第20章 要你管
◎我跟她打小這樣,以後也這樣,母後不管,老祖宗不管,輪也輪不到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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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嚴寒,風雪蔽目。
在路上。
何皎皎著急忙慌,邊跑邊捏著帕子給淩昭揩臉上的胭脂,“你腦子一熱,惹多大麻煩啊。”
她繡鞋直往雪地裏陷,風吹亂額發,要看不見路。
腳下磕磕絆絆,差點兒踩著裙邊摔下去。
淩昭扶了她好幾把,後邊直接在她跟前蹲下,他臉讓何皎皎搓得生疼,心裏憋得慌,煩躁地說:“你怕什麽,上來。”
他腦子早被寒風吹得涼透,且破罐子破摔了,不屑一顧哼道:“爺一人做事一人當,反正怪不到你頭上。”
他二哥大不了也把他打一頓,再關個把月禁閉。
“你賴在我這裏,如今才來和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何皎皎趴到少年寬闊的背上,她心中慌亂,然事已至此,懶得和淩昭再掰扯這些有的沒得,“行了,快些回去把你這身衣服換了罷。”
她還氣不過,擰了淩昭耳朵一把,才摟了他脖子。
淩昭便穩穩背著她,腳步飛快,一會兒子摸黑溜回了何皎皎氈房裏。
他嘴上說不怕,進屋一連轉了好幾圈,問道:“哪兒有衣服給爺換?”
何皎皎推他進隔間,喊人道:“月枝,你帶人去把我今早讓你們翻出來的那個箱籠抬進來。”
早在來壽光之前,淩昭賴玉瓊殿不走時,何皎皎便差人偷偷去他宮裏,給他收了幾身衣服和隨身物品出來。
不過她故意使壞,沒告訴淩昭。
今天都打算送蘇月霜那裏去了。
漆紅的箱籠一抬進來,何皎皎隨便翻出來幾件,往淩昭身上砸去,囑咐宮婢們道:“你們先打水,給他把臉擦幹淨。”
她臉色不大好看,實在擺不出啦好臉色了。
淩昭拎起衣裳,沉臉覷著何皎皎,不知想到何處去,嘀咕道:“爺看你隻會窩裏橫。”
“你手腳麻利點兒。”
何皎皎快要急死,狠狠瞪過他,轉頭進另一個隔間兒收拾自己去了。
她方才摔在雪地上,衣襟衣袖都給雪浸濕,十根手指頭都沒凍得快沒知覺。
換好衣服,何皎皎坐到妝台前等宮婢給她梳好頭發,捂著湯婆子,手卻怎麽都捂不暖和。
想到等會兒要打的官司,她愁眉不展,小臉垮到底,問旁邊的人道:“雪蕊回來了沒?”
何皎皎讓雪蕊去跟蘇月霜的婢女接頭,她人最是機靈警醒,見勢不妙,應該會先趕回到氈房這邊來。
都半個時辰了,還沒人影兒……
周圍伺候的皆搖了搖頭,何皎皎心懸懸吊起,她提裙正要起身出去,外邊突然一陣喧鬧張皇。
外廳有人高聲喊:“雪蕊姐姐,你怎麽了?”
簾子打開,正是雪蕊走了進來,她鬢發散亂,朝何皎皎福身,眸光含著歉意,“殿下,太子爺到了。”
何皎皎跟淩昭溜得飛快,雪蕊跟蘇月霜大丫鬟星子回來時,剛好撞上氣衝衝趕來的淩行止。
她被幾個主子叫過去,問過好幾輪話了。
“雪蕊,你沒事吧?”
何皎皎連忙奔到她身前,拉了她手仔細看她情況,幸好並無大礙。
雪蕊忙笑了笑:“奴婢沒事,嘉寧公主在席上讓老祖宗叫過去,今晚應不會回來了,老祖宗說是讓您等會兒也過去。”
“禁軍都在下邊守著。”
雪蕊頓了頓,放輕聲音繼續說道:“老祖宗遣了身邊幾個嬤嬤姑子隨太子爺上來,隻說是您和嘉寧公主落東西了,把嘉寧公主氈房裏邊留的人,還有咱們外頭粗使的都帶走了。”
何皎皎攥緊帕子,忍不住埋怨出口:“這禍害。”
一瞬間,她心生愧疚,老祖宗把人支開,是在顧她臉麵呢。
她後悔耐不住淩昭纏,由著他胡鬧,累得這麽多人受罪。
“太子爺在外邊等著。”雪蕊躬身讓出路。
何皎皎指尖繳著帕子,慢吞吞挪到外廳,淩昭換了身蒼青錦袍,跟著走出來。
他頭發還沒梳好,嘴裏咬著根銀簪,大手把滿頭長發捏成一把。踩一雙長靴,給自己挽了個鬆鬆垮垮的發髻,用銀簪固定好,朝外偏了偏頭,“來了?”
燈火昏昏,照少年薄唇闊目,樣貌英挺,卻渾然無忌,一副頑皮賴骨。
問得他二哥。
何皎皎討厭死淩昭有恃無恐的樣子。
她走到他身後去,把他往外推,嗔怒道:“來了,出去挨訓吧你。”
淩昭往後仰,虛虛往何皎皎身上壓著,隨她推著走。
走到門邊,他腳步頓住,何皎皎便推不動了。
淩昭不怕他二哥,剛才不怕,這會兒子……也沒有上趕著送死的。
他扒著門將簾子掀開一條縫兒往外瞧,看雪地開闊處火把通明,孤然一道挺拔身影。
淩行止著朱紅蟒袍,腰間別著漆黑的馬鞭,負手背對他們而立。
淩昭思索著出聲問道:“何皎皎,你這裏有沒有後門?”
何皎皎縮手縮腳湊到他身邊,借著他高大身軀遮掩探頭探腦,沒看到淩行止臉色,捏拳捶了淩昭一下,“你想往哪裏跑,你跑了我怎麽辦?”
淩昭想也不想道,“爺帶你一起唄,林子裏頭那麽大。”
躲是躲不掉的,可能躲一時算得一時,說不定過會兒,他二哥沒那麽生氣了。
何皎皎:“……”
她要讓淩昭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便聽外頭男人驀地厲聲一嗬:“令儀,讓他滾出來!”
屋外淩行止回了身,銀冠玉麵,卻道好一個鍋底般的黑臉。
他雷霆手段,已將周圍閑雜人等清理幹淨,盛怒之下仍舊記得男女有別,壓著火兒在屋外侯著,沒有自己闖進去,一腳把淩昭這混賬玩意兒踹出來。
剛剛看過九皇子的傷勢,淩行止真是兩眼發黑火直冒三丈,恨不得兩拳把他這弟弟擂死算了。
“叫你過去呢。”
何皎皎當即不再猶豫,把淩昭推出門外去。
門簾子吧嗒落下,淩昭頓口無言,最後扯了嘴角一笑,“慫樣兒。”
他便轉身大步流星朝淩行止走去,直麵向他二哥的怒火。
淩昭且行且不動聲色觀察他二哥臉色,想二哥會先拿腳踹他,還是先取鞭子抽他。
他躲不躲呢?
他想著到了淩行止跟前,果不其然,男人麵若寒霜,抬腳就是一踹。
淩昭沒躲,順勢卸力摔到地上。
他心裏挺沒勁兒,盤腿坐起來,還托了腮,慢悠悠喊道:“二哥,你差不多得了。”
從小到大,他二哥翻來覆去這一套,淩昭早膩了。
他擺著一副無賴相,心裏到底發怵,沒敢正眼看淩行止臉色,滿口歪理,隻說二不說一:“你要聽見他說那些混賬話,你說不定下手還比我重。”
來回個把時辰了,他不信淩行止沒把前因後果審出來。
可淩昭哪裏隻犯了一件事。
淩行止才不會被他輕易糊弄過去,反而讓他賴地上不起來的破落戶模樣氣得胸口疼,手背在身後攥老大一個拳頭,忍了再忍才沒掄出去,卻是問道:“十三爺,你的裙子呢?”
淩昭:“……”
他也覺得丟臉,強了腦袋擺出臭臉,不說話。
“咱們十三爺挺能忍辱負重的啊,男扮女裝是吧?”
淩行止直喘粗氣,盛怒之下,笑出了聲:“怎麽換了?那麽多人都見得,跟二哥見外是吧?”
笑著笑著,他笑不出來了,鐵青著臉又一腳踹到淩昭左肩上,“我看你是半點臉兒都不要了!”
淩行止真後悔,因為公務繁忙,臨行前沒有去承乾宮看一眼,讓淩昭得以偷溜出來,到處丟人現眼。
好賴沒讓他看見,真遇著了,不得當場氣昏過去。
淩昭腹誹,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
他麵子上且有點兒掛不住,低著頭不耐反駁道:“誰讓你關我禁閉,不許我來壽光?”
“我不讓你來壽光,你……”
淩行止深吸兩口氣,脖頸上甚至都繃出青筋,差點兒失了罵人的章法,“你自個兒不要臉,你得顧一顧令儀的名聲吧?”
“你們兩個都多大了,你還成天纏著她胡鬧,孤男寡女的你在她這兒躲了三天,你有沒有想過?!”
“萬一被人撞見傳出去,她是個女兒家,人言可畏你讓她以後怎麽做人?”
淩昭讓他二哥說地惱起來,橫眉冷冷看過去:“我跟她如何,關你什麽事兒?”
一碼歸一碼,罰他罵他他都認栽,說什麽他纏著何皎皎,他用纏著她?
淩行止怒極:“我是你哥!”
淩昭哼笑一聲,眸中露出乖戾,“我跟她打小這樣,以後也這樣,母後不管,老祖宗不管,輪也輪不到你管。”
“淩昭,你……”
淩行止被他氣得手抖,怒喝忽地讓人打斷。
“太子哥哥。”
那邊聽一聲少女軟糯呼喚。
何皎皎隔岸觀火一陣,沒聽清兄弟兩說的話,隻見淩昭挨了淩行止兩腳。
淩行止還沒有要氣消的樣子,神色愈發盛怒。
她原先想,等淩行止打罵過淩昭,對她便不會那麽凶了。
何皎皎此刻見狀,生怕他要拿鞭子抽人,淩昭一屁股坐地上不起來的模樣,簡直混賬。
她跑過去,小臉堆出笑來,“太子哥哥,您先消消氣,我們錯了,您別氣壞了。”
她不敢擋到淩昭身前去,憑何要幫他擋啊?
隻在淩昭身後直戳他肩膀,嫌棄又無奈,“你起來,好好跟太子哥哥認個錯啊。”
少女雪膚漆發,咬著下唇眼巴巴地,軟聲求饒:“太子哥哥,我們真得知錯了。”
淩昭不起來,坐地上朝他二哥一攤手,挑著眉毛地作口型。
你看唄。
他乖張尤甚,在挑釁。
淩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