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就是在一起，試試看的意思。”◎
Chapter 18 “就是在一起，試試看的意思。”
二零一九年的二月，這座中南小城的溫度依舊徘徊在零度上下，早晨的風呼嚕嚕往人喉嚨裏鑽，張嘴多說幾句都要被冷風撐破肚皮。
喬圓圓站在文鼎包子鋪門前跺腳，西北風喝到醉，才排到隊伍前端。
“兩個大肉包，一個蔥花卷，再給我兩杯豆漿謝謝。”
“十五塊。”
她掃碼付賬，拎著早餐往回走，快走到街口時遠遠看見錢三平彎腰掃地的身影，動作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不像她——總因為這是額外任務而偷工減料，陽奉陰違。
錢三平渾身上下閃爍著“紮實”兩個字。
喬圓圓走到他身邊時，他已經把垃圾歸攏在一起，準備找對麵的清潔工阿姨借工具清理走。
她把早餐遞到他眼前，“你先吃吧，我來掃，這是我們文春最有名的早餐店了，也就是今天星期六，時間早，排隊的人才不多，平時真是人山人海，蔚為壯觀！內啥，你吃兩個夠不夠？我給我自己買了一個，我也饞他們家。”
錢三平微微一笑，接過包子和豆漿，“我沒聽說過。”
“真的很特別。”喬圓圓瞪大眼睛，鄭重其事地和他強調，“這個肉包，絕對跟你在其他地方吃到的不一樣，你一口咬下去，哇塞，汁水都滲到舌根底下，裏麵的肉又香又嫩，馬上可以閉眼想象，這是一頭白白胖胖愛洗澡的青少年豬，你再吃麵皮，噢……嫩到彈牙，簡直就是十八歲少女的皮膚，滑、嫩，但是有彈性，還有香氣…………你看著我幹嘛，你試試啊，真的很好吃！”
喬圓圓用心“安利”，隻差指天誓日用十斤肥肉賭咒這文鼎大肉包滋味冠絕天下。
於是錢三平在她炙熱的期待的目光中，一口咬下去，嚼吧嚼吧吞進肚裏，最後評價，“還可以。”
“還可以？”喬圓圓簡直不敢相信，“跟國宴比還可以吧？”
安利失敗，她悶頭三兩下把自己手裏這隻大包子吃了，然後搶過笤帚來繼續掃大街。
錢三平吃得慢，站在街邊喝豆漿。
喬圓圓邊掃邊說：“文春的早餐還是可以的，米餃和糯米飯都做得很好吃，哎，你來這裏這麽長時間，粒江縣估計吃得差不多了，文春市區的馮老七米餃和張家巷的糯米飯你都吃過沒？”
“我基本就待在廠區附近，文春來得少。”
“行，那我回頭帶你去試試。哎，要不中午去吃陳婆薑鴨吧！我跟你說，他們家的鴨子嫩的哦，會在你牙縫裏蹦迪。”
錢三平原本是個對吃沒什麽興趣的人，此刻也被她誇張的比喻逗笑，“這麽好吃？”
“你知不知道我外號叫什麽？”
錢三平搖頭。
喬圓圓帶著三分驕傲七分戲謔，仰頭說：“我外號文春鴨霸王，哪裏的鴨好吃，問我絕對沒錯。”
錢三平配合地拱手作揖，“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說話間他已經以十分平靜的表情吃完了喬圓圓心中文春市排名第一的早餐，從羽絨服的大衣兜裏找出一張散裝餐巾紙，擦幹淨嘴角，這就要來接棒掃大街。
喬圓圓連忙護住她的大笤帚，後退一步，“別忙別忙，先幫我拍張照，拍我十萬分投入掃地的樣子。”
錢三平前後左右卡機位，哢哢連拍三十張，喬圓圓拿到手裏一看，沒有一張照片裏的喬圓圓不是“霍比特人驚現人民路步行街”。
“謝謝。”喬圓圓接過手機，隨意在單位群裏發了一張，隨即說，“我們的工作風格就是這樣，啥啥都要拍照留痕，沒拍照等於沒做。得了！走人！媽耶，凍死我了！”
說著還特意原地跑兩步，企圖調度身體熱量。
“走走走，我先把家夥什放我車裏，我車就停在前麵中心商場的地下停車庫裏，然後我請你喝杯咖啡吧，這麽冷的天氣，也真是多虧你來幫忙，不然這條街我一個人估計要掃到四十歲才能掃完。”
錢三平似乎已經慢慢習慣她隨時隨地發表的誇張修辭手法，隻默默拿起笤帚、撮箕，跟在她身後，往對麵商場走。
冬天，大家都起的晚，九點多，繁華的中心區人跡寥落。錢三平和喬圓圓，一個一身黑，一個一身白，仿佛走在濃霧裏的黑白雙煞，形象甚是嚇人。
到咖啡廳，喬圓圓問錢三平，“你想喝什麽？”
錢三平略帶局促地答：“我平常也不喝咖啡，你點吧。”
喬圓圓倒也沒在意，隨口建議，“一般不喝咖啡的人，喝摩卡會好一點，很甜，一點不苦。”
“好，那就這個。”
“那你先去坐，我來點。”
錢三平於是挑了個最角落的，離窗最遠的位置。
喬圓圓端著兩杯咖啡和一塊提拉米蘇走過來，角落的位置有些悶，她剛一落座就脫掉羽絨外套，露出內裏小熊繡花的針織毛衫，這會兒看著又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往外冒一股子孩子氣。
錢三平抿一口摩卡咖啡，皺起眉，卻問喬圓圓，“錢你怎麽沒收？”
喬圓圓琢磨了一會兒說：“因為很多人給了我很多意見，搞得我腦子都亂了，不知道該不該下決定。”
“這麽難嗎？”
“你不懂，我這個人，就是很糾結。”她吃一勺提拉米蘇，配一口拿鐵，仿佛深圳漫溢的小資情調又回到身體裏，“不過你真的很好，好到我感覺自己配不上你。”
“我最怕聽這種話，感覺下一句就要發好人卡了。”難得錢三平也開了句玩笑。
喬圓圓扁扁嘴，決定照實說：“其實我媽過年有給我介紹一個男生，跟你見麵的時候，我也在跟他聯係，雖然我同事跟我講，相親都這樣，但我負罪感還挺強的，無論如何，我覺得…………還是應該直白告訴你比較好，對你比較公平…………”
“那…………你猶豫是因為這個人？”
“不是不是。”喬圓圓忙不迭否認，“這個人我根本沒放在心上，講實話，我對你是很有好感的，但是我很害怕你之前加杠杆炒股投資的事情，因為我這個人…………我的經曆，讓我對負債有很深的恐懼，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你跟我說，我們家的存款被你一股腦投進股市，一分不剩。”
“考慮的相當深遠。”錢三平慢聲說，“你這段話，一共兩個問題。第一，你在正式確定和我在一起之前接觸別的男生，我覺得很合理，這沒有問題，你不需要有任何負罪感；第二，關於風險投資，我可以很明確的說，吃一塹長一智，今後我都不會再進行任何投資行為。”
說完，黑亮的眼睛看向喬圓圓，懇切而真誠。
“真的嗎？”喬圓圓還在猶疑。
“發誓也沒有意義，這些都可以以後慢慢看。”
“但是…………”
“但是什麽？”
喬圓圓覺得自己好奇怪，以往任何一次相親她都沒有當下的緊張感，整個人仿佛被拉到演講台，要求她麵對台下數萬人背誦《長恨歌》，“就是我這個人真的很糟糕，脾氣不好，性格也古怪得很，長得更是一般般，年紀吧也在這裏了，馬上三十，不是什麽小姑娘，心理年齡又幼稚得很，家庭情況是三天三夜都講不清的那種複雜，親戚都不好相處，總之就是不好，非常不好，你真的要考慮清楚，不要一時衝動，回頭想想又後悔………………”她越講，頭埋得越低，到最後低到看不見，拿個頭頂的發旋對著錢三平。
錢三平蹲到桌子底下，湊到她眼前，看著她沮喪的臉，一陣笑，“你說的這些我一條都沒看出來，我隻看出來你挺漂亮的，別的不知道了。”
喬圓圓抬頭，“你怎麽這麽膚淺啊？”
錢三平坐回座位，麵不改色地承認，“嗯，男人就是這麽膚淺。”
“你真的覺得我漂亮嗎？”
“嗯，漂亮。”
“可是我很胖哎。”
“沒看出來。”
“我體重過百了。”喬圓圓小聲說。
“那剛剛好，健壯。”
喬圓圓想了想又說：“我臉很大，你看——”她故意捏了捏自己的腮幫子。
“沒覺得。”
“真的？”
“真的。”錢三平伸手握住她手腕，將她捏臉的手拉回到桌麵，“你真的很漂亮。”
他看著她，仿佛她是一顆璀璨奪目的鑽石，理所應當捧在手裏珍視。
“那…………好吧…………行吧…………”她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好吧？行吧？是什麽意思？”他卻要明知故問。
“就是在一起，試試看的意思。”
“好，那就試試看。”錢三平笑著，捏了捏她手腕。
喬圓圓抬起臉，望向他，“那你再說一遍。”
“說什麽？”錢三平錯愕。
“再說一遍我漂亮啊！”她的要求提得理所應當。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來，是喬文泰的發來的信息，簡簡單單幾個字——
“還可以。”
就跟錢三平評價喬圓圓心中絕頂好味的大肉包一個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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