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74

◎不想生小孩◎

這道突如其來的聲音很陌生, 但話裏的稱呼一下昭告了來人是誰。

和蘇明家離婚的女人——方翠。

五年前,因為兩人的事,蘇家和方家鬧翻了。方家把方翠帶回去後, 兩家就沒再有過交集。

方家養不起閑人,不到兩個月, 就把方翠嫁給了一個快五十歲的老光棍。

聽說去年還是前年, 生了個兒子。

蘇梧頓住筆,微微蹙眉, 抬眼看向旁邊的妹妹。

這會兒容言初沒在講題, 蘇桐在埋頭寫著暑假作業,聽到這話, 眼神有些迷茫。

“姐?”

蘇梧安撫她:“沒事, 阿桐你繼續寫作業。”

外麵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都能聽到腳步聲。

說完, 蘇梧就一個人走了出去。

蘇溪溪和容言初對視一眼, 跟著出去了。

院子門口的屋簷下, 站著一個渾身亂糟糟的女人, 懷裏還抱著一個孩子。

方翠這些年過得很難,那鰥夫一不高興就要打女人。她身上隔三岔五就有淤青。

生了兒子後,日子才勉強好過了一些。

每天不僅要背著孩子上工,回家後還要忙裏忙外。這時的方翠, 才知曉在蘇家的日子是有多麽的簡單輕鬆。

方翠不止一次想過,要逃離這種痛苦的生活。方家她是不抱希望了, 就算回去了也會被再次送回來。

有了兒子後, 就像是解開了多年來的困擾。兒子就是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 就這樣日複一日的經曆水深火熱。

當從旁人嘴裏聽到蘇梧考上大學後, 方翠幡然醒悟, 背著鰥夫去了蘇家。

“阿梧,還記得媽媽嗎?”方翠見到蘇梧走來,局促的搓了搓手,“這是你弟弟,兩歲多了,平時可聽話了。”

“小龍乖,快喊姐姐。”

小龍是鰥夫唯一的兒子,小龍的出生代表著方翠這些年的執念如願了。

兩歲的小孩,被慣的不行,稍有不如意就撒潑打滾、嚎啕大哭。

小龍熱得一身汗,掙紮從方翠身上下來,拍打著他媽的胳膊:“我不喊,媽,我要喝水。渴死我了。”

“好好好,媽這就去給你拿水。”方翠伸手給他擦了擦汗,用蘇梧從沒有聽過的溫柔語氣哄著他。

“阿梧,小龍想喝水。外邊這麽熱,能不能讓媽和小龍進堂屋歇會兒?”

蘇梧麵無表情:“不行,請你們離開。奶馬上就回來了。”

她看方翠的眼神就跟看陌生人一般冷淡,仿佛並沒在她心裏有一絲絲的波動。

事實也是如此,方翠和蘇明家離婚的時候,蘇梧年紀不小了,知道很多事。

小龍一屁股坐地上,氣衝衝的指著蘇梧:“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喝水,啊啊啊啊。不讓我喝水我要回去告訴爸。”

皮膚黝黑,眼睛小小的,手臂短而粗,眉目和方翠沒有一絲相似。

小小年紀,那言行,頗有些地痞流氓的風格。

小孩的嗓音,尖銳的要刺破耳膜。

蘇溪溪皺著小臉,捂住耳朵上前跟他發瘋對喊:“啊啊啊啊~”

對付討厭的小破孩,就要比他更無理。

小龍在家順心慣了,在外沒人慣著自然就不樂意了。他吼不過蘇溪溪,癟著嘴嚎啕大哭。

“你走開,壞女人。媽,給我打她……”

鰥夫經常在家打罵方翠,兩三歲的小孩正是向外界學習的時候。有些字眼,學的有模有樣的。

蘇溪溪冷嗬,惡狠狠的威脅:“你再吼?嘴巴給你撕爛。這兒可沒人慣著你。”

這種孩子,攤上這種父母,長大了就是個禍害。

方翠哪見得寶貝兒子受這委屈,連忙抱起他:“小妹,你怎麽能這樣對小龍,他還是個孩子啊。要是被嚇著了,晚上會做噩夢的。”

蘇溪溪雙手環抱在胸前:“別,我可擔不起這聲小妹。你和我二哥早就沒關係了。真怕他嚇著,就帶他離開我家。沒人歡迎你們來。”

方翠臉色蒼白無力,摟著小龍看向大閨女,開始打感情牌:“阿梧,媽這些年好想你。你是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回去後你外婆不讓我來找你,還讓我又嫁人了。”

說著說著,就哭泣起來。

蘇梧不為所動:“你有了兒子,還回來找我們幹什麽。我和阿桐早就不需要你了。”

她內心到底是失望的,這個生養她和阿桐的女人,嘴上說著這些話,但卻沒有一句話提到過屋內的阿桐。

蘇梧腦瓜子聰慧,猜到了方翠此行來的目的不單單是來敘舊。

蘇溪溪摸不清蘇梧對方翠的態度,退回容言初身邊,沒插話。

餘光瞥到院門口探出頭的蘇成越,蘇溪溪沒避著方翠,說:“成越,去場壩上告訴你奶,有人來我們家做客了。跑快點。”

做客二字,咬字重。

方翠是背對著蘇成越的,他沒認出這女人是誰。瞅那小孩,也不認識。

當初離開的那頓打,方翠至今還記得,本能的想要離開。但一想到這幾年豬狗不如的生活,咬咬牙忍住了。

她天真的想著:隻要秋槐花重新接受了她,她就能回到蘇家了。

堂屋裏的蘇桐,耐不住性子,跑了出來,和她姐一個戰線。

見到方翠懷裏的那小孩,淨說大實話:“這就是你夢寐以求的兒子?真醜。”

不是蘇桐故意說醜,是她真沒見過醜的這麽形象的小孩。

小龍哭得更大聲了,不管不顧的掙紮著下來,推了一把攔著他的方翠,渾身髒兮兮的衝向蘇桐。

方翠踉踉蹌蹌的後退兩步,生怕蘇梧蘇桐會欺負小龍,焦急的喊:“你們別打他。”

蘇桐靈敏一閃,避開了小龍那黑黢黢的爪子,實話實說:“打他我都嫌髒。你能不能牽好他,想故意讓他摔著,訛我們家的錢?”

她這些年和蘇成星鬥嘴,又沒人在上頭壓製著,嘴皮子厲害了不少。

方翠剛離開的那一段時間,蘇桐還會難受。現在早把人忘得一幹二淨了。

小龍沒撲到人,反倒把自己給絆倒了,摔倒在地,哭得難聽死了。

可把方翠心疼死了,跑過去抱住他,忙給他檢查有沒有摔到哪兒:“小龍乖,不哭啊,媽在呢。”

蘇桐震驚,這都能碰瓷:“這不關我的事,我沒碰到他。”

方翠腦子一熱,指責道:“蘇桐!小龍是你親弟弟,看到他要摔倒了你就不能扶住他嗎?真不知道蘇明家怎麽教你的。”

蘇桐小臉難得沒有了笑容:“你配說這話嗎?我爸怎麽教我,還輪不到你來指點。還有,他不是我弟弟,我隻有一個姐姐。”

蘇梧站出來,擋在妹妹身前,眼底漠然,剛想開口,秋槐花的大嗓門就傳來了。

“姓方的,你還有臉說這話……”

有秋槐花的加入,方翠被碾壓的毫無出頭之地,小龍被嚇得在方翠懷裏大氣不敢出。

她心裏的想法,還沒說出來就被嚇回去了。

秋槐花狠狠罵了一頓這娘倆,拿著掃帚追著這兩人攆了好長一截路。

還是鰥夫的出現,解救了娘倆。

不能說是解救,反倒是陷入了另一種苦難。

方翠帶著小龍離開家,所在大隊有人看到了,立馬就去田地裏告訴了鰥夫。

蘇梧考上大學的消息,傳播的很快。臨近幾個大隊都知道了。不用想,都知道方翠是去了大山生產大隊。

考上大學,十裏八鄉才有那麽一個。

見到鰥夫來了,方翠仿佛有了靠山,忙不迭的抱著兒子奔向他。

鰥夫接過兒子,方翠剛想訴苦,就被暴怒的鰥夫重重的一巴掌扇倒在地,鼻子緩緩流出溫熱的血。

鰥夫看著矮矮瘦瘦的一個人,輕微駝背,看起來還沒蘇成越高。但常年幹農活,力氣可不小。

方翠蜷縮在熾熱的黃土地麵上,身軀微微發顫,雙眼害怕的緊閉著。

小龍早已習以為常,看都沒看方翠一眼:“爸,我好餓啊。”

鰥夫側臉有道醜陋的疤痕,嘴角一動,傷疤也跟著動,看著很是猙獰可怖。

“爸帶你回家。”

鰥夫說完,又踹了一腳地上的方翠:“你他媽帶我兒子出來,要是曬著了,老子不打死你。”

方翠疼的眼淚直流,卻一聲都不敢吭。

蘇梧蘇桐在秋槐花身後,看著這一幕,內心沒什麽波動。

這是方翠自己選的路,怪不了別人。

方翠忍著痛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跟上前麵的鰥夫。

小龍趴在鰥夫的肩上,討人嫌的衝蘇桐做了個醜不拉幾的鬼臉。

蘇桐冷酷轉身,不理睬這個不出意外應該一輩子再見不到的小破孩。

秋槐花長歎氣,看向兩孫女:“你倆沒啥事吧?”

蘇梧蘇桐異口同聲:“沒。”

“沒事就好。溪溪,帶她們回家去吧,外麵曬。”

鬧劇結束,蘇家又恢複了寧靜。

方翠和小龍的出現,並沒有激起什麽水花。

閑聊間,蘇溪溪想起這事,小聲委婉的問:“容言初,你家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啊?”

問這話,是早了些。但不問,她心裏就有個疙瘩。

和容父容母相處的那段時間,蘇溪溪沒發現容家有那思想。

容言初在擇菜:“我媽想要閨女不是一天兩天了。”

蘇溪溪一點點憂傷:“你說,我以後要是不想生小孩,你爸媽會同意嗎?”

她刷到過很多懷孕和生產的視頻,那畫麵,光是想想都心生抵觸。

容言初抬眸看她,眼裏認真:“這是我們的事,他們管不了。”

從廚房出來的秋槐花,輕輕一巴掌拍她肩上:“瞎說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