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必須得對他負責。

大老虎生氣。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二人之間的空氣似乎都有片刻的停滯。

唯餘夜風掠過房內,床幔輕浮,燭光搖曳, 昏黃的燭光在他的麵上落下了暖色的光暈,卻化不開他麵上的冷色。

顧南挽眼睫顫了顫, “你多保重。”

想到他在文中的下場, 他會在某一次渡劫之時被那天雷劈毀肉身,顧南挽忍不住小聲提醒道, “小心天雷。”

戚無宴微微退後了兩步, 琥珀色的眸底一片冰冷,似是濃鬱的的不開的寒潭, 他的目光略過顧南挽的麵頰, 再沒有片刻的停留。

他似是來時一般,再度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悄無聲息, 若非房內還有著未散的寒意, 她幾乎以為方才那一切隻是她的錯覺。

顧南挽微微垂下頭, 目光落在自己圓乎乎,雪白的肚皮之上,心底也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她小小地歎了口氣, 隨即向後倒去,入目, 是漆黑的房頂。

隔壁房間仍是一片寂靜。

她的目光落在房門之上, 隻見沉三傅羅衣幾人匆匆走了過去, 他邊穿衣服邊小聲嘟囔道, “這大半夜的是咋了, 這突然讓人出來?出啥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

麵前的房門被瞬間推開,幾位長老捧著兩枚蛋喜氣洋洋地走進了房間,隻見一群年輕的男修捧著靈果糕點麵帶笑容地走進了房間,“挽挽起來吃飯了,看看喜歡吃什麽?”

顧南挽微微抬起頭,隻見那靈果之上氤氳著濃鬱的靈力,一看便非凡品,那糕點亦是做的極為精巧,她的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來,她蹬著小細腿在那些靈果中轉個不停,而後伸出翅膀抱起了一顆紅色的似是草莓似的靈果,嫩黃色的喙啄破了輕薄的外皮,甜滋滋的汁水流入口中。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連忙道,“爺爺,我為什麽變不回人形了啊?”她拍了拍翅膀,有些苦惱地看著這雪白地一片,這小肥啾模樣雖然可愛,到底有些不方便。

“這剛開始化形總有些不適應的,過些時日便好,到時候自然便能變回去了!”三長老將她托在了掌心,笑眯眯道,“挽挽還是太瘦了,多吃點!這長大了才有力氣揍人!”

其餘幾位長老亦是笑眯眯地看著她,像是看著什麽稀世珍寶一般,她小雞啄米點了點頭,又猛啄了一大口靈果,以後她定要親手將聞鈺仙君與丞肆給揪出來,暴打一頓!

以報這些年的仇!

顧南挽又吃了一盤靈果,便撐的有些走不動道,她癱著肚皮躺在柔軟的塌上,昏昏欲睡。

幾位長老對視了一眼,將那兩枚蛋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身側,便見那小肥啾翅膀動了動,隨即她卻是翻了個身,咕嚕嚕地滾到了那兩枚蛋旁,將自己埋到了那兩枚蛋之間,縮成了毛絨絨的一團。

幾位長老幾乎被萌的一顆心瞬間就軟成了水。

說到底,這小肥啾自己也還是個幼崽!

那蛋甚至比她的身形更大一些。

上麵傳來淺淺的,熟悉的冷香。

顧南挽眼睫顫了顫,是戚無宴的氣息。

原本一直都是戚無宴在照顧他們,這麽久過去,自然便染上了他們的氣息,顧南挽後知後覺地,莫名地有些心虛。

她的目光有些失神地落在了房頂,隻見那裏漆黑的一片,夜色繚繞,周圍一片寂靜,她小小的歎了口氣。

天色未亮。

戚無宴便已收拾好一切,登上了飛行靈器,他麵無表情地站在靈器的前端,寒風卷起了他的黑袍與銀發,獵獵作響。

沉三與傅羅衣幾人大包小包地將東西往靈器上搬,往日他們來來往往幾乎隻帶個人出門,然而自從身邊多了個顧南挽,他們的行李便也多了起來,再沒了往日地瀟灑。

傅羅衣搬了半天,才將那些東西全部收拾好堆在角落裏,他揉了揉胳膊走向戚無宴。

卻見戚無宴一甩袖子,隻見一道令牌隨著他的動作落在了他的身前,傅羅衣忙接過那令牌,“走。”

傅羅衣皺了皺眉頭,他的目光落在戚無宴的身後,下意識地問道,“顧南挽呢?不等她了嗎?”他轉了轉那玉牌,另一手還不忘他的扇子。

然而,半晌,麵前依舊是一片寂靜。

就連身後時不時傳來的嘈雜聲似乎也隨之散去,這一方天地幾乎是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傅羅衣心底一跳,他後知後覺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緩緩抬起頭,便對上了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那雙眸子涼涼地看向他,眸底一片幽深。

像是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他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見戚無宴之時的模樣,那時,他便是這般可怖的表情,宛若地獄中爬出來的鬼魅,無端地令人心寒。

他似乎又變回了先前那個冷漠暴戾的戚無宴,麵無表情,目中無人,仿佛這天地間都沒有一物能入他的眼,萬物皆是草芥。

沉三幾人亦是瞬間噤聲,收起了笑臉。

傅羅衣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就在他覺得戚無宴會直接掐死他之時,卻見麵前之人麵無表情地走進了船艙之中。

傅羅衣摸了摸脖子,小聲道,“剛剛嚇死我了……”

沉三亦是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落在顧南挽的房間,隻見內裏一片漆黑,“不會真讓我們說中,顧南挽她不願意同我們走了吧。”

傅羅衣忍不住沉默了片刻,他先前還在感歎顧南挽怎麽受得了戚無宴這個瘋子的,現在,難不成她也吃不消要跑了?

而看戚無宴這個模樣,明顯是極生氣的。

傅羅衣心底咯噔一聲,“完蛋。”想到接下來的日子,傅羅衣隱隱有些頭皮發麻。

怪不得戚無宴麵色這般難看,搞半天是被顧南挽給拒絕了……以他那高傲古怪的性子,能留她一命已經算是心慈手軟了。

他還在那裏火上澆油,傅羅衣拍了拍自己的嘴,忍不住嘖嘖了兩聲,他怎麽就管不住他這張破嘴呢。

他將靈力灌入了那玉牌之中,須臾,隻見那飛行靈器緩緩地升空,從頭到尾,那昏暗的房間依舊是房門緊閉,沒有一絲的聲響。

戚無宴麵無表情地看著那漸漸縮小,緩緩消失在視野之中的客棧,眸底一片晦暗。

一路上,沉三傅羅衣幾人恨不得提著腳尖走,生怕發出一點聲音,引來戚無宴的注意,這短短的半日路程,此刻卻從未有過的漫長。

翌日。

顧南挽清醒之時,天色已然大亮,她的胸口有些沉悶,她抬起頭,便見不知何時她正趴在那赤金色的蛋上,那稍窄的一頭剛好抵在她的胸口。

顧南挽摸了摸光滑的蛋殼,小聲道,“對不起了哦,壓著你了 ……”她從那蛋殼上跳了下去,挨個摸了摸,方才啪嗒啪嗒地跑出門,便見小二正帶領雜役收拾著隔壁房間,一夜之間,戚無宴的痕跡幾乎被盡數抹去。

顧南挽微微退後了幾步,她站在牆角,避免被那些雜役踩到。

幾位長老一來,便看到她縮在角落裏的模樣,忙走上前來,將她抱了起來,三長老將她放到了肩膀之上,“在這兒幹嘛呢?小心被人踩到?睡飽了嗎?今天爺爺帶你回家!”

四長老亦是嘿嘿笑了幾聲,“家裏還有一堆老頭老太婆在等你呢,等他們看到你肯定高興個半死哈哈哈!”他們這鳳凰一族總算是後繼有人了!

那些老東西就是做夢,可能也不敢夢,他們又有了兩枚崽崽蛋!!!

想到到時候那些老鳳凰看到小肥啾和兩枚蛋時,驚掉下巴的模樣,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別說,他還挺期待那個畫麵!

幾位長老隻做沒看到戚無宴空****的房間,他們目光閃了閃,抱著小肥啾喜氣洋洋地下了樓!

雖然不知那八千歲的老男人為何突然離去,可今兒是真高興啊!

………………

那飛行靈器迅速地飛過高山,跨過深海,直到晌午,方才停留在一個山澗之中,戚無宴麵無表情地走下了飛行靈器。

沉三幾人見狀,匆匆將那行李收入了儲物袋之中,方才跳下了飛行靈器,卻見戚無宴的身影已緩緩地消失在了茂密的叢林之中,沉三幾人忙追了上去。

卻聽周圍傳來了一道微弱的呼救聲,“救命……”卻是個女子的聲音。

沉三撓了撓頭,這條路是通往忘塵寺的小道,平日裏極少有人路過,哪來的女子。

戚無宴麵無表情地走向山上,在路過一道小湖旁,隻見一個身形高壯的男修正壓著一個女修欲行不軌之事,他目不斜視地走過二人。

那男修卻是猛地抬起頭,他專門選了這麽個沒人的地方,沒想到竟然還會有人出現在這裏,當即麵色大變,“何人敢打攪大爺的好事!”那女子聞言,連忙哭著求救道,“救命!救我……”她瘋狂地抓著麵前之人,一張秀氣的臉上盡是淚珠,仿佛雨打荷葉,楚楚可憐。

煩。

戚無宴麵無表情地掀了掀眼皮,隻見那男修相貌普通,滿眼**/邪,眉眼之間卻生著顆小痣,像極了顧南挽眉下那顆。

戚無宴腳步一頓。

他的目光落在那男修的麵上,眸色冰冷。

他憑什麽這般醜陋還長著這顆痣。

他的目光落在那男修身上,隻見那男修還未來得及說話,便已瞬間從中炸裂,血肉橫飛,獻血混著黃黃白白的穢物濺了那女子一身,那女子呆呆地躺在地上,兩眼一翻,當即便被嚇得暈厥了過去。

沉三幾人屏住呼吸,悄悄地跟在戚無宴的身後。

戚無宴的身形一閃,便已出現在百米之外,他回到寺廟之時,隻見兩批長老正劍拔弩張地對立著,那些弟子卻是分做兩派,正虎視眈眈地瞪著對麵,滿室肅靜。

另一批則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依舊靜靜地端坐於佛/像之下。

往日裏那些慈眉善目的長老,此刻滿目皆是貪婪,現在方丈重傷,隨時都有可能隕落,那位置更是人人都想收入囊中,更何況,還有那株天羞草……他們的目光中帶上了一絲勢在必得。

戚無宴立於暗處,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須臾,他的身形卻是化作一縷金芒,悄無聲息地消散在門外。

他部署了許久的事,這會他本該隱藏在暗處看著他們自相殘殺,現在他卻沒了興致,他隻看到那些人與事,便覺得說不出的煩躁。

沉三卻是率先回到了房間,整個房內隻有一張幹淨的木床,沉三下意識地便要取出行禮,開始收拾房間,那顧南挽身嬌體弱的……

驀地,他似是想到了什麽,連忙又將那行禮給收了起來,隻見戚無宴大步從房外走了進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一片晦暗。

沉三連忙退後了兩步,他想了想,卻是化作一個巴掌大的石人,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牆角。

戚無宴端坐於床榻之上,房外時不時傳來那些弟子的叫喊聲,以及靈力爆炸時發出的悶響,狂風大作。

他的神色不變。

他試圖靜下心來打坐,然而,思緒卻是一片混亂,甚至連衣物落的地方都格外的令人心煩,原本看著整潔的房間,卻無端地有些礙眼。

不知過了多久,房外的喧鬧聲暫時停歇,隻聽幾道悠遠的鍾聲自山澗中傳來,緩緩地飄**在寺廟之內,那鍾聲中似是含有一股特殊的靈力,令人瞬間靜氣凝神。

已到亥時。

戚無宴麵無表情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便要化作原型。

須臾,他的動作一滯。

那兩枚蛋被留在了顧南挽的身邊。

戚無宴麵無表情地看向自己的指尖,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間,有些煩躁地走向了後山,卻見沉二傅羅衣幾人正抱著酒壇坐在湖邊,沉二喝的爛醉,一張臉通紅,他有些失神地拽著手中的花瓣,嘀嘀咕咕道,“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她愛我,她不愛我……”

沉二看著手中僅存的花瓣,饒是他一個鐵血錚錚的石人,縱然他早有心理準備,此刻也險些落下淚來,“她不愛我,也不愛我們的孩子。”他有些委屈地抱住了傅羅衣的胳膊。

“別那樣,真惡心……”傅羅衣忙嫌棄地將他推到了一邊,“既然還想她,那就回去找她唄,強啥呢你們這一個個的。”

沉二聞言麵色越發慘然,他捏著手中的花瓣,眼淚瞬間便掉了下來, “我倒是想啊!”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不怕兄弟你嘲笑我!我也是豁出去了,我早就說了,尋歡宗的那些女子最是冷情,他們最會騙人了!我不過離開半個月,她便和其他男人成親了,她說我滿足不了她嗚嗚嗚……”

傅羅衣,“……”

傅羅衣的表情瞬間有些一言難盡。

戚無宴,“……”

戚無宴神色冰冷地看著滿臉鼻涕眼淚的沉二,他的指尖動了動,心底莫名地有些煩躁,還有些不知所措。

他幾乎是有些狼狽地回到了房間,他端坐在床榻之上,再度閉上了眼睛,試圖快速陷入修煉之中,亦或者是直接閉關。

半晌。

戚無宴卻是再度睜開了眼睛,那山洞中的一幕幕時不時地略過他的識海之中。

那小姑娘眼尾通紅地攀著他的肩膀,無助地在他肩上留下了道道帶血的牙印,她低低的委屈的哭泣聲,不堪一握的腰/肢,瑩白纖細的小腿,那一幕幕,交織著沉二的話,宛若夢魘一般盤旋在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甚至在前幾日夜裏,她還對他又抱又親。

戚無宴神色冰冷地看向漆黑的房外,冰冷的夜風卻吹不散他心底的煩悶。

他隻覺得一股躁意洶湧地自他的心底竄出,逼得他幾欲失控,無數陰暗的念頭於濃鬱的夜色中滋生。

當初明明是她先來扯爛他的腰帶,也是她先找到他,一切都是因她而開始,憑什麽在她對他做了那樣的事情後,她還能輕描淡寫地離去。

琥珀色的眸子黯了黯,他麵無表情地站起身。

他戚無宴豈是那等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廢物。

她要走,他便偏不如她的意。

她必須得對他負責。

作者有話說:

大腦斧:我命令你,立刻對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