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戰爭劇情

十月初三。

回燚城。

一大早, 老國王竟罕見的推開了最近時日最受寵愛的雙胞胎姐妹,他穿著金色的王袍步過蓮花台,打開宮門, 走出了大殿,望著在薄霧籠罩下的回燚城。

回燚城居白山。

白山雄偉高勢, 最奇特的是整個山體都是白色, 他的回燚城就是用白石砌築而成, 等到雪落之時, 整個回燚城遠遠望去就猶如中原詩人口中的白玉天宮, 不染一塵,聖潔晶瑩,這也是老國王尤愛此城的原因。

現在城門緊閉,城內氣氛充滿了戰前的緊張。

老國王慢慢踱步到最高的城牆上, 路上所遇的王衛皆下跪行禮, 他的身體不再像年輕時候那樣矯健, 因這十幾年沉迷享樂, 身軀發福,和以前判若兩人,步伐踩在城牆地磚上時,顯得有些沉重和拖遝。

但無人敢對他不敬。

“妹夫,這就是你所說的克製幽州鐵騎的大殺器嗎?”蘇日拉昆麵露激動與欣喜之色,他撫摸著龐大的三弓床/弩, 愛不釋手, 目露癡迷, 下一刻, 一個身穿甲胄, 頭帶黑色麵罩, 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巨漢就用手裏的巨斧推開了蘇日拉昆的手,動作毫不客氣。

蘇日拉昆臉色一變,身後護著他的侍衛剛欲拔刀就被他一個眼神退了回去,倒是他身邊的幾個部落可汗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這弩手什麽意思?床/弩近在眼前,他們連摸都不許摸一下?

他們紛紛將目光看向老國王,麵有不滿之色,他們聯盟已經夠久了,為了探查幽州鐵騎的行軍進度以及拖延他們到回燚城的時間,期間或多或少的損失了部落勇士,那是部落裏一條條人命換來的。

再過十一天就是立冬,塞外冬天來的早,立冬之前肯定會大降溫,下雪也不是不可能,一但天氣有變,他們想拖住幽州鐵騎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畢竟那些幽州鐵騎可沒帶大量糧草和禦寒的衣物,一看就是準備打短戰。

可現在老國王…這是還沒用完就想扔了他們?

老國王笑嗬嗬道:“內兄,七位可汗,別生氣,別生氣啊。”

他揮手讓附近的王衛和士兵們離得遠一些,蘇日拉昆發現站在床/弩旁的巨漢紋絲未動,好像聽不到老國王的話一般,心裏不由一動,再仔細看那巨漢,他身後同樣跟著體型壯碩的數十漢子,將床/弩緊密的看管著,完全把它當成了自己的東西。

回燚城遠在塞外,這麽大的一架床/弩,還有這數十人的弩手,老國王究竟是怎麽得到的,大型床弩可不像他們偷偷運輸過來的弓/弩等物,若說偷運弓/弩是死罪,那偷運大型床/弩,就是殺九族的罪。

他們突厥和大楚前幾十年打的天昏地暗,突厥騎兵起初一向無往不勝,踏破山河過五江,就是被床/弩給逼回來的,知道這塊大骨頭不好啃,後來周蠻子得勢以後不做人,幽州十六郡每郡各設軍鎮烽燧點,各郡城牆上亦有重兵看守,把各部落堵的死死的,不敢南下。

老國王究竟從哪裏搞到的?

一時間,蘇日拉昆心裏思緒急轉,而七位可汗眼神更是微妙了起來。

難道幽州出了叛徒?暗中勾結了老國王,還是大楚那邊的…唯一肯定的是老國王瞞了他們很多東西。

“這床/弩啊,是危險東西,你們都是大人物,內第是突厥大可汗最器重的長子,你們七位呢,是統領各部落的可汗,萬一不小心傷著了,大戰在即,不吉利是不是?”老國王笑嗬嗬的對著眾人道:“這是我專門給周緒的大禮,隻要他一死,誰還能擋得住我們,就憑那些滿口子之乎者也的文人嗎?”

“還是那些隻會投機取巧的士族貴人啊。”

“幽州屏障一破,到時才是我們的天下。”

“數不盡的美人財富土地奴隸,都是我們的。”

七個可汗都略有心動,他們此次結盟不就是為了這些嗎?

蘇日拉昆沒有聽到老國王說到大楚王朝的人,便心有所悟,笑道:“您說的是,我們隻不過是好奇想看看,既然床/弩這麽危險,就留給周蠻子好了。”

其餘可汗對視了一眼,拔野古的可汗粗聲粗氣道:“我們部落和骨侖屋古派出的輕騎斥候一個也沒有回來,我覺得已經不需要再派了,眼看幽州鐵騎說攻城就攻城了,還是回收力量全力對付他們吧。”

混可汗點頭道:“正好趁著兵累馬乏天冷的時候要他的命。”

幾人正商議的時候,一名骨侖屋古部落的人帶著另一個族人匆匆的跑上城牆,後麵族人身上還帶著夜裏的寒氣,眼睛裏都是血絲,握刀的手緊緊繃著。

骨侖屋古的可汗皺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將,身後的族人他也認識,是他大帳內受寵女人的弟弟,帶著族人在離回燚城偏遠的地方駐紮著,畢竟他也不是笨人。

別看現在大家夥說的好聽,若是戰事不利,他肯定是要帶著族人跑的,雖然他們現在看到三弓床/弩自信心強了一些。

但是說實話,他們這些人對周緒實在是產生心理陰影了,暗地裏已經有好幾個可汗後悔早年鬼迷心竅接受了回燚老國王給他們的弓/弩,現在那些弓/弩就像燙手山芋沾到他們手上了,甩也甩不掉。

密契部落的也接受了,可是密契部落的可汗想來想去竟是跑了,他跑了,現在就要背負著恥辱的罵名和族內不斷下降的威望,若是他們這次成功了,密契也將不存在了。

“怎麽回事?”骨侖屋古的可汗走了過去。

後麵的男人猛地看見自家可汗身後的突厥人,霎時間怒不可及,回想起了那些突厥浮屠騎血夜屠殺他們部落的那一幕,膝蓋重重跪倒在地,眼淚瞬間就流了出來,大聲怒吼道:“可汗,萬萬不可與突厥人合謀,他是要害我們啊!他就是一個騙子!”

此言一出,蘇日拉昆頓時沉下了臉:“滿口胡言,我自從到了回燚城,就整日與七位可汗在一起,派出的突厥騎兵也不下少數,怎麽就害你們了?”

“發生什麽事了,你好好說。 ”拔野古的可汗道,順便走到這個人麵前。

思結可汗皺著眉頭:“有什麽事進去說吧,在外麵吵吵鬧鬧的不像樣子。”

“怕什麽,這周圍又沒人?你快點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阿布思的可汗是個急性子,催促道。

老國王看了一眼帶著他們過來的大兒子和三兒子,後退了幾步,招手讓他們過來。

還沒問話,就聽到骨侖屋古的可汗大怒了一聲:“你說什麽?!”

他看向蘇日拉昆,表情驚疑不定又帶著憤怒。

拔野古的可汗早就等急了,見他們耳語也不告訴他們,暴躁道:“都這時候了,你們還磨嘰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安說突厥的浮屠騎並沒有全部到來,反而留了很多在後方,這一次是安他們不小心發現了他們浮屠騎的蹤跡,那些浮屠騎就對著安他們下了狠手,足足五百人,一個也沒放過,隻有安逃了出來。”骨侖屋古轉頭看著臉色難看的蘇日拉昆,眼睛瞪如銅鈴,凶狠無比,他手下的都達古拉大將已經落在了幽州人手裏,這一直是他心裏的痛,如今,連突厥人也要對他們部落的人下狠手?!

其餘人聽了也是又驚又怒,不可置信的看著蘇日拉昆,雖然他們打著小主意,但這突厥人僅僅是被發現了就痛下殺手,簡直喪心病狂。

“此事可是真的?”拔野古可汗追問道。

“你怎麽確定他們是浮屠騎?”

“我就知道突厥人沒安好心,說是三千,反正我們也看不到,還不是全靠蘇日拉昆和圖蜜兒一張嘴說的!”

“孟城主,我們當初說好的每個部落三千騎兵啊,不管怎麽樣,我們是到齊了的,沒想到你的愛妃還給我們玩起了心眼。”

老國王臉色陰沉的攥緊拳頭,徑直走到那名骨侖屋古人麵前,陰森道:“口說無憑,你得拿出證據來。”

蘇日拉昆回過神,勉強沉住氣,道:“七位可汗,現在即將開戰,我們還是先冷靜一點,萬一這人汙蔑於我,目的是讓我們內訌,豈不是中了敵人奸計。”

“你的意思是我的族人說謊?”骨侖屋古可汗怒道:“想要證明他說的是謊話,很簡單,讓我們去看看你的浮屠騎陣裏究竟有多少人。”

蘇日拉昆表情不變,心中則有了不祥的預感,因為那個骨侖屋古所說的遇到皆屠之就是他們可以幹出來的事,但這事他絕對不能承認的。

可是,為何屠骨侖屋古的部落?蘇日拉昆覺得有點貓膩。

是哪位屠的,阿史思力還是莫林。

“這就是證據!還有我認得他們的盔甲和樣子”安從懷裏拿出一個太陽形狀的金飾耳環扔到蘇日拉昆麵前。

眾人皆看到了蘇日拉昆耳上的金飾和地上的一模一樣。

“妹夫,七位可汗,這種證據根本不可信。”蘇日拉昆看到耳環,辯解道:“隻要是熟悉我們突厥的都知道我們喜歡戴金飾耳環,旁人也能偽造,根本不能說明什麽。”

“卑鄙無恥的小人,可汗,我說的都是真的,您看看啊,您看看我身上的血,都是族人的。”男人跪在地上,充滿了哀痛。

骨侖屋古可汗冷笑一聲:“蘇日拉昆好口舌,說來說去就是覺得我們誣陷你,不如讓我們看看你的浮屠騎究竟有多少。”

“對,讓我們看看。”拔野古可汗道。

“孟城主,你今日若不讓我們去看,那我們這個聯盟幹脆解散好了。”思結可汗道。

……

老國王一個個的看過七個可汗,然後將視線放在蘇日拉昆身上。

蘇日拉昆身邊的護衛上前幾步將蘇日拉昆團團護住。

蘇日拉昆揮手讓他們下去。

氣氛劍拔弩張。

“各位可汗,三千浮屠騎不是小數目,我帶著一隊人馬先過來,後續人馬等開戰之時自然會跟上,如若諸位不信,到時浮屠騎身先士卒第一個發起衝鋒,讓大家看到我們突厥的態度。”蘇日拉昆一邊在心中咒罵兩人做事連後續也處理不好,若要殺了就應該全部殺死才對,一邊安撫著七位可汗,道:“現在幽州鐵騎近在眼前,若諸位不齊心協力,恐怕刀下亡魂就是我們了。”

老國王壓抑著怒火,對七位可汗道:“蘇日拉昆說的有理,現在是抗敵要緊,一切事情等戰後再說。”

“我們人數兩萬之多,對麵的才不過三千之數,足足是他們的七倍!且他們未帶糧草衣物,就算從最近的古閶城支援也要大半月之久,冬日已到,我們配合地勢,隻要城不破,我們就一定能贏!”

骨侖屋古的可汗肺都要氣炸了,感情死的不是你們的人,輕描淡寫就想略過去了。

他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其餘可汗互相看了一眼,各有心思,麵上卻是附和了一聲老國王和蘇日拉昆。

他們站在白山的最高處,很容易就可以看到遠處的幽州鐵騎,經常和幽州打交道的,自然也認出了那是天下聞名的幽州玄甲營,周緒的親衛營。

黑底紅字的幽字大纛分外顯眼。

而在他們的前麵,就是各個部落的俘虜。

最快明日,最遲後日,這支玄甲鐵騎就會攻城。

雖然還未見麵,但各個可汗望著黑壓壓的軍陣,手心裏都出了冷汗。

人的名,樹的影。

他們也隻敢在背後人多的時候喊周緒為周蠻子,若是當麵,他們是萬不敢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