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就是太煬郡城嗎?”

蕭晴雪從窗戶往外看, 隻見城門高約十米,城牆用青石磚與夯土凝成,看起來堅固雄偉, 城牆上還有身穿盔甲的士兵來回巡邏,手持長戈。

太煬城三個古樸大字映入眼簾。

城門下, 三個城門隻打開兩個, 他們走的是最中間的城門, 楊東騎著馬, 步卒在前方開道, 騎兵護衛在馬車左右,一行人進入了太煬郡主城。

蕭洛蘭也和女兒在一起看著,進了城門之後,視線豁然開朗, 可以看出太煬郡城的大街都很寬, 街道兩邊商鋪林立, 食肆酒樓客棧隨處可見,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而且,蕭晴雪驚喜的發現太煬郡的主城街道是用大塊的青石磚鋪排而成,大塊大塊的青石磚雖然不太整齊,但是顯得很幹淨, 道路兩旁栽種著遮陰的榆樹垂柳, 叫賣的小販聲不絕於耳。

“阿娘, 這裏好熱鬧啊。”蕭晴雪對著媽媽說道, 芳雲也看的目不轉睛, 她第一次見到這麽繁華的城市。

“蕭夫人, 蕭小娘子,我們太煬郡是幽州的主城之一,因與潯江相連,碼頭眾多,水運發達,所以和幽州其他地方相比要富庶一些。”一位女婢見貴人對太煬郡城很感興趣,便主動說道:“我們太煬郡前些年還出了好些個進士,聽說現在已經在長安城裏做了官。”

“現在是早上,這邊地區是東市,如果時間提前一兩個時辰,蕭夫人,蕭小娘子就可以看到東市的早市了,那裏賣的都是朝食,魚片湯,鮮肉餛飩,胡麻餅,帶餡的蒸餅,都是太煬郡城人喜歡吃的朝食。”

蕭晴雪聽得眼睛放光。

女婢適時的又說道:“西市裏大多是綢緞莊衣帽肆,還有一些金寶銀樓,以及胭脂花粉鋪子,書坊筆墨店也是有的。”

“南市是豪商胡商以及小一些小世族的居住地。”女婢對於南市隻籠統的說了一句,至於北市,則一字沒有提。

等到女婢離去,蕭晴雪看向媽媽:“阿娘,你說太守他們是不是住在北市。”

“應該是吧。”蕭洛蘭攬住女兒,讓她朝外麵看,手指了指:“晴雪,看,那裏有一個外國人。”

蕭晴雪順著媽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個深目高鼻,褐色眼睛彎曲長發的男人圍著圍裙在臨街賣酒,排的隊還不少。

芳雲終於等到自己說話的機會了:“主子,他在我們幽州地區都稱作胡人。”

“是胡人啊。”

蕭洛蘭又看了一會,發現街上有不少女子穿著男式袍服,帶著一些家奴逛街,有些女子頭帶帷帽,直接騎馬而行,比蒼縣的女子穿著要多一些,她見女兒不說話,眼睛卻撲閃撲閃的,羨慕的望著那些活動很方便的袍服就猜到她在想什麽了。

她手頭上去掉在蒼縣雇馬和買東西的費用,還剩二十兩,等有機會看男式袍服貴不貴,給女兒買一件。

蕭洛蘭記下此事。

馬車緩緩在青山磚上行走,因周圍騎從肅穆,威勢重重,許多行人離這行隊伍遠遠的,但是暗處的人卻一點也不少,從這輛馬車進入太煬都尉轄區再來到太煬郡城,暗中觀察的人一波接著一波。

可以說,幽州節度使在蒼縣官道上遇刺一事已經在幽州掀起來滔天巨浪,太煬郡楊都尉帶著步卒騎兵浩浩****的披甲迎接。

嗅覺敏銳的世家和太煬郡的官員們紛紛派出家仆探子四處打聽,有姻親關係的各家來回交流信息,原因無他,除了出現刺殺一事外,更是因為太煬郡的太守並沒有對節度使大人遇刺表現任何態度,隻對外稱是在伺疾。

尤其是太守一派的擁護者,幾乎快急瘋了!求見的帖子雪花般送入太守府邸,卻好像牛入泥潭,不見任何回複。

不少人已經從楊都尉的行軍路程中知曉,都尉轄區內的太煬郡軍士已經有一部分入駐到了主城北市,北市是太煬郡官員們以及在太煬郡排的上名號的世家居所。

雖說太守管民,都尉管軍,兩者幾乎同級,但太煬郡城畢竟是太守在管理,都尉一般都在城外的轄區訓練軍士,現在楊都尉這樣一做,是否有奪權的嫌疑。

太煬郡城內不少人惶惶不安,尤其是北市的官員貴人,幾乎過一刻鍾就要派出家奴去看看節度使大人到了哪裏。

就在他們以為黑色馬車會行往北市的時候,馬車卻駛向了南市方向。

南市混居著豪商地主和一些處在太煬中下位置的小世家,雖說底蘊比不上一些高門,但因為有錢,所以房屋布置的相當不錯,深宅大院,四四方方的被外牆所隔,家家戶戶都間著距離排列在一起,青石板也比主道平整,馬車行駛在上麵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這太煬郡城還挺大的。”蕭晴雪一直興致勃勃的望著外麵的世界,一邊和媽媽聊天,馬車都已經走了老半天了,還沒到太守府邸嗎?

蕭洛蘭忽的看見周宗主騎馬而來,停在了她們的窗邊。

“蕭夫人,我們要去太煬郡城的南市了。”

周緒坐在馬上,和蕭夫人通知了一聲,身姿在日光下健碩挺拔。

“不去太守那裏嗎?”蕭洛蘭疑惑問道。

周緒笑了笑:“一路車馬勞頓,我們先安頓下來。”

蕭洛蘭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周宗主的確從未給過準確的時間點說什麽時候去太守府,他隻是說過會去太守府,但他並沒有說什麽時候去。

蕭洛蘭不由對周宗主多看了兩眼。

周緒摸了摸臉,疑惑道:“蕭夫人為何看我?”

蕭洛蘭眼睫動了動,尾睫纖長的好似蝴蝶羽翼:“沒,沒什麽。”

這下換成周緒對蕭夫人多看幾眼了。

黑色的馬車拐了個彎,漸漸遠離了街道的喧囂

馬車行駛沒多久,就看到了成片的住宅,外牆裏麵隱約可見飛簷重樓,白牆紅門。

有些提前感知到太煬郡風向的,家中主人早已勒令仆從近幾日不要隨便生事,但像胡商豪商類的卑賤之流,門下規矩鬆散,消息也不靈通,有好事的幾家大商戶竟直接開了大門看著幽州楊都尉的家車,並裝作路過一般跟隨著。

楊東是太煬郡都尉,掌太煬郡軍權,平日裏他們這些商賈想要見上一麵可謂是千辛萬苦,現在驟然看見楊都尉的家車出現在南市,怎能不驚訝。

其中有幾個見過楊都尉麵的,見他位於一位男子身後,神情恭敬,已經隱隱預感到了什麽,不敢再上前。

眼看馬車越來越往裏走,羅金虎的心也急速跳了起來,作為一個略有薄名的大豪商,他的腦子幾乎是瞬間就轉動起來,最近幾個月給官府的保護費已經交夠了,家裏的子弟玩鬧也並沒有鬧出人命來,而且和他的鄰居竇氏竇海濤兩人在心知肚明的情況下,迅速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為了搭上竇海濤的這條線,羅金虎花了不少銀錢。

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從多方麵打聽到竇海濤有一個好兒子,他的大兒子在幽州主城閬歌許判官手下做事,據說做的還行,這才是他千方百計的把家安到竇家旁邊,又和竇海濤交友的原因,至於他的二兒子,在太煬郡下的一個小縣城當縣令,其中若是沒有竇家大兄的緣故,羅金虎是萬萬不信的。

俗話說的話,多條朋友多條路,頭上有人好做事,自古以來不變的道理,許判官可是幽州節度使大人的手下,就這麽絲絲縷縷的攀爬糾葛,說不定哪天他也能沾上一點光,那他在幽州才算是真正的雞犬升天了。

羅金虎見那黑色馬車眼看離他的家越來越近了,手心裏都冒出了冷汗。

“主子,主子,您看後麵。”家仆在他耳邊輕聲提醒道。

“什麽!”羅金虎不耐煩的回頭,看見了一輛普通的馬車,他眼睛瞪大,對於他的鄰居他可謂是老熟人了,那輛馬車掛著的銅質占風鐸上就刻著一個竇字,明顯這是竇家的馬車。

所以,楊都尉和那位看不出身份的大人是來找竇家的?

羅金虎還沒反應過來,隻見竇家的家仆已經慌慌張張的打開了大門,羅金虎從未見過竇海濤標誌性的肥胖身體能跑的這麽快。

距離黑色馬車還有一段距離,這位竇宅的主人就連滾帶爬的從外牆裏麵飛奔而來,臉上的肉抖動,臉色通紅,到了黑色大馬前,腰彎的極低,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跪拜道:“某,某參見節度使大人。”

羅金虎腦袋一嗡,眼前一黑,死死抓住家仆的手,不敢置信!

他看向坐在最前方的男人,楊都尉位於他的身後,周圍扈從俱帶刀出行,一身的從沙場上見過血的殺伐氣息。

所以?幽州的節度使大人來到太煬郡了!還到了他的鄰居竇海濤家裏!無以倫比的喜悅讓羅金虎膝蓋發軟,口幹舌燥,他知道,他要走大運了!

一個此生絕不再有的好時機就在他的眼前。

屬於商人的血液讓他渾身激動的顫抖,而他的鄰居竇海濤的情況比他好不上哪去。

自從他收到家信,既憂又喜,喜得是自家的傻二兒子認識了節度使大人,憂的是,傻兒子居然還真收了節度使大人客人的租賃金,雖然不多,但還不如不收呢。

後來聽到節度使大人在傻兒子的官道上遇刺了,他被嚇得魂不附體,就擔心節度使大人遷怒砍了兒子的腦袋或是罷免了兒子的官職,後來就一直提心吊膽到了現在,太煬郡現在人心惶惶,他也一樣,隱約察覺到了上層動**的氣息,軍隊的調動,太守大人反常的安靜,這一切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可竇海濤萬萬沒有想到,節度使大人居然到了他家。

當他聽見家仆從小門跑過來告訴他有貴人帶著他家族的馬車朝這邊來的時候,竇海濤感覺就像做夢一樣,連忙吩咐仆從清灑庭院,自己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拜見以後,竇海濤不敢抬頭,仍處於一種巨大的暈眩中。

周緒坐在馬上,見到了和竇縣令如出一轍的腿抖程度,他摸著下巴,覺得這兩人不愧是父子兩,怎麽就連跑出來的樣子都差不多?

“起來吧。”周緒說道。

“是,是。”竇海濤應聲,目光不敢直視節度使大人 。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嬌笑聲,打破了這條街的安靜,這一刻,他如聞天籟,不管是誰,打破這種窒息的平靜就好。

他微微抬頭,看見了黑色馬車上一個模樣俏麗的貴女正懊悔的捂住嘴邊,似是知道自己剛剛失態了。

而在她的旁邊,就是一位雪肌豐冶的美貌婦人。

竇海濤立刻就想起了兒子家信中提及的蕭夫人和蕭小娘子。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笑的。”蕭晴雪對竇縣令的父親說道:“我隻是看見您就想起了竇縣令。”兩人實在太像了,不僅身材像,就連從大門處奔跑過來的姿勢也和竇縣令一模一樣,蕭晴雪這才繃不住笑了一聲,笑過之後,她立刻被媽媽捏了下手。

竇海濤愣了一下,而後擺手,緊張的回道:“我是和我兒子挺像的。”

周緒下馬,雷山牽住韁繩,他們的馬匹被楊都尉的人安置在了北市,前來的路上,宗主表示不需要這麽多的騎從,於是被打散了一部分留在楊都尉的隊伍裏,另一小部分隻留著十人挎刀護衛,雷山就是這次小隊的領頭者。

“蕭夫人在竇縣令那裏租賃了馬匹,如今已經到了太煬,竇家的馬車自然要送回來。”周緒說道。

竇海濤為傻兒子的操作善後,客氣的誠惶誠恐:“怎能勞煩您親自前來,您派個人說個話就可以了。”

周緒道:“馬車已經送到了,不過車上還有蕭夫人的一些東西。”

竇海濤正想說他讓仆從搬一下,就看見了他的鄰居,一位大豪商,羅金虎正拚命的給他擠眼色,眼角擠的都快抽筋了。

竇海濤知道自己不如這些投機取巧的商人頭腦靈活,便想了又想,見羅金虎伸出一隻手掌做邀請狀,他才恍然大悟。

“節度使大人,您一路辛苦了,不如先進寒舍休息幾天。”竇海濤退半步,做足了禮數。

趙青山搖著折扇將竇縣令的父親和那位商人的舉動盡收眼底,他微微一笑,上前道:“既然竇翁盛情相邀,我們就不客氣了。”

“節度使大人請進,您請進。”

楊東不明白節度使大人為什麽不住在他安排在北市的府邸,而是住在南市一個小世族的家裏。

“蕭夫人,我們就暫住於竇翁府中。”周緒對著蕭夫人道。

蕭洛蘭帶著女兒下了馬車,芳雲跟在主子們身後。

蕭洛蘭望著陌生的地方,心裏對有一個固定的住所產生了渴望。

竇夫人身體也是圓乎乎的,見到夫君帶著節度使大人前來,拚命的按下激動的心情,忙派幾個機靈的奴仆將馬車上屬於蕭夫人和蕭小娘子的箱籠從小門抬至府內。

等到竇府大門關閉,遠遠觀看的一群人才如夢初醒。

隻有羅金虎迅速的跑回了自己家中。

他一定要搭上竇海濤的這條線,認識幽州的節度使大人!

竇府。

竇海濤側身帶人穿過閽室,然後就是一個馬廄,馬仆正在照料馬匹,穿過院子,就來到了正門,寬闊的紅門已經大開,進入大門之後就是一座環境清幽的庭院。

蕭洛蘭牽著女兒的手,隻覺得古代進門進的真累啊。

竇海濤將節度使一行人引到中堂,中堂內,已被香薰過一遍,就連地麵都幹淨的反光。

“節度使大人,您請。”

“蕭夫人,蕭小娘子,請坐。”

趙青山搖著折扇也坐了下來,雷山帶著騎從站在門外護衛。

等所有人都落座,竇海濤和竇夫人才坐下來。

周緒見蕭夫人麵露疲色,又看了眼天色,對竇海濤道:“竇翁,時辰已經不早了,還是早些用午食吧。”

竇夫人立刻回道:“節度使大人您放心,庖廚已在做午食,不知您可有忌口的?”

“我對食物不挑。”周緒看向蕭夫人:“蕭夫人和蕭小娘子可有忌口之物?”

“沒有。”蕭洛蘭搖了搖頭,蕭晴雪也搖了搖頭。

用過午食之後,蕭洛蘭是真的累了。

竇夫人笑吟吟的走到這位蕭夫人麵前:“蕭夫人,蕭小娘子,請跟我來,竇府已經為您準備好了房間休息。”

她帶著兩位貴女穿過二宅,介紹道:“過了此門,便是內宅了。”

回廊深深,蕭洛蘭努力記住路線,最終在一處翠竹掩映的東閣前停了下來。

“蕭夫人,蕭小娘子,您二位的箱籠已經放在了屋內,蕭夫人,這是您住的東閣,蕭小娘子,還請跟我來。”

蕭洛蘭沒想到女兒不和自己住在一塊,喊住了竇夫人:“竇夫人,不知我女兒住在哪裏?”

竇夫人道:“翠竹前方就是杏花居,蕭小娘子就住在那裏。”

蕭洛蘭跟著竇夫人沿著回廊看到了杏花居,兩個屋子其實就隔了叢翠竹,距離不遠,這才放下心。

“竇夫人,謝謝您。”

竇夫人聽到蕭夫人的感謝,福了個萬福:“您客氣了。”

竇夫人走後,芳雲把箱籠裏的東西整理好。

蕭洛蘭有些累了,讓女兒不要亂跑,哪怕去外麵也要帶上芳雲,等她答應了,才閉上眼睛休息。

風吹竹林沙沙,綠蔭濃濃,溫度清爽宜人。

蕭晴雪見媽媽睡的正熟,便沒有打擾她,玩了一會,打了個哈欠,進入房間裏麵的架子床打算也睡一會。

周緒聽到蕭夫人午睡的消息,洗了個澡後,身穿交領長袍,外套闊袖長衫,便出了門。

趙青山暗自瞥了眼主公的穿著,嘖,連頭發都用簪子束了起來。

雷山沉默的跟在宗主身後,如往常一樣護衛,可是當他看到宗主進入的地方,這個沉默如山的雷氏騎從臉上罕見的出現了呆滯的表情,過了好一會,他低下頭進入了金玉樓。

周緒坐在高椅上,聽著金玉樓的掌櫃的源源不絕的介紹著女子的畫眉之物。

蘇煙黛,青雀頭黛,銅黛,螺子黛…周緒看的眼花繚亂,感覺每種顏色都差不多,他說道:“貴的每種來一樣。”

掌櫃的欣喜若狂,介紹的更加起勁了。

“貴人,您要不要看看我們店的口脂花露,我們家的口脂顏色什麽都有…”

“有櫻桃的嗎?”周緒憶起那晚燈火下,吃了櫻桃的蕭夫人,就覺得櫻桃色再美不過了。

“這款紅色接近櫻桃紅。”

“這款要了,其餘口脂也選幾個給我。”周緒想著要買的話也得把蕭夫人的愛女稍上才行。

“花露不要。”蕭夫人身上有一股自然的香氣。

“店裏的金簪給我看看。”

雷山站在宗主身後,也沒見他怎麽挑選,就是大手一揮,全要了。

他沉默的付錢,走出金玉樓的時候,手裏提了一堆的東西。

周緒隻選最貴最好的,其餘一概不看,對衣物更是。

他站在衣坊的二樓,麵前擺了數十條樣式的襦裙。

“貴人,這款訶子裙可是今夏長安最流行的穿著打扮了,訶子麵料用織成,內裏是絲綢,織成布料有彈性厚實,再披上一件絲製的寬袍大袖,行走見如夏風圍繞,不覺暑也,”

周緒望著那條大金豔紅的訶子裙,輕咳了一聲:“就這個吧。”

“還有前麵那些都要了。”

雷山低著頭,幾乎把頭垂到了胸口,等再次出門的時候,他又多了好幾箱的東西。

周緒回到竇府,望著琳琅滿目的一堆東西卻犯了難,無緣無故的,蕭夫人肯定不會接受。

趙青山一邊看書一邊抽了抽嘴角。

“該怎麽送出去?”

趙青山當做沒聽見。

周緒暫時沒想出好辦法,便想去看看蕭夫人。

走到蕭夫人暫住的東閣發現蕭夫人正在美人榻上小憩,她的小婢女靠著隱幾打瞌睡。

日光浮動照輕塵,初夏時節多困覺。

周緒就站在窗戶前,望著睡的臉頰暈紅的蕭夫人。

周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急於想幹一件事的衝動了。

他想讓蕭夫人換上他買的衣服,他買的鞋履,他買的首飾胭脂。

他想讓蕭夫人穿著那條大金豔紅色的訶子裙,微透明的寬袍大袖,披著泥金帔巾,渾身上下光鮮亮麗華彩閃爍。

是的,他很想。

他還想做更多。

蕭洛蘭睡醒的時候沒有看見女兒,驚慌了一瞬:“晴雪?”

她赤腳下了榻,等在裏麵**發現女兒,心才定下來。

蕭晴雪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聽見媽媽的聲音,掙紮著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喊了一聲:“媽。”

“媽媽在這,你睡吧。”蕭洛蘭見外麵天色透亮,估計下午三四點鍾,她找了一圈,發現團扇不知被芳雲收哪裏去了,而且芳雲也不見了。

蕭洛蘭有點擔心,她朝著門外看了看,沒有發現芳雲的身影,正想她把女兒晃醒告訴她的時候,芳雲回來了。

芳雲皺著眉頭,眼睛紅紅的。

“芳雲,怎麽了?”蕭洛蘭仔細打量了一下她,見她沒有受什麽傷才放心。

“奴下午的時候偷懶睡了一會,結果醒來發現您的衣裙被一隻梨花貓撕咬壞了。”芳雲說著說著眼睛更紅了。

“哎,別哭啊。”蕭洛蘭見小姑娘自責的模樣,拉著她的手安慰道:“夏天人本來就困覺,睡一會沒事的,裙子壞了縫補一下就好了,不哭不哭啊。”

“那隻可惡的梨花貓!”芳雲氣恨恨。

“貓在哪呢?我去看看。”蕭洛蘭道。

“就在翠竹叢裏。”芳雲仍然很氣:“您別看它長的好看,撕咬裙子起來可厲害了,我擔心貓不幹淨,就先把裙子洗了。”

“我去找那隻貓,你幫我給晴雪扇扇風可好。”

芳雲屈膝應下。

蕭洛蘭果然在翠竹叢裏發現了一隻渾身雪白的小貓。

“怪不得叫梨花貓。”蕭洛蘭蹲下身,實在喜歡這隻可愛的小貓,對它啾啾了兩聲。

見小貓沒反應,她想著要不要拿東西引誘一下,忽見小貓猛地跳了起來,因為太小,隻落在了她的膝蓋處,蕭洛蘭驚喜的抱住小貓。

“喵喵!”

小貓叫著。

“蕭夫人。”周宗主的聲音響起,蕭洛蘭轉過身,發現周宗主在回廊處走來。

“周宗主。”蕭洛蘭打了聲招呼。

“哪來的貓?”周緒問道,想伸手逗弄一下,手一伸出,小貓就喵喵的叫。

周緒放下手。

“我聽竇夫人說你的婢女似乎哭了,可是有人欺負她?”周緒嚴肅問道:“如果發生這種事情,蕭夫人一定要告訴我。”

蕭洛蘭搖頭,把芳雲的事講了一下。

“原來是這隻小貓惹得禍,要不把它丟了吧。”周緒說道。

蕭洛蘭抱著小貓,見它一直往她懷裏鑽,軟軟的喵喵叫著,心下不忍:“這不好吧,它還這麽小,留給晴雪做伴也好的,如果找到小貓主人,我也會還給她。”

“我讓竇夫人去查一下這小貓有沒有主人。”

蕭洛蘭見周宗主隻是問了幾句就離開了,她抱著小貓,發現它老愛往她月匈上爬,指尖點了點小貓,而後把它抱下來。

蕭晴雪醒來後,看見老媽懷裏對了一隻可愛的貓貓,忍不住上下其手。

“先給小貓洗澡才能玩。”

蕭洛蘭洗澡完畢也給小貓用澡豆洗了下,幸運的事這個小貓很乖,連洗澡都乖乖的。

蕭洛蘭本想繼續穿一下今天的衣裙,發現外間多了一個箱子,自己的衣裙卻沒有找到。

“芳雲。”

芳雲推門進來。

“你看見我的衣服了嗎?”

蕭晴雪擦著頭發,抱住了媽媽懷裏的小貓。

“主子,小娘子,竇夫人聽說您的衣裙被府裏的小貓咪撕咬破了,便賠了一套給您,據說是長安最流行的裙子呢。”芳雲回道:“竇府奴仆把箱子放在東閣外,是我把箱子端進來的。”

蕭晴雪打開箱子,被裏麵豔麗的金紅色閃到了,好漂亮!

“阿娘,你穿給我看看,讓我看看。”蕭晴雪興奮道,她最喜歡媽媽打扮的漂漂亮亮了。

蕭洛蘭望著那條顏色豔麗的裙子:“會不會太豔了?”

“不會,不會,阿娘穿著才最好看。”蕭晴雪手捧著臉頰,頭搖的像撥浪鼓一般。

“穿一下嘛,我想看看。”

蕭洛蘭耐不住女兒磨,拿起那條裙子,大金豔紅,絢爛的刺人眼球。

蕭晴雪直接幫媽媽穿。

等穿完後,蕭晴雪臉紅了。

蕭洛蘭沒過一會,也臉紅了。

“還是脫下…”

“就這樣穿,阿娘最好看了!”蕭晴雪望著華裙盛姿的媽媽,覺得這樣的裙子媽媽穿著簡直太適合不過了。

“真好看!”

蕭晴雪像隻小貓圍著媽媽轉圈,那隻小白貓被媽媽抱在懷裏,悠閑的甩著小尾巴。

蕭洛蘭陡覺自己養了兩隻貓。

她聯想到這個比喻,忍不住笑了起來。

芳雲為主子插上流蘇墜,靈蛇髻完美的把主子脖頸露了出來。

“蕭夫人。”

芳雲打開門。

周緒站在不遠處,手裏提著一盞燈籠,在傍晚天色將暗的時候,燈籠燭火昏黃,硬朗深邃的麵容似乎也柔和了些。

周緒想邀請蕭夫人用飧食。

可等他看見站在屋簷下的蕭夫人,瞬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蕭夫人穿著自己挑選的大金豔紅訶子裙,外罩輕淺的碧色寬袍大袖,靈蛇髻搖搖醉醉著成熟風情。

周緒覺得自己要溺死在蕭夫人被大金豔紅襯托的比雪更白,比玉更膩的陰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