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幻想 我可能，喜歡上他了。
南門並不是小區的主大門, 平日裏人流量就不大，在除夕夜的晚上，人就更少了。
高懸的路邊燈孤零零矗立著, 往下氤氳出一汪昏黃的光影，悄無聲息地捕捉到燈下的年輕男女，又偷偷將他們的影子拉長。
程衍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在顧菀的心裏一下**開層層漣漪。
垂在兩側的手指被冷風吹到麻木蜷縮著，顧菀下意識緊攥著手裏的袋子，又想起那晚程衍的請求，要她給彼此一個機會。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 近到地上兩人的光影其實已經錯位到靠在了一起, 近到她隻要邁出那一步, 衣擺就能夠先一步觸碰到程衍。
壓不住胸腔裏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也控製不了僵在原地的一雙腿, 她就那麽愣在原處, 遲遲沒有動作。
程衍倚著車身，低垂著眼尾看著她，唇角牽扯出的弧度一點點往下, 張開的雙手也跟著一點一點, 緩緩往下垂。
“沒事兒。”他抬手有些僵硬地摸了摸脖子，明明被拒絕的是他, 可反過來寬慰的人還是他，“我就開個玩笑，沒有禮物也沒關係。”
明顯是努力偽裝出來的輕快語氣, 顧菀想他的演技是真的一點也不好, 盡管極力掩飾, 可她還是聽出了一絲委屈難過。
顧菀微微仰頭, 抬眼認真看向程衍，看著他眼裏的碎光一點點變得暗淡，像是腦袋上不知何時長出的無形的耳朵，又一下耷拉了下來，很是可憐。
顧菀終究還是不忍心，要一個受了傷的小狗，滿懷期待的過來，又這麽可憐巴巴的空手而歸。她遲緩但堅定地往前邁出了那一步，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而後緩緩抬手，主動環抱住了他的腰。
兩手的指尖在程衍的後背相撞、勾住、再收緊，鼻息裏一瞬橫衝直撞而入的是一股清淡的苦艾香氣，陌生但並不反感。
即便隔著厚重的外套，顧菀也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兩邊的肩頭一點點抵住了溫熱的胸膛。
隻是一個輕輕的抱抱，沒有持續幾秒就立刻鬆開。
她的兩隻手自程衍背後自然鬆開垂下，想要往後退開的時候，剛才一直垂在他身側的一雙大手突然收緊，強勢地從她後腰插過，不由分說地將她整個人重又重重的緊緊壓入溫熱的懷抱裏。
顧菀感覺到有如同大狗狗一樣的毛茸茸的腦袋突兀輕靠在她的側頸，“剛才不算。”他聲音小聲又委屈，“我沒有反應過來。”
潮熱的鼻息一下一下，顧菀隻覺得整個身子都僵住，脖頸處的溫熱感覺，存在感強烈到根本沒有辦法忽視。
“程衍。”她緊張幹澀地出聲叫他，“我好像、呼吸不過來了。”
後腰上的力道一下鬆開，程衍迅速直起身子，滿眼都是委屈意，他垂下腦袋，認真道歉，“對不起，我沒控製住力道。”
並不是。
是她緊張無法呼吸了。
“沒關係。”顧菀無措地朝後推開一步，有些僵硬地轉移話題，“那個、你的手還傷著呢，不能太用力的。”
程衍乖乖點點頭，沙啞著聲音，“下次不會了。”
“那——”顧菀捏緊手裏的袋子，側身回頭看了看身後，就同他要告別，“那我就先回去了？”
程衍極輕地嗯了聲，顧菀緊跟著揮了揮手，轉身就要往小區裏去。
隻是還沒走出兩步，手腕突兀又被他從身後又扣住。顧菀腳步頓住，轉頭回看他，“怎麽啦？”
“顧菀。”程衍勾了勾唇，認真看著她，“還沒有跟你說一句春節快樂。”
顧菀也跟著笑了，她再次揚了揚手裏的禮物盒，“謝謝你的禮物，春節快樂。”
“快回去吧。”程衍滿目溫柔地看著她，“我也已經收到了今年最喜歡的禮物。”
越往回走，越發覺得冷颼颼的，顧菀蓋上羽絨服的帽子，一路小跑著往對應的樓棟去，直到跑回單元樓內，玻璃門隔絕了門外的陣陣陰冷後，她才緩過一口氣，也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兩頰不知何時酡紅到發燙。
按下電梯上行按鍵等開門的時候，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連續震動，她顧不得再胡思亂想，低頭去拿手機，正好是楚臨月給她打來的語音通話。
接通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那端的楚臨月便急吼吼地上來就是一句確認語氣的問話。
“你現在穿著的該不會就是去年我們一起去銀泰逛街時候我慫恿你買的那件奶咖色的牛角扣羽絨服吧？”
她上來就是這麽篤定的一句話，顧菀下意識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外套，然後木木開了口，“是啊，你怎麽知道的啊？你看見我了嗎？你現在在哪裏啊？”
她的問話還沒結束就迎來對麵的一連串輸出。
楚臨月冷嗬嗬地一陣笑，“顧冬冬，你現在可以啊！越來越會悶聲幹大事了啊你？剛在南門和野男人抱在一起的人是你吧？？”
“我靠，發生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都沒告訴我啊，要不是我剛下去買打火機我都不知道還能有這麽刺激的畫麵啊啊啊啊！”
顧菀被她這幅激動的情緒給整懵了，好半天沒想到否認，反倒是弱弱地先認錯。
“你別生氣，冷靜冷靜，千萬別衝動啊，我們有事慢慢說啊。”
“我沒事。”楚臨月涼涼開口，“但是，顧冬冬，你有事，你有大事，還瞞著我，我現在被暴擊一萬點，心痛到無法呼吸。”
“……你剛才都看到了？”顧菀莫名一陣心虛，明明她也沒做啥過分的，但在楚臨月的連發輸出中，她莫名有種被人抓包偷/情的錯覺。
“怎麽？還怕被我看到哇？我都看到他的車了，柯尼塞格啊我的老天爺，限你一分鍾之內過來主動坦白從寬，不然我要帶刀殺過去了。”
“你就看到了車？”顧菀有些發懵，都沒有想起來否認其他。
“是啊，兩千萬的豪車杵我臉上了，我還能有心思看啥？”楚臨月冷哼一聲，“再說了，正是風花雪月的好時候，我又不能不解風情地上去打斷你。”
“所以……你都沒看到他是誰嗎？”顧菀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別賣關子。”楚臨月又說，“大晚上的烏漆嘛黑的，我這近視眼能看到個鬼，快過來給我詳細交代，到底是哪個野男人，把我家都偷了還不跟我打招呼。”
楚臨月和顧菀父母兩家一直住在同一個小區裏，隻是不同的樓棟，顧菀和楚臨月從小一塊兒玩，甚至各自在對方的家裏都有自己的一小塊衣櫥，也彼此在對方的臥室裏睡過不止一次。
楚臨月下了警告通牒，顧菀也知道自己確實有事情沒坦白，隻能現在著急慌忙地往她家趕過去。
進屋後，楚叔叔和阿姨和同她父母一樣，都聚精會神地坐在客廳裏看春晚，見她過來後還沒來得及笑著起身招待，就直接被楚臨月截胡，暴力將她拖進了自己的臥室裏。
換了睡衣後，顧菀乖乖巧巧地盤坐在楚臨月的**等待審判。
楚臨月斜靠在床頭椅背，居高臨下審視她，挑眉看她一眼，輕飄飄開口，“說說吧，是何方神聖敢不經過我同意偷我的家？進展到哪一步了？什麽情況啊？”
“先糾正一下。”顧菀垂下頭，兩隻手絞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開口定基調，“什麽都沒有發生，也沒有情況。”
“我都看到他抱著你了！”楚臨月完全不信，“他頭都埋在你脖子裏了！確定不是咬了？”
不然她也不會看不到正臉。
“真的沒有，什麽都沒有。”顧菀連連搖頭，“就隻是一個朋友間的擁抱，就抱了一下很快就分開的那種。”
楚臨月是真不信，抬手湊過來就撥開她耳側的長發，仔細檢查她脖頸處的白嫩皮膚，居然真的沒有一點泛紅的痕跡。
“這麽純潔的抱抱嗎？”她撇撇嘴，居然有點不能接受和不可置信，“這麽能忍啊他？”
那麽香香軟軟的寶貝抱在懷裏，居然隻是一個純情的抱抱，楚臨月突然一下有點卡殼。
“所以是誰？”她有些怏怏，心情跟坐過山車一樣跌宕起伏，“是我認識的人嗎？”
顧菀點點頭，知道這個答案對楚臨月來講一定是一大暴擊，她坦白完這個名字後就自覺閉上了眼睛。
“程衍。”
“誰？不是，我剛好像有點空耳了。”她還是不敢相信，“你再說一遍？”
顧菀弱弱地睜開眼，意料之中看到了楚臨月一臉裂開的表情，瑟縮著又開口，“嗯，是程衍，你沒聽錯。然後，他確實是在追我。”
楚臨月舔了舔唇，目光複雜地看著顧菀明顯漲紅的一張臉，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再繼續，良久的陷入詭異的沉默中。
老實說吧，她倒不是對程衍個人有什麽意見，人家那樣的作風自然有人家的資本打底，與她無關。但主要就是程衍在她這裏，就是妥妥一個遊戲人間的浪子人設，而顧菀就是真·小白兔。
他去招惹別人她管不著，但他不該招惹一個感情經曆極其簡單的小白。
她當然無比希望好友能夠盡快走出上一段感情的傷痛，但她更怕顧菀好不容易脫離一個火坑後又掉進一片深海。
“你……”楚臨月一下變得異常冷靜，連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克製著自己躁動的情緒，哄著小孩的語氣又問，“冬冬啊，那你自己是怎麽想的啊？”
顧菀在她注視中，慌亂地垂下眼睫，“我想，我可能，喜歡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