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幻想 喜歡你，所以隻在你這裏是好人。
程衍這麽直白不掩飾地說了出來彼此其實心知肚明的話, 顧菀一下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坦然回應了。
長睫因為緊張無措而不住顫動，她語氣幹澀，心緒複雜, 卻半天也隻能憋出一句“程衍，你別這樣。”
“還是說，是我表現的太過明顯, 嚇到了你？”程衍俯身，緩緩靠近她，同她視線相平，他認真看向顧菀, 語氣篤定, “那天你看到了儲藏室裏的東西了是不是？所以你這段時間一直在躲著我？”
“顧菀。”程衍叫她的名字, 聲音沉悶又無力, “我本來也想要循序漸進, 慢慢來的。”
周圍一片昏暗, 太陽已經徹底沉落，顧菀感覺到自己的耳垂在這戶外濕冷的環境裏都凍到快要失去知覺了，她該回去了, 可她偏偏手足僵硬到動不了, 渾身的血液都滯住。
“程衍，謝謝你。”顧菀緩緩地抬起頭, 看向程衍，“你很好，你真的特別好, 但是我真的沒想過跟你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我不想要收你的好人卡。你說我很好, ”程衍看著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認真嚴肅, “隻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隻在你這裏才很好。”
直白的告白隻換來顧菀覺得這刻慌亂無措到想要馬上消失的窘迫，她朝後退開一步，特別僵硬地和程衍躬身道歉，“對不起。”
她轉身就要走，手腕卻再次被程衍緊緊扣住。
“不喜歡我又有什麽好抱歉的。”程衍唇角苦澀地勾了下，眼眸裏盡是看淡的鬆快，“如果一定要抱歉的話，也該是我給你帶來了額外的負擔而抱歉才是。”
被她拒絕這件事，已經並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了，他早在這麽多年孤獨無望的等待裏，一次又一次地確認過這個事實了。
“所以你不用覺得抱歉，也不用因為這個就躲著我，好嗎？”他溫柔的語氣裏夾雜著無可奈何的妥協。
顧菀被扣住的手腕那一圈因為施加的外力變得麻木，連帶著指尖都是麻麻的。
“我——”
程衍終是沒有勇氣聽她說出再次拒絕的話，抬手故作輕鬆地揉了下顧菀的腦袋，搶在她要說的話之前再開口，“雖然我的告白被拒絕了，但我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的，對嗎？”
冷風吹的顧菀連鼻尖都開始泛酸，她再也張不開口，隻能無聲地點了點頭。
晚上大夥兒吃完了烤全羊散場，柳蘊馨跟顧菀挽手一起走回了房間，她憋了這一整晚，這下終於找到機會好好盤問顧菀傍晚時候的事情了。
剛才吃烤全羊那會兒，大家還開玩笑問顧菀怎麽不叫上程總一塊兒過來，顧菀隻推脫說他也是和朋友一塊兒過來玩的，他們應該晚上也有別的安排，就不邀請他過來了。
“怎麽？還不好意思帶他和我們一塊啊？”柳蘊馨一進屋，放下包往床尾癱坐下來，一臉壞笑著地逗她。
顧菀彎腰脫下長靴，換上了房間裏的一次性拖鞋，趿拉著進洗漱間，聞言又搖了搖頭堅決否認，“真的不是，你別亂猜呀，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的關係，我們以前是高中同學，之前都斷聯好多年了，也就是最近碰巧住在對門，所以才熟絡起來的。”
“真的就是普通朋友？”柳蘊馨眨了眨眼，追著調侃她，“可我怎麽聽晚上程總的意思，人家就是專程過來找你的呢？我們大夥兒都心裏明鏡兒似的，他這很明顯就是在追你啊！”
“我們——”顧菀站在洗漱間鏡子前，聽著柳蘊馨的話，心卻一陣一陣往下沉，她眼眸垂下，無力道，“不太合適。”
柳蘊馨一下聽出了這句話的言外之意。顧菀並不是否認程衍追她，而是說他們之間不合適。
她激動地從床邊起身，幾步走過來，兩手交疊在胸前，懶散地倚在洗漱間門邊的位置，一臉完全不能理解顧菀這句話的表情，“這能有啥不合適的啊？你倆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你倆啥也不做，就往那一塊兒站著，我都覺得賞心悅目。”
顧菀拿著洗臉巾沾了溫水捂了捂臉，整個人都有些晃神，聲音悶悶地隔著洗臉巾傳出來，“一直沒有說過自己的私事，其實我剛離婚沒多久。”
她不習慣同人主動分享私生活，但離婚這件事，也沒什麽不好承認的。
柳蘊馨確實是因為她的這句話愣怔的一下，驚訝於她才這麽年輕就已經經曆過一次婚姻，更震驚於居然會有渣男明明得到過這樣美好的女孩子還不珍惜又失去。
“人活著不就是要去體驗各種各樣不同的人生嘛，這又有什麽關係啊？”消化完這個消息後，柳蘊馨實話實說道。
她同顧菀確實是觀念不一樣，她更享受談戀愛的這個過程，幾乎從不關心故事的結局。柳蘊馨大概也能理解顧菀的顧慮在哪裏，畢竟對方是鍾鳴鼎食之家的公子哥，想要同這樣的人求個結果比起普通人顯然更難。
但是，女孩子又何必一定要給自己套上一旦開始就一定要求一個結果的枷鎖呢？男人大多隻為享受這個**的過程，那女人為什麽不可以呢？
柳蘊馨探過身，抬手摸了摸顧菀的後背，“首先呢，姐們從來不覺得離過婚的女孩子就低人一等。咱不搞這種歧視，自己就更不要給自己套這層枷鎖。”
“其次呢，談戀愛就談戀愛嘛，想那麽多幹什麽呀？要我說的話，享受當下就好啊！”
“顧小菀，你才二十四歲誒，正是風華正茂、追求愛情的好時候啊，你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享受。”
柳蘊馨越說越有些露骨和激動。
“咱別的不說，就程老板這長相，看著也讓人心曠神怡啊，你想想，能跟這樣一大帥比親親抱抱，促進促進荷爾蒙分泌也好啊，我再說的直白點，睡一睡這樣的大帥比，多爽啊！”
“享受他，而不是推開他，懂？”
“管什麽合適不合適的破事，衝就完事了！”
顧菀被她這番越說越沒遮攔的言論給逗笑了，“哪有這麽容易的事啦。”
“哎，本來就很簡單的事情呀。”柳蘊馨抬手勾了下顧菀的下巴，“是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對程衍到底有沒有好感？”
“或者我問得再具體一點，你一直在說跟他不合適到底是因為覺得自己和他沒有未來還是就是單純一點都不喜歡他？”柳蘊馨直接上手扳正她的肩膀，要顧菀同自己麵對麵，認真想想自己的問題。
顧菀一下啞然。
柳蘊馨的這個問題，她好像一下抓不到一個肯定的答案了。
隔天上午，大家在前廳匯合，老板娘說上午莊裏組織大家一起去後山采蘑菇、摘野菜，中午就用大家親手摘的蔬菜做一頓家常菜。
“就我們幾個一起嗎？”莫雲杉坐在長椅上一邊換上老板娘給大家準備的釘鞋一邊隨口問道。
“還有昨晚上入住的兩位客人，他們也準備去後山，看你們大家的個人意願，是想要結伴一塊兒也行，分開各自行動也行。”
孫佑心裏大概猜到老板娘說的昨晚上入住的客人應該就是程衍他們，出於八卦和事業發展考慮的雙角度，他都覺得，此刻有必要多嘴提議這麽一句。
“那我們就等等一起唄！”
他這裏話音剛落，就聽到不遠處的電梯間裏有電梯到達的聲音響起，老板娘口中的那兩位客人一前一後出了電梯間往這邊過來。
老板娘熱心開口，“喏，正好，他們人過來了。”
孫佑連忙起身迎了上去，“程總，段總，早啊！”
集團內部早在幾個月前，程二公子空降總部的時候就打探過諸多關於他以及他身邊親信的各類消息。
段家的這位少爺和小程總之間的關係親近，領導層也早摸得清清楚楚，更是有不少人將這層關係作為上麵兩位爭權的過程中，小的那方一個助益項。
老板娘在一旁插進話來，“呦，這不是巧了嘛，敢情你們都認識啊，那正好一塊兒去後山玩兒啊！”
段朝陽越過眾人，視線落在大廳坐在角落裏的顧菀，扯著嗓門同她打招呼，“顧妹妹，早啊！有段日子了吧，咱終於又見麵了啊！”
周圍一眾人探尋的視線又齊齊落在了顧菀身上，她隻能站起來同段朝陽打招呼，“嗨，早上好！”
段朝陽樂嗬嗬地朝她走過來，他身後，程衍同樣神色如常地跟著過來，一臉溫和地同顧菀微笑著打招呼。
顧菀做不到像他這般淡定如常，她一想到昨晚的事情，總還是有些尷尬不自在。
幾人在老板的指引下往後上去。
剛剛下過一場大雪，後山的路並不好走，雪化後沒有及時清理的地方結成薄冰很容易滑，水化開的地方又是一片泥濘。
顧菀一開始是同柳蘊馨手拉手結伴往上的，畫手的通病，兩人都屬於不鍛煉宅家的典型，腳下沒力，走著走著就同大部隊落下一截。而身後，段朝陽和程衍，則是很默契地一直耐心跟在她倆身後。
顧菀還在暗自慶幸好歹還有柳蘊馨陪著她，她還不至於太尷尬，然而她卻完全低估了柳蘊馨想要撮合自己同程衍的決心，很快柳蘊馨就尋了個借口同她分開，還要段朝陽幫她看看她籃子裏剛摘的那玩意兒究竟是不是能吃的。
顧菀明知她就是故意為自己和程衍創造獨處條件，可當著程衍的麵，又完全不好意思叫停她，隻能一個人默默地仔細注意腳下，一步步往前走。
程衍一直離她大約兩三步的距離，沉默地跟在她身後，什麽話都不說，但他的存在感強烈，顧菀根本無法忽視。
越往上走坡度越陡，雖說越往上風景越好，但莊裏的人其實並不建議體力不支的人再繼續往上了。
顧菀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兩條小腿都在打顫，理智角度來講，她的確應該叫停返回了，但前麵也沒聽說誰有放棄的打算，不想做第一個叫停的人，她莫名有些磨不開麵子，還是想要再繼續堅持一下。
可她越是謹慎，反而越是容易出狀況。
就快要到頂的時候，顧菀不知道一腳踩了什麽軟唧唧的東西，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猛地抬腳，卻忽略了自己此刻正在爬陡坡，一腳抬空後就完全失去了平衡，她整個人晃晃悠悠就往後倒下去。
閉上眼睛做好了往下滾落的準備，忽然腰上一股極大的力道扣過來，她被人完整地摟進寬厚的懷抱，他的大手護在她的後腦勺和後腰的位置，抱著她一並往下滾過去。
滾落這段坡地一直到平地，她仍舊被程衍牢牢地護在懷裏，到完全停下，她整個人都趴在程衍的身上。
停住的那刻，她似乎聽到了程衍一聲隱忍的悶哼。
“你有沒有哪裏受傷？”程衍半坐起來，沉聲詢問，“有沒有哪裏疼？”
顧菀爬起身，慌亂搖了搖頭，她抓過程衍扣住自己後腦勺的那隻大手，被入目的血色嚇到臉色發白。程衍的手背不知被什麽硬物劃開個很長的口子，鮮血汩汩往外流。
“程衍，你的手！”她眼尾一片紅，抖著手托住他的手腕，著急地去找口袋裏的紙巾，想要幫他處理傷口。
程衍隻隨意地甩了甩手背，並未去看自己手上的傷口，卻是不管不顧地再次將她緊緊擁進懷裏，輕撫她的背，緩聲哄道：“別怕別怕，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