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鬱詩看到昨天給自己的目光全都給了蕭遙,而且他們壓根沒有看到她,心裏難受得幾乎休克。

她死死忍住,維持住風度,上前和製片人打招呼。

製片人的目光舍不得從蕭遙臉上移開,給了鬱詩一個眼角餘光又移回蕭遙臉上,心不在焉地道,“鬱大師,真不好意思,臨時出了這樣的變故,請你千萬不要和我們生氣……啊,蕭大師,你好你好……”

鬱詩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製片人忙不迭地拋下她,上去和蕭遙寒暄了。

她氣得發抖,差點不顧一切把包砸到製片身上。

人群中眾人一邊圍觀一邊竊竊私語,“剛那人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跟鬱詩道歉?”

“拍攝團隊都來了,據說要拍蕭大師這裏的彎月繁星盞!”

“昨天不是在鬱詩那裏拍了金油滴嗎?”

“不要金油滴了,就拍彎月繁星盞。我和拍攝組一個酒店的,聽到他們討論,說追加經費,推最美的建盞。先前拍的金油滴盞當廢片處理了。”

“不至於吧?這樣鬱詩建盞很難堪啊,都已經拍好了。反正也是建盞,不能兩個一起上節目嗎?”

“隻有五分鍾的時長,單是說彎月繁星盞都不夠啊,還怎麽兩個一起上?”

“那鬱詩建盞太慘了……唉,那不是鬱詩嗎?好可憐啊……”

鬱詩討厭別人的嘲諷和奚落,更討厭有人說自己可憐,“可憐”這兩個字她上輩子聽說過無數次,她重新回來之後,就發誓再也不要被人說“可憐”的。

所以此時此刻,她恨得殺人,恨說她可憐的人,恨朝令夕改的節目組,恨帶給她這一切羞辱的蕭遙!

其中,她最恨的是蕭遙!

如果不是蕭遙,她會一帆風順,她會是建盞界唯一的美女建盞大師,她的金油滴會獲得一切讚譽,她會上國家節目,會得到所有人的喜愛和讚揚!

都怪蕭遙!

如果蕭遙可以消失,那該多好啊!

鬱詩回神,聽到所有人都在讚揚蕭遙,讚揚彎月繁星盞,用詞比昨天讚揚她更誇張。

她聽不下去了,倉皇地離開,再無來炫耀時的悠閑和誌得意滿。

回去的路上,鬱詩不時聽到有人說自己可憐,不過除了說她可憐,也有人說得很不客氣,“她可憐什麽?鬱詩建盞燒出的珍品根本不如蕭氏建盞,節目組為什麽選上她,她自己也心裏有數,現在不過是撥亂反正而已!”

再一次,鬱詩恨極了蕭遙。

蕭遙讓市場部負責人跟節目組溝通道具事宜,自己和編劇商量拍攝的內容。

編劇建議拍攝燒製建盞的一些過程,下午會出腳本,希望她能提供專業上的幫助。

蕭遙二話不說同意了,讓他寫好腳本之後交給蕭二伯,到時她來添加內容。

又聊了一陣,見時間不早了,自己也不是非留在這裏不可,蕭遙就回自己的工作室了。

蕭二伯晚上拿著編劇寫的腳本回來,焦急得不行,“蕭遙,我們去買新衣服吧。我聽說鬱詩昨天打扮得很好的,你也該打扮好……另外,劇組要求化一下妝。”

蕭遙回憶了一下,原主的衣服有很多,除去一些特別誇張的,也有不少很得體的,當下道,“不用買了,我穿之前的衣服。”說完埋頭修改腳本。

蕭二伯見蕭遙不感興趣,長籲短歎一聲,也由著她了。

第二天開始拍攝,蕭遙翻了一身得體又顯活力的連衣裙穿上,然後化了個妝,就牽著穿著小西裝的蕭遠等在工作室裏,等劇組的人來拍工作室的視頻。

拍攝團隊來到,看到穿上裙子並打扮過的蕭遙,眼睛都移不開了。

常人說一個人美,會列舉哪兒哪兒美,或是單獨哪裏或是整體和諧,總有得可以說的。可是看到蕭遙,腦海裏隻剩下“美”這個概念,別的什麽都忘了想。

蕭遙喚醒入神的眾人,開啟了一天的拍攝。

在工作室揉泥、拉坯、燒素坯、調釉漿、上釉、入窯……一係列都是燒製建盞的詳細步驟,蕭遙在外麵套上工作服就忙碌起來。

之後,一起到蕭氏建盞的店裏拍攝蕭遙燒出來的彎月繁星盞,對這件建盞極盡讚揚,由劉大師幾人在旁解釋這件建盞為什麽是瑰寶,它好在哪裏,對建盞工藝有何推進作用。

幾位大師在介紹彎月繁星盞時,滿麵紅光、語氣鏗鏘、目光更是異彩漣漣,讓導演看得直點頭。

果然,人對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時,那份喜悅和熱愛是怎麽都藏不住的!

隨後是蕭遙對彎月繁星盞的設想和燒製過程,釉漿秘方當然是不說的,但是怎麽想到這個,又是如何曆經艱辛燒出來,卻是可以說的。

一天的拍攝結束之後,拍攝團隊滿意得不行,告別蕭遙回去時,一路上都在討論蕭遙。

攝影師尤其激動,“蕭大師太好看了,我都不用找角度的,怎麽拍都超好看!”

“她那張臉在娛樂圈也絕對可以大放異彩!”

蕭遙不知道眾人是如何說自己的,對她來說,這件事已經結束了,她又回到了埋頭鑽研釉漿的時光。

既然繁星盞是一個新種類,可以進行各種創新,那麽,她是不是可以盡情發揮想象,燒製自己想燒製的新建盞呢?

當天晚上,建盞論壇上就傳了蕭遙在拍攝的一些照片上去。

即便建站發燒友的眼裏隻有彎月繁星盞,但見了蕭遙,也不免色授魂與。

很多發燒友狂熱地表示,“彎月繁星盞是瑰寶,蕭大師是牡丹真國色,相得益彰!”

“建盞雙姝,認真說起來,蕭遙在手藝和外貌上,都優於鬱詩,我想這不會有什麽疑問了。不過兩人都是建盞界不可多得的明珠,希望作為一對明珠存在,而不是捧一踩一!”

鬱詩看到這樣的評論並沒有覺得好受一些,她翻開朋友圈,看到很多朋友問節目組去蕭氏建盞拍攝的事,更是一個字都不想回。

在現實中被節目組瘋狂打臉,在朋友圈又遭遇大型翻車,她的心情差到難以言說。

不過鬱詩立誌要做個像野草一樣頑強的女人,所以即使她恨得吐血,在深吸幾口氣之後,還是整理好情緒,極有風度地回複了朋友圈眾人,口是心非地讚彎月繁星盞和蕭遙。

回複完,鬱詩一麵約顧非凡見麵,一麵將自己的重生記事拿出來。

將和最近有關的記錄看了一遍,她憤怒焦灼得幾乎吐血的心情,總算好受一些了。

一個月之後,將有一個默默無聞的劇組來這裏拍戲,同時租借老窯口和建盞用於拍攝。

由於導演是個年輕人,演員一個個都很眼生,所以很多人認為這是野雞劇組,不怎麽肯借老窯口和建盞。

隻有蕭老爺子出借了蕭家的老窯口和他燒出來的建盞,他也沒當回事,就當支持年輕人了。

然而拍攝結束後的半年,電視劇上星播出了,作為一部全是新麵孔的勵誌搞笑愛情劇,竟然在一眾古偶中脫穎而出,男女主爆紅自不必說,配角也跟著大紅,作為片中最重要的道具建盞,也是大放異彩!

從此,蕭窯被世人所熟知,蕭氏建盞是第一個脫離了建盞圈子還有名有姓的存在,生意十分火爆,中低端的建盞賣得特別好。

雖然後來別的建盞公司也曾讚助過幾部電視劇或電影,模仿蕭氏建盞的成功路線,但效果遠不如蕭氏建盞。

鬱詩決定,自己要搶走這個機會!

除此之外,三個月後腐國皇牌拍攝組拍攝的紀錄片《古城古韻》也將來到平陽市踩點,並選中劉大師的店作為拍攝對象,將劉大師的建盞推到了國際上!

而劉大師的建盞,則因為這個紀錄片,被全球很多收藏家所熟知,建盞珍品賣出一件又一件。

這樣的機會,鬱詩也決定絕對不能放過!

屬於蕭家的低端市場,屬於劉大師的高端市場……鬱詩想到未來的自己包攬了這兩個市場,憋了一天的鬱氣和憤怒,瞬間一掃而光。

不過,在劇組和紀錄片拍攝組到來之前,鬱詩覺得,要先解決蕭遙比較好。

所以第二天鬱詩和顧非凡見麵時,鬱詩明示暗示,終於說動了顧非凡。

不過顧非凡也不願意獨自行事,獨自承擔責任,於是道,“我怎麽打電話約蕭遙,蕭遙都不出來,你幫我把人約出來吧。”

到時拿著錄像帶威脅蕭遙,蕭遙不願,非要魚死網破,他也好找個人承擔責任。

鬱詩看向顧非凡,“我和蕭遙的關係你也知道,我約她,她更不會出來。”說完見顧非凡露出嘲諷之色,就歎了口氣說道,“你不願意就算了……其實我也是為了你著想。蕭遙已經開始出名了,以後身邊會有成群的保鏢。”

顧非凡笑著看向鬱詩,“嫂子,你和我大哥真是絕配。”

鬱詩說為他著想之類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信,不過鬱詩有一點說對了,那就是一旦蕭遙再燒出什麽珍品,鬱詩建盞再一步擴大,身邊保鏢成群,他再想動手也是不能了。

從前他對蕭遙是單純的色欲和征服欲,覺得馴服一個美麗驕縱的大小姐很有成就感。那麽現在,他心裏多了幾分異樣,也多了迫切。

蕭遙是個會燒建盞的人,她在燒製建盞上的才華很突出。這樣的美人,如果屬於他……

顧非凡單是想想,就覺得渾身的血都在沸騰。

蕭遙長得好,又會燒建盞,娶了做老婆也十分有麵子!

如果他占有了蕭遙,又用錄像帶威脅蕭遙嫁給他,那他以後在平陽市,不用像過去那樣仰仗顧時年的麵子了!

蕭遙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著從前撤資的幾個人東拉西扯,不住地把蕭老爺子拿出來,終於不耐煩了,“你們要說什麽直說吧,我們沒時間。”

“我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怎麽能這樣說話呢?”叫三叔那人不高興地說道。

蕭遙笑了,“我可從來沒有承認過你們是我的長輩,請你們不要攀關係。”說完不顧那三叔難看的臉色,“你們有事說事,沒事的話,二伯就送客吧。”

三叔被蕭遙的無力氣得渾身發抖,他從前經常嗬斥蕭遙,都習慣了,還沒改變得了從前的印象,很把自己當根蒜。

其他幾位連忙拉住他,笑著看向蕭遙,“蕭遙,是這樣的,我們和你爺爺也是老交情了,當年你爺爺燒窯,手上沒有資金,是我們投資的。現在,你也能燒窯了,我們也是老交情了,就想回來,延續和你爺爺那時的交情。”

蕭遙有些嘲諷地看向這幾個舔著臉回來的老家夥,“你們已經撤資了,相關的也交割清楚,還有律師的文件,和我們蕭家沒關係,這些話就不用說了。”

蕭二伯清楚他們的來意,馬上冷笑著站起來,“當初我好說歹說你們非要撤資,現在後悔也晚了!廢話不用說了,我們不會讓你們重新加入的!”

說完不等他們再說,直接起身送客。

幾人待不走,可是見蕭二伯拿起掃把了,生怕被他轟出去丟臉,隻得悻悻地走了。

蕭二伯把人趕走,看向蕭遙和蕭遠,“這種就是小人行徑,你們以後遇上了,不用管麵子不麵子,遠著就對了!”

蕭遙和蕭遠同時點點頭。

第二天開始,蕭遙再次接到顧非凡約她出去的電話。

她拒絕,第三天又有,第四天……第五天……蕭遙將顧非凡拉黑處理。

在接連燒出兩窯廢窯之後,蕭遙再次燒出一件彎月繁星盞,打算把好的一件留在店裏做鎮店之寶,另一件則拿去拍賣。

蕭二伯激動得又去給蕭老爺子上香,嘴裏滔滔不絕地說著蕭家後繼有人,蕭氏建盞後繼有人的話。

蕭遙見他高興,而自己的研究又暫時沒有進展,於是繼續燒繁星盞——她打算自己以後親自動手燒的建盞,都燒兩件出來,一件賣出去,一件做鎮店之寶。

至於鎮店之寶會不會很多,那完全無所謂,多多益善嘛。

燒出繁星盞之後,蕭遙調好釉漿,讓老師傅上釉,燒一些普通的油滴盞和兔毫盞在店裏出售。

顧非凡換了手機號碼,再次打了電話過來,約蕭遙出去見麵。

蕭遙都沒等他說完廢話,就趕緊掛了,然後把號碼拉黑。

之後,她繼續埋頭研究釉料的搭配,打算琢磨更多瑰寶極的建盞出來。

鬱詩得了顧非凡的答複,放下一樁心事,再想到自己在燒建盞上,被剛學的新手秒成渣渣,馬上發憤圖強,繼續研究怎麽燒建盞。

作為一個平陽市所有大師都曾讚過有天賦的人才,她在連續琢磨半個月之後,燒出了一件北鬥七星盞!

這仍舊是油滴盞,但是油滴的間距相對大了些,油滴小一些,有點像蕭遙燒出來的繁星盞。

但是,她控製住油滴,讓稍大一點的油滴湊成了北鬥七星!

這件建盞剛燒出來,就引起了轟動,鬱詩想瞞都瞞不住。

不過鬱詩也沒打算瞞,這樣好的建盞,蕭遙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沒有辦法燒出更好的建盞來對抗。

蕭遙能扔油滴盞出現彎月,而她也能控製油滴的大小,認真比起來,她並不比蕭遙差!

建盞的照片被傳上建盞論壇上,也如同現實中一樣,引起了轟動!

鬱詩看著網絡上的誇讚,上次的鬱氣終於一舉消散了!

蕭二伯得了消息,十分緊張,見蕭遙正在埋頭調釉漿,不敢上前打擾,隻得在旁邊走來走去。

蕭遙調好釉漿,清潔了釉水,又給幾個素坯上釉,都做完了,才看向蕭二伯,“二伯,這是怎麽了?”

二伯道,“鬱詩燒出了北鬥七星盞!我看過網上的照片了,真的是北鬥七星,和夜空一樣!”

蕭遙聽了這消息,倒不吃驚。

鬱詩燒製建盞的手藝是十分高超的,她未來的成功充分證實了這一點。

此外,鬱詩多經曆了一輩子,有了堅定的心智,即使備受打擊,也不會失了方寸一蹶不振。

她現在燒出北鬥七星盞,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蕭二伯見蕭遙不說話,忙問,“怎麽辦?你打算燒什麽?可以拿彎月流星盞去比嗎?”

問完,自己琢磨了一下,不住地點頭,“我覺得可行,你燒出彎月流星盞時,都還沒進行比賽。現在,正好可以拿來和鬱詩的北鬥七星比!我看過了,北鬥七星雖然美,但是還是比不過我們的彎月繁星盞!”

這時蕭遠興衝衝地從門外衝進來,“姐,二伯,外麵的人都說,鬱詩的北鬥七星盞很美,我們家這次如果不拿彎月繁星盞,根本贏不了!”

蕭二伯一聽就知道怎麽回事,不由得冷哼,“哼,不就是怕我們拿彎月繁星盞比嘛。我們偏不如他們的意,就要拿彎月繁星盞比!”

蕭遙笑了笑,“不用急,我明天和你們一起去看看北鬥七星盞。”

“你去不大好吧……”蕭二伯說道,“我怕到時那些人胡說。”

蕭遙搖搖頭,“說幾句又如何?作為一名建盞師,我也是要多看看別人的作品的。”

見蕭遙始終堅持,蕭二伯隻得同意。

第二天,蕭遙牽著蕭遠的手,到鬱詩建盞去看北鬥七星盞。

在平陽市的建盞發燒友和收藏家知道這裏出了北鬥七星盞之後,都湧來看,見蕭遙也親自來了,更是激動,覺得這件北鬥七星盞不凡,連蕭大師都要來看。

有收藏家忍不住問,“蕭遙,你這次會輸嗎?”

蕭遙笑道,“我還沒看過北鬥七星盞,不好說……”

眾人見她嫣然一笑,如同牡丹綻放,都不由得看直了眼。

蕭遙因此得以牽著蕭遠的手進入鬱詩建盞。

鬱詩聽到動靜,專門出來迎接,溫婉秀麗的臉蛋上滿是笑意,“蕭遙你來了,你是繁星盞的大師,快來幫我看看我這北鬥七星盞還有什麽問題……”

蕭遙是大師,大師來看建盞,是有特權的,和普通人一人一個方向,這在平陽市人盡皆知,所以鬱詩這麽明著讓蕭遙插隊,也無人表示不滿。

蕭遙對鬱詩時刻保持著嘴皮子利落,時刻在語言上給人挖坑是很服氣的,她就沒有這麽多精力兼顧兩方麵。

所以她沒說話,隻是笑笑,就跟著鬱詩進去看北鬥七星盞了。

劉大師幾個已經來了,正如癡似醉地盯著北鬥七星盞認真細看,見了蕭遙高興地招呼,“蕭大師你來了,快過來一起看看。這北鬥七星真的很不錯!”

蕭遙笑著應了一聲,上前一起觀看。

這件建盞也是中型盞,上頭遍布繁星,一側碗壁上,有七顆稍大一些的星星,正好連成了北鬥七星,黑色的天幕隱隱透著藍色,即使沒有蕭遙自己燒的天幕透亮,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了。

蕭遙一邊看一邊點頭,由衷地讚道,“好構思,好工藝,好建盞!”

“是吧!”劉大師高興地跟著點點頭,“你們這些依妹呀,真讓我們這些老家夥汗顏!”

鬱詩卻很不舒服,她之前說是叫蕭遙指點,其實不過是故意指出蕭遙是繁星盞的大師,卻燒不出北鬥七星這一點,哪知蕭遙竟如此蹬鼻子上臉,就真的點評起她的建盞來了!

這算什麽,告訴所有人,蕭遙可以作為她鬱詩的老師了嗎?

最不爽的是還有個前輩級的和蕭遙一唱一和,似乎坐實了她鬱詩是後輩!

蕭遙哪裏知道自己真心的讚揚,落在鬱詩的耳朵裏卻變了意思?不過她即使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隻說自己該說的話,沒打算在意鬱詩。

看完北鬥七星盞的外壁,蕭遙開始看內壁。

鬱詩擠出笑容,“之前在實驗,就隻燒出了外壁的北鬥七星,內壁暫時還沒有。我打算回頭再燒,看能不能燒出內外都有北鬥七星的。”

她本來還想多說一句叫蕭遙指點的話寒磣蕭遙的,但想到蕭遙剛才的不客氣,她還是將那話咽回肚子裏。

她這話雖然謙虛,但是已經表明自己會燒製北鬥七星盞了,希望蕭遙不要再不識趣地賣弄了。

蕭遙不知道鬱詩心裏在想什麽,她點點頭,仔細欣賞北鬥七星盞。

蕭二伯愛追劇,對鬱詩的心理一清二楚,鑒婊能力也是一流,忽然開口,“如果多一個月亮就更完美了,彎月不好燒,燒出圓月也一定很美!”

鬱詩被氣了個半死。

蕭遙看著北鬥七星盞沒說話,隻是中型碗,有了北鬥七星,若多加一個月亮,恐怕有些擠了,意境和構圖都會大打折扣。

顧時年正好過來,聽了蕭二伯的話,就問蕭遙,“蕭大師也這麽覺得嗎?”

蕭遙道,“好好構圖和確定比例,加月亮的確更好看。”

蕭二伯是她蕭家的人,她當然不會打蕭二伯的臉。當然,居於職業道德,她也沒撒謊和胡說就是了。

顧時年點點頭,凝視著蕭遙,心中非常好奇。

曾經的蕭遙性格如何,他也是知道的,衝動、驕縱、暴躁,沒有什麽壞心眼,但也非常沒有城府,非常膚淺。

可是眼前這個蕭遙,平淡、穩重、甚至可以說是虛化若穀,看到別人優秀不嫉妒不急躁,自己燒製出彎月繁星盞這樣的極品,也沒有得意洋洋,真真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如今回答他,更是回得無懈可擊。

一個人,遭逢家庭變故,真的可以變這麽多的嗎?

完全就像換了一個人!

顧時年凝視著眼前這張因為有了內涵而美不勝收的臉蛋,又道,“外頭都說,你會拿繁星盞之王,就是那唯一一件彎月繁星盞出來比,是嗎?”

蕭遙將目光從北鬥七星盞移開,看向顧時年和他身旁目光帶著嘲諷的鬱詩,“現在我家,有兩件彎月繁星盞,不是唯一一件了。”

劉大師、張大師幾個聞言,齊齊抬起頭來看向蕭遙,激動地問,“什麽?不是一件了?蕭遙,你又燒了一件彎月繁星盞出來?”

蕭遙點點頭,“我家小本生意,想有鎮店之寶,也想賣一件出去賺錢,所以我就多燒了一件。打算一件賣,一件留在店裏做鎮店之寶,留給後代。”

聽著這輕鬆的語氣,所有人都無語了。

彎月繁星盞有這麽容易燒出來嗎?想拿去賣,就多燒一件……太打擊人了!

劉大師幾個瞬間覺得,他們都不配做建盞大師!

鬱詩額頭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動,麵對這樣的蕭遙,她真的無法控製自己!

這分明就是炫耀,說是來她這裏看北鬥七星盞,實際上是故意炫耀她的彎月繁星盞的!

顧時年凝視蕭遙的目光更顯幽深了。

這樣的建盞大師,實在太優秀了,把其他的建盞大師都比了下去。

另一邊看北鬥七星盞的普通觀眾實在忍不住了,問蕭遙,“蕭大師,你出的新品,都會燒製兩件嗎?”

蕭遙點頭,“嗯,都會燒製兩件。一件拍賣,一件放在店裏做鎮店之寶。”

劉大師連忙問,“新燒的彎月繁星盞和第一件比,哪件更好?”

“在我看來,第二件略好一些。”蕭遙笑道。

鬱詩不忿蕭遙在自己的店裏炫耀,就笑著說道,“你們已經有兩件彎月繁星盞了,所以這次和我比,應該就是用彎月繁星盞吧?”

蕭遙知道鬱詩的心思,道,“或許吧?當然,也有可能不是。”

這回答,等於沒有回答一樣。

鬱詩一滯,覺得蕭遙還不如不回答呢。

蕭遙見時間不早了,自己也看完了,就和鬱詩告辭,牽著蕭遠回去。

顧時年送她出來,道,“我正好順路經過,不如我送送蕭大師?”

“不用。”蕭遙搖了搖頭。

就幾百米的距離,送什麽送?

像顧時年這樣的心狠手辣之輩,送了她和蕭遠會更危險。

見蕭遙毫不客氣地拒絕,顧時年聳聳肩,“那好吧。”

真是個難接近的丫頭,難道家裏遭了大變,她就不願意再相信別人了嗎?

鬱詩覺得顧時年今天很不對勁,落在蕭遙身上的目光多了起來,而且是從未有過的幽深,所以她也悄悄跟了出來。

當看到顧時年凝視著蕭遙消失的背影,她的心想吃了一碗醋,忍不住上前,“怎麽,你看到她會燒建盞,覺得她很好是不是?”

顧時年回頭,居高臨下地看向鬱詩,“收起你的嘴臉,這樣很難看。”說完理了理西裝,抬腳走了出去。

他的助理和保鏢連忙跟上。

鬱詩雙手握成拳頭,燒出北鬥七星盞被眾人誇讚的喜悅已經完全沒有了。

蕭遙真的太討厭了!

比楊小喬還要討厭許多!楊小喬不過搶了她上輩子的男人,可是蕭遙搶她的事業、搶她的榮耀,現在,也搶男人了。

回去的路上,蕭二伯憂心忡忡,“蕭遙,怎麽樣,我們是拿彎月繁星盞比,還是燒製新品?明明我們拿彎月繁星盞比理所當然的,可被他們一說,好像我們欺負人似的。”

蕭遙道,“我現在有個構想,回去多試驗一下,應該能燒得出來的。”

“嗯。”蕭二伯點頭,“如果實在燒不出,我們就拿彎月繁星盞去比,你不要有壓力。”

蕭遙點點頭,“好。”

平陽市很快流傳出蕭遙去看北鬥七星盞的消息,當然,蕭遙已經有兩件彎月繁星盞的消息也跟著傳了出去。

許多人都想知道,蕭遙和鬱詩的比試,到時是不是直接就拿彎月繁星盞比。

有人認為,拿彎月繁星盞比很正常,都是這個期間燒出來的。

有人則表示,彎月繁星盞已經亮過相了,再拿來比不大好,希望蕭遙能燒出新品比試。總不可能,蕭遙在繁星盞這個類別上,就隻有彎月繁星盞拿得出手吧?

由於背後有推手,第二種言論的聲音越來越大,不僅平陽市的人這麽說,就連建盞論壇也是這種聲音居多。

蕭遙的粉絲十分不高興,對鬱詩是真正的轉黑了——多去他們隻是覺得鬱詩不如蕭遙,會說鬱詩不如蕭遙這個觀點,但不踩鬱詩。可是現在,明眼人都知道這肯定是鬱詩建盞方麵搞輿論戰,他們覺得鬱詩並不無辜。

然而無論粉絲怎麽想,建盞發燒友和收藏家的熱情都被調動起來了,他們知道一號蕭遙會和鬱詩比拚,所以都提前買好票,準備一號去看兩大美女的比拚。

做下確定沒多久,得知彎月繁星盞將會在那段時間拍賣,當即興奮得馬上籌錢!

過幾天,鬱詩的北鬥七星盞也將拍賣的消息傳來,他們就更高興了。

又過了一天,劉大師、張大師等人手上的珍品也將參加拍賣會的消息傳出,建盞發燒友和收藏家更是歡呼雀躍!

“絕無僅有的盛會,太吸引人了!”

這樣的聲音讓蕭二伯感覺到壓力很大,可是他不敢跟蕭遙說,怕影響了蕭遙的發揮。

沒有辦法,他隻能跑去找市場部負責人,跟市場部負責人說自己的擔心。

市場部負責人也沒轍,“我也聽到這些聲音了,到時如果我們拿彎月繁星盞出來,雖然贏,但估計並不能讓大家感覺到開心。”

“是啊……”蕭二伯歎了口氣,眉頭深鎖,“鬱詩建盞太齷齪了,明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他們卻偏偏弄成現在這樣。我覺得,我們建盞界的風氣,遲早要被他們弄壞的。”

蕭遙不知道蕭二伯的擔心和憤怒,她完全沉浸在研究燒製建盞這件事上了。

提出一個設想,一邊燒一邊進行改變和優化,記錄著入窯前的每個改變,對應著出窯後的每一絲變化,實在太有意思了!

她沉迷在這種介於可控和不可控之間的遊戲,幾乎不可自拔。

為此,她甚至覺得,燒一次窯需要的時間太長了!

在夜以繼日的忙碌中,蕭遙接連燒廢了四窯,在一號的比賽即將來臨前一天,燒出一件自己想要的流星盞!

已經被擔憂和壓力折磨得瘦了一圈的蕭二伯看到後大驚失色,“蕭遙,你燒兔毫盞?”

蕭遙看向他,“我想燒的是流星盞,你仔細看,是不是更像流星?”

漆黑中帶著深藍色的釉如同天幕,一根根筋脈分明的線條就像一一顆顆劃過夜空的流星,每一根線條都異常分明。

這樣的線條,和兔毫盞很像,不過也隻是像而已。

這件建盞上分明的線條有長有短,都是斜著的,下方有明亮的油滴,仿佛流星的頭,在拖著長尾巴從天空中瀟灑地劃過。

這是一件大型平足缽,外壁麵積很大,上頭流星線條很多,打眼看過去,好像漆黑幽藍的夜空中,正在下一場璀璨華麗的流星雨!

這場流星雨璀璨、壯闊而浩瀚,有種天地初生的壯美!

蕭二伯咽了咽口水,驚豔得移不開目光,虎目中甚至含了淚水,不住地呢喃,“太不可思議了,這太不可思議了!”

老師傅也十分激動地看向蕭遙,“你是怎麽做到的?釉料進了窯中,根本就不再受控製啊!”

建盞入窯靠人,出窯靠天,這從來就不是說說的!

他說完不等蕭遙回答,就轉回目光,如同看自己的信仰一樣,盯著流星盞看了又看,激動地道,“要不是親眼看著你從窯中拿出來的,我會以為這不是建盞,這是氧化燒的什麽別的瓷器!這些線條,怎麽會是斜著的呢?!”

太神奇了,太神奇了!

是他裝窯的,當時釉坯是正經平放的,按照一般情況,高溫之後,釉會因為重力而向下,一般碗口的釉減少或者幾乎沒有,就是因為這樣。

可是,蕭遙這件平足缽建盞的線條,卻是斜著的!

這怎麽可能呢?

老師傅再次揉揉眼睛,“我雖然也是親眼看著蕭遙拿出來的,還是我裝窯的,但是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斜著的兔毫啊!太不可思議了!”

蕭遙笑了笑,“一時也不好解釋,我們先看看這件流星盞怎麽樣吧。”

她說著,彎下腰,認真地端詳著這件流星盞,一邊看一邊繞著流星盞繞圈。

繞完一圈,蕭遙很滿意。

窯變很均勻,很美,除了碗口的釉比較少,基本上找不出什麽缺點。

她又站直了身體,看平足缽裏麵。

裏麵也是流星,和外麵差不多,但由於是缽狀,裏麵的流星看起來沒有外麵這麽璀璨和壯美。

蕭遙看著有些不滿意,琢磨著裏麵燒成繁星或許會更好看一些。

老師傅和蕭二伯卻是十分滿意,在經過最初的懷疑之後,馬上跟捧著珍寶似的,把這件新鮮出爐的流星盞抱回了蕭氏建盞的店中。

兩人之後一直在看這件建盞,看了一天,心滿意足,專門出門溜達一圈。

這次,他們再聽到先前那些讓自己倍感壓力大的話,半點也不放在心上了,反而覺得,再說難聽一點更好,到時他們拿著流星盞強勢打臉!

轉眼就到了一號那天,平陽市這一天的人特別多,無數從外麵專門趕來的發燒友和收藏家比過去任何一次都多。

他們早早來到文化廣場上,等待著鬱詩的北鬥七星盞和蕭遙的彎月繁星盞及別的什麽盞進行巔峰對決。

鬱詩從前兩天就知道很多人會來看對決,所以暗暗希望,顧非凡先別出手那麽快,等她漂亮地迎了這一場仗再說。

到一號那天,她和顧時年早早帶著北鬥七星盞前來,心急如焚地等待蕭遙的到來。

蕭遙和蕭遠、蕭二伯及市場部負責人到來的時候,偌大的文化廣場,已經圍得水泄不通了。

他們一進場,就聽到四周熱鬧的討論聲,“蕭遙一定燒了新品,他們抱的是大箱子。我記得之前的彎月繁盞沒這麽大的。”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目光死死地盯著蕭遙一行人手中的箱子,心裏懊悔來得遲了,隻能在外圍。

蕭遙一行人進入到中間時,鬱詩迎了上來。

當看到大箱子時,鬱詩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笑開來了。

在建盞這一行,可不是大件就是精品的。

劉大師幾個正在看北鬥七星盞,雖然之前看過,但對精品,那真是百看不厭的。

見蕭遙來了,這才抬起頭打招呼。

蕭二伯讓人將平足缽放在桌上,也不廢話和故弄玄虛,直接讓人打開,自己則對圍觀的人群道,“我們這次拿來比賽的,不是彎月繁星盞,而是蕭遙新燒製的流星盞!”

他的話音剛落,那件流星盞被捧了出來,放在桌上。

陽光從天空中照射下來,照到流星盞上麵,流星盞大大的缽壁上,一顆顆流星閃亮起來,仿佛真的有流星劃過!

“好美!”所有看到這一幕的都忍不住驚呼出聲,“真的像流星,很璀璨很美麗,很壯美!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