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糖醋蝦仁
金穀怎麽都沒想到,僵持住的氣氛最終會被自己的飽嗝打破。
簡清噎了他一下,看金穀神色也不像會再吐,便過來收了瓷盆,道,“錢貨兩訖,客官,請吧。”
金穀有些悻悻,但過往自己說過的話總不能不認,他撇一下嘴,道,“死雞爛油,味道尚可罷了,哪來的底氣收三兩?”
簡清假笑一聲,道,“既然小店容不下您這尊大神,那就請去別家吧。”
金穀被這瘋丫頭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陰陽怪氣頂到眼皮直跳,就她這一點氣都不忍的臭脾氣,還開酒樓?也不怕哪天一張嘴得罪了大人物砸了她的店!
不說遠的,光是拿了京城大人物手令來鳳溪開店的迎仙樓就夠簡家喝一壺的。當初各家豪商官宦為迎仙樓大開綠燈,活在陰影裏的蛇鼠蠅蟲紛紛避讓,一時風頭無兩。簡家不是唯一一個不識趣的眼中釘,卻是唯一一家鬧到這步田地的。
曾幾何時,城中百年老店裏簡老頭寵了十六年,寵出來了一位揮金如土、總愛纏著漂亮男女說話的小女郎。她笑起來眉眼彎彎,說起任何事時眼中都盈著近乎滿溢的歡喜,一派天真嬌縱的無憂無慮,連以後要嫁最好看的郎君這樣的話都能口無遮攔地說出來。
鳳溪城幾乎人人都知道簡清,有的人花言巧語從她口袋裏拿錢花,有的人雖自持身份瞧不上她,但在宴會上碰見總能好好說些話,就算是老學究們,也隻是搖頭罵一句言行無狀。
畢竟,人對生得好看的少年少女,總會多一分寬容的。都是少年慕艾時候過來的,簡清人雖愚笨無狀了些,但總沒什麽壞心。
去歲秋闈前,連家少爺和簡小娘子的八卦韻事,瘋傳過好一段時間。那陣子,城中才子佳人的話本聽說都賣得少了,人人都等著聽現成的故事。
從什麽時候變了呢?眾口鑠金,人言可畏。金穀定定看著簡清的臉龐,兩月未見,少女瘦了很多,眉眼愈發鋒銳,過往的稚氣全都化作烏有,一雙眼睛裏的驕傲卻未減半分。
他無聲笑了笑,這樣的簡清,就很好,比以前那個傻乎乎的樣子有意思多了。
簡清皺眉看著金穀又怒又笑,不耐煩地敲敲桌子,道,“金大,要發瘋到別處去,別在這裏影響我做生意。”
金穀回過神來,不怎麽講究儀態地剔了剔牙,彈掉一塊薑皮,道,“你賣這包子麵條,算什麽酒樓生意,也不嫌累。把雞準備好了,哥哥明天過來還要吃的。”
簡清壓根不睬他,端了瓷盆就走,“小店就這一隻雞,沒錢買旁的。”
“你!站住。”金穀雖然知道會被她頂回來,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句厚顏無恥的話,他咬咬牙,耍起賴來,“你家酒樓總不會餓死客人,沒有雞總有旁的,給我備好就是了。”
簡清轉身打量金穀幾眼,“不過爾爾?”
金穀難得有些羞惱。吃過簡家招牌菜後到今天之前他都總覺得別家吃食差幾分味道,要不然也不會之後收別人辦事的酬勞都是一道菜或者一餐飯,當初說這句話時有多解氣,現在被人把話當麵回敬就有多難堪。
金穀惱也隻是一瞬,很快笑了起來,桃花眼明亮,臉上神色都生動多情許多,“那就這麽說定了,要等我來啊,阿清。”
簡清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金穀露出一點受傷模樣,委屈道,“我放著迎仙樓不去,單單來找你,還不能說明我的心嗎?”
簡清挑一下眉,聽聽,這都說的是些什麽鬼話!但是……迎仙樓?
金穀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抽了插在後衣領的折扇一打,哼著小調出了門。
藏在不遠處巷子裏和門後、樹蔭的幾個地痞等了許久不見簡氏酒樓裏傳來吵鬧聲,正猶豫要不要去看看,就見金穀搖著扇子出來,連忙湊了上去。
“金爺,怎麽沒……”
金穀含笑瞥他一眼,問道,“迎仙樓那個白果,誰領來的?”
地痞甲一縮脖子,“漕幫的雷爺啊,您忘了?”
金穀恍然大悟,“喔,老雷這家夥,真是年紀大了脾氣好了。”
地痞甲有些莫名,繼續問道,“那簡家?”
金穀合起扇子一敲他的頭,“簡什麽簡家,多嘴。”
一旁的地痞乙看出些什麽,笑著湊上來,道,“金爺,湯記那邊托人遞了話,備好了菜等您過去,您看?”
金穀嗤笑一聲,“什麽阿貓阿狗的事都要來問小爺我?不就是鴨貨被人坑了想找回場子,也不看看他配嗎?”
連著兩個人都被罵了下去,金穀扇著扇子一擺手,“走了,爺今兒個高興,去喝酒!”
剛剛還有些心驚膽戰的幾個地痞都笑了起來,簇擁著金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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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清被金穀攔著做了一道菜,再準備晚間吃食就有些晚了,好在鹵味都是早早燉上的,也不至於傍晚的營業開天窗。
之前留下的肉碎拌上料汁就又是一盆口水雞,簡清一邊剁著抄手的餡,一邊等昨日那侍衛還回來食盒,好讓簡澈去知府衙門送菜刷臉。
然而食盒沒等到,酒樓門前又來了新的客人。簡清應著簡澈的喊聲向外走去,一時不知道簡家的人緣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好了。
傍晚未至,酒樓門前的桌案還沒擺出來,正好讓擋在門口的一家三口並排將大門堵了個嚴實。
簡清認出來,是之前賣過茄子給她的菜販一家,上次買過茄子後菜販還來過幾次酒樓送菜,一來二去多了幾分熟悉。但今日他們沒有推板車,沒背菜簍,隻有菜販手中拎著一個木桶,瞧著也不像是能裝幾斤茄果蔬菜的模樣。
正疑惑間,菜販衝簡清揚了揚手中木桶,打開桶蓋,簡清一瞧,桶中相互交纏盤著幾尾黃鱔。雖然此時不是黃鱔最為肥美的時候,但桶中黃鱔個個個頭不小,皮脂光亮,瞧起來味道就不錯。
剛剛入賬一筆意外之財,手頭寬裕,簡清一時有些心動,開口問道,“阿叔可是來賣鱔魚?”
菜販搖搖頭,牽著女兒上前,道出來意,“今日小女生辰,一家人想好好吃頓飯。思來想去,城中食肆裏同小娘子還算有些交道,便想請小娘子代為炮製一餐。”
簡清有些訝異,多看了菜販一眼。與所有封建王朝一樣,大梁民間最重香火傳承,重男輕女的不在少數,富家尚且如此,更何況貧民小販。
菜販誤會了簡清的不發一言,急忙補充道,“這桶中一半泥鰍都是給小娘子的謝禮,不值得什麽錢,請小娘子莫要嫌棄。”
小女孩被自家父親牽著手,掙了兩下沒掙開,有幾分不滿地說道,“爹爹,去誰家吃不都一樣,做什麽非要求她!阿娘,你不是說不做她家的生意,你看他,次次都不聽你的!”
婦人尷尬地笑了笑,捂住女孩嘴巴。菜販有些惱火,瞪了小女孩一眼,道,“渾說什麽,還不是你饞嘴想吃辣味?簡家菜你不要吃,那幹脆別吃了!”
小女孩往母親懷裏靠靠,眼圈紅了起來,一家人的神色轉瞬就沉了下去。
簡清輕咳一聲,從菜販手中接過木桶,笑道,“還沒賀小女郎生辰之喜,幾位稍坐,我去去就來。阿澈,來倒水,”
簡澈不情不願地過來引三人坐下,小女孩嘟囔道,“誰要你假好心。”
女孩聲音小,菜販並沒有聽到,隻有走在她身邊的簡澈和婦人看了她一眼。簡澈按姐姐吩咐倒了水,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守在後廚和大堂之間,自顧自生著悶氣。
一個個自己找上了門,又擺出來一個不愛吃的樣子,淨給人添堵!
簡澈沒氣多久,後廚裏簡清就將他叫走,大堂裏剩下一家三口互相看看,婦人埋怨道,“老喬,你也真是,大好的日子,跟孩子生什麽氣?”
喬菜販歎了口氣,道,“你一天到晚聽風就是雨,也不想想她好壞和我們有什麽關係?你看到的是她被人說嘴,我看到的卻是這幾次送菜過來,不管我送多少,簡小娘子拿錢可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婦人遲疑道,“你是說……想和她定契?”
菜販做得好或者有門路的,都會和城中食肆或豪商官宦家中采買管事定契,一年到頭不用辛苦每日去東市交稅,還能保證自家蔬果不愁銷路,是絕好的一筆生意。簡氏酒樓曾經就和幾家莊子有過契約,據說,當年簡師傅給的條件,在一眾酒樓裏是獨一份的優厚。
想到這裏,婦人眼睛亮了起來,還要多言,就見門簾一掀,簡澈端著菜從後廚出來,踮著腳把盤子推上桌子,硬邦邦地說道,“糖醋蝦仁。”
糖?那可是好東西!
酸甜的香氣彌漫開來,一直心不在焉聽著父母說話的小女孩坐不住了,一把拿起筷子,探頭探腦地往桌上看。
喬菜販愣了一下,道,“可是,我們拿來的是泥鰍啊?”
簡澈臭著臉回答,“姐姐好心,做來送你們的,鱔魚是下一盤菜。”
確定了能吃,小女孩先夾了兩塊蝦仁給父母,自己迫不及待從白瓷盤那一汪明亮的橙黃色汁水中夾出第三個蝦仁,在掛在蝦仁炸至金黃色表皮上的汁水滴落之前,放入口中。
蝦仁粉白的軟肉被藏在汁水之下,隻有咬下去才能嚐到內裏的鮮甜彈牙,酸甜的調味汁水和蝦肉本身的鮮美混合,汁水裏藏著的油脂美味緊隨其後。
隻吃了一塊,小女孩就眼前一亮,咽了咽口水,將自己剛剛說的換一家食肆的話拋在腦後,又伸手去夾蝦仁吃。
“好吃,太好吃了!爹爹,阿娘,你們快吃呀!”
作者有話要說:糖醋蝦仁在沒有番茄醬的時候是白糖、米醋、白醋和冰糖加上明油(蔥薑/蒜/麻油爆香後的油)炸出來的糖醋汁,現在自己在家做不用難為自己,現代做法大部分都是番茄醬加糖加醋。這道菜挺簡單的,就是油有點大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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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們都盲狙中了金穀是逗比小夥伴,感覺太準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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