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顧懷章和顧懷安在旁邊站了站,等池鴉打電話。顧懷章想走,顧懷安卻已經掏出包煙來,給他遞了根:“大哥抽麽?”
顧懷章頓了頓,想想確實也很久沒有和弟弟安靜相處會兒,就接過煙,顧懷安撥開打火機給他點上,兄弟倆默默站著,一齊望著南湖開闊的水麵吞雲吐霧。
顧懷安也剛畢業,他保研了,打算以後半工半讀,前兩天剛在顧氏入職,一時沒什麽可說,就找了些工作上的事兒問顧懷章,顧懷章言簡意賅地點撥他幾句,兩人不像親兄弟,倒像是在吸煙室偶然碰上的正兒八經的下屬跟上司。
顧懷安呼出一口煙,看了眼顧懷章。
他以前剛回國來念高中的時候,曾經也很想和這個長輩口中優異到過分的大哥親近的,然而那時候的顧懷章比現在還冷漠,二十多歲的一個青年,很瘦很高,膚色蒼白,穿著黑色高領毛衣從二樓高高的雕花欄杆後居高臨下地瞥來時,他幾乎錯覺那其實是一隻被關在古堡中很多年的鬼。
他試過向對方示好,然而顧懷章絲毫不領情,在父母身後看他的眼神陰鬱而冷寂……不像看同胞的親弟弟,像在看一個叫他厭惡抗拒的什麽髒東西。
……他就膽怯了。
再加上十六七歲的叛逆小子都不愛跟家人親近,顧懷章又過分冰冷淡漠高不可攀,顧懷安失敗地嚐試幾次後就徹底歇了心思,從此顧家兄弟倆就再沒有誰去做什麽修複兄弟情之類那種可笑的事兒。
顧懷安咬著濾嘴舔了舔,已經實在找不到什麽話題了。
他瞥一眼椅子上坐著的池鴉,不由心煩地皺皺眉。
一個破電話怎麽還不趕緊完,也不知道跟秦玉澤到底有多少廢話可以說。
他身邊的顧懷章彈了彈煙灰,忽然開口:“我記得你以前很不待見他。”
顧懷安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池鴉,遲疑了下,略僵硬地說:“人……總是會變的。”
顧懷章語氣淡淡的:“是麽。”
“……主要是,”顧懷安硬著頭皮編,“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就覺得這人還……還不錯,慢慢的就,喜歡上了。”
一句話磕磕絆絆地說完,顧懷安臉色都泛青。
他要說他其實煩這結巴煩得要死,按他哥的腦子猜出他倆中間有端倪也不過分分鍾的事兒,回頭再著手一查,那他還要不要活了。
……媽的,把池鴉弄來南湖是他用腳趾頭想出來的法子嗎?!
“可我怎麽覺著,”顧懷章淡淡瞥了他一眼,說,“你現在也不怎麽待見他。”
顧懷安心頭一跳,強裝鎮定:“有、有嗎?”
顧懷章吸了一口煙。
顧懷安搜腸刮肚,才勉勉強強湊出個理由:“那可能就是,我倆的相處方式有點……與眾不同吧。”
他打碎牙往肚裏吞,努力微笑:“其實我很……喜歡池鴉的。”
說完他就死死咬住了後槽牙。
媽的,媽的!老子把這輩子最惡心的話半分鍾之內都說盡了!!
所以你媽的池小鴉,怎麽還不掛電話!!!
萬幸他哥沒再說什麽,顧懷安深深吸進一口煙,長長的呼出來。
兄弟倆並肩沉默了會兒,那頭池鴉終於打完電話,拿著手機拄著拐,一瘸一拐地過來:“二、二哥,我打完、電話了。”
顧懷安被他這一聲叫得汗毛直豎,強忍著沒暴走,接過已經微微發熱的手機粗暴地塞進兜,有心轉移他哥注意力,說:“你跟秦玉澤說什麽了這麽長時間。”
“他說、吃完早飯要、要接我去學校。”池鴉說,“然後就拉著我、東拉西扯的,說了、一大堆。”
顧懷安皺皺眉。秦玉澤在別人跟前其實並不是個話多的人,池鴉在他那兒也從來不是可以閑聊廢話的對象。
所以現在又是怎麽回事,還要主動接他去學校?
“對、對了。”青年清亮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興衝衝地揪揪他袖子,問他,“二哥,你說、荷花要種在、哪裏好?”
顧懷安有點心不在焉:“什麽荷花……”
“就是、在南湖裏啊。”池鴉興高采烈的,“大哥準我、種荷花呢!”
顧懷安反應了兩秒,倏地扭頭去看顧懷章:“……大哥?”
顧懷章吸了口煙,不疾不徐地吐出去,偏頭瞥了他一眼:“怎麽?”
顧懷安有點不敢置信:“你準他往湖裏種花??”
“如果你聽力沒問題,”顧懷章彈了下煙灰,動作漫不經心,“那就是。”
顧懷安寧願自己聽力有問題!!
他不可思議地質問:“那我之前跟你說這麽大片湖太空,你都沒準我種花!”
顧懷章說:“你說了?”
“說了!”顧懷安肯定點頭,“還說了五次!足足五次!!”
“唔,那可能是我沒聽見。”顧懷章在手邊垃圾箱上撚滅煙頭扔進去,抬眸瞥一眼兩人,“回麽?”
顧懷安:“…………”
顧懷安憋屈:“回。”
池鴉全程表情:OvO???
顧懷安瞥他一眼,十分沒好氣:“傻愣著幹什麽!還不趕緊走?”
“我、我在想……”池鴉拄著拐杖蹦躂著跟上去,小聲說,“大哥真是個、好人!”
不但準他在湖裏種花,還把顧懷安懟得啞口無言。
跟顧懷安不對付的都是好人!
顧懷安腳下登時一個踉蹌,前頭顧懷章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繼續抬步,誰也沒發現那一瞬間他眼底忽然湧現的情緒。
作者有話說:
大伯哥(板臉沉思):第一次被人當好人,感覺……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