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陛下太後到。”日暮歸府, 韶光溢彩,銀月四盤,陣陣絲竹之音彌漫在周遭, 陣陣擊缶聲仿佛聞時硯的心情般, 重重地跳動著,隨著內侍的高呼聲響起,陛下和太後進入了太極殿,眾臣位列在旁, 齊帝身形偉岸,氣勢迫人,一張麵龐格外冷瑞鋒利。
太後瞧著不過也是與徐氏一般大,春風和煦的麵龐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高聳入雲的發髻插滿了金簪步搖,點著三白妝,太陽穴眉心唇角兩側點綴著珍珠。
齊帝身側未跟著皇後,聽聞皇後在病中, 臥床不起, 故而不能來壽宴給太後賀壽, 不過聞時硯曉得皇後並不想與太後共處一室,太後素來不喜皇後, 隻因皇後娘娘出身不大好,卻得皇帝青睞, 夫妻恩愛, 舉案齊眉。
朝臣起身後,太後舉起酒盞, 同朝臣敬酒, 齊帝並不多言,甚至有些寡言, 反倒是太後極為和善,寒暄了一會兒,內侍開始宣讀賀禮。
“長平伯府,遊仙枕一對,邱言子山水畫真跡一副”,每念一家,就有侍衛把東西抬上來給太後瞧,這下攀比心便上來,誰都想在宴上得個好名頭。
“靖王府,掐絲琺琅紅珊瑚雙魚嵌珠翠盆景,纏枝牡丹翠葉熏爐一個。”,珊瑚盆景一上來,浮翠流丹,霞明玉映,叫人驚歎不已。
太後顯而易見的高興了不少。
“宣國公府,黃花梨描金嵌螺群仙賀壽繡屏一個。”巨大的屏風抬上來後直叫人震撼,並非是座屏而是曲屏,差不多四副,每一副都栩栩如生,流光華彩。
郡主當即變了臉色,朝著身後的崔媽媽恨恨瞪了一眼,崔媽媽垂著頭惶恐不已,誰知道那麽大一場火屏風竟然完好無損。
太後:“抬近些,叫哀家仔細瞧瞧,這繡屏繡的好,哀家喜歡,去,差人把哀家屋裏的屏風換掉,就換成這個群仙賀壽。”
一旁的皇帝溫和道:“母後喜歡便好。”
昭陽郡主當即道:“叔母且慢,這群仙賀壽的寓意雖好,但到底就是個花樣兒,阿昭特意尋來了新奇的東西來給叔母賀壽。”她笑的十分俏皮,太後果然被她的話語吸引起了興趣,“哦?阿昭還是如此活潑,快拿上來,叫哀家瞧瞧。”
昭陽屈膝:“是。”她向崔媽媽使了個臉色,崔媽媽便出去了,眾人秉神凝息,徐氏也是挑起了眉頭,她就知道昭陽又要憋什麽花樣兒,年年如此。
驀地一陣鶴鳴聲響徹大殿,眾人心神俱震。
“是……是鶴鳴啊,竟是鶴鳴。”,話音剛落,一隻仙鶴從殿外外飛了進來,通身絢爛,尾羽掠過處碎撒流金,並不是真正的鶴,倒像是一道煙花,飛過太極殿上空,盤旋在太後頭頂。
“天降祥瑞,是吉象啊。”
“你們瞧它嘴中銜的是何物?”
仙鶴嘴中銜著一個白色的玉如意,通體瑩潤,流光溢彩,好不華美,仙鶴飛到了太後上空,喙一鬆,玉如意便落在了太後的懷中。
昭陽郡主得意洋洋的瞧著周圍,國公爺亦露出了滿意之色。
“神跡降臨,太後鶴壽延年。”百官呼拜。
意外在此時發生,太後剛要碰把柄玉如意,卻見它從中心裂出了碎紋,太後心一沉,果不其然,那玉如意四分五裂,在太後懷中碎成了四瓣兒,偏生是個不吉利的數兒。
霎時,滿殿皆靜,昭陽郡主笑臉一僵,不可能,絕不可能,那玉的硬度絕不可能從那麽低的高度落在太後柔軟的懷中會碎。
可事實便是玉碎的很徹底,太後麵色大變,當即氣的胸膛起伏,皇帝到是瞧不出什麽,隻是淡淡道:“郡主,此事為何會這樣。”
昭陽郡主當即跪在了地上,冷汗漣漣,“我……臣婦不知,叔母定是有人陷害侄女,叔母要為侄女做主啊。”不愧是昭陽郡主,當即便聲淚俱下。
太後卻不是個輕易被糊弄的,她把玉如意甩在了郡主身前:“混賬,這壽禮隻有你一人知曉,方才才拿出來,什麽人會陷害你,我看是你居心叵測,想咒死哀家。”
昭陽郡主不可置信的搖頭:“沒有,真的沒有,叔母,侄女絕無此意。”
這時,安王也出來求請:“太後,您是了解阿昭的,她並非是這種人。”安王冒著被牽連的風險給自己女兒求請,太後卻說:“住口,誰要是再給她求情一律按同罪處理。”
太後一向好麵子,此次在壽宴上叫她丟了人,怕是昭陽郡主沒有了好果子吃,昭陽郡主形似瘋癲,竟指著徐氏道:“定然是你,賤人,是你陷害我。”
徐氏麵色不虞,剜了她一眼,懶得理她。
太後怒道:“來人,郡主胡亂攀咬,拖下去到偏殿好生休息,從今日起,褫奪郡主封號。”此言一出,宣國公和安王府麵色同時一變。
昭陽當即轉過身抓著國公爺的褲腿:“安郎,安郎你不能不管我啊,安郎,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做此事。”
國公爺卻麵色難看,他當即跪下:“啟稟太後,此事國公府並不知昭陽準備了此等壽禮,是臣的疏忽,攪了太後的壽宴,還請太後責罰。”
昭陽淚眼婆娑:“安郎。”
太後瞥了他一眼:“宣國公可要好好管管夫人,成何體統。”
宣國公拱手:“是。”
徐氏暗暗冷笑,自作孽不可活。
侍衛上來把昭陽拖了下去,大殿上回**著哭喊聲,一飛衝天與跌落穀底就在一瞬間,眾臣與宗婦唏噓不已。
壽宴繼續,卻沒有了方才的氣氛,大殿上鴉雀無聲,太後擺了擺手叫內侍莫要宣讀了。
“大家隨意罷。”說完,舞姬樂聲蹁躚入殿,氛圍霎時變的送快了些,朝臣們也慢慢放開了,宮宴上有許多平日裏吃不到的東西,朝臣們笑著閑聊品嚐。
驀地太後的視線落在了聞時硯身上:“宣國公府的世子爺,哀家記得你是否還未婚配?”
看似是隨意發問卻叫一旁的齊帝臉色微微一變。
徐氏神色肅穆了起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聞時硯拱手:“回太後,臣尚未有婚配,但已有心上人。”
齊帝麵色稍稍一鬆,卻聞太後又道:“哦?你倒還是個癡情的,你那心上人有什麽好的?叫你如此念念不忘,可有哀家的外甥女好。”她神色戲謔,倒像是打趣一般。
太後的侄女便是溫閣老的嫡女,溫蘇寧。
徐氏恍然大悟,怪到這滿殿就溫閣老一家帶了未出閣的姑娘。原是存了賜婚的心。
“來,阿寧上來。”太後笑著對溫蘇寧招手,溫蘇寧是個柔柔弱弱又端莊秀麗的姑娘,麵容溫婉,別有一番風味,梳著彎月髻,身著橙紅色對襟長襦,淺淺一笑,抿出一對兒酒窩來。
她看了一眼聞時硯,臉頰緋紅。
聞時硯卻心一沉,他對上了齊帝的視線,似是在告訴他靜觀其變。
“你比阿寧年歲大些,年歲大了會疼人,那些剛弱冠的小子們跳脫的不得了,沉不下來。”太後似是嫌棄道。
“不若,哀家便做主給你們二人賜婚罷。”,國公爺聞言露出了喜意,徐氏卻是有心眼兒,太後此舉是存了拉攏硯兒的心思,她向溫閣老那邊望去。
罕見的溫閣老的模樣並不像是同意的模樣,反倒有些神色不明。
徐氏心下訝然,這番倒是有意思了,太後有心拉攏,不應當是溫氏的意思嘛,不若她一介婦人想要如何,還想奪權不成。
想到此,徐氏心下恍然,也不是沒可能,當今太後並非是齊帝的親生母親,齊帝是太後身邊的侍女所生,但是一生下來便被太後抱了過去,養了二十多年,合該也是有了感情才是。
聞時硯咬了咬牙:“恕臣不能答應。”,上方的溫蘇寧麵色一愣,隨後浮起了淡淡的委屈之色。
太後麵色一沉,國公爺亦是拉著他的胳膊:“逆子,你瘋了?敢拒絕太後好意。”
“太後,犬子並非是那個意思,還請太後莫要與他計較。”國公爺急急道。
太後卻淡淡:“哦?哀家再給你次機會,聞世子,你娶還是不娶。”
聞時硯堅定:“臣,不娶。”
國公爺不可置信,差點氣歪了臉,那可是溫閣老啊,“逆子……”他剛要說話,就感覺一陣鑽心的痛意自腳上傳來。
原是徐氏見事情不妙,陛下的眼神已然透露著微微的不滿,徐氏當即從頭上悄悄撫了一下,拆下一隻玉簪,藏入袖中,瞅準機會,刺入國公爺腳上。
霎時國公爺麵色漲紅,差點叫喊出來,但為了防止殿前失儀,他生生抑製住了,麵色略微扭曲。
徐氏神色自若的抽出了簪子,國公爺又是一陣輕抖,他憤恨的瞧了徐氏一眼,徐氏手一動一道寒芒閃過,國公爺頓時不敢說話了。
太後冷笑:“好……好得很,你竟敢抗旨。”
“膽大包天,皇帝你看看你的好臣子。”
齊帝淡淡瞥了他一眼:“確實膽大包天。”雖是斥責的話語,但語氣卻頗為隨意。
“來人呐…~”太後剛要發落打板子,齊帝就開口了:“母後且慢,並非聞愛卿不願娶溫姑娘,隻是他已有婚約,且朕也是知曉的,聞愛卿這些年為朕操心勞力的,朕也無法回報,便隻得給他們賜婚了。”
太後愕然不已:“什……什麽?皇兒你已經給他們賜婚了?”
齊帝平靜點點頭:“是這樣的,聞愛卿先前求到了朕麵前,朕便答應了,是新科狀元郎尹修撰的阿姐,瓊林宴救了朕一命的那位。”
太後不信:“哦,那哀家怎的不知,宣國公,你可知?”
這句送命問題叫宣國公兩難,一邊是陛下一邊是太後,無論說什麽都會觸怒另一方。
聞時硯神色自若:“太後,父親他並不知此事,此事臣還未通知家中。”
國公爺冷汗漣漣:“是是,臣還不知道。”
太後似笑非笑:“哦?你要成婚還有不告知父母長輩的理兒,聞世子,是不是該治你個不敬尊長的罪呢。”
皇帝:“母後息怒 ,據朕所知,那姑娘身份普通,沒有任何家世,庶民而已,聞愛卿也是為了保護心愛之人。”
徐氏出言:“此事臣婦也是知曉的,臣婦見過那個姑娘。”
太後見真有這回事兒,便隻得歇了這份心思。
忽得她又說:“既如此,哀家倒是想見見這位姑娘了,去,楊喜,套一輛馬車把聞世子的未婚妻接入宮中,叫哀家看看。”
聞時硯瞳孔一縮,糟了。
齊帝也皺起了眉頭,身後的德公公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他去尋了暗衛營首領,告訴他立刻撰寫一份賜婚聖旨,蓋上玉璽,往柳蔭巷送去。
首領神色自若的去了宣政殿,這種事兒他幹的不少,暗衛營的存在便是為陛下分擔事情,賜婚蓋的印是皇帝的私印,而非玉璽,故而此事也能偷天換日的進行。
首領的速度很快,腳程也比那內侍快了不少。
他先到達柳蔭巷一步,敲了敲門,半響,門開了。
露出一張極為漂亮的臉,瞧著他有些警惕。
首領出示令牌後 ,言簡意賅的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且把聖旨鄭重交給了姝晚。
“尹姑娘,接旨吧。”
姝晚呆在了原地,無措的拿著明黃的聖旨,她……這是被賜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