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其實盯著福石山看的當然並不止他們兩個人, 這兩個人肉眼看著又有什麽用呢？
此時當然有各個國家的研究所在監測著火山的動向——沒錯，在這種時候，福石山這個名稱已經被暫時替代為火山。
在專業設備的記錄下，一些肉眼所看不到的現象, 確實早在地震發生後5分鍾就已經開始了。
最開始出現的並不是土豆仙人所看到的黑色煙霧, 而是白色的。
這些白色的火山煙是有毒的, 他們隨著空氣和風吹散, 進入了大氣層，但此時火山內部的熔岩反應已經愈發激烈, 於是土豆仙人才看見了黑一些的煙。
這樣更黑的煙是非常大量的, 而且因為剛剛地震的關係，在福石山附近刮起了風, 此時無論是監測的設備還是人眼都能夠看到黑色的煙融入空氣, 進入大氣。
當然，我們要清楚，這些黑煙——或者說是正宗的火山灰是絕對不能夠大量吸入的, 它們是會致死的。
從出現白色的煙開始, 全世界各地的機構就已經發布了各種預警, 尤其是蝸國自身。
從火山灰的數量已經可以看出來, 此次火山爆發的強度絕對超過了5級——火山爆發強度也是分級的, 第1級和第2級基本上沒什麽太大的危險, 可能會對附近的農作物產生影響罷了；第3級第4級主要是會開始噴射火山灰煙塵，會對空氣產生很大的汙染。
第5級開始就會噴射出火山灰和岩漿了，還有一定的危險整座山都會爆炸，當然, 如果整座山爆炸了，那可能真的是福石山憋得太久……
總而言之, 從火山灰開始蔓延，無論是蝸國的官方還是留在首都地區，沒有離開的民眾們都急了。
就比如說土豆仙人。
他雖然老了但身板意外地還不錯，看到聖山爆發的那一刹那，他整個人都傻了，可下一秒死亡的陰影就籠罩在他這已經快要腐朽的老胳膊老腿上。
“不，不，我要離開……我要馬上離開！”
他快速地連滾帶爬跑進屋裏，先是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貴重物品，把所有身份的證明以及前排全部都裝進貼身的小包裏，他現在並沒有妻子，幾十年前從嘉國回來之後他就發現自己的妻子因為過於貧窮而做了軍隊的慰|安|婦，在兩年前就已經離開了家鄉。
蝸國戰敗了，他這樣的敗兵還能回來，可他那年輕的妻子卻不知所蹤了。
當然土豆仙人後來又娶了第2任妻子，這位妻子也沒能活過他，在前年去世了。
他在嘉國的時候傷了身體，沒有自己的子女，總而言之，這位在接受采訪的時候笑得一臉慈祥的老頭子，現在是孤身一人。
他收拾了所有東西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然而隻是收拾東西這麽短短的十幾分鍾內，外麵的可見度居然已經到了根本看不清路的程度了
他背著裝有自己全部家當的雙肩包進入這一片濃煙中——惜命的他當然有戴上口罩自身，這口罩是普通的醫用口罩，其實用處不算太大，還讓他年老的身體呼吸困難。
“呼，呼……”
土豆仙人抱著東西跑到了街尾轉角，在這裏他發現有一大堆車堵在這裏，原來在山下並沒有離開的人們見火山灰噴發出來了自然全部都要逃跑，怎麽可能不堵車堵車？——當然這本來還算寬闊的路口被堵上的原因，還是因為這裏橫七豎八地停了一些被半路拋下來的貨車和商務車，這些車麵積大，堵在這裏就很難移動。
“該死的，這是什麽人停在這裏的車啊，有誰能快去把它開走嗎？”
“我不會開！”
“啊啊啊……火山灰已經快淹沒了！”
這會兒並沒有人會注意到旁邊一個瑟瑟縮縮的老頭是當初接受采訪，稱自己絕對不會撤離的那個土豆仙人，大家都在怒罵著，希望對方能把路讓出來，當然在這些人當中，土豆仙人也發現了那個在還在地震的時候就逃走的年輕人了。
他的車子被擠在一邊，旁邊是一堵牆，根本沒辦法往前進。
兩個曾經對視了一眼的人再次對視了一下，隨後默默移開了目光。
好在土豆仙人並沒有開車，他覺得自己從中間的縫隙中還是能擠出去的，他蜷縮著身體，從小小的縫隙中擠出去，費勁地往前走。
他要逃走，他一定要逃走，他不想被火熱的岩漿吞沒！
就在這時，身後的福石山再次發出了一聲巨響。
“轟！”
這一聲恐怕整個首都的人都能聽到了。
土豆仙人因為被人群擁擠著，所以看不到後麵的場景，但總有人能看到。
在這一片霧蒙蒙中，土豆仙人聽到有人大喊：“岩漿！岩漿！”
“是火山爆發了！”
土豆仙人：“……”
看到了火熱的岩漿噴發出來的人都忍不住發出來了叫聲，畢竟在大多數人的概念中隻有岩漿噴出來了，那才叫火山爆發。
耳聰目明的土豆仙人想要回過頭去看，但他現在被擠得已經呼吸困難了。因為火山爆發了，所以堵著的車上麵的人都驚恐地下了車，像他一樣步行往前跑。
本來就狹窄的道路就更加擁擠了，因為僥幸心理沒有提前逃走的人們擁擠在小小的一塊路麵上，有機靈鬼提著包從汽車上方跳躍而過，但多數人還是隻能按照原路走，一時之間整條道路變成了擁擠的沙丁魚罐頭。
大家都戴著防火山灰的口罩擁擠著前行，即使知道岩漿不會這麽快就蔓延到這邊，但該跑還是要跑。
——可有時候人總是被眼前更為有視覺衝擊的災難而迷惑，就比如說拚命擠下車的人，以及以為自己很安全的土豆仙人。
他們擁擠在一起，終於使得土豆仙人全身的內髒被壓迫，他陷入了呼吸衰竭的危機中。
土豆仙人的口罩被擠歪了，再加上呼吸不暢，他艱難地伸出手把自己的口罩摘下來，隻覺得眼前一片都是花的。
“呼……呼……”
“老爺爺，你沒事吧？”
此時那個年輕人也正好擠到了他麵前，他用蝸語問了一句——這倒不是張台心善，而是正常人看到一張鐵青著的臉都會問一句吧。
土豆仙人已經沒力氣了，他的喉嚨間發出了艱難的“嗬嗬”聲。
“我……我……”
張台被他臉上那種突然蔓延上來的絳紅色嚇了一跳，然後就發現這老頭突然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了。
“喂？”張台又喊了兩聲，發現老頭一點反應都沒有，張台嚇得一抖。
“啊啊啊死人了！”
“別擠了！”
張台喊了兩嗓子，但這聲音對於擁擠的路麵來說並不算非常突出，所以隻有周邊幾個人聽到了，可現在哪裏是想停就能停下的狀況呢，大家的口罩都被擠歪掉了卻都沒有手去扶。
於是一群人就裹挾著土豆仙人的屍體在火山灰的煙塵中艱難前進。
挨在他的屍體旁的是一個這個本名叫做鬆井山太郎的蝸國老人最討厭的，也是他最對不起的嘉國人，在他們身後是已經開始不斷噴發著火熱岩漿的聖山。
平時他們引以為傲的聖山周圍純潔的冰川如今已經全部融化，航拍的無人機記錄了岩漿融化冰川的全程，但沒有無人機去拍攝那擁擠的人群。
整個畫麵就像一出構思得非常巧妙的戲劇一樣。
明明已經提前通知撤離，可居然還是在災難發生的時候發生了踩踏事故。
土豆仙人鬆井山太郎成了本次蝸國火山爆發的第一個死者，死於擁擠導致的呼吸衰竭。
在今天之前他並不是很樂意提起自己的名字，因為那代表了戰犯，代表了殺戮，代表了他厭惡恐懼不敢直視的曾經。
……
有了第1個死者之後，悲劇還是陸續發生了。
20分鍾後發現了擁堵事故後，政府派來了直升機解救被擠在一處的民眾們，驚惶失措的民眾瘋狂地擠上直升機，但被警方拉下來，雙方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兩名老人因此死亡；
火山灰蔓延速度極快，能見度很快就小於50米了，因此在忙碌的首都周邊發生了數起交通事故，死亡人數超過十人；
一小時後，猛烈噴發的岩漿填滿了福石山的山穀，從某些角度開始向外延伸，一些頑固地躲在家裏的市民因此失去生命，經後續統計，被埋沒在岩漿裏死亡的民眾超過140人；
火山岩漿大爆發後20分鍾，蝸國首都三連震，大量建築物倒塌，地麵開裂，首都室內多處公寓被震塌，因不相信嘉國預警而留在公寓的年輕人亟需救援隊前去解救；
火山岩漿大爆發，三連震後50分鍾，蝸國首都沿海突然出現11級大海嘯，沿海避難的少量市民直接受災，高達45米的海嘯波吞沒了三個縣，幾乎要衝到了福石山山下……
這些災難幾乎都是在兩個小時之內發生的——兩個小時看起來還是挺漫長的，比起動輒幾秒毀掉一座樓房的強烈地震來說似乎有所寬鬆。
但岩漿的流動原本就需要時間——可有毒氣體的蔓延卻不需要太多時間。
當張台終於擺脫了擁擠的人群後，他整個人已經不成人樣了，身上被擠得多處充血，出來之後他所做的第1件事就是……
“你好，是大使館嗎？我，我是嘉國公民，我想撤離蝸國首都。”
“我……我確實是簽了那個保證書，但是我現在後悔了，行不行？”
“求求您了，這裏現在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了，岩漿馬上就要過來了嗚嗚嗚……”
和他一樣在哭泣的有很多人，更多人已經沒辦法哭泣了。
事後經過統計得知，9月6日當天留在蝸國首都的人數約為兩萬，2萬人中最終死亡或受傷5986人。
——當然這並不包括沿海海嘯中死去的人們。
畢竟嘉國也提前預警了海嘯，隻是很多人不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