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過江容最終還是沒能洗成衣服。

油漬不是普通的汙漬, 光用水洗可洗不幹淨,但是讓她不換衣服又不太行。被浸透了的衣服,除了穿著不雅觀不舒服之外, 還持續不斷地散發著油膩味, 聞多了腦殼疼。

江容坐在水潭邊的石頭上, 撐著下巴唉聲歎氣。

這可如何是好。

她目光在山洞裏轉來轉去, 看皇帝在她發呆的時候,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把小刀,正拿了根細細的竹子在削什麽。

他削得認真,江容也認真看了一會兒, 沒看出什麽門道。她又移開視線,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滾滾身上。

還是滾滾好看。

胖嘟嘟的萌物縮成一團,像顆軟糯糯的湯圓, 背對著山洞洞口, 躺在一塊鋪滿了幹草的大石頭上, 正呼呼大睡。

它身上的毛發一點都不髒,幹幹淨淨的, 讓人忍不住想上手擼一擼。

就是個頭有點大, 看起來像是成年體。

這野生成年體的熊貓, 和她前世見過的熊貓可不一樣,它們野生野長, 可能都沒怎麽碰見過人。

沒和人接觸過,就不會像前世那些熊貓一樣追著飼養員亂跑, 也不會輕易讓人擼。

要是眼前這隻是熊貓幼崽該有多好。

幼崽比成年體可愛, 呆萌呆萌的, 容易騙上手。

隻能看卻不能擼,看久了就有些索然無味。江容幽幽地歎了口氣, 深呼吸,不想一個不注意,竟然把衣服上散發出的油膩味全吸進了鼻子裏。

那味道熏得,她差點沒兩眼一翻暈過去。

她忙拍著胸脯艱難地給自己順氣,同時扭著頭去吸旁邊的新鮮空氣。

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

把目光移回到皇帝身上,見他還在削竹子,江容是真的想不通他是怎麽想的。

之前問他打算什麽時候回驪宮,他總說不急不急,看這樣子,他該不會是想帶她在野外露營吧?

野外露營總得有個帳篷,他們現在隻有兩個人一匹馬,馬背上除了一個水囊和一把劍之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

就算要野外露營,總得有東西蓋蓋肚子才是,總不能讓她以天為被,以地為席吧?

晚上不蓋被子容易肚子著涼,她可不想生病。

再退一步說,他們晚上要去哪裏睡?

隨便找個地方睡,很有可能會被各種東西騷擾。若是就在這個山洞裏睡,晚上很有可能會被滾滾一巴掌拍死,或者一屁股坐死。

再說他一個堂堂皇帝,能受得了這簡陋的環境?

不是都說從奢入儉難嗎?

江容從石頭上爬起來。

她得再去問問。

晃晃悠悠走到皇帝麵前,她還沒開口,男人就先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再往下,在她胸前稍作停留。

又若無其事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江容:“……”

後知後覺地抬手擋在胸前,她還沒說話呢,又聽皇帝的聲音幽幽傳來。

“當真是個孩子。”

江容:“…………”有點生氣。

在心底安慰自己,這具身體現在才十五歲,不管是身高,還是胸前的兩個小饅頭,都還會在長大。

她抿著唇擠出個微笑:“我們什麽時候回宮呀,陛下?”

皇帝難得停下手中動作,抬頭看著她,若有所思,然後目光往下,最後又停在她的胸前,竟然揚起嘴角笑了。

“一馬平川,沒有看頭,愛妃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雖然生氣他嘴毒,但他說的是事實。

江容想了想,另辟蹊徑:“就算沒有看頭,也是要遮掩的,總不能把肚兜露出來。”

皇帝卻說:“此地就你我二人,愛妃乃朕的妃子,又何必害羞?”

這樣說好像也有道理。

江容實在想不出應對的話,又是真的想回驪宮換衣服。看著皇帝淡然的表情,她腦子裏閃過“道貌岸然”四個字。最後無計可施,跺了跺腳,猛地一頭紮進男人懷裏。

皇帝逗她玩是因為惡趣味,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投懷送抱,一時間也有些錯愕。

他下意識抬起手,又克製著沒有真的回抱住她,而是虛環著她的腰,做出一副冷情的模樣。

江容:“我不管!這衣服穿著不舒服,我要回去換衣服!陛下,臣妾要回去換衣服嘛……”

皇帝:“你先站好,有話好好說。”

江容在他懷裏猛搖頭,撒著嬌在他懷裏蹭來蹭去,又壞心眼地借著頭上下蹭的動作,稍稍往前頂胸,試圖把衣服上的油漬沾到他身上去。

她以為自己這個小動作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男人差點被她蹭出一身邪火。

皇帝:“愛妃——”

江容:“陛下你就答應臣妾吧……答應臣妾吧……”

皇帝:“站好。”

江容:“你不答應臣妾,臣妾就一直這樣粘著你。”

她死纏爛打不依不饒,最後還是皇帝提著她的後衣領,以不可抗拒的力道,把她從他的懷裏提出去的。

被皇帝提到一邊,江容還想故技重施再粘回去,直到他同意為止。隻是她還沒來得及邁開腳,就被皇帝抓著肩膀,被迫轉了個身。

她不明所以:“陛下?”

就在這時,身後有幾個腳步聲漸行漸近,直走到他們身後停下。

“臣李子山,見過陛下、容嬪娘娘。”

“奴婢木棉/木槿見過陛下、容嬪娘娘。”

江容這才明白皇帝為什麽突然讓她轉過身,原來是有侍衛和宮女找來了。

一個她以前沒聽過名字的侍衛,和兩個她以前沒見過的宮女。

她回過頭,見三個人一前兩後跪在地上,侍衛腰間配了把長劍,兩個宮女身上各背了個包袱。

這怎麽看起來像是躲難?

皇帝該不會真的想帶她在外麵露營吧?

“可備了娘娘的衣服?”皇帝問。

“回陛下的話,備了。”

其中一個宮女說著,膝行幾步上前,解下包袱高捧著包袱舉到皇帝麵前。

江容主動從她手中接過包袱,拆開來看了一眼,是一件樣式和材質看起來都不一般般的襦裙。

其實這條裙子也挺好看,材質是絲綢的也並不差,放在前世估計要賣不少錢。但她在皇宮裏穿慣了最好的東西,眼光隨之水漲船高,一眼就能看出哪些東西質地沒那麽好。

似是看出了她心之所向,皇帝拍了拍她的頭。

“出門在外,財太外露,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這幾日就先委屈愛妃將就一下了。”

江容搖頭又點頭:“這衣服也很好,臣妾隻是在想,陛下到底要帶臣妾去哪。”

皇帝故作神秘道:“等你換了衣服再說。”

把侍衛趕出去守洞門口,皇帝同樣往洞口處走去,留了兩個宮女給江容換衣服。

這兩個宮女長得挺像,眉眼處有七分相似,其中一個看起來成熟穩重些,另一個比較活潑。

“你們誰是木棉,誰是木槿?”江容問她們。

木棉道:“回娘娘的話,奴婢是木棉。”

木槿也跟著說道:“回娘娘的話,奴婢是木槿。”

江容又問:“木棉是姐姐?”

木棉道:“是的,娘娘,奴婢比木槿大兩歲。”

江容:“你們以前是在哪裏服侍的?”

木棉道:“在驪宮,負責冰魄殿的日常灑掃。”

江容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姐妹倆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幫江容換好了衣服,又把她換下的衣服收進包袱裏。

這衣服手感雖然不如宮中的精細,穿起來卻出乎意料地舒服,輕盈透氣,江容又活了過來。

她蹦蹦跳跳去外麵找皇帝,卻見他身上的衣服也換了一套。

男人身著一襲白衣,以墨色玉冠束發,手持折扇,那一身貴氣被盡數收斂,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無害的翩翩公子哥。

……

“等他們謀反結束了我們再回去?”

聽皇帝簡略說明這幾日遊玩的計劃,江容的腦子差點沒被轉過彎來。

什麽借著刺殺將計就計,來一出金蟬脫殼,讓死士在宮內扮演皇帝和妃子,等盛丞相他們謀反逼宮,誘敵深入之後把他們一網打盡,然後他再回去坐享其成……

還能這樣的?

她該說這人是個鬼才,還是說他任性貪玩?

“朕如此盛寵你,那些人必會想拿你做文章。你若是真的被他們挾持了,朕難免不會投鼠忌器。”

江容不太相信他的話,總覺得這人是在為自己的貪生怕死找借口。

不過想是這麽想,她臉上卻寫滿了感動:“臣妾何德何能,能讓陛下把臣妾的安危看得如此之重。其實陛下也不必為臣妾做這麽多布置的,有陛下在,臣妾什麽都不怕。”

皇帝靜靜地注視了她片刻,微微勾起一邊唇角。

“既如此,那我們……即刻回宮?”

江容眨眨眼。

她隻是隨口這麽客套一下,不要這麽容易當真啊喂!

皇帝:“隻是這次回宮後,愛妃要小心些了,每日入口的吃食都可能會被下毒,就算在怡春宮裏,有紫荊、紫藤和青梅她們在,也不是完全安全的,每個人都有可能被收買脅迫,說不定還會有武林高手半夜去你房間擄人——”

江容:“不!”

皇帝明知故問:“什麽?”

江容:“臣妾突然覺得,陛下既然已經做了周全的計劃,那就按原來的計劃行事吧。”

皇帝:“愛妃不是說不怕?”

江容:“有陛下在,臣妾確實什麽都不怕。隻是現在敵暗我明,他們詭計多端,且防不勝防,臣妾若是真的被奸人所害,或是被他們所擄,變成他們威脅陛下的工具,那臣妾肯定會先以死謝罪,絕不會讓陛下為難。”

她說這話隻是想向皇帝表個忠心,男人聽了臉色卻差得不行,剛剛還微微揚起的唇角落了下來,表情凶凶的,看起來像是要打人。

-----

作者有話要說:

一馬平川,沒(wo)有(ye)看(xi)頭(h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