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了飛霜殿, 江容十分自覺地跟在皇帝身後上了龍輦,然後就發現了不方便之處。
龍輦再寬敞也隻是轎子而已,佩劍掛在腰間, 坐下來會卡住,調整姿勢把佩劍斜倚著放的話又顯得有點傻氣。
想從皇帝那兒學點經驗, 卻見這人根本就沒帶佩劍, 身上幹幹淨淨什麽也沒帶,兩手空空看來就像是去郊遊的。
偷師失敗,她收回目光,又各種方法試了好一號兒, 最後隻能認命地把佩劍解下來, 才能勉強維持自己的端莊形象。
她和佩劍作鬥爭,皇帝作壁上觀看熱鬧。等她把劍橫擔在腿上坐穩了, 才開口問她:
“怎麽不背弓箭了?”
江容正低頭摩挲劍柄上的紋路呢, 聽他這麽問, 動作慢了下來,抬頭看向他。
“臣妾現在還不會騎射, 帶了弓箭也沒用, 此行是去打獵的, 自然要輕裝出行,不給陛下添麻煩, 防身的話有這柄劍就好了。等以後臣妾學會了騎射,再帶弓箭也不遲。”
皇帝微微勾起唇角, 看著她似笑非笑:“你還想學騎射?”
這表情江容都看膩了。
總喜歡用這種瞧不起人的眼神看著她, 聲音卻該死的好聽, 偏偏還長得這麽帥,讓她每一次都恨不起來, 隻能偷偷翻白眼。
顏控,聲控,無可救藥。
江容視線下移。
要是再配上這雙手……
算了。
沒什麽是她不能原諒的。
收回目光,江容點頭道:“騎射騎射,二字不可分離。既然要學騎馬,射箭肯定也要一起學。再說了,陛下的女人豈能連騎射都不會?聽說那北國的女子個個都會騎射,尤其是他們的皇後,更是女子中的騎射冠軍。”
皇帝道:“北國乃遊牧之國,其國人生長於馬背上,會騎射是自然的。”
江容昂首道:“臣妾不管。同樣是皇帝,臣妾不允許陛下比別的皇帝差,別國妃子會的臣妾也要會,以後說不定還能給陛下長臉呢。”
皇帝:“朕聽聞,越國女子入宮選秀時,會遊水的更可能被留牌子。”
江容:“臣妾也會!臣妾不但會遊水,還會跳水,以後跳給陛下看。”
皇帝沒有糾結什麽是“跳水”,轉口說道:“齊國妃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江容:“臣妾會琴棋畫,書法還在學。臣妾的書法可是陛下親手教的,學成後寫出來的字肯定比她們的好看。”
皇帝頓了片刻:“不論是哪國妃子,她們都會為皇家綿延子嗣。”
江容挺起胸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斬釘截鐵道:“等臣妾調養好身體,臣妾也會!”
皇帝輕笑出聲。
“腦子不大,想的倒是挺多。”
江容佯作生氣,嘟著嘴道:“陛下好生過分。臣妾事事為陛下著想,不怕辛苦也要學習騎射,就是為了陪陛下一起打獵,日後有機會給陛下掙臉麵。陛下卻屢次嘲諷臣妾,還說臣妾沒腦子……”
皇帝眉梢微挑:“當真隻是為朕?”
江容支支吾吾片刻:“也有一點點原因是臣妾喜歡運動,想趁機鍛煉身體。若是每日都待在宮裏不活動,長時間下來就會變得弱不禁風,風一吹就倒了。臣妾想和陛下白頭偕老,自然要有一副好身體。”
白頭偕老。
怎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說出這樣的話?
才剛說了要給他生孩子,又說這種白頭到老的話,簡直就是在挑戰他的忍耐力。
李晨瀚眸色微變,漆黑深邃的瞳子裏氤氳翻湧著常人看不懂的情緒。看似平靜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慢慢遊移,最後落在江容頭上那塊屬於他的綸巾上。
不止綸巾。
這綸巾是他的,她現在整個人也都是他的。
好想抱抱她。
掩在袖子下的手稍稍握緊,他壓抑著心中翻湧的情緒。
少女低頭自顧自地說話,讓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量她,不用怕被察覺發現。
過了好一會兒,那股衝動才被壓製下去,李晨瀚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臉,然後改為捧著她的頭**。
“朕說錯了?你這腦子難道不小?”
江容捉著他的手,掰又掰不動,也不敢用指甲去掐他,隻能無力掙紮。
“陛下別轉……別轉了,這是臣妾的頭不是球。再揉發型就亂了……”
求饒不成,江容急中生智:“哎呀我頭好暈。”
男人喪心病狂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江容捂著腦袋靠在一邊繼續裝柔弱。
“臣妾的頭好暈呀,陛下,怎麽辦?”
她剛開始說頭暈的時候,李晨瀚確實慌亂了一下,想抬起她的臉看她是不是裝的,又怕她是真的難受會傷到她。
眼下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見她臉上的痛苦不像是真,才稍稍放下心來。
滿嘴甜言蜜語的小女人還在裝,李晨瀚眼底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卻很冷淡。
“愛妃既然身體不適,那便回去歇著吧。”
江容動作一僵。
喊暈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她借著理鬢角碎發的動作緩解尷尬,手順著往上揉揉太陽穴,又做出驚訝的樣子。
“哎呀,又不暈了哎,好像隻是剛才有點暈,現在緩過來了。”
皇帝也不拆穿她:“真的不暈了?等會兒在馬背上顛簸,也許還會暈。”
江容連連擺手:“不暈了不暈了,在馬背上也不會暈的,適應了就好。臣妾剛才那樣也是不適應才會發暈,陛下若是不信,您現在再轉轉我的頭,保證不會暈了。”
皇帝輕嗤一聲,沒再說話。
等到了馬場,馬場主事已經吩咐人選了好幾匹寶馬在候著了。
純白的,純黑的,淺金色的,棕色的,或是黑中帶一點白,或是白中帶了點黑……數十匹寶馬散布在不大不小的馬圈裏。
江容一下馬車就被它們吸引住了目光,連佩劍都忘了,還是青梔給她帶上的。她眨也不眨地看著它們,怎麽也舍不得移開眼,差點沒忍住直奔過去。
好在心裏還有點理智。
站在原地等皇帝先抬腳,她才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走過去。
路上也沒心思看腳下,注意力全在馬身上。
“陛下,這些馬都好漂亮呀,應該都是汗血寶馬吧?臣妾以前在越國可沒見過這麽好看的馬,不知陛下想騎哪一匹?”她問。
等皇帝挑了馬,她就可以趁機找他求一匹。
哪怕不曾了解過馬,單從馬兒的外表和它們的精氣神來看,她也能看出這都是萬裏挑一的好馬,不管是哪一匹她都喜歡。
當然,她最喜歡那匹黑中帶了點白的馬。那匹馬的身體也是純黑色的,但是額間有一點白,看起來非常有感覺,像是以前看過的神話傳說中的黑龍三太子。
馬脖子上的鬃毛長長的,很飄逸,風吹過來的時候,鬃毛在空中飄舞,就像洗了飄柔一樣自信……
要是能帶回皇宮就更好了。
皇帝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那匹黑馬。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馬圈前。馬場管事向皇帝行禮,皇帝隨手示意他們起來,指著“黑龍三太子”道:
“這匹。”
江容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看來臣妾和陛下的喜好一樣呢,臣妾也覺得它很好看。”
馬場主事馬上介紹道:“陛下,娘娘,這些都是純種的汗血寶馬,這匹是今年年初才剛剛長大,被篩選出來的,還未有名字。”
皇帝看向江容:“愛妃既然喜歡,覺得該給它起什麽名字?”
江容當然不敢把自己偷偷給它起的名字說出來,這年代皇帝把自己視作真龍天子,“太子”這種字眼也很敏感,指著一匹馬說它是“龍太子”,豈不是把皇帝和馬相提並論了?
反正這匹馬都被皇帝選了,和她無緣,不如把皮球踢回去。
“臣妾不善起名,還是陛下給它賜名吧。”
皇帝:“勿要推辭。”
江容一臉乖巧:“好的。”
她想了想,突然想到一個絕佳的主意。
“陛下覺得‘烏騅’如何?”說完,認真觀察皇帝的表情。
“烏騅。”
皇帝將這兩字噙在嘴中念了念,末了,轉頭看向江容,臉上難得露出讚許的表情。
“愛妃日後不必過分謙虛,這名字很不錯。”
被誇獎了,江容忍不住笑開來,然後又聽皇帝說道:“愛妃起的名字甚好,其他幾匹的名字也都交給你了。”
江容:“……”
皇帝挑眉:“怎麽?”
江容忙誠懇道:“陛下,這寶馬必須配好名,名字不好會委屈了它們。認真想的話又務必要用太多時間,耽誤陛下打獵可不好。不如先去打獵,等臣妾閑下來了再仔細想想,回頭全寫在紙上由陛下挑選。”
皇帝卻說:“今日不去打獵,先教你騎馬。”
騎馬也行!
江容眼睛亮了亮,想到剛才的試探還沒完成,就指著那些想好了名字的馬,一一說道:“這匹純黑色的叫‘追風’,那匹淺金色的叫‘絕影’,白色的叫‘白雪’,紅色的叫‘赤兔’,白色帶了點黑的叫‘的盧’,陛下您看如何?”
烏騅是西楚霸王項羽的馬,皇帝聽了這名字卻不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感興趣還是如何。
韋應物是唐朝詩人,他既然知道韋應物的詩,不應該沒聽說過項羽和烏騅的故事。
如果他對烏騅這個名字不敏感,劉備的的盧、呂布的赤兔、秦始皇的追風、曹操的絕影……應該夠引起他的注意了吧?
皇帝卻隻顧著點頭。
“愛妃聰慧,甚得朕心,可有想要的賞賜?”
聽到“賞”字,江容眼前一亮,也不糾結證實什麽了,指著那匹淺金色的馬:“臣妾想要這匹飛電。”
本以為皇帝絕對會答應她這個小小的要求,誰知臭男人卻微微搖頭,指了指她身後。
江容回頭看去,看了一圈,目光最後落到剛才被她直接忽略了的那匹小馬身上。
江容一臉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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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容容:我說甜言蜜語哄你,你卻讓我騎矮馬?人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