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皇帝賣關子不肯把話說清楚, 讓江容好奇了一路,路上的風景似乎也沒那麽好看了。

狗男人的嘴實在緊,他想賣關子吊人胃口的時候, 不管用什麽方法都別想從他嘴裏得出半個字的答案。江容試探來試探去試探不出什麽所以然, 不能拿他怎麽樣, 隻能自己生悶氣。

紫藤的時間估算得挺準,中午在路上找了個酒樓吃了一頓飯,他們傍晚才到的行宮。

到達目的地時,又到了吃晚餐的時間。時值初夏,吃過晚飯後天還亮著, 皇帝擺駕去飛霜殿,把江容也叫了過去。

“什麽?和你一起住?”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九曲回廊上,身後還浩浩****跟了一群宮女和太監。

皇帝腿長步子大, 一點兒也不顧及身後之人的感受。江容邁著小步子在後麵追得氣喘籲籲, 又因為這個爆炸性的消息, 讓她甚至忘了今早出發前他賣的關子。

江容:“怎麽就要和——”

她話說到一半,皇帝突然停下腳步。江容沒刹住腳, 整個人撞了上去, 鼻子撞在他硬挺的後背上, 差點沒疼出眼淚。

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她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視線不是很清晰。

女孩眼睛濕漉漉的,像極了行宮裏養著的各種小獸, 它們自幼被人養著, 也喜歡用這種可憐又可愛的眼神看著每一個接近它們的人。

想到她在鏡子裏時就喜歡招惹那些貓貓狗狗, 李晨瀚心底有了主意。

“不願意?”男人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江容連忙搖手, 否認道:“不是不是,就是有些奇怪。臣妾聽聞驪宮很大……”

不至於要兩個人合住在同一個寢殿裏吧?

再說了,這驪宮的飛霜殿就相當於皇宮裏的長樂宮,是專供皇帝住的地方,她一個小小昭儀住進去不合禮數。

雖然這皇帝本來就不怎麽管禮數。

兩人原本離得近,江容剛才說話的時候悄悄後退了小幾步。她努力這麽久才拉開的距離,皇帝隻消上前一步,就輕而易舉地把她逼到了牆角。

他要是再把手撐在她身後的牆上,就是個標準的壁咚姿勢。

“可還記得朕與你說過的‘好戲’?”男人湊近了,低聲在她耳邊問道。

要問問題,問就是了,湊這麽近做什麽?

江容心中腹誹,麵上一片平靜:“記得。”

她說完,抬眼飛快地橫了皇帝一眼,嘟了嘟嘴。

“陛下不肯告訴臣妾,害臣妾好奇了一路,來的路上那麽多風景都沒心思看了。”

她話音未落,皇帝抬手掐著她的臉。

“膽肥了,敢給朕臉色看?”

他既然能直白地說出這句話,說明他並沒有真的因她的不敬生氣,江容的膽子就更往肥裏去。

臉上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一點點小肉肉還在皇帝手上,江容捉住男人的手自救,一邊說道:“臣妾怎麽敢呢?就是有些不高興。不過陛下告訴臣妾是什麽好戲,臣妾就一個笑給您看。”

男人輕嗤一聲,好看的鳳眸裏似有絲嘲弄的意味,靜靜地打量著江容的臉。

“朕倒忘了愛妃是天香公主,越國第一美人,回眸一笑有傾國之姿。”

江容笑了笑,很上道地表忠心:“那些都是虛名,臣妾隻要陛下喜歡,就心滿意足了。”

皇帝眉梢微挑,慢條斯理道:“那真是可惜,朕對美色並不感興趣。”

江容:“也是,陛下俊美無儔,仙姿逸貌,器宇軒昂,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這麽好看的一個人,想看美人的時候照照鏡子就可以了,普通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就比如後宮裏的那些女人。長得好看的人也不一定對他的胃口,比如被他用來“殺雞儆猴”的盛清河。

想用美色迷惑他,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行了。”皇帝打斷她的話,同時也後退一步,放開了對她的禁錮。

眼神似是在示意她跟上,江容跟在他身後繼續往飛霜殿的方向走去,才聽他解釋原因。

“德妃的父親盛國安你見過了,藺嬪的父親藺宏博乃輔國大將軍,掌管京郊附近的駐兵。”

話說到這裏,江容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貶德妃為婕妤,把盛國安那個鬧事的兒子盛清江送去邊疆,美其名曰為“曆練”。

別說盛國安了,就連她也不信皇帝安的是好心。

聽說那是盛國安最寵愛的孩子,盛國安愛子心切,皇帝此舉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更可能會加深盛國安對他的恨意。

邊疆雖無戰事卻也不平安,盛清江去的是晉魯兩國的交界處,她前幾天給皇帝念奏折,奏折上提到了魯國往其邊城增設了不少兵力之事。

這兩國一旦開戰,盛清江能不能活下來,真的隻能看他的造化了。

先是惹怒盛國安,又借著藺靜嫻打壓藺宏博,他們一個是百官之首的丞相,一個是掌管京郊駐兵的大將軍……

同時得罪這兩個厲害角色,皇帝是想幹嘛?

玩刺激?

“雖說德妃姐姐、藺嬪妹妹和那個盛清江都是咎由自取,可陛下如此不給他們留顏麵,丞相和藺將軍說不定會以為陛下是在故意針對他們……”

跟在他們身後的宮人們一直都和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江容可以放心地和皇帝說話,不用怕被聽了牆角。

皇帝並不說話,江容繼續猜測道:“再往深了想,他們會不會以為陛下是故意借此發難,把這當成是陛下想要動他們根基的訊號……”

江容話說的有些猶豫,心裏也是有些忐忑的。

這是她第一次當著皇帝的麵分析這麽多。

此事涉及朝中大臣,還是那麽重要的兩個大官,她這麽分析幾乎可以說是涉政了,和以前那些小打小鬧賣弄小聰明不一樣。

自古當皇帝的都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眼前之人是不喜歡花瓶美人沒錯,但他的接受程度在哪兒?江容心裏暫且沒有定數。

這也算是她的一種試探吧。

在危險的邊緣伸出試探的小腳腳,皇帝若是不討厭她這樣的聰明,她就可以繼續理智分析下去,他們之間也能有更多共同話題了。

皇帝隻“嗯”了一聲:“繼續。”

江容悄悄觀察他的表情,見他神色淡然。本想就此放下心來,卻又想起他這個人向來不動聲色慣了,表情平淡不能說明任何原因。

她想了想,把到了嘴邊的話吞回去,換了個方向問道:“陛下說的好戲,難道和他們二人有關?”

皇帝並不直接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個話題。

“先帝去後,朕的那些好兄弟為爭奪皇位,死傷慘重,隻餘朕與定王、懷王三人。懷王乃先帝寵妃鄭貴妃之子,先帝若能多活十幾年,這天下應是他的,隻可惜先帝死的早。”

有些人,嘴上說著“可惜”,說話的語氣裏卻一點可惜的意味都沒有。

江容再悄悄看了看皇帝,見他表情仍舊如常,也不插嘴,豎著耳朵繼續聽。

“定王懦弱無能,平日裏都縮在定王府,不輕易外出。懷王受驚成了癡傻兒,且年紀尚小還未婚配。皇家暫時無新君可立,哪怕朕已有嗜殺妃子的惡名,他們還要送人進後宮,不過是為了這一點皇家血脈。”

回想起以前看過的影視劇橋段,江容猶豫著插了句嘴:“那定王會不會是韜光養晦——”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飛霜殿的大門口。

皇帝停下腳步,側頭看向江容。

半晌,薄唇微啟:“倒是聰明了不少。”

江容低眉順眼表功勞:“都是陛下教導得好。”

皇帝挑眉:“朕如何教導你了?”

江容一臉正色:“陛下告訴臣妾盛丞相和藺將軍的事,讓臣妾分析其中緣由,不就是在教導嗎?有陛下這樣的先生,臣妾若是不多長點腦子,豈不是愧對了您的栽培?”

她這彩虹屁愉悅了皇帝,向來冷俊的男人難得笑了笑,笑容很淺,稍縱即逝。

卻還是被江容眼尖地看到了。

就是可憐了她的小臉蛋兒,又被皇帝掐了一把。

有些壞習慣就是這樣不經意間養成的,偏偏她還不能糾正,隻能由著他去了。

皇帝捏了她的臉,周身散發的氣息似乎都溫和了不少。江容揉著臉跟著他進了內殿,除了薛福和青梔之外,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頭。

青梔和薛福也隻是侍立在內殿門口,殿內隻有江容和皇帝二人。

皇帝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封信,遞給江容。江容拆開粗看了一眼。

“定王妃生了個男孩。”

江容觀察皇帝的表情,歪頭想了想:“所以那些人要開始打歪主意了?那陛下前幾日的舉動,不就相當於間接推了他們一把?”

可是這和讓她住飛霜殿有什麽關係?

難道那兩人膽大包天想直接刺殺皇帝?皇帝怕她這個打手小妹太早領盒飯,才勉強拉她一把?

“這幾日興許會有刺客,朕身邊是驪宮最危險又最安全的地方。愛妃若是不想住這飛霜殿,也可自尋住處,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可就看愛妃你自己的造化了。”

“想!怎麽會不想呢?!臣妾恨不得時時待在陛下身邊,這麽好的機會怎能錯過?!”

江容狗腿地湊到皇帝身邊:“就是臣妾的睡相不太好,怕吵著陛下。”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愛妃莫非是有夜遊症不成?”

“那倒沒有,就是比較喜歡亂滾被子,偶爾翻個身什麽的……不過臣妾自己蓋一床被子的話,應該就不會吵到陛下了。”

李晨瀚看著女孩近在咫尺的臉,若有所思。

心難以自持地動了動。

是夜,熄燈後。

今天天氣很晴朗,月色正好。躺在龍**,李晨瀚微闔了眼,卻怎麽也無法入睡。

過了好一會兒,耳畔的呼吸聲漸漸平緩,他才睜開眼,側頭看向床內側的人兒。

讓她與他同住飛霜殿,確實是為了護她安全。但他的本意是讓她住在偏殿,而不是像這樣,邀她與他同塌而眠。

他不敢高估自己的自製力。

更何況,心愛的人就躺在他身側,他卻什麽都不能做,對他來說又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但在聽到她說那些話時,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女孩的呼吸很平穩,看樣子應該是睡熟了,李晨瀚悄無聲息翻了個身,撐著頭看她。

“愛妃。”

“容昭儀?”

“容兒。”

沒有回應。

他掀開兩人的被子,把少女從她的被子裏撈過來,撈進自己懷裏抱著。

好像心都被填滿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憨憨:終於抱到了,快樂。

容容這就像是自己送上門的肉包子,熱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