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生怕自己被當成流氓的沈驚蟄看著越走越近的蘇盼,努力地深呼了一口氣,不停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慌!沒幹過的事有啥好慌的!
幾個深呼吸過後,沈驚蟄平複了心情,決定主動出擊,看看這女同誌到底要幹啥!
這樣想著,沈驚蟄主動朝離自己就隻有幾步遠的蘇盼喊道:“這位同誌,看看衣服不?我們這攤位賣的衣服可都是從滬市的百貨商場進的貨,是現在最時髦的衣服!也最適合像您這樣年輕漂亮的女同誌穿了!”
對於未來大佬的熱情招待,蘇盼盛情難卻地拿起兩件衣服,問了問價:“這一件衣服多少錢?說起來,我之前在xx大街見過你擺攤,怎麽沒繼續在那裏擺攤了?這邊還是有點偏僻,感覺客流量沒有那地方大。”
“買一件18,買兩件35,都不用布票。”
沈驚蟄想不明白蘇盼這一番好似是在套近乎的話是想表達什麽,便隻能故作憨厚一笑,呲著一口大白牙,對她說道:“我說看您怎麽這麽眼熟呢!那您可也算是我們攤位的熟客了。這樣,我給您個成本價,按15塊一件算,您看怎麽樣?”
百貨商場裏那些正兒八經從服裝廠裏進貨的衣服連著布票頂了天也才十五塊錢,到他這倒成了熟客才有的優惠成本價。
明明是賺了大頭,可偏偏這人就能把話說得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反而覺得占了便宜,怪不得人家曆經那麽多坎坷還能成大佬,果然是會做生意,值得學習。
就是……
審美差點。
蘇盼看著剛隨便拿起來的一件衣服,又看了看沈驚蟄的穿著,和大概就是為他犧牲的發小,還有站在後邊的倆小姑娘的裝扮,仍覺得辣眼睛。
不過也是,她覺得這衣服侉裏侉氣,是因為見識過後世那些洋氣時髦的衣服,可現在的人沒見過啊。都是看了也穿了那麽多年樸素簡單工裝的人,乍一看這花裏胡哨的衣服,可不得心動。
根據這幾天的觀察,沈驚蟄這攤位是周邊幾個小攤小販裏最受歡迎的,每天少說得賣三五件,多說能賣□□件都不止。而且這一件按他說的成本價往外賣,都至少還能再盈利一半的錢,一天掙個二三十,跟鬧著玩似的!
怪不得他們會被人盯上——
要知道,在90年初的時候,她在滬市這個平均工資要高於其他地方的城市,累死累活當保姆一個月也才隻掙三五百塊。
可現在才幾幾年啊,沈驚蟄他們幾個就已經日賺二三十,月賺六七八百塊了!連自己這半個外行人隨便觀察兩天都能估摸著算出他們的盈利,這要是讓有心人知道他們這幾天就能賺到正常工人一個月工資不止的錢……可不是得讓人盯上嗎!
看著一直躲在最後麵,用厚厚劉海蓋住麵容的王紅星,蘇盼覺得,後世那個從監獄裏蹲了二十年,再出來時孑然一身,隻剩憤世嫉俗的他或許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而忘記了,真正有罪的從不是美麗,而是一顆貪婪的心。
想到這裏,蘇盼突然沒了剛剛的輕鬆情緒,自心頭湧現出一股頗具緊迫的情緒。
“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
蘇盼猛地冒出來的這一句,讓原本還嚴陣以待的沈驚蟄愣住了。
看著沈驚蟄因自己這一句話而通紅的臉頰,和他身邊那位發小揶揄的目光,蘇盼莫名產生了一種類似登徒子調戲人後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的……羞愧?
至今仍沒能從自己上輩子壽終正寢的年紀中脫離出來的蘇盼轉念一想,就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冒犯,連忙說道:“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
蘇盼沒法解釋自己怎麽會突然冒出來這一句話,就像是她也不能拉著沈驚蟄說什麽你印堂發黑,過陣子必有大災的話一樣。
破罐子破摔吧。
蘇盼沒繼續剛剛的話題,隻放下剛手裏拿著的衣服,從自己大大的手提袋裏拿出了她包好的衣服遞給沈驚蟄:“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你們幾個人挺會做生意,又和我一樣都是外鄉人,來京市打拚都挺不容易的,所以——”
“要合作嗎?一起賺錢那種。”
……
此時的沈驚蟄還沒有進化為後世那位沈大佬那樣多思多疑的樣子,雖然也是有覺得蘇盼這個人奇奇怪怪的,但年輕人特有的對自己的自信、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和同樣想要賺大錢的野心,還是讓他暫時收起了對蘇盼的戒備,同意了對方想要找個地方詳談的要求,並提前把攤收了,帶著瘦猴兒三個人一起,跟著蘇盼來到了一處沒什麽人經過的死胡同。
這地方說話倒是安全,倒是蘇盼一個人對著沈驚蟄和他發小四個人,反而是襯得她有些不安全。
為避免誤會,沈驚蟄和瘦猴兒都自覺站在了鄭小娟和王紅星的身後,讓三位女同誌麵對麵,他們則處於外圍,既不影響說話,也能在胡同外麵過人的時候,能擋著點來往的目光。
時間有限,環境也一般,蘇盼也不扭捏,直接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現在幹的買賣,就是從外地淘換洋破爛回來,改個標簽、價格,出手價格至少翻一倍對吧?這買賣看著不錯,也挺掙錢,但風險極大,屬於投機倒把罪的範圍,一逮一個準。”
四個人:“……”
談合作還帶紮心的?
麵對幾個人越發防備的目光,蘇盼繼續欲揚先抑地說著:“這買賣不光風險大,而且幹不長久,但這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京市水深,你們現在這買賣有多賺錢你們自己心裏清楚,沒人見了會不眼饞,所以——”
“獨樂了不如眾樂樂。”
蘇盼說了這麽一句話後,目光直直望向沈驚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沈驚蟄:“……”
好吧,他能明白。
……
蘇盼這個與沈驚蟄有所共識的計劃很簡單——
就是從小本經營變成批發生產;從自己擺攤賺來往顧客的錢,變成從攤販兜裏掏錢;從自己在別人那裏花錢取貨,變成別人從自己這裏進貨。
說白了,就是從線下零售變生產源頭。
蘇盼隻簡單說了幾句,沈驚蟄就一點就透,明白了她這個賺錢辦法的可行性。
隻是……
沈驚蟄問道:“沒工人沒廠房就批不下來營業執照。沒有營業執照,也沒有關係背景疏通的話,一樣屬於不合法生產批發,還很容易被同行和本地人盯上。還有,怎麽才能讓其他人知道也願意和我們一起‘眾樂樂’呢?”
“很簡單,離開京市。”蘇盼認真回答道,“京市這邊什麽都貴,也什麽都不缺,真想靠這個賺錢,最好是去周邊二線城市,甚至是城市下附屬的縣鎮進行發展。那裏有沒有競爭力的市場、一群亟待掙錢的人和大片待開發的低價土地,是現階段最好的選擇。”
蘇盼的話給了沈驚蟄一個新思路。
從農村出來的孩子總是會想要擠進大城市,覺得大城市裏什麽都有。可如今一想,什麽都有不也代表著什麽都沒有嗎?——所有的機會都留給了什麽都有的本地人,而像他們這樣什麽都沒有的外鄉人,就算自我創造出了機會,也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盯上。
倒不如真像蘇盼說得那樣,到二三城市甚至是縣城裏去悶聲發大財!
想清楚這點後,沈驚蟄直接問道:“你想怎麽合作?”
和聰明人講話就是輕鬆。
蘇盼直截了當道:“我不知道你們手裏有多少錢,但我知道你們四個人的錢肯定是合在一起的方式,掙多少都平均分配,那我就當是入個夥,也跟著平均分錢。我也不占你們便宜,但這話得說明白了,畢竟這賺錢的主意是我出的,我手裏也有錢湊份,而且我還能給你們市麵上沒有的花樣,所以——”
她沒半點不含糊,直接抬巴掌比劃了一下:“所以這買賣不管是賠錢還是賺錢,賠多少還是賺多少,隻要是盈利,咱就三七分,你們七我三。”
這樣的比例看似是沈驚蟄他們占了大頭,但可別忘了,他們那可是四個人分,落到手裏的錢估計還沒有蘇盼分到的一半錢多。
但就像是她說的,賺錢的主意是人家出的,合夥做買賣她也肯定會添錢,尤其是剛剛瘦猴兒幾個人也都看了蘇盼親手做的衣服,那款式、花樣是真好看,這要是能量產,百分百賺錢!
所以,給人多分點也正常。
話說到這兒,合作就是板上釘釘了,剩下的就是後續工作,像是什麽入股交錢、城市的選擇還有賺錢計劃的具體內容等等,都得好好再商量、討論。
對於去哪個城市,蘇盼沒有參與,隻是提出“最好選擇有紡織廠和紡織原材料的地方,那樣布匹的價格會更實惠”的一個建議,至於具體去哪,她覺得還是讓沈大佬選擇,給他個自由發揮的機會。
選去哪兒發展可是個極為慎重的事情,沈驚蟄這一時半會的也真是不好選擇。不過也不著急,隻要趕在他生日以前離開京市就行。
幾個人討論得熱火朝天的,蘇盼卻沒有多留。
離開前,蘇盼對沈驚蟄叮囑道:“我雖然不是本地人,但我來京市比你們來得早,對市麵上的一些人和事都有些了解。有些事我不好直接說,但你們最好先別擺攤,再換個隱蔽點的招待所住,別那麽張揚。”
沈驚蟄不知想到了什麽,十分鄭重道:“蘇同誌,謝謝你的囑咐,我們一會兒回去就換地方住。還有,你放心,我們不會卸磨殺驢,等我們選好了要去的城市,就第一時間聯係你。”
說著,沈驚蟄把他手腕上的手表摘了下來,遞給蘇盼:“這塊手表是我第一筆賺到的三百塊買下來的,對我來說很有意義,所以今天我把這塊手表給你,你拿著這塊手表,就算是我對我們正式合作前所表達的一份誠意——”
沈驚蟄:”畢竟,今天時間真的太匆忙,具體的合作內容還需要再繼續詳談,所以……”
由於對大佬的信任,蘇盼還真沒想過對方可能會“卸磨殺驢”這事,如今沈驚蟄主動提起,她也意識到了自己太過想當然的態度是十分不可取的,也是日後一定要警醒的。
“我覺得我們可以各自寫一份計劃書出來。”
“???”
麵對沈驚蟄坦**又規矩的表現,蘇盼一邊自省一邊思索他話裏的意思,暫時沒有接過那塊手表,隻說道:“沈同誌,你看這樣怎麽樣——”
“兩天的時間,你把你能想到的內容都寫出來,我也去寫我的內容,兩天後還是這個地方,咱們交換計劃書,到時取長補短,求同存異,爭取各自利益最大化的同時,也保證咱們的生意能像說得那樣順利開展。”
沈驚蟄沉吟片刻,點頭道:“可以。隻是這塊表還請蘇同誌你務必收下,等會兒我再給你打張欠條,畢竟你已經和我們分享了賺錢計劃,我們也不能光占便宜不表示。”
要不怎麽說沈驚蟄這人在後世就算是經曆了那麽多坎坷也能成功呢,做事說話的確是穩妥大氣又規矩。
蘇盼也懂得在商言商的道理,自然也就沒客氣地接過了手表。
別說,這表倒是還真挺好看的。
蘇盼晃了晃手裏這塊精致漂亮的男士手表,對著沈驚蟄笑吟吟地說道:“那我可就等著在不久的將來,沈同誌你帶著賺回來的第一桶金找我來贖這塊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