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10.03日更新
“但你還是來了。”
安靜而空**的胸腔有一瞬間的震顫。
沈卿盯著眼前人的眼睛, 恍然有所覺一般,覺得他想說的可能不止是這個。
沈卿按在沙發上的手,手指蜷了下, 輕抓著沙發的絨布, 下一秒,還未來得及說話, 已經被季言禮扯住小臂帶進了懷裏。
男人微微闔眼,換了個姿勢側躺,把沈卿抱進懷裏。
季言禮從後鎖著她,右手攬在沈卿的肩膀上, 一種完全攏進懷的姿勢。
他聲音低低啞啞, 將醒未醒般響在她的耳側。
“再睡會兒。”
沈卿動了下身體,往後扭頭, 輕著聲音問:“八點多了, 你不吃飯嗎?”
季言禮閉著眼低聲笑:“困。”
整個二十八層都熄了燈。
兩人躺著的沙發在辦公室的西北側,頭頂有兩米寬的玻璃穹頂。
昏沉的夜色裏, 仰頭,仿佛觸手可及, 能摸到滿捧的星光。
平緩而均勻的呼吸聲響在耳旁,沈卿枕在季言禮的手臂上,透過落地窗, 往外看了會兒, 沒多久打了個哈欠也睡著了。
......
雖然這沙發已經足夠寬敞, 但兩個人睡, 還是有些擠。
沈卿再一次翻身時, 後背懸空了一半,被人撈著腰重新抱了回去。
短暫的失重讓沈卿從睡夢中掙紮著醒來。
“怎麽睡個覺也不老實?”是季言禮的聲音。
沈卿掩著唇打了個哈欠, 意識到季言禮說的是什麽。
還略微有些混沌的意識讓她放下防備,下意識埋頭在季言禮胸前蹭了蹭。
虛著聲音囁嚅:“你睡外麵試試。”
季言禮還合著眼,提了滑落下去的毛毯搭回兩人身上,抬手把沈卿往懷裏壓:“那你睡裏麵?”
沈卿用力擠了擠眼睛,翻了個身,伸手去摸茶幾上的手機。
手機屏亮了下,沈卿看到上麵的時間。
“季言禮,醒醒,別睡了,”沈卿推身邊人的肩,聲音虛軟,“十點半了,再睡真的要在這邊過夜了。”
沈卿的頭發有淡淡的果香,散亂成一團,窩在季言禮頰邊。
季言禮握著沈卿的手把她翻過去。
他左手包著沈卿拿手機的那隻手,右手拎了她另一隻手的食指戳在屏幕上,訂了兩個鬧鍾。
一個十點五十,另一個十一點十八。
季言禮半眯著眼睛,適應手機的光亮:“睡到十點五十。”
沈卿盯著後一個,實在不明白季言禮為什麽要訂這麽一個有整有零的鬧鍾。
正琢磨的時候,沈卿忽然被人托著後腦,用唇碰了碰鼻尖。
“真的很困,”季言禮唇滑下去,很輕地吮了下她的下唇,“乖一點。”
沈卿無奈,隻得縱容抱著她的人,再次頭抵著她的肩膀沉沉睡過去。
偌大的辦公室,重歸安靜。
沈卿側頭望了眼身旁的窗戶。
先前還轉著的射燈光線已經暗掉了。
昏沉的夜色裏,隻有頭頂的彎月和鋪陳一片的星光。
高新區本來就離市裏很遠,季家的這兩棟樓又是在整個高新區的西北角。
遠離城市的喧囂和吵鬧,仿似沉沉星空下,隻有你和你身邊的他。
沈卿眨了眨眼睛,收回思緒。
季言禮的手臂緊緊環在沈卿腰間,她動彈不得,唯一解放出來的隻有兩隻手。
百無聊賴間,沈卿輕歎了口氣,沒什麽目的地翻了翻自己的手機。
隨後,恍然間發現,二十二個小時前,也就是今天的零點,時恒湫給她發過一條消息。
很簡單的四個字——“生日快樂”。
沈卿楞了下,再接著看了眼收件箱,確實有幾條來自銀行和運營商公司的生日祝福。
最近事情太多,她確實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沈卿手指按在時恒湫給自己發的那條消息上,思索了兩秒,還是沒有回。
她還是覺得,至少,暫時,她和時恒湫還是不要有什麽聯係才好。
手機放下時,沈卿不期然地又偏頭看了眼季言禮。
即使是這樣躺著,他還是比她高不少。
低垂著頭搭在她的肩膀處,頭發紮得她很癢。
睡得是真的很熟......
沈卿略微有些鬱悶地瞪了下眼睛。
眼看馬上就要第二天了,這人也沒有跟她說一句生日快樂,八成是真的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談不上失望,但心裏確實也有那麽一點不大對勁。
沈卿瞥了下茶幾上扔的鑰匙串。
季言禮的鑰匙,上麵還掛著那個千紙鶴。
至少她當時還送了他一個千紙鶴,讓他找自己兌換心願。
這麽想著,沈卿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季言禮的睫毛。
她動作沒有刻意放輕,有些泄憤地摸上去,食指左右撥了兩下。
季言禮意料之中地被摸醒。
他揚手捉住沈卿的手,輕嘶了一聲,有些教訓人的口吻:“真就不讓人睡是不是。”
沈卿也有點脾氣,“嗯”了一下,悶著臉回了個“是”。
她這麽坦白,倒是把季言禮氣笑了。
季言禮看了沈卿一眼,笑了聲,撥著發頂從沙發上坐起來。
他把毯子攏在沈卿身上,鬆了顆扣子站起身,往一側的酒櫃走。
“幾點了?”季言禮背對沈卿站在酒櫃前,抬手打開酒櫃右側的玻璃門。
沈卿看了眼手機,聲音悶悶的:“十點四十七。”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報複季言禮剛剛訂的那兩個鬧鍾,也回答的有零有整。
季言禮盯著眼前的幾個酒瓶輕勾了唇,調整了聲音,問身後坐在沙發上的人:“喝點什麽?”
沈卿攏著毯子把自己裹近,盯著季言禮的背影險些想翻白眼兒。
神經病嗎,大晚上不回家,在這兒喝酒。
“什麽也不想喝,”沈卿語調沒什麽起伏,催季言禮,“你趕快吃完飯,回家了。”
季言禮從架子上挑了瓶度數偏高的白葡萄酒,開了蓋子,倒進一旁的弧形醒酒器裏。
不太在意的:“等會兒回。”
他右手夾了兩個玻璃杯,左手拎著醒酒器,轉過身:“不餓,晚上吃過了。”
沈卿眼睛瞪圓了些:“段浩不是說......”
沈卿反應過來,語調略微揚高:“你們兩個一起騙我?!”
季言禮走過去,把酒瓶和杯子放在窗前的圓桌上,緊接著回身兩步,把沙發上的人抱起來放在桌旁的軟椅上:“對啊,你不是知道嗎。”
沈卿閉了閉眼,無奈地攥了下拳頭。
隱約感覺到了是一回事,對方這麽大言不慚地講出來就又是一回事了。
“騙我好玩兒是嗎?!”沈卿真的生氣了。
但很難說這生氣的原因裏,“季言禮不知道她的生日這件事”是不是也占了兩分。
沈卿側頭看著往旁側走了兩步,站在桌邊提著瓶子倒酒的人。
啞白色的襯衣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袖口的地方因為挽起,多了些褶皺。
他像是沒聽到她的那句話,酒瓶的瓶口剮著杯壁到了兩杯葡萄酒。
沈卿還想說話,但被放下杯子移步過來的人伸手蓋住了頭頂。
季言禮彎腰站在沈卿身後,一手撐在她的身體一側,另一手蓋在她的發頂,把她的頭轉向窗戶那邊。
兩三米外,麵朝西北麵的通體玻璃窗,背對淮洲市區,往下看卻是縈繞在整個城市外圍的清淮河。
百十米寬,像玉麵緞帶一樣纏繞在淮洲近郊。
但因為靠近郊外,樓少人也少,更是沒什麽照明。
白日裏波光粼粼的清淮河,不得已與夜色相溶。
然而,像是回**在此時寂靜夜空裏的微弱火聲般——
黑漆漆的近郊河麵,卻在這一刻忽然星星點點地燃起了很多孔明燈。
一個、兩個、三個......成百上千個,在一瞬間照亮了河麵。
奶白色的薄紙,搖曳燭火。
沈卿稍有些驚訝地看著那些暖黃色的火光,清軟的聲線啞了點:“這是......”
“我生日你不是送了我一個願望,”季言禮手揉在沈卿頭頂,在她耳旁低聲笑了下,“多還你一些怎麽樣。”
世人祈願時,總愛點一盞孔明燈燭。
那如果是一片燈海,是不是能保這一生事事如願。
望你以後的人生,坦**明亮,事與願成。
季言禮從沈卿身後繞過去,在她右手旁的椅子上坐下。
兩個奶白色的圓形軟椅,扶手之間,僅隔了一拳的距離。
星星落落,錯落飄**的孔明燈,像一片火光似的海自河麵緩緩升起。
不得不說二十八樓這個高度,觀景真的很好。
不會太矮,讓你看不到全貌,但也不至於太高,讓你看不清那些景物的細節。
沈卿掩飾性地摸了身前桌子上的酒杯,唇壓著杯沿,抿了兩口。
微有點辛辣的酒,從喉管灌下去,熱的不止有脾胃,還有跳在胸腔的心髒。
半分鍾後,沈卿把杯子壓回桌麵時,舔了舔下唇的酒漬,猶豫了一下,淺聲問道:“如果我今天不來呢?”
她聲音低低的,帶著猶疑。
他騙她生病,其實並不能確定她會不會來。
季言禮輕笑一聲,同樣把杯子放下,語調懶散:“不來,就不給你看了。”
沈卿的手指蹭在玻璃杯底。
涼涼的杯麵,因為被沈卿的指腹蹭了太久,已然變熱了些。
季言禮的這話其實有點煞風景,但又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他不是那種說愛誰,就會一頭紮進去,不管不顧一直往前走的人。
他要回報,他要看到對方也走向他。
大概是跟一直以來太孤獨有關。
他要確確實實地看到對方向他表露出的痕跡,才會把手裏的袋子開一個口子,給對方看這碩大的袋子裏,早已放不下的愛意。
看到對方一點,就展露自己的一點,再看到對方一點,會再展露自己的一點。
沈卿在心裏描繪了下季言禮的形象。
突然覺得他有點像一個有點可憐的傲嬌鬼。
沈卿垂眸,很輕地彎了下唇,但與此同時,掌心卻也像被針紮似的微微澀痛。
如果可以,她其實也想好好地愛一下他。
沈卿半垂著睫毛,眼睛被玻璃杯上印得火光刺得有些酸痛。
她想,如果有一天,能讓季言禮在不確定有任何回報的前提下,表達自己的愛,那他一定愛慘了那個人。
孔明燈海升得越來越高,火光透過落地窗,映在房間裏。
沈卿的思緒還沒有完全收攏,還在想到底會不會有那樣的人。
忽然聽到一旁的人開口,問她。
“你是在夜裏生的?”
沈卿偏頭過去,看到季言禮被火光照得明亮的側臉。
他躺靠在座椅裏,依舊是疏懶的樣子。
“對,晚上,快淩晨了,”沈卿回憶著,“是十點多還是十一點來著......”
沈卿話沒說完,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下,很溫婉的樂聲。
是剛剛季言禮訂的第二個鬧鍾。
沈卿的手觸到手機,突然想起,那個她已經幾乎想不起來的出生時間,好像確實是晚上十一點的十幾分。
她恍然,再次側眸看過去。
這一次她仔仔細細地看清了男人帶笑的側臉。
他動了動唇,沉而緩的男音響在此時寂靜的房間。
季言禮沒有說“生日快樂”,他說的是——
“謝謝你。”
“在二十五年前的此刻降生。”
他語調很輕,像怕驚擾了誰的夢。
沈卿一時怔楞,忘記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太多人跟你說生日這天要快樂,但卻很少有人說謝謝你的出生。
季言禮右手搭在身旁的杯子上,望著眼前窗外的火光。
他唇邊噙著笑。
謝謝你在二十五年前的今天出現在這個世界裏。
在二十五年後,陪我走了一段短暫,卻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後”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