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這時候的大家夥, 大部分人都在沈九龍的家旁邊的水泥地壩上站著看熱鬧,因為大晚上的正是大家夥最活躍的時候,白天睡了一整天, 晚上就沒幾個人在家睡覺。
幾戶人家家門口的白熾燈燈泡射出來的光線隻能照亮十幾米的距離, 再遠一點, 便融入了漆黑的夜色裏。
雲牧野把人放到了平時很多人坐著乘涼的大石塊上, 可能是因為這裏離水源比較遠,這棵樹也不大, 根係不深找不到地下水,頭頂原本應該綠意盈盈的大樹此時卻光禿禿的,葉子早就枯黃掉落到了地上化成了一捧灰, 樹幹也幹焦焦的, 沈知意前幾天還聽到有人說要把這棵樹砍了拿回家當柴燒。
這時候周圍已經安靜下來了, 四周的寂靜讓沈知意覺得毛骨悚然, 她甚至在這麽炎熱的季節裏,發起了抖。
現在回想起剛才一群老鼠、蛇從他們身邊跑過的爬過的情形就頭皮發麻, 大多都在原地喘著粗氣平複自己的呼吸。
趙德柱最先發出聲音,“沈知意, 你剛剛的話什麽意思?不懂就不要胡說八道。”
沈知意有些後怕,心跳沒有變緩,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的災難反而更加忐忑不安,顫聲回答道, “現在還不明顯嗎?地下水突然變得那麽混濁,現在老鼠和蛇成群結隊的亂爬,不是地震要來了是什麽?”
有人驚疑不定, 但是更多的人卻覺得沈知意在胡說八道,“怎麽可能, 你別瞎編亂造,我們這裏可從沒地震過。”
有人看向了沈德昭,畢竟他是村裏唯一一個老師,老師這名頭,在村裏還是很有威望的,“德昭,你來說說,沈知意是不是胡說的,咱們祖祖輩輩生活在村裏,就沒聽說過什麽時候有過地震。”
沈德昭卻麵色難看,“有可能要地震,現在這些現象在書裏都學過,叔,別不信。大家今天晚上最好都到空曠的地方待著,要是在家裏,真地震了,可能命就沒了。”
他說出這番話之後,村裏大部分人已經開始動搖了,恐慌的氣氛慢慢在眾人之間蔓延。
但是一個村裏總有幾個老頑固,覺得這些小年輕讀書讀傻了,怎麽可能就地震了,待在外麵,待到什麽時候?還說井水變混濁也是因為要地震,那井水昨天就變混濁了,不是屁事沒有,就是在胡說八道。
“行行行,你們就在外麵待著吧,明天太陽出來了你們也在外麵待著別回家裏,我看你們受不受得住。就算是地震了,那就算我倒黴,我活了六七十年,那也夠本了。”
當即有幾個不服氣的回了家裏,家裏的後輩勸都勸不住,強硬一點的,直接把人硬拉回了寬敞的水泥地上,那些強不過的,甚至有人開始罵人了。
一時間打打鬧鬧的,倒是沒了剛剛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突然,沈知意覺得她的鼻尖落下了一滴水,接著是臉頰,旁邊的人的身上、臉上也都被雨水砸到了,細細密密的雨滴砸到了地上,旁邊的枯草、幹樹上也迎來了雨水的灌溉。
接著幹焦焦的地麵,終於迎來了一場久違的大雨,一滴一滴的砸到地裏,泛白的泥土被雨水沁潤之後,變得更深了,迎來了原本的棕紅色。
沈嬌剛才也被嚇到了,但是現在卻在旁邊冷笑著說道,“還說是什麽地震要來了,這不是明明要下雨了才會出現那些預兆的吧,真是信了你的邪,騙人真厲害啊,麵不改色的說謊話。”
這話沒幾個人聽到,大家全都興高采烈的回家準備拿桶拿盆準備在外麵接水,有幾個差點失去理智的,當場準備脫衣服在外麵來洗個澡了,被家裏的長輩打回了家,“個倒黴催的,幹什麽呢,回去拿東西給我出來接水啊!”
誰知道這場雨下到什麽時候,在這之後,什麽時候才會下另外一場雨,能多接水當然就得多接水。
沈家人也高興,袁興萍和雲玉書正準備回家拿東西接水,就被雲牧野攔住了。
“不要回去,再等等。”
他相信沈知意,那些預兆可並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他還沒忘記前兩天開會的時候,村長說過這兩天省裏會進行人工降雨。
“等什麽等啊。”雲玉書被自己這強兒子氣到了,快的人家已經拿出好幾個盆出來了,就他們家人,跟傻子似的直愣愣的站在雨裏,不回家躲雨也不回家拿東西接水。
雲牧安也很興奮,和旁邊的孩子一起高興的上躥下跳,聽到沈嬌說了這話,立即不高興了,他團團姐也是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著想好吧,他們又沒有故意騙人,這些預兆不就是預示著地震要來了嘛,以前書裏都寫著呢。
而且那沈德昭也覺得是要地震了,怎麽著這女人就像有病似的,逮著團團姐罵,不去罵其他人?
“你這人,有病……”
話還沒說完,雲牧安就覺得自己好像站在棉花上,隻要一動,就站不穩似的偏偏倒倒,腳下好像沒一下踩到實處。
誒?這是怎麽回事?他沒喝酒啊?
沈知意早就從大石塊上下來了,把旁邊的沈奶奶扶穩,大聲吼道,“快走,到平坦空曠的地方去。”
旁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大部分人還沉浸在下雨的高興裏,接著就感覺到了身體的搖晃。
“媽,你推我幹什麽?”
“我沒推你,你個小屁崽子,別擠我。”
緊接著三秒鍾之後,聯想到沈知意的話,加上他們一家子早就相互攙扶著離開了房子大樹周圍,到了遠處,他們才反應過來。
驚恐的大吼響徹整個永安村,“地震了!快跑啊!”
剛開始的搖晃隻是一個信號,緊接著越來越劇烈的震動在他們腳下從四周蔓延,沒有一個人能在這種時候站穩。
沈知意扶著奶奶走了幾米之後也站不穩了,甚至沒跑太遠,隻是離開了那枯樹周圍,緊接著就被劇烈的震動搖晃到了地上,沈知意試了一下,沒爬起來,用餘光看了一下四周,沒什麽大型建築或者高大植物,緊接著她就直接和沈奶奶抱到了一起,把奶奶撲到了地上,自己在奶奶身上保護著她,避免被飛濺的碎石弄傷,沈知陽也歪歪倒倒的過來保護他們。
這地方肯定是安全的,沈知意在心裏默念,他們一家人都在外麵,沒事的,即使家裏塌了,人沒事就行。
想到他們精心布置的家可能會塌沈知意心痛起來。
緊接著沈知意又想到了黑豆還在家裏,這時候想要回去找狗也做不到了,隻能待在原地聽天由命。
有些後悔為什麽出來的時候把狗帶出來,緊接著又後悔她應該再謹慎一點,再想到要地震的時候就應該堅定的相信自己,把家裏的東西收到空間裏多好。
這次的地震她並沒有預見什麽片段,說明並不是每次的災難她都能精準的預測,沒有預見地震的來臨也是她不相信自己猜測的最主要原因,看來以後並不能太依賴自己這時靈時不靈的能力了。
就這樣漫無目的的亂想著,等待著地震的平息,不過一會兒,一陣又一陣的眩暈感並沒有消退,還有越來越嚴重的震動感,耳邊還有倒塌的轟鳴聲。
磚石碎裂的聲音響徹在耳邊,雨水並沒有停歇,但是在漸漸減小,滴滴答答的低落在地上,沈知意身下甚至變成了泥濘的泥水,臉上身上沒一處幹淨的地方,靠近臉頰的不遠處甚至匯集了一個小水窪,倒影著不遠處老舊房屋的倒塌,四散的粉塵剛飛沒多遠,就被雨水攔在了一定範圍內。
沈知意把臉頰貼在了小水窪裏,平複著過快的心跳和臉上的高溫。
遠處不停有建築物倒塌的聲音,他們誰都沒能發出聲音,也不能回家查看,他們喜愛維護的家,此時到底有沒有變成一片廢墟。
原本還搖晃著亮著的燈泡,也滋滋啦啦的閃爍幾下就徹底沒有了亮光,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
時不時隱約出現的慘叫聲也讓沈知意的心神顫動,神經更加緊繃,不過振動的時間久了,她耳邊除了嗡鳴聲,其餘的聲音什麽都聽不見了。
胸口被一口氣堵著一般,頭也開始痛,胃裏也開始翻湧,幹噦了幾下也沒有吐出什麽東西,隻是更加難受想吐,內裏甚至有一種窒息感。
不知到底過了多久,也沒有一個人在這時候能準確的說出地震持續的時間,隻是覺得那時候,好像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裏,整個世界正在晃動倒塌,他們隻是一個渺小的螞蟻一般,阻止不了任何東西,哪怕是一棟房子的倒塌。
等到地麵的晃動完全停止,他們的腦袋還是暈乎乎的,胸口的悶氣也還在,雨水卻越來越小了,此時的雨水再砸下來到了人臉上,卻沒有人再為此歡呼雀躍。
可能這隻是一場大地為自己留下的一場淚。
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幹淨地方,全是泥巴雨水,臉色也蒼白的厲害,耳邊的轟鳴聲還在腦子裏循環轉圈,聽不見任何聲音。
沈知意看到同樣麵色慘白的奶奶,強撐著把人扶了起來,接著沈知陽把人接了過去,扶到了旁邊一棵樹下坐著。
沈知陽用力把自己的衣服撕了一塊下來,在旁邊不知道誰家的接水的盆裏洗了洗,接著給奶奶擦了擦臉。
沈知意搖了搖腦袋,想要把腦袋裏的嗡鳴聲甩出去,清醒了幾秒鍾,眼前出現了一瓶礦泉水,是他們出來乘涼的時候拿手裏的,裏麵是她從空間裏接的水,雲牧野還支著手,她順手接過來就喝了。
接著又給奶奶喂了點,大家一人喝了一點接著又遞給了下一個人,不知道是不是空間水有凝神靜氣的功效,喝完水的眾人臉色好看了些許。
沈奶奶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團團……”
沈知意眼裏閃著淚光,撲到了沈奶奶懷裏,“奶奶,我在這裏,您別怕,我們一家人都在,都好好的,沒事了!”
雲牧安在袁興萍懷裏驚叫一聲,“黑豆!我們把黑豆忘了!”
但是這時候,沒人敢離開這個空曠的環境,因為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餘震,剛剛的地震沒有誰感覺不到這毀天滅地的動靜,非常有可能還有餘震,他們不能冒險現在就回家。
袁興萍一把拉住要跑回家的兒子,別怪她心狠,這時候的她心裏的優先級確實是雲牧安在前,如果他們的家沒事,那黑豆肯定也沒事,如果他們家塌了,那黑豆也早已經被壓在鋼筋水泥底下,回去也沒用。
沈知意身體還在細微的顫抖,她深呼吸一口氣之後,把自己的手機從地上撿了起來,屏幕已經被不知道哪裏飛來的石子砸的稀碎了,不過還是能打開。
這時候離地震前也不過才二十多分鍾,除去他們冷靜的這幾分鍾,地震的時間大概持續了十幾分鍾接近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的時間,他們村甚至可能是整個國家都變得麵目全非、滿目瘡痍。
雲牧野和沈知陽深吸一口氣,開始檢查他們的家人有沒有受傷,檢查周圍的環境是否足夠安全,還看了看手機信號是否正常,能不能聯係到外界。
他們心智比較堅定,是最先回神的兩人,現在還肩負著保護家人的重任。
“現在淩晨三點五十,大家坐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如果過一會兒沒有餘震,大家緩過來了,我們就先回家。如果……”
沈知陽停頓了一下,顯然也不怎麽想接受自己家已經沒了的假設,“如果我們家也沒了的話,我們就先去柱子家休息休息,躲躲白天的太陽。我先去看看家裏的情況,你們就在這裏不要走動。”
他們現在聚在柱子家房子不遠處的空地上,這地裏沒有種糧食,雜草叢生。
雖然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但是根據陰影輪廓,他們還是能暫時看到柱子家房子還是好好的矗立在那裏,沒有被這一場大地震震塌。
希望他們家也還是好好的。
沈知意在原地繞了兩圈,打了幾個嗝,終於把胸口的鬱氣吐了出來,憋悶的感覺也好了很多。
這時候她才好像重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存在,身上的衣服半幹不幹的混合著泥水貼在她的身體上,天上的雨也已經在不知不覺裏停了下來,她現在隻覺得非常難受,身體的難受,情緒的低迷,都壓抑在自己的心裏。
還沒等她緩解自己的情緒,沈知意就看到黑暗裏不遠處的一個人影顫巍巍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忙然的轉頭看了看四周,緊接著異常慘烈的嚎叫從對方那裏傳來。
“啊!”
接著他又看到對方爬到了原本的家現在的一堆廢墟上,使勁扒拉著他家的廢舊磚頭,聲音裏的顫抖和害怕誰都能聽出來,“等等我,堅持住,兒子堅持住,爸爸馬上來救你了!”
是他們村的王貴一家,現在他們家已經塌了,院子裏還有幾個被砸爛的桶和盆。
沈知意看著難受,也顫巍巍的慢慢走過去跟著幫忙,搬開一塊碎木頭渣子之後,對方無意識的轉頭看了看沈知意,說著,“謝謝,兒子,老婆,等等我,馬上來救你們,等等,等……嗚……”
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麽,語言係統有些混亂,抽泣聲也在沈知意耳邊響起,讓她也難受起來,眼睛裏也蓄滿了淚水。
緊接著她的手摸到了一塊碎玻璃渣,手上割了一個口子,但是她好像感覺不到疼一般,繼續搬著麵前的磚塊。
不一會兒雲牧野和雲玉書也到了他們旁邊,跟著一起來救人。
越來越多的哭聲從各個地方傳了過來,打破了剛才還死一般寂靜的夜晚。
原本他們如果能聽沈知意說的話,很大概率都能保住一條性命,就算家沒了,隻要人還在,希望就還在,家園也能重建,隻是遲早的事情。
但是所有人都被這場並不大的雨迷了心智,選擇回家,這時候造成的傷亡就難以估量了。
王貴一家還好,在經過沈家的幫忙,最後成功在一個橫亙在樓梯間的水泥板下麵找到了他的家人,把人救出來了,雖然在裏麵的人受了傷,不過都是皮外傷,沒什麽需要動手術的大傷口。
一家人劫後餘生的在廢墟麵前哭喊著發泄心裏的害怕,不過這淚水裏也有喜悅的眼淚。
沈知陽跟著把人救出來之後,對著他們說道,“我們的家還在。”
幾人全鬆了口氣,還在就好,因為那是她們的家啊,隻要家還在,再艱難的日子,他們都能克服。
奶奶的情況有些不好,臉色白的像紙,隻不過因為怕家裏人擔心,便沒出聲,不過袁興萍作為醫生,細心是肯定的,即使在黑暗裏也能感覺到沈奶奶不舒服。
他們年輕人都受不了剛剛的響動,更別提七十多的老人家了。
加上這時候的天邊已經要開始蒙蒙亮了,再過一個小時左右太陽就會出來,即使會有餘震的風險,他們也隻能待在家裏。
到了家門口眾人才鬆了口氣,他們的家並沒有倒塌,甚至連一點損傷都沒有,到處都是完完整整的,隻不過雞窩裏的石槽已經被亂飛的雞踢飛了,裏麵的水和食物連帶著很多雞毛也散落一地。
家旁邊的豬圈的牆麵有了一道縫隙,不過並不嚴重,隻需要一袋水泥糊上去就行,他們家裏就還有上次建房子剩下來的水泥和部分材料,甚至都不用再重新去找。
不過現在誰都沒有精力,等大家都安頓好了再來考慮這些事情。
把奶奶扶到家之後,直接打開太陽能熱水器,接了一桶熱水,沈知意給奶奶洗了個熱水澡,接著用吹風機給她吹幹之後,再到倉庫裏找了一盒安神的衝劑,給奶奶兌了一包,讓人休息之後,她才安心打理自己。
沈知意在旁邊的竹林裏找到了家裏的黑豆。
抱回家後雲牧安點點它的鼻子,“真聰明,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受傷了呢。”
摸著它不停顫抖的身子,沈知意說道,“就這樣,下次有危險也記得自己保護好自己啊。”
把小狗安頓好之後,這時候她身上的泥水已經完全幹了,連頭發上也被泥巴粘在了一起,不過家裏的幾個人都是這樣,臉上像畫了迷彩的特種兵似的,身上的衣服也沒有一件幹淨的。
沈知意回到房間,給自己洗了個熱水澡、洗了頭,接著在空間裏打了水把衣服也洗了,順帶直接搭在了陽台上。
下樓之後,聽到袁興萍在說話,“怎麽衣服全都破洞了?你在山裏當野猴子去了?”
“沒有!媽,我的衣服不知道怎麽就壞了,可能是剛剛地上的石頭劃的,還有沒有換洗衣服啊,我不會要一直光著上半身吧……”
“都這時候了,你說,我們哪裏去給你買衣服,外麵……”
他們原本特意略過了這個沉重的話題,但是卻發現怎麽也越不過去,最後繞來繞去還是會繞到這上麵來。
“怎麽……怎麽就真的是地震呢?”
雲玉書過來給了袁興萍一個擁抱,輕拍她的背,“沒事的,南城發生了這麽嚴重的地震,政府肯定會派人來救助的,會盡量把傷亡減到最小。”
袁興萍卻沒有那麽樂觀,“要是這場地震波及範圍不止是南城呢?”
大霧、幹旱、甚至紫太陽,哪一件不是波及全國甚至全世界,要是全國都有這麽嚴重的地震,那又有誰能來救救他們?
沈知意悄悄走到了最角落的一間房間裏,把她在北城批發市場裏買的幾千件低價淘來的夏季和部分春秋季節的衣服從空間裏放了出來。
她再次下來的時候,眾人已經沒有再談論這些事情了,不過氣氛依舊非常低迷。
選了件黑色的短袖拿了下去,給了雲牧安,“衣服家裏很多啊,壞了就去拿吧,在二樓最裏麵的那間房間裏。”
嗯?“哪間房間?”他們怎麽沒發現。
“一直鎖著的那間。”因為房間在最裏麵,而且還鎖著,所以從沒有人進去過。
沈知意故意把衣服和空間裏部分用得著的物資都拿了出來,否則以後像這種情況,她還要絞盡腦汁的考慮把空間裏的物資拿出來放到哪裏才合理。
一行人全部到了房間裏,看到了堆疊成山的衣服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連一向波瀾不驚的雲牧野也有些吃驚,問道,“怎麽買了這麽多衣服?”
沈知意真假參半的說道,“我在北城的時候準備回來做點小生意,正巧批發市場被洪水淹了,裏麵的衣服非常便宜,我直接就把他們店裏的存貨全部買了下來。裏麵還有很多洪水淹了的衣服,都髒了,好像有些衣服還長黴了,堆在這裏沒管了。不過這些衣服都是新的,要穿的話還是要洗一下,特別是那些髒衣服,洗了要放到外麵曬幹。”
接著一人隨便挑了幾件衣服就出去了,院子裏隨便打了桶水把衣服搓了搓,晾到了外麵衣架子上,過會兒太陽出來之後,不到半個小時,這些衣服全都得幹,上麵的黴氣肯定也能被曬走。
太陽正要出來的時候,沈家院門外有了敲門聲,沈知陽開了門。
是村裏人,好幾個和沈知意家關係還不錯,有好幾個,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很多傷口,手上的傷口更加嚴重,原本的皮肉甚至變得有些血肉模糊。
沈德昭帶著薑芳和沈鬆洪最先開口說道,“我家……”
沈知陽不用他說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心裏歎了口氣,退開一步,“進來吧,先在我們家躲躲太陽。”
五六個人就這樣進了沈家。
剛到客廳,外麵的太陽已經照常升起來了。
原本想要上樓休息的袁興萍也歎了口氣,到了旁邊的小庫房裏把醫藥箱拿了出來。
給幾個受傷嚴重的人上了藥包紮了傷口。
“都怪我,沒有相信你們,現在弄得這樣……”
旁邊的馮家媳婦兒原本眼睛就已經腫得不成樣子了,現在更是哭的淒慘,心裏的悔恨像螞蟻一樣不停的啃噬著她的內心,不停的回想著,要是昨天晚上,她相信了沈知意的話,沒有讓自家男人和兒女回家拿東西接雨水,他們也不會被壓到家裏的廢墟下……
薑芳也在後怕,當時是她兒子死命把她和他爸拉住他們才沒回去,當時她還追著沈德昭打,沒想到才一兩分鍾,她們那幾十年的老房子,說沒就沒了。
看到馮家媳婦兒哭,她心裏也難受,畢竟是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的老鄰居,誰也受不了這種事情的發生。
她安慰著對方,“別怕,指不定他們還沒事呢,我們等到下午兩三點過了,我們就去你家幫忙,總會把人救出來的。”
馮家房子旁邊種了一排高大的鬆樹,還有一個小斜坡,等到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差不多就已經曬不到太陽了,雖然還是熱,但是能直接出去開始救人。
袁興萍也說道,“別太擔心了,下午我們也可以去幫忙。”
“謝……謝謝……”
沈知意和沈知陽看著這幾個愁眉苦臉麵色慘白的人,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索性直接在廚房裏忙活起來。
不一會兒,飯菜的香味就傳了出來。
把飯菜端到了桌上,沈知意朝著氣氛低迷的幾人說道,“大家先來吃點東西,過會兒再睡個覺好好休息一下,下午的時候我們就去幫忙救人。”
因為怕幾人不自在,沈知意幾人作為主人家,也跟著上了餐桌,雖然剛剛吃了一頓,這時候他們勉強也還能再吃一點。
沈知意原本安排了房間,但是這幾人死活不願意進房間休息,隻是坐在客廳裏說道,“不用管我們,我們在這裏休息休息就行了,你們去睡覺。”
他們身上很髒,不僅有灰塵泥土,還有汗水、血水,已經把他們家的客廳弄髒了,不能再弄髒其他地方麻煩人家了。
沈知意幾人雖然不介意,但是對方實在不願意他們也強迫不了對方,沈知陽留在客廳裏和他們說著話,其他人便回了房間睡覺了。
到了**,她翻來覆去也睡不著覺,打開手機,根本沒有網絡,也沒有任何信號,想要發消息或者接收其他地方的消息都辦不到,她隻能強迫自己睡覺。
緊繃的神經這時候才放鬆一瞬,感覺還沒睡多久,手機鬧鍾就響了,沈知意趕緊起床下樓。
她首先就去了家裏的倉庫,拿出來了十幾雙粗線手套,工地工人帶著的那種。
沈知意把手套放在客廳茶幾上,旁邊的幾個人看起來根本沒睡一般,默默無言的拿了一雙手套戴在了手上。
“謝謝。”
接著眾人沿著房屋間的陰影處離開了沈家,到了馮家家門口,原本的老屋已經沒了,連土質院牆都塌了一大半,還剩下幾米在院子變堅強的矗立著。
他們拿著一個喇叭在廢墟頂上叫喊著名字,可是底下並沒有回應。
沈知意卻好像聽到了敲擊聲,她趴在地上仔細聽了聽,確實是有敲擊聲,應該是從下麵傳出來的,一行人趕緊朝著有聲音的方向開始搬開雜物。
幸好這是幾十年前的老房子,裏麵大多是泥土和被蛀蟲蛀的空了的老木頭,重一點的東西可能就是房梁上的頂梁柱了。沒什麽特別堅硬搬不開的阻礙物,救人的過程非常順利。
不一會兒就把三人都救了出來。
不過因為在廢墟底下待了一個白天加半個晚上,三人身上全是汗,像是從水裏撈起來一樣。
袁興萍看出來這三人都有脫水的症狀,讓他們趕緊把人抬回了沈家。
袁興萍拿出了一瓶葡萄糖,先給三人都喂了一瓶,接著又給三人喂了水,讓他們在空調房裏休息,沈奶奶在家陪著這剛脫離險境的一家子。
沈家的另外幾個年輕人則又投入到村裏的救人行列裏。
不過他們村的情況還算好的,基本上新修的房子或者剛翻新過的房子大部分都沒塌,塌的都是幾十年沒翻新的老房子,而老房子的建築材料不是鋼筋水泥而是黃泥,所以大部分被困在地底下的人都暫時沒什麽生命危險,也沒受不能救治的傷。
村裏的幾十個青壯年一起努力,眾人拿著鐵鍬鋤頭一家一家的挖,在天亮之前,幾十戶人家,已經挖出來了一大半。
除了個別特別倒黴的,比如村裏的一戶人家裏,房子塌的時候,房梁上的頂梁柱倒下來砸到了他腦袋,人直接當場就沒了,或者是身體特別差的老人家,比如沈知意家旁邊的魏奶奶,他們找到人的時候,因為受不了白天的炎熱缺水,直接就沒了,其他身體健康的人差不多都被救回來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點傷,不過並不怎麽嚴重,並不需要動手術之類的。最嚴重的一個也隻是手臂脫臼,雲牧野當場就給人扭回來了。
袁興萍在村裏搭的臨時救助棚裏忙來忙去救助病人,這時候村裏人才知道,沈知意的未來婆婆,是大城市大醫院裏的醫生。
因為家人差不多都被救出來了,氣氛也輕鬆了很多,眾人也有心思在這裏聚堆聊天了。
這時候大家夥也隻能感歎沈知意命好,不僅有哥哥愛護,有個帥氣高大的男朋友,連婆婆也是個受人尊敬的醫生,以後結完婚了,也是個享福的命。
因為家沒了,沈德昭一家也在這裏,聽著有些人的酸言酸語,說道,“人團團自身不優秀嗎?她和她哥可是咱們村考的最好的兩個人了,上的大學也是數一數二的,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地震這事也是她提醒的我們,而且還說了很多次,但是我們一次也沒放心上,還嘲諷她,是人該幹的事?”
薑芳也插嘴說道,“就是,這裏邊大部分人也是他們一家子救回來的,怎麽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感恩,還在這裏說人閑話,也不怕死了進地獄。”
大多數人確實是被沈家人救了,便也沒反駁,麵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到底怎麽想的,也隻有他們心裏知道了。
趙德柱家裏雖然沒塌,但是他作為一村之長,也在臨時救助所裏安排著各種工作。
歎了口氣,“是我的錯,她早就和我說過可能要地震這回事,是我太大意了。”
想到村裏已經去世的幾個人,他的眼眶也濕潤了,這一次確實是他失職了。
“不能怪你,村長,誰能知道突然就地震了。”
旁邊的女人哭聲中帶著悲憤,“為什麽不怪他,就怪他,要是他早說,我家男人至於這麽年輕就沒了?他才五十歲啊……”
因為人家家裏頂梁柱去世了,旁邊也沒人反駁,畢竟人家現在心裏正不舒服,沒人會在這時候給她傷口上撒鹽。
趙德柱歎了口氣就離開了這臨時搭建的窩棚裏。
沈知陽和雲牧野把已經破爛不堪的手套摘下來扔了,從沈知意手裏接過一瓶礦泉水,仰起頭就喝完了。
村裏七十多戶人家差不多都已經出來了,剩下的幾家也有人去挖了,他們也累了,直接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衛生間洗了澡換了衣服,拿著沈知意買的沒吃完的零食吃了起來。
剛吃完東西,兩人抵擋不住身體和精神的疲憊,便直接睡倒在了沙發上。
袁興萍回來的時候,家裏的兩個孩子睡的正沉。
她把他們搖醒了,“去樓上睡去,這裏睡著不舒服。”
沈知意則在外麵幫著大家夥送點藥、提些水,幫點小忙。
在整個村子都差不多救出來清點完畢人員之後,人數也出來了。
七十八戶人家,加上回來的人和來投奔親戚的人,一共三百四十個人,在這場地震裏,去世了二十三個人,差不多全部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傷,不過幸好都不嚴重。
房子損傷卻比人員損傷更為嚴重,七十八戶人家八十個房子,就塌了一大半,完完整整保存下來的,緊緊隻有村長家、沈家、柱子家……還有幾個最近翻新了的房子。
剩下的不是塌完了就是塌了一大半,勉強還能住人的就十幾戶人家。
趙德柱吸了兩口煙,說道,“明天晚上開始都把自家地基上還能用的東西收撿收撿,再重新給自家建個房子。”
畢竟這個臨時駐紮點也不是個好地方,白天一來,肯定熱的人跳腳,加上人這麽多,男男女女都有,一點隱私也沒有,肯定不方便。
趙德柱準備離開的時候,又看到了門口擺著的二十幾個已經沒有生息的人,又回來了。
“現在情況特殊,我知道大家夥都希望入土為安,但是也要考慮一下實際情況,這時候沒有電也沒有冰櫃,外麵的幾個……等不了,隻能把外麵這些去世的人先火化了,到時候大家都安定下來再給他們找個風水寶地。”
都這時候了,也沒人想著反駁,他們連家都快沒了,帶著一個屍體算什麽事呢,燒了也好,至少不會生蟲發臭。
於是大家夥又去村長家拿來了柴火和汽油,把這些人分開擺到空曠的平時曬糧食的水泥壩上,撒上汽油扔上柴火,在眾人怔怔的注視下,漸漸化為灰燼。
魏家奶奶已經沒有家人了,最後是村長拿了一個小瓶子把人骨灰裝到了裏麵,決定後麵直接埋到她死了幾十年的老公旁邊,也算是讓她死後有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