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九月八日
讓整個華國人民過的惶惶不安的大霧, 終於消散了。
天上的太陽像往常一樣繼續根據自己的行進軌跡活動著,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村裏的人一般都習慣早起,沈知意睡得正香, 還夢到自己正在吃油炸雞腿的時候, 突然被一聲驚叫給叫醒了。
她睡眼惺忪的半睜開雙眼, 以為村裏哪個奇人又幹了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 看到窗簾上透出來的橙黃色微光,她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 接著她馬上下床穿鞋,把窗簾拉開,外麵的霧果然消散了。
天上的太陽像她前兩天剛吃的鹹鴨蛋, 掛在山頭, 馬上就要露出整個麵容來。
她打開手機, 不出意外的, 上麵全是關於霧氣消散的相關消息,視頻裏的人尖叫著、嘶吼著、哭泣著相擁的人非常多。
沈知意從城裏回到了鄉下, 有家人的陪伴,也沒有他們被關在家裏的壓抑, 雖然也很激動,但是也沒視頻裏的那些人那樣明顯。
她換好睡衣就下樓了,因為剛剛的動靜,家裏差不多的人都起床了, 其他人正在洗漱,她哥正在準備早飯。
“哥,霧散了!”沈知意的聲音裏透著興奮。
沈知陽笑著回答, “嗯,散了。”
就算是他們, 也鬆了一口氣,畢竟誰也不想自己呼吸的空氣裏都帶著病毒,隻能每天戴著口罩生活。
網上的視頻裏,大部分人也還是戴著口罩,街道上還是空空****的,沒車也沒人,大城市裏的封控沒接到消息,也不敢輕易放人出來。
但是大部分被關在家裏的人早就被關的煩了,一看霧散了,自己還被關在家裏,頓時戾氣橫生,和外麵站崗執勤的誌願者和工作人員起了衝突。
其實沈知意也理解,這樣被關在家裏,沒自由還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大多數人都沒法賺錢了,普通人身上還有其他壓力在身上,房租、房貸、銀行債務、吃喝拉撒……哪樣都要錢,再不能出去賺錢,大多數人可能都活不下去了。
這方沒接到通知不能放開,那方因為生活壓力和被關久了的戾氣一碰撞,就會爆發衝突。
這還不是個例,沈知意刷三個視頻,其中就有一個是打架的,旁邊不僅沒有勸架的,竟然還有加入打人者一起毆打誌願者的人。
雖然霧散了,但是生病的人卻還沒那麽容易恢複健康,醫院的人還是一個都沒減少,甚至還有增多的趨勢,增加的大部分都是打架鬥毆造成的,原本就忙的醫院更是忙的腳不沾地,一天二十四小時沒有一刻停歇。
醫院的人手也嚴重不足,沈知意甚至在她們村的V群裏都看到了鎮醫院的招誌願者的消息。
響應的人倒是不少,大部分都是十裏八鄉的被困在老家的年輕人,醫院給出的待遇也還不錯,一百一天,包吃包住,有需要的話還可以開實習證明。
沈知意猜測,就是最後一個可以開實習證明吸引了大多數的大學生,上午剛發出來的誌願者招募,中午就已經招滿了。
誰也不知道霧散了之後那些病毒消散了沒有,沈家人出門的時候,還是戴著口罩,身上揣著小瓶的消毒液。
永安村從濃霧開始到現在,得病的也沒幾個,除了最嚴重的李鵬現在已經隻剩下一捧灰了,其他幾個咳嗽的人倒是完好無損的挺過來了,大概是因為這裏汙染並不是太嚴重,加上村民們從小幹活幹到大,身體素質比較好,在城裏發病率死亡率相當高的情況下,永安村還是安安穩穩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早上的時候,作為苦主的李剛回來了,臉上有著顯而易舉的疲憊之色,不過可能是因為找到了作亂的人,還把田宇送進了公安局,李剛的臉上還是出現了微微的笑容,見到村裏熟人了還是會停下來打招呼。
“陽子,團團,你們去地裏啊?”李剛停下回家的腳步,主動和沈知意幾個人打了招呼。
沈知意笑著說道,“是啊,趁著早上不熱,去把老屋旁邊的地整理出來。”
李剛接著說道,“我爸……時間改了,在九月十二號的時候,還需要你們來我們家幫個忙。”
村裏人去世之後,作為鄰居,確實是應該去給主人家幫個忙,女人就去廚房幫忙切個菜、剝個蒜、洗個碗什麽的,男人差不多就去抬個箱子、抬些桌子什麽的,哪裏缺人就往哪裏搬。
沈知意和沈知陽不可能不答應,畢竟是一個村的,這點小忙還是要幫的。
可能是因為是雲牧安想出來的辦法讓他把田宇找出來了,李剛還特意把人叫了過去,不僅問了名字,還和雲牧安加了個好友。
和李剛分開之後,路走到一半,雲牧安就叫了一聲,“哥,剛剛那人給我發了一萬塊錢,我收不收啊?不過為什麽給我錢啊?”
沈知意想起來了,那天在開會的時候,村長說提供線索的就會有一萬塊的獎金。沒想到李剛還真給了,也算得上條漢子。
沈知意回頭說道,“收著吧,他不是說了,提供線索的就有獎金嘛,這是你憑自己的聰明才智掙得錢,為什麽不收。”
雲牧安也記起來了,得意的擺擺手,“嘿嘿,那我就不客氣啦。”
到了地裏,沈知陽把背上的背簍放了下來,裏麵全是切好了的土豆,家裏原本沒有土豆種,這些還是找薑芳,她給沈家兄妹送的幾十斤。
原本沈知意還想給錢,被薑芳拒絕了,“就這幾背簍土豆值幾個錢,沒必要,你給就算給我我也不會要的。”
見對方態度堅決,沈知意兄妹倆也就沒有堅持。
他們前兩天就把地鬆好了,因為人多,四個手腳麻利的年輕人,一個挖坑,一個往坑裏扔土豆,一個埋土豆,最後一個扔肥料。
在別人家種土豆還需要一個人在地裏轉來轉去忙不過來的時候,他們家的人在地裏走一遍就種完了,根本不需要再回頭重新再幹一遍。
在太陽升高之前,四人就把地裏的土豆種完了,背簍裏還剩下不少,他們也不能扔,還得背回去,下午還有另外一塊地要種。
四人回家的時候,奶奶正帶著雲玉書和袁興萍整理家裏的塑料袋和各種瓶瓶罐罐。
因為大霧來臨前的瘋狂購物,他們家裏到處都是各種超市的塑料袋,大部分還是花了那一塊錢買的,還挺結實,就這樣扔了還真有點舍不得,收好了以後還能用。
旁邊還有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紙箱,既有超市裏直接買的,也有網上快遞寄來的,隻要順著紙箱原本的紋路折疊一下,就可以把這些紙箱收撿起來放進倉庫,需要的時候可以再用膠帶粘起來使用。
雲牧安正準備坐到沙發上拿個泡椒雞尖翅啃一啃,用來慰勞一番辛苦了一上午的自己,屁股還沒坐上去,就被自家親爹一腳踹走了。
“幹什麽呢你,身上這麽髒,換衣服洗澡去。”他和他老婆昨天才洗好的沙發套子,現在還在院子裏掛著呢,這可是新換的,要是被這臭小子弄髒了,他得揍死他。
雲牧安揉揉被踹的屁股,撇嘴去樓上房間裏洗澡換衣服去了。
沈知意換好衣服下來之後,去灶台擰開了水龍頭,出口的水流嘩嘩的就流出來了,她摸了摸,水溫不是很高,她指尖感受到了溫溫的觸感。
仰起頭看了一眼,表上顯示他們前不久安裝的太陽能熱水器已經有了四十一度,不用熱水器也有熱水用了,真方便。
袁興萍的電話響了起來,是袁興萍學生的電話,她不僅在醫院上班,在北城醫科大學也是客座教授,今年還帶了幾個本科生,他們現在已經在著手準備明年畢業論文的事情了,打電話來就是谘詢相關問題的。
“你們先把自己的方向確定一下,再找找相關的專業論文看看他們的最新研究成果,如果解封了,我可能下周就會回來一趟,到時候再和你們細談。”
接著袁興萍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才把電話掛了。
沈知意崇拜的看著袁興萍,這可是真大佬啊,可能在醫院掛號她都得多花幾十塊錢的那種,因為這世界的大變故兩人才有了交集,那她以後生病住院也算得上有人脈了。
想東想西了一會兒,旁邊的雲牧野洗了個一籃子的小漿果遞給了她。
現在和他們混熟了,沈知意也沒這麽客氣了,直接接過來就開始吃起來。
這種小漿果是長在地上的,又大又紅的埋在土裏,小時候的夏天,她和村裏的孩子就喜歡到處找這種藤蔓,在土裏刨漿果,手指甲縫裏都是泥才能找到一小捧,酸酸甜甜的,現在想起來,這種水果也算是甜了她一整個童年。
“你哪裏找到的,我好久沒吃到過這種漿果了!”
沈知意掐掉了黑色的表皮,留下了完好的果肉,放進嘴裏,嗯,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接著她又挑了幾個又大又紅的,送到了雲牧野嘴邊,雲牧野沒用手接,反而微微低頭,直接吃了沈知意遞過來的果肉。
沈知意的指腹碰到了他的嘴唇,隻感覺到柔柔的觸感,像是摸到了棉花糖一般,接著她的心跳有些加快了,睫毛緊張的垂著,耳朵也不知怎麽蔓延上一抹紅。
雲牧野看了她一眼,又轉過自己的視線,掩飾般的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抿了抿嘴,接著又灌了一口,說道,“在我們種土豆的地的旁邊,無意間看到了這種小漿果。”
他記得前兩天村裏有孩子專門跑出門去摘這個吃,沈知意看著他們的眼神是懷念,他猜沈知意應該也喜歡,便把那塊藤蔓薅禿了,找了這麽一小籃子。
洗完澡下樓休息了一會兒,看看網上關於病毒的最新消息。
可能是最近衝突真的多了,官方直接發布了一條消息,他們正在加緊研究現在的空氣質量問題,需要確定空氣裏的病毒是否已經隨著霧氣的消散消失了,前麵接近半個月的封閉都堅持過來了,如果現在放人出去,病毒還沒消散,那他們前麵做出的犧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這則消息發出後,確實起到了安撫人心的作用,至少暴力事件的發生減少了很多。
隨著病毒的繼續研究,各省市趁著大家暫時還被關在家裏,對著整個省市進行了消毒清潔。
視頻裏是通過航拍視角展示的清潔工作。
有飛機在天上撒消毒水,大路上也有灑水車撒消毒水,甚至還有消防員在各個小區噴撒消毒水。
接下來無論怎麽翻找,暫時還沒找到關於病毒到底有沒有消散的相關消息,沈知意也隻能放下手機,準備今天的午飯。
家裏後院種的菜也張大了,沈知意從地裏摘了幾顆青菜,又悄摸從空間裏偷渡出來幾顆,因為她空間裏的菜也熟了,再不吃就得爛地裏。
下午的時候,沈家幾人看著太陽的光線沒那麽灼人之後,便一人帶了一個草編的帽子準備繼續種土豆。
這次去的地稍微遠一點,加上地也是荒了幾年的地,被風水日曬,還有人不停在上麵走,地被踩的很結實,所以還需要重新鬆土,大概需要花上一點時間。
有了上次鋤地的經驗,這次雲牧野和沈知陽學聰明了,戴上了手套,避免手被磨起水泡,上次因為手上的勁用得不對,握鋤頭的力道也不合適,很不幸,兩人手上都被磨起了水泡。
袁興萍給兩人處理水泡的時候,雲玉書還記著他兒子懟他的話,於是在旁邊涼涼的問道,“你種地第一天就磨起泡了,看來你也不是這塊料啊,嗬,還要不要種地啊?”
雲牧野看了他爹一眼,點了點頭,他不種地以後怎麽養活這一家子,全家喝西北風嗎?
這塊地確實費了幾人一番工夫,一直到太陽完全掉到山下,天上隻剩下幾抹彩霞在山邊晃**,才把地裏的土豆種好。
可能是迫於壓力,這次檢測病毒的速度確實快,中午還沒消息,他們晚上回家的時候,結果已經出來了。
霧散了之後,病毒也沒了,好像它們就生活在霧裏一樣,跟著自己的霧一起搬家了。
除了留下成千上萬的病人,空氣裏已經找不到他們存在的任何證據。
接下來,就是各地的解封,拆除各個小區巷子裏釘的鋼板和木門,遣散各個組織召集起來的誌願者,撤退各個小區駐紮的醫務人員和檢測人員。
網上鬧的挺大,他們永安村卻沒什麽動靜,畢竟他們村並沒有被封閉,村民們照樣每天早上出門上工,晚上回家睡覺,一點影響都沒有。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鎮上的領導來了一趟,拿著一瓶消毒液在各家院子裏撒了幾下,旁邊隨行的工作人員在旁邊跟著拍了幾張照,因為沈家在村子裏麵,屋子也沒在公路邊,那領導懶得進來,照片拍夠了就開車走了,他們家門口,連消毒水都沒撒。
這領導來了又走了,代表著他們永安村也解封了,去鎮上也不用再到村長那裏拿條子了。
十一號這天,沈知意和沈知陽換好衣服就準備去李家幫忙,他們這裏的習俗就是提前一天就需要把明天正席要吃的雞鴨魚肉處理好,菜要洗好,蒜要剝好切好,鴨子要鹵的提前鹵好……
雲牧安因為拿了李剛一萬塊錢,有些不好意思,也準備去幫忙,雲牧野準備在家給自家爸媽做晚飯的時候,被袁興萍踢了一腳。
怎麽這麽不會看事呢,這時候就應該跟著老婆走,不僅可以宣誓主權,還能幫她忙,這麽漂亮一個兒媳婦,她可不想半路被人截胡了。
在村裏的這些日子,她可是聽說了,她兒子現在可是沈知意正正經經的男朋友,當初她還以為是自家兒子一廂情願正在追人呢,沒想到她大兒子早就把名分定下了才這麽淡定。
“我和你爸有手有腳的,不需要你伺候,你在村子裏來這麽久了,是時候回報村子裏的鄉親了,跟著幫忙去,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雲牧野被他媽推出來的時候,外麵的沈知意和沈知陽正懵懵的看著他,雲牧野手握拳頭放在嘴邊咳了兩下,“我也去幫幫忙。”
雲牧安聽到自家哥哥咳嗽了,緊張的開始哇啦哇啦叫喚,“哥!哥!你咳嗽了,是不是被感染了,哇,哥哥,你不會傳染給我們吧!我才十六歲,我還不想死啊!哥,你要是真嘎了,你的卡可不可以給我啊,我想買台車。”
雲牧野額角青筋暴起,順手就把旁邊瞎叫喚的雲牧安收拾了。
“哥,我錯了,我錯了!別打了!”
到李家門口雲牧安才沒鬧了,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進門了。
這裏的靈堂和他以前參加過的那些完全不一樣,這裏的靈堂要鬧騰的多,靈堂前放著哀樂,李家原本安安靜靜的院子這時候熱鬧的厲害,村裏的人差不多都到了,相熟的大爺大媽們聚在一起聊天,手上忙活的動作也沒停。
雖然主事的還沒把來幫忙的人的活兒排出來,但是來了這裏之後,基本上每個人都有經驗了,能找到活兒。
沈知意眼睛咕靈靈的轉了一圈找到了薑芳,過去跟著廚房裏的各位嬸子阿姨忙起來,雲牧野眼神也跟著對方,看著她和嬸子們快速打成一團,才收回視線。
趙德柱眼尖看到沈知陽來了,趕緊把沈知陽和雲牧野叫過來,“你們兩個年輕小夥子力氣大,去吧過會兒要來的啤機飲料搬過來,那車開不到院子裏來,那車裏的東西就要麻煩你們了。”
沈知陽笑著說道,“不麻煩,應該的。”
雲牧安湊了上來,他年紀不大長的又好看,趙德柱也記住他了,還挺喜歡他。
“趙爺爺,我幹什麽我幹什麽,我也來幫忙來了!”
趙德柱慈愛的笑了笑,“你啊,你也跟著你哥哥他們,拿車裏的塑料桌布和毛巾這些輕省物件吧。”
雲牧安可不論什麽活兒,聽到了這話馬上就跑去跟著自家哥哥,還不忘回頭感謝趙德柱一番。
沈知意在廚房跟著薑芳洗碗洗盤子,旁邊的張桂芬帶著自家兩個女兒正在切肉切土豆。
沈知意喜歡聽其他人的八卦,特別是村口大媽們說的那些八卦,每次都能震驚到沈知意的三觀。
“我們村賣豬肉那男人,馬上就要和他女人離婚了,這麽大年紀了,孩子都大學了,不知道在鬧什麽。”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前段日子不是因為那啥病毒封了嗎,我們都被封村裏了,那男人那天正好在隔壁村和一個單身寡婦在一起,原本想辦完事再悄悄摸摸回來,結果卻被封了半個月,弄得兩個村的人都知道了,她女人臉上掛不住,每天在家吵架,還說要喝敵敵畏呢。”
“誒,那東西可不能喝,我們村裏原來那個王大強的前妻,就是喝那個沒了的。”
“那女人不是提了離婚了,幹什麽還要喝農藥?”
“哪是她提的啊,她家男人提的,被那寡婦迷了心竅了,唉,可憐噢。現在沒離成完全靠她兒子,她兒子那天當著全村人的麵說了,要是他爸敢為了那女人欺負他媽,他就不給他養老了,以後直接拔氧氣管。這可把他爹嚇到了,這可是他唯一的兒子。”
“所以說啊,還是生兒子有用。”
沈知意聽到這裏撇嘴,不過這是這些人根深蒂固的觀念了,她也不會和他們說什麽妄圖改變他們的想法。
女人紮堆的地方,總逃不過的一個話題就是對象,無論是已經找到的和沒找到的,其中沒找到的更是她們說教的重點。
剛剛聊的正嗨的那女人無意間看到了沈知意的臉,瞬間興奮了起來,這麽水靈的姑娘十裏八村也難見到一個,怎麽以前沒聽說過啊,“誒,閨女,你是哪家的人啊?以前沒見過啊,真漂亮,有對象了沒有?我有一個遠房侄子,現在在鐵路局上班,那工作可穩定了,鐵飯碗,每個月……”
不等沈知意說一句話,對麵就劈裏啪啦自己說了起來。
沈知意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清澈的隨性和大方,趁著對方停嘴的空擋,趕緊說道,“嬸子,我是沈家的,我奶奶叫陳懷花,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謝謝嬸子的好意了。”
那嬸子更加滿意沈知意了,這女孩子落落大方又精致溫柔,怎麽就沒早點遇到她呢。
“啊,我想起來了,你還有一個哥哥對吧,是兩個好孩子。”當年她和她哥考上大學還傳了好遠,她們村也聽說過,是她侄子沒福分。
薑芳也在旁邊打岔,“我們團團男朋友可俊了,就是有時候感覺有點嚇人,不過我是見過的,對我們團團那是沒的說。”
張桂芬踢了一腳自己腳邊正默默在水盆裏洗蘿卜的沈嬌,恨鐵不成鋼,鐵路局上班的鐵飯碗都不知道爭取一下!
沈嬌知道她媽的意思,但是就是不想配合她,自己起身又悄悄移了個位置,繼續洗蘿卜。
再優秀,能有雲牧野優秀?她不想隨隨便便就談戀愛結婚。
張桂芬家是兩個女兒,在大庭廣眾之下她不能主動去問男方的事情,這不就顯得她家女兒很著急嫁人一般,她的女兒可不能這麽掉價,隻能盡量弄出些聲響讓他們注意到她。
那嬸子還真看到了正洗蘿卜的沈嬌,“咦,桂芬,這是你女兒吧,也這麽大了。”
張桂芬鬆了口氣,可算看到了,為了引起注意,她刀都要磨起火花了。
“是啊,今年都二十五了,還是整天隻知道工作不出去交些朋友,我這是又高興又著急啊。”
那嬸子還真聽出來了張桂芬潛台詞,馬上和她加了個微信,準備以後慢慢聊。
有個擋槍的,話題剛滑到沈知意那裏就沒下文了,沈知意非常滿意,就是要的這種效果。
手下動作不停,沒一會兒趙德柱就拿著不知道哪裏借來的麥克風開始招呼鄉親們吃飯了。
“幫忙的人些,可以吃飯了,下午回家休息一會兒了再來忙下午的活兒,把桌子筷子都擺上,二愣子,別站著,把你負責煮的飯抬出來。滋—”
沈知意剛走到桌子旁,那音箱跟漏電似的,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聲音,接著沈知意的耳朵就被一個熱乎乎的手掌包住了。
她有一種感覺,她知道身後是誰。
側過腦袋,看到了雲牧野那深邃立體的臉,他平時烏黑的眼睛在陽光的折射下,顯示出好像還泛著暗光的幽深的黑藍色,讓人無端聯想到冬日的湖水,安靜又深不可測。
音箱裏的聲音很快就停了下來,雲牧野把自己的手放了下來,站在她旁邊像是一個忠誠的騎士。
沈知陽從旁邊人那裏撤過來一張塑料桌布,“愣著幹什麽,準備找地方吃飯啊。”
雲牧安在坐在了一張空桌子旁,正揮舞著雙手叫到,“哥,團團姐,這裏,我給你們占了位置!”
沈知意壓下心裏那點異樣的情緒,走到了雲牧安旁邊坐下了,還是不怎麽敢側頭看雲牧野。
“我馬上就要吃席了,我可真牛'逼,我得給楊梓航炫耀炫耀,我這可是吃的壩壩席,他肯定沒吃過。”
沈知意心慌意亂的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幹,給雲牧安拿了一雙筷子和碗,用桌子上的茶水洗了一下,自己的碗筷也用茶水洗漱,還在手機上各個軟件亂點了一番菜才上桌,準備吃午飯。
吃完午飯後,天上的太陽也直直的炙烤著大地,沒有雲層的遮擋,沒人能在這種陽光下曬幾個小時。
趙德柱也在音箱裏說著下午的計劃,三點半集合,找一塊布撐起來擋在李家院子裏擋太陽,該做什麽的繼續。
沈知意幾人早就走在了回家的路上,不過李家借來的音箱確實炸耳,他們隔了幾百米還是能聽見。
剛回家,雲玉書正係著圍裙洗碗,沈奶奶正拿著鞋底坐在搖椅上,腦袋一點一點的犯困。
沈知意上前,輕輕把她手裏的鞋底放到了旁邊針線收納筐裏,老人覺輕,既然在這裏睡著了,她也不會把人叫醒。
接著她就上樓回房間休息了。
沈知意躺在**,一閉上眼睛腦袋裏就是雲牧野那略帶薄繭的手,她甚至還能回憶起那輕柔的力道。
怎麽……怎麽就捂上來了呢,一點不考慮當事人的心情,一點雜音而已,她聽聽怎麽了,又不會聾。
嘖,輕浮!
躺在**思來想去的沈知意還是睡著了,太陽漸漸偏了幾個角度,源源不絕的散發著熱量,沈知意也被熱醒了。
她摸摸自己的臉,摸到了一腦門的汗水,拿過床頭櫃的紙巾擦了擦手和臉,在櫃子裏重新挑了一件白T牛仔褲走進了浴室。
因為他們這房子占地麵積足夠大,加上他們用的水是直接接的村子旁邊山林裏的山間溪水,根本不需要交水費,於是建房子的時候,沈知陽財大氣粗的表示,直接給每間臥室都設計了一個衛生間。
衛生間的汙廢水直通地下挖的沼氣池,可以直接利用沼氣生火做飯燒水,還不用柴火,非常方便。
出來之後,她沒用吹風機,就這樣晾著頭發,在院子裏晃**了幾圈,就洗了兩件衣服,再找了幾個衣架,把衣服晾好之後,她頭發差不多已經幹好了。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四人又組團到了李家,繼續慢吞吞懶洋洋的摸魚幹活兒,晚上也是吃了晚飯才回來。
到了家之後,袁興萍攔著幾人說道,“在這裏確實叨擾大家了,我和你們雲叔叔準備過兩天就回去了,他公司有事要忙,我們醫院也打電話來催了……”
話還沒說完,雲牧安先叫嚷起來,“媽,你們要回去了嗎?你們別回去好嗎?”
袁興萍看著雲牧安說道,“不僅我們要回去,你也要回去,你們老師已經在家長群發了通知,開學日期訂在了九月二十號。”
雖然才來這裏一個月左右,但是他喜歡上了這裏,在這裏可以抓螃蟹,摘桃子,還能吃壩壩席,雖然有時候還是要被自家哥哥逼著幹活種地,但是瑕不掩瑜,這裏比家裏好玩多了,回去就得上學,被關在學校,他覺得自己遲早得抑鬱。
雲牧安哀歎一聲,“啊!別啊,媽,求你了,求你了,我們十八號再走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袁興萍身後跟了個複讀機,原本想和沈知意說會話也說不下去了,她現在還不走,聊天也可以另外找個時間,她現在得把這臭小子教訓一頓。
“媽媽媽媽媽,我錯了我錯了,別擰我耳朵!”
沈知意聽著雲牧安的慘叫,絲毫沒有同情心的笑了出來,驅散了她心裏那點離別的不舍心情,回去也不代表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不僅如此,沈知意總覺得,最近幾天可能還要出什麽變故……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到了李家,他們還算來的晚的,這時候眾人已經忙碌起來了,沈知意連忙也跟著去切菜洗薑撕調料包。
到了中午,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多數是李家的親戚和李家兄妹的朋友,來吊唁的。
李剛也找了個好日子,幸虧解封了,否則還湊不出這些人來。
李鵬兄弟和李剛媽媽的兄弟還叫了好幾個鑼鼓隊,在靈堂前吹號子,一吹就是從早到晚沒停過,幾個鑼鼓隊換著換著來,沈知意看著都累。
忙忙碌碌的一天過去了,沈家隨禮的時候寫了沈知陽的名字,因為李家隻有李剛一個兒子,剩下兩個都是女兒,李甜甜和另外一個遠嫁的李芳芳。據說因為這場病毒,李芳芳隻有幾歲的兒子也得了這病,想回來也回來不了,所以他們隻需要隨一份禮就行。
雲牧野看著沈知陽拿著兩百塊準備寫名字了,他也拿了兩百塊塞到了沈知陽手裏,“畢竟在這裏白吃白喝了兩天。”給點禮錢也沒關係。
沈知陽也沒“貪汙”這兩百,在人情本上也寫了雲牧野的名字。
回禮是一盒煙一張掉棉絮的毛巾,沈知陽直接塞到了雲牧野手裏,拿回家也是放家裏,誰拿都一樣。
吃完席回家,時間還早,雲牧安手裏還有一袋子的桌子上剩下的“幹糧”。
“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帶回去給媽媽嚐嚐,我爸做飯可難吃了,狗都不吃,我猜我媽早吃膩了,今天還早,讓我媽改善改善口味。”
一時間,沈知意也不如何評價雲牧安這小屁孩,說他孝順吧還能吐槽自己親爹,說他不孝他還記著他袁阿姨吃不飽……
養兒子可真鬧心。
回家之後,袁興萍還真沒吃飯,原本隻想吃碗麵條的袁興萍也不嫌棄自家兒子帶回來的幹鴨子、鹵雞腿、泡椒鳳爪……加到麵條裏還真挺好吃。
第二天淩晨四點多的時候,沈知意隱隱聽到了一陣鞭炮聲,因為實在是太困了,她迷糊了一會兒,翻個身又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多了,李鵬也早已經下葬了,她早上聽到的鞭炮聲就是他們搬走他骨灰盒準備下葬的時候放的。
趙德柱還在李家叫喊著,讓十裏八村的人都去李家吃早飯,吃完早飯幫忙收拾李家的東西。
沈知意不想去了,便都在家裏沒動彈,沒過多久,沈知陽和雲牧野從外麵回來了,他們早上聽到鞭炮聲就去李家,回來的時候,一人手裏還提著兩個塑料袋,裏麵裝的是今天早上沒吃完的剩菜剩飯。
當然這也不是拿回來自己吃的,他們家養的豬天天吃蘿卜白菜的,沈知陽準備今天給三隻小豬仔改善下夥食,加個葷菜。
“陽子,別一下喂完了,它們還沒被喂過葷菜,不能多吃,今天喂一個袋子就行了,不然小豬仔腸胃受不了,要生病的。”
沈奶奶喂了一輩子豬,說起養豬來,她的經驗當然比這些小年輕豐富。
沈知陽應承下來,“好的奶奶。剩下的我明天再喂。”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沈知意背著背簍準備去地裏割些紅薯藤回家,當做明天的豬草。
才剛出門,她差點被撲麵而來的熱浪擊退,她瞬間感覺自己像走進了蒸籠裏,怎麽才十幾天,就這麽熱了?
她回家拿了一個掛在脖子上的小電風扇,這才涼快了不少。
還沒走到地裏呢,她就感覺自己的身上癢癢的,因為身上的汗珠正在重力的影響下在她身上滑落。
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瞬間汗濕了一大片,她仰頭看了看天,無聲的吐槽了幾句,怎麽這麽熱啊,這是要把人烤成人幹嗎?
回家之後,她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似的。家裏的空調才讓她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雲牧安都嚇了一跳,“姐,外麵下雨了?你怎麽淋濕了啊?”
雲牧野上前接過了她身上的背簍,袁興萍拍了拍自家缺心眼的兒子,“那是你團團姐熱的,什麽淋的,回家就給你配副眼鏡。”
雲牧安大叫,“我才不要,我視力五點一好嘛。百米開外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沈知陽從院子裏進來,臉上也全是汗水。
剛剛他和雲牧野已經把他們在網上訂購的米倉拿回來組裝好了,放在了旁邊空房間裏,明天他就能和沈知意開車去鄰村逛一逛,買個幾千斤的穀子。
家裏的玉米也要不夠吃了,雖然回來的時候買的兩千斤玉米還沒吃完,不過沈知陽看著家裏那幾隻日漸長大越來越能吃的豬,總覺得不夠吃,計劃著這次出去再多買兩千斤的玉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