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宿舍鬼話(5)

◎【三合一】他幾乎成了所有人眼裏的引路星。◎

放學後, 食堂裏已經擠滿了人,師幼青幾人不急著吃飯,在校園裏四處轉著。

這所高中占地麵積不算大, 建築不多, 不到半個小時就轉完了。

有個地方他們倒是沒去成。

那棟廢棄教學樓前麵就是門衛室,稍微有人靠近,門衛就會吆喝著讓他們離開。

師幼青也不打算這時候進去, 轉身前往小賣部。

係統給了他們學生的身份,於是每個人兜裏也都有著對應學生一周的零花錢。

而一到熄燈時間, 宿管就關電閘, 有手機的學生隻能在小賣部和老板進行此類充電的“灰色交易”。

手機一拿出來, 薄槐便看出他的意圖,掏出一張紙幣遞過去,而後去了角落的桌下,按照老板所說找出一個充電線,接過師幼青的手機充上。

那邊, 封彬買了杯熱牛奶, 插上吸管給他:“暖暖手。”

師幼青也要給他們買。

薄槐直接道:“我們不冷。”

這時,外麵忽然來了一群人,於小輝和盧明亮也在其中,還有站在NPC旁邊就像父親一樣的張永波。

張永波顯然在走和NPC混好關係的路線,進來看也不看他們, 掏出錢道:“你們隨便拿,隻要我錢夠,都請你們!”

盧明亮很不好意思:“那我等會兒請你吃食堂。”

於小輝倒是不客氣地和張永波稱兄道弟, 摸著對方稀疏的頭發親近無比地嬉鬧。

“……”封彬一副被辣到眼睛的模樣, 皺眉走開了。

三人離開小賣部, 師幼青走在中間,喝著熱牛奶望著路過著學生們。

微涼的手被暖熱了不少,喝完牛奶,他們正好走到食堂。

窗口後麵的隊伍短了不少,師幼青去占座位,薄槐和封彬去不同的窗口打飯。

他找了個稍微幹淨的桌子坐下,沒多久,飯也打好了。

三人飯吃到一半,於澤走了過來。

“宿舍一樓廊道盡頭的小窗,我翻過了,確實可以出去。”

聞言,封彬拿著筷子的手一頓。

師幼青道:“你太冒險了。”

在係統明說要在周五離校前找出凶手的前提下,周五前偷偷離校是很可能涉及違規的,除非到了絕境,正常玩家絕不可能這麽早就去試探這種事。

“事實證明我沒冒險,”於澤說,“所以玩家白天可以翻那道窗,不過要避開宿管,被宿管抓到,我不確定會不會死。”

封彬瞬間放下筷子,話裏隱隱帶著怒氣:“於澤,就算我們不認識,提示也照樣會告訴你,你沒必要用命去試規則。”

“我隻是通知你們這件事。”於澤好像對什麽都不在意,也不顧封彬的道謝,起身走了。

師幼青看看那道背影,又看看飯菜。

“吃吧,”封彬麵色複雜,“他那種狀態……得自己想通。”

畢竟某種程度來講,這裏最能體會於澤的人,就是他。

當初在進呈古鎮副本時,他也沒比於澤好多少,自然明白這時候說什麽都沒用。

師幼青吃不下去了,不是因為別的,飯前牛奶喝多了。

放下筷子,他將餐盤推到桌子中間:“我飽了,青椒炒肉我還沒動……”

說話間,一隻手疾風似地將餐盤掃走,師幼青眨巴了下眼睛,便見薄槐拿出裏麵那盤沒動的青椒炒肉,推到封彬那邊,低頭繼續吃。

師幼青:“……”

封彬:“……”

封彬很是無語,但已經習慣了他這樣,慢慢說起正事:“按於澤的說法,隻要是白天避免被宿管看到,玩家是可以通過那扇窗出入學校的。而宿管會在吃飯期間離開宿舍樓,飯後會回宿舍午休……明天那個時間段,我出去一趟看看。”

“一個人太危險,”師幼青擰眉,“要是出去找線索,既要控製時間,也要防止各種意外,宿舍樓裏也要有人把風,我想想……”

“可提示是不可同行,”封彬搖頭,“雖然白天我們在學校都是一起同行,但大家都是這樣,在人來人往的學校不同行反而難以做到。而翻窗出去,算是違法校規了,還是盡量按照提示來。”

“違反校規……”師幼青垂下眼簾,心裏忽然一動,“按照學校規定,熄燈後就要休息,學生那麽晚出去玩試膽遊戲,也是一種違規!”

封彬:“是的。”

師幼青卻笑了,忙看向薄槐:“你偷檔案的時候也都是一個人對吧?”這種事顯然違規。

“嗯。”

“……你是說,提示對應所有違反規定的情況?可給手機充電時,我們是一起的。”封彬不解。

師幼青微微笑著:“吃完飯,我們先去看看校規和宿舍管理規則就知道了。”

很快,三人匆匆離開食堂。

他們徑直前往校園宣傳板,校規就在其中。

鏡山高中校規十條:

1、住校期間嚴禁外出;

2、考試期間不可作弊;

3、換宿舍、座位必須經過老師批準;

4、嚴禁抽煙、喝酒、賭/博、與校外閑雜人等交往;

5、嚴禁偷盜、勒索等不良行為;

6、嚴禁男女同學談情說愛;

7、在校期間必須聽從老師、宿管的管理安排;

8、廢棄教學樓危險,不可走入;

9、經過家長同意的學生可以攜帶手機,但嚴禁在上課期間使用手機;

10、必須遵守宿舍管理規則製度。

看完,薄槐道:“昨晚胡磊說,他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家裏隻有奶奶,手機是家裏同意帶的。”

師幼青明白了,他的手機是薄槐租來的,而第九條規則是以手機為中心,未經家人允許帶手機進校園是違規,但這條規則顯然並不包括在校內使用他人手機。

而昨天租來的手機電量本就不多,到了早上已經自動關機了,他根本就沒機會上課使用。

三人沒繼續逗留,即將上夜自習,再去宿舍已經來不及了。

至於宿舍的管理規則,隻能等晚上回宿舍樓再看。

往回走的路上,師幼青說:“對玩家而言,這所學校的校規是可以違反的,但前提是要做到不與任何人同行這一點……這樣一來,規則和破解規則的點就全部出來了。”

“嗯!明天還是我去吧,”封彬徹底鬆了口氣,“我和於澤一個宿舍,晚上再問問他細節。”

師幼青想了下:“等看完宿舍規則再說。”

……

夜自習開始了。

世界被黑暗籠罩,喧鬧的校園沉寂下來。

老師布置著複習作業,坐在講台上備課。

師幼青拿著草稿紙,麵色認真地唰唰寫著。

學習一天了,胡磊忍不住摸魚,看這轉校生認真寫題,目光多了一絲欽佩,再稍稍探頭看過去,眼底的欽佩化為烏有。

師幼青在草稿紙上畫滿了塗鴉,可都醜得非常有個人特色。

看他也在摸魚,胡磊毫無壓力地給他傳了個紙條。

師幼青打開:

【我發現你和新來的薄槐關係真好,他還特意換到你們宿舍,你們以前認識啊?】

師幼青胡扯著回道:

【我們一起長大的,是發小,剛來新學校,住一塊方便互相照顧。】

看完紙條,胡磊想到早上操場和食堂裏看到的種種,心下吐槽:哪有互相?

他無聊得緊,繼續寫紙條:

【這樣挺好的,也省得你被人坑。】

師幼青看出他在暗指盧明亮,垂眸思考起來。

目前已知三個死者裏死亡時間最近的丁霖得罪不少人,一旁的胡磊就是其一,盧明亮也被欺負過,但那邊的態度目前還沒摸清……

看上去,胡磊嫌疑較大,可問題是,死的學生並不隻一個。

講台上的老師拿著水杯出去了,師幼青趁機靠近胡磊,閑聊了一會兒,見縫插針地拋出最想問的問題:“對了,你知道林朔嗎?”

對方身子一晃,瞪他:“你、你從哪兒聽來的這個名字?”

師幼青做出神經兮兮的樣子:“你不知道,來這個學校之前,我的老同學不想我轉校,嚇我說這學校一年前有學生跳樓自殺,我不信……在食堂吃飯時就問了個高三的學長,沒想到是真的!他們說,那個學生叫林朔……”

胡磊沉默起來,臉色很不好看。

師幼青小聲說:“你告訴我吧,你不說,我反而愛亂想……”

“……人都死了一年了,你以後別在班裏提,”胡磊板著臉警告他,然後有些無奈地說,“說了你可能會嚇到,但林朔確實是我們班大多數人以前的同學。”

師幼青抿住嘴巴,似乎被嚇到了。

“不過你也別多想,林朔自殺,其實更多是家庭原因,”胡磊似乎回想到了什麽,眼底流露出傷感來,他歎息道,“他學習很好,長相性格也好,在學校很受歡迎。他自殺那天,我們都沒想到……後來才知道他媽得了重病,胃癌晚期,偏偏他爸還不管不顧地在外賭,別說治病,家裏房子都被抵押出去了……小小年紀背負這麽多,就一時想不開……他出事前那段時間,本來就有些抑鬱,隻是大家都沒注意,畢竟青春期誰沒點兒心事呢?如果早點兒發現,或許就能救下來他吧……”

師幼青沉默了一會兒,問:“他朋友多嗎?”

“很多,”胡磊並不猶豫地答道,“林朔人緣很好的,反正我從來沒聽說過有誰討厭他。”

——這和另一個死者丁霖完全不同。

師幼青若有所思地瞥著胡磊。

第一節夜自習結束,課間做完眼保健操,學生們三兩成群跑出去上廁所。

師幼青也去了,出來遇到了李達,對方看到他有些尷尬。

師幼青毫不在意地走開。

隨即,李達忽然追了過來:“……昨晚的事,謝你了。”

說的是沒讓他和NPC同行的那件事。

師幼青還沒開口,李達就跑了。

“……”他扭頭看了眼,繼續走自己的。

滿心都是胡磊那些話,完全不知道拐角黑暗裏,宗津元倚著牆直勾勾盯著他……

*

第二節夜自習在一陣鈴聲後結束,學生們收拾著書本回宿舍樓。

玩家們一動不動。

沒多久,教室裏隻剩下九個人。

今晚回到宿舍就要進行試膽,抽中的人會陷入危險之中,大家都想盡可能交換信息或查些線索。

不過,張永波此時倒滿臉信心,也不知道從NPC那裏獲知了什麽,一直察言觀色地瞄著他們,嘴角帶著笑意。

宗津元坐在後排的桌子上玩一把削筆刀,視線在師幼青和薄槐兩人身上來回流轉。

距離教室熄燈還有十分鍾,封彬把門關上。

“我們查出了另一個死者身份,還有部分規則,”封彬望向張永波和宗津元,“最後一次,要不要交換信息?”

宗津元沒說話,張永波極力忍笑:“還以為什麽呢……我早就查出來了!用不著跟你們換。”說著,他看向了宗津元,態度明顯轉變,“宗先生,我知道這裏有真本事的就您一個,隻要您願意和我合作,我這邊的信息毫無條件全部給您!”

宗津元瞥他一眼,看什麽髒東西似的:“又一個老蠢貨。”

“……”張永波又氣又尷尬,不過轉念一想,傳言裏,這人本就又衝又壞,也不是針對他一個……既然是求人,自然要有耐心,於是又擠著笑說,“宗先生,我真心實意的想和您結交,您什麽時候想起我,隨時來找我就行。”

李達嗬嗬:“真有意思,他隊友開局就死了,就這還想巴結他,也不怕哪天直接被他祭天。”

張永波不但不害怕,還趁機拍馬屁道:“你懂什麽?那人死又不是宗先生害的,沒分到一個宿舍有什麽辦法?”

李達冷笑:“玩家經驗差距有多大,新手就會有多危險,他會不清楚?我看就是為了撈錢不顧人命!”

誰知張永波一聽這話,哈哈笑起來:“臭小子,你要是有命出去,就好好去查查宗家!但凡能花錢請到宗先生,我傾家**產都行!”說著又抬手指向封彬他們,“你們就別自不量力了,對宗先生那種態度,還想他能和你們……”

“可以合作,”轉著削筆刀的男人倏地開口,“但我有一個條件。”

“那就不合作。”師幼青道。

“……”

張永波卡了殼似的,用力張大嘴巴,待心裏那兩撥驚愕過後,臉色難看至極。

簡直就是現成的小醜……

聽到師幼青那話,宗津元眉頭跳了跳,但似乎已經適應在那人眼前吃癟,他從桌上下來,竟難得變得好說話:“那就直接交換信息。”

說著跨步走過去,即將靠近師幼青時,被人從中擋住。

薄槐睨著他:“滾遠點兒。”

宗津元努力忍著那股暴躁,並不看他,視線移到師幼青臉上,忍俊不禁:“交換信息,可是你們提出來的。”

師幼青不說話,似乎在思考這人的用處。

“我今天去了廢棄教學樓裏,”宗津元忽而開口,“你們不好奇裏麵有什麽嗎?”

其餘人臉色猛地變了。

那棟廢棄教學樓,他們完全無法靠近入口,他怎麽進去的?

就算規則能夠獨自闖入,入口那裏被圍了,門衛一看到異樣就會隨時過來阻止,門衛一來,就會造成與人同行。

師幼青麵色平靜,快速回想了一遍校規。

如果避開門衛的話,進廢棄教學樓需要從後麵的牆攀爬上去……攀爬不算走入,可以同行,隻是宗津元一直獨來獨往,且那裏也隻有一麵凹凸不平的牆。

……有攀爬工具,倒是可以。

他瞥了眼宗津元的手,果然,手掌滿是血痕。

“既然你能爬進去,那就好,”師幼青麵帶愉悅道,“我的好奇可以延遲滿足。”

宗津元怔住,隨即嘴角一扯:“……當我小白鼠?”

師幼青不再言語。

看他是來真的,宗津元徹底陰下了臉。

張永波一看,上前試圖安撫,結果被一拳打腫了眼睛,痛得嗷嗷叫,宗津元氣得大步離開,被打的張永波竟還艱難追了過去……

“臥槽何必呢,”李達受不了了,“不知道還以為是他帶來的人肉沙包!”

張宇:“偶爾也要尊重受虐狂。”

“……”

“那個……我今天也打聽了一些馬凡的事。”一直站在角落的葉敬有些靦腆地說。

師幼青別過臉看他。

“馬、馬凡是這個班之前的班長,”葉敬不敢直視師幼青的眼睛,低頭說,“成績普通,當班幹部時很負責,大家也都挺服他的,基本沒和同學有過明麵的矛盾……”

“那不代表真的沒有矛盾,”封彬道,“在管理紀律的時候,很容易得罪人。”

師幼青拿起粉筆,轉身在黑板上畫了三個圈,然後也說出從關於林朔的事。

“完了……”張宇滿臉苦惱,“要是一個死者,還能根據死法和生前交際圈鎖定一下大概範圍,可這三個人差別也太大了!丁霖像是被報複仇殺,馬凡那裏,就算真因為管紀律得罪同學,那也不是他主觀得罪,沒必要恨到殺人的地步吧?至於那個最早死的林朔,要不是有係統,我都覺得真是自殺……”

師幼青輕聲道:“這三個人其實有個共同點。”

“啊……什麽?”

“不管是有錢的轉學生丁霖、班長馬凡還是受歡迎的林朔,他們在學校的人際關係都很廣。”

李達:“那又能說明什麽?”

“如果受害者被發現是他殺,這樣的人際關係,查凶手會有難度,”封彬開口替師幼青解釋道,“幼青的意思是,凶手可能並非**殺人,而是選擇性殺人。”

“選擇性殺人?!”

“就像是你玩遊戲一樣,”師幼青說,“玩家肯定會選擇自己能打得過的敵方進行對線。凶手選擇受害者的標準,或許有仇恨或別的原因,但他的主要考慮目標,則是以能讓自己減少嫌疑的人物為準。”

張宇:“……這也太荒唐了吧?好像就非要選個好擺脫嫌疑的去殺人一樣!”

於澤卻道:“這種反社會的人現實裏也有,並不是毫無可能。”

李達本來想反駁,開口又想起了昨晚遇到的情況,驟然驚道:“對!凶手確實一直在試圖繼續殺人!如果試膽期間隻是像那個新人因違規抹除掉,我根本不可能聽到跟蹤聲!不對,我都沒違規,跟蹤我的人就是NPC的自發行為!”他眼前一亮,“昨晚你們宿舍裏的那些NPC誰出去過?!”

師幼青一頓,這才想起昨晚試膽遊戲開始後,他就一直在被窩裏翻看手機查裏麵的線索。那時候宗津元被他打了,其餘NPC一直嘰嘰喳喳地低聲說話,後來全部安靜下來,但期間NPC是否出去過,他完全沒在意。

宿舍的門並沒鎖,熄燈後室內幽暗,他的床又在最裏麵,如果NPC足夠小心謹慎,偷偷溜溜出去一趟,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尤其是離門最近的於小輝。

至於另外兩個宿舍……

於澤說,試膽期間,其他NPC確實前前後後出去過,有的是結伴上廁所,有的是去其他宿舍串門……

而薄槐則表示,他們宿舍最終沒有人試膽,任益和胡磊主動結伴去了樓上拿先前放置的紙條,很快就回來了。

一時間,所有人不作聲了。

“先回宿舍吧,”沉悶的氣氛裏,師幼青溫和的聲音帶出一股讓人放鬆的舒適感,“在周五離校前,隻要不違規,基本就不會出事。回去你們把校規和宿舍管理規則全部牢牢記住,那些規則隻有在不與任何人同行的情況下才可以犯。”

“真的?”葉敬驚訝不已,“這麽說我們豈不是有很多機會……這不就相當於破解了那些規則了嗎?!”

師幼青知道這時候要給一個絕對的答案才能讓他們對出去增加信心,毫不猶豫:“是的。”

這種時候,沒人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完全放鬆警惕,像葉敬和張宇這種經驗相對少的,他們隻是需要有人給他一點希望。

“太好了……”

窗外的夜空漆黑一片,沒有星星,師幼青並不知道那一刻,他幾乎成了所有人眼裏的引路星。

氣氛放鬆下來,大家零星出去了。

到了宿舍樓,貼著宿舍管理守則的牆下正站著宗津元,看他們來了,不甚在意地拐了個步子走開。

師幼青過去,看向上麵的規則,一共三條。

宿舍管理守則:

1、住宿期間,除非請假,不得在校外過夜;

2、熄燈後,不得在宿舍外逗留超過十分鍾;

3、必須聽從寢室長和宿管的管理。

看完管理規則,他們各自回了宿舍。

薄槐抱著被褥來到304時,正在關窗的陳正回頭一看,臉色頓時有些沉,可也沒說什麽。

師幼青端著盆去廊道盡頭的洗浴間,洗浴間和公廁相對而立,中間是公共水池。

他們回來的晚,加上天氣冷,洗澡的學生並不多,進去時,裏麵的隔間全部空了。

很老式的洗浴間,隔間外麵隻有一層米色的布簾。

師幼青走進去,放好衣物毛巾,打開熱水開始衝澡。

空氣涼颼颼的,熱水衝上肌膚也隻暖和一瞬,隨即便被冷空氣激得微微哆嗦。

師幼青趕忙加快速度,怕多待一會兒反而給自己凍病了。

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他起初沒在意,直到聲音徑直靠近,最後停在他的簾子前。

師幼青謹慎地瞄過去,還沒看清那雙鞋,腳步聲又遠了,接著便聽到一聲關窗戶的響動。

……居然沒關窗,怪不得這麽冷。

“誰呀?”他問。

“我。”熟悉的聲音,啞了幾分。

“薄槐?”

“嗯,我在這邊看著,你洗吧。”

師幼青哦了聲,洗完穿上衣服才猛地想起來:還沒熄燈,沒危險,而且有簾子遮擋,薄槐沒必要在這守著吧?

掀開簾子出去,薄槐正好看過來,對方有兩三秒一動不動,忽然又別過頭去。

師幼青並不知自己此時模樣。

他生來皮膚白,隻是平時多處於病弱的蒼白,前不久淋了熱水澡,好像把一股血氣燙出來似的,臉蛋多了兩坨淡淡的緋色,琥珀色的眼瞳也染上水汽,顯得可憐可愛。

“你用我等你嗎?”師幼青端著盆問他。

薄槐後退一步,竟手足無措,又忽然上前,拿過他的水盆和髒衣服:“你先回去吧。”

師幼青抹開眉間的水滴:“不用,我自己洗。”

“你先去刷牙,”薄槐把裏麵的牙刷牙膏和水杯遞給他,“衣服不一定有時間洗。”

“也是……快熄燈了,那你洗澡洗快點兒。”師幼青拿著水杯去外麵的水池刷牙。

公共水池前站了不少人,都在洗漱。盧明亮也在,他一邊刷牙偷瞄師幼青。

師幼青扭臉過去:“幹嘛?”

“那個……”盧明亮悄麽聲道,“你真不去啊?我聽說宿管今晚不查寢。”

師幼青會意:“……任益還沒走啊?”

盧明亮用力點頭:“還在一樓那邊等學弟呢……你真的不想玩嗎?我好久沒打遊戲了……那遊戲可好玩了!”

師幼青說:“那你去吧,我晚上不能缺覺。”

“唉,”盧明亮吐出白色泡沫,歎著氣,“算了吧,宿舍裏就我一個人去,我覺得沒安全感。”

師幼青擦著臉,不說話了。

回到宿舍的時候,宗津元也在,正要出去洗澡,抬頭撞見他,一頓。

師幼青徑直走進去,仿佛已經融入這個集體似的,自然而然地和陳正聊天:“在這裏洗澡真冷啊。”

陳正看著書說:“怕冷的都不洗,你幹嘛非要洗,又沒出汗。”

師幼青隨口道:“洗了睡覺舒服。”

門口的宗津元收回視線,莫名有些不是滋味,滿臉黑氣地走了。

熄燈前,師幼青看到薄槐端著一盆洗幹淨的衣服在外麵的小陽台曬,驚道:“你怎麽洗了啊?”

薄槐悶著聲:“你的衣服幹淨,洗起來很快。”

“那你的呢?”

“明天再洗……”

“……”

很快,熄燈了。

所有人都回了宿舍。

黑漆漆的屋內,於小輝又開始用手電裝神弄鬼地嚇人,過了會兒才正兒八經講起鬼故事來:“你們應該都聽說過背後靈吧?”

盧明亮很是捧場地說:“我知道!一直跟在人身後的鬼嘛,不過有好有壞,好的會保護那人,壞的……就可能要他的命了!”

於小輝點頭:“沒錯,不過我今天要講的就是個惡靈。”

盧明亮裹住被子:“雖然我很害怕,但是關於背後靈的很多故事我其實都看過,你不一定能嚇得到我。”

刺眼白光中,於小輝的臉故意扭曲起來:“嘿嘿,今天這個故事你肯定沒看過,因為那是我聽別人講的親身經曆……”

陳正:“別吹牛了,趕緊說。”

“真的!”於小輝不滿地放下手電,在安靜的宿舍裏講述起來,“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男人每天兩點一線地上班,他說不上什麽是大善人,但絕對遵紀守法,就算遇到路上沒車,一群人趁機闖紅燈,他哪怕趕著上班都不會跟著一起闖,必須等綠燈亮起。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從某天起,忽然發現自己的背後很不對勁。

盡管是坐辦公室的會計,可他非常愛護身體,每到一段時間就會起來做操緩解久坐疲勞,可這段時間,不管他怎麽運動鍛煉做操,甚至出去按摩,背後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沉重感還是如影隨形。

男人懷疑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就去醫院做了一個全方麵的檢查,可檢查結果卻顯示,由於他勤於鍛煉,飲食健康,他的身體幾乎沒有任何毛病!連亞健康都算不上!

這讓男人感到心慌,且愈加無法忍受背後的異樣。

終於有一天,男人半夜因背後不適而驚醒,這次不僅是壓製般的沉重,還有一股讓他悚然的抓撓感……不對,仔細感受,更像是被什麽東西細細咀嚼一樣!

他恐懼至極地開燈走到鏡子前,脫掉衣服,轉身查看。

起初什麽都沒看到,他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導致出現幻覺,正要回**去,忽然,背後那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再次傳來!

男人冷汗涔涔,一點一點地回頭,看向後麵的鏡子。

鏡子裏,連痣都沒一個的背部,竟出現了一張人臉……

那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此時正用牙齒叼著臉部邊緣的肌膚,細細啃噬著……

“啊啊啊啊!!!”盧明亮失聲尖叫,叫到一半又想可能會驚到宿管,連忙捂住嘴巴。

陳正沒被故事嚇到,反而被盧明亮嚇得不輕,用力拍著他床鋪說:“別一驚一乍的。”

“知道了……”盧明亮小聲說,“是他說得太嚇人了嘛!”

李達卻道:“這有什麽啊……老套的鬼故事。”

“你覺得老套,那是因為我還沒講完呢。”於小輝聲音涼涼的。

“還沒講完啊?”盧明亮不淡定了,“我都不敢聽了。”

“別怕,我沒講完的是真相,”於小輝笑笑,“那個男人之所以會被惡靈附身,是因為他曾經害死過一條人命。”

師幼青悄無聲息地看向他。

盧明亮:“所以是惡有惡報哇?”

“倒也不能那麽說,因為真相有些複雜,”於小輝想了想道,“那個男人在一個月前回了趟老家,在老家河裏釣魚時失足落水,當時一個過來釣魚的外地人恰好看到,就下去救他……接下來的事情,你們應該也猜到了,溺水的男人在水裏會本能地掙紮,那人將他艱難地救到岸邊後,卻被一下蹬得抽了筋。”

“……”

“男人得救,救他的人卻因為抽筋沉入水底……他爬到岸邊緩過呼吸才慢慢意識到不久前發生的事情。隻是人已經找不到了,而他又不會水,那地方偏僻,就算找到人,來了也隻會打撈出一具屍體……男人想到自己以後可能麵對的指責以及恩人一家的怨恨以及重大的責任,懦弱地逃走了。”

“……”

“不久後,那人的屍體被人發現,由於岸邊有對方帶來的釣魚設備,那些腳步痕跡早就被期間的雨水衝走,最後隻好以死者釣魚期間失足落水的意外事故結了案。”

盧明亮說:“所以還是報複啊。”

於小輝卻道:“那你們覺得那個男人算是惡人嗎?雖然逃跑的行為很懦弱,可是害死人這件事,並不知他主觀操作的,你們也知道,溺水的人根本無法控製自己……”

宗津元嗤笑:“照你這麽說,那人給了他一條命,最後再把那條命取走,也是理所應當。”

於小輝被他懟得一愣,隨即幹笑著嘀咕道:“一個故事而已,別那麽認真嘛……”

“你不是說是真實故事嗎?”師幼青靜靜望著他,“你從哪兒聽來的?”

“哎呀,是我親戚之前來我家吃飯說的,也是親戚從人家那裏聽來的……”於小輝語氣含糊,“好吧,愛信不信,不信就當我是我吹牛行了吧!”

“時間不早了,開始抓鬮吧,”陳正拿著一個紙盒過來,裏麵是六個紙團,“昨天是你們轉校生第一天來,逗逗你們,今天都一起抓。”

“怎麽少一個?”李達問。

於小輝無語道:“寢室長隻負責主持遊戲,他都知道紙團在哪兒,有必要參加嗎?”

李達不吭聲了。

其餘人離開床鋪,過去抓鬮。

這次抓中的人是宗津元。

於小輝笑道:“看來運氣還是光顧你們這些轉學生啊。”

宗津元垂眸俯視著陳正,沒好氣道:“線索。”

“天台。”

其餘宿舍顯然也都抽好了,封彬宿舍這次是於澤,而旁邊的306則是嚇得滿臉恍惚的葉敬。

宗津元,於澤,葉敬。

這三人裏,傻子都知道選誰下手。

宗津元速度很快,開門轉眼就沒了影兒。

師幼青走到門口的時候,於澤已經去了樓下,他出去抓住慢吞吞的葉敬,對方頓時嚇得一個激靈。

“記住始終保持一個人,不管是誰都不要相信。”他低聲道。

葉敬小雞啄米地點頭,盡管害怕得牙齒打顫,可昨晚那個新人突然死掉的畫麵仍曆曆在目。

想要活著,必須做任務。

腳步聲遠去,所有人都出發了。

師幼青回到宿舍,打算直接守在門口。不料這時,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從樓道那裏傳來。

越來越近……

靠近的瞬間,身後的鐵門被重重敲了下,緊接著又是兩道其他宿舍的敲門聲,男人暴怒的聲音響起:“除了那幾個轉學生,304、305、306的學生都來我宿舍!”

是宿管!

“媽呀!”盧明亮嚇慘了,“幸好今天沒和任益出去……任益要完蛋了。”

陳正皺眉:“怎麽突然叫我們過去?”

於小輝撓頭道:“上一周宿舍裏的打火機都不見了……我當時就說肯定是宿管趁我們不在搜出來的……估計昨天忘了,今天想起來收拾我們……正好這幾個轉學生都是這周來了,恰好不叫他們,肯定就是這事兒嘛!”

陳正氣道:“都說了讓你們不要把打火機帶到學校!”

於小輝辯駁:“還不是覺得點蠟燭很有恐怖氛圍……”

外麵又催促起來,於小輝趕緊開門,和其他NPC一同跟著宿管下去了……

走之前,宿管在門口黑著臉對他們說:“他們要下去寫檢討,你們給我好好睡覺,要是亂跑讓我發現看了……等著瞧吧。”

師幼青:“……”

304的宿舍隻剩師幼青、薄槐和李達,對麵的封彬正要過來,突然止住腳步,隔著廊道,手朝外指了指。

薄槐貼著門側身看了下,隨即關門道:“宿管守在廊道。”

師幼青微愣:“這不僅杜絕我們下去,如果他們三人提前回來……”

“沒事,”薄槐說,“宿管在哼歌。”

他微微放了心。

就算那三人提前找到紙團,隻要一靠近樓道就會聽到哼歌聲,自然不可能當著宿管的麵回來。

遊戲不會設置死局,因此,宿管不會完全在那裏待滿三十分鍾。

宿管在那裏,主要目的隻是防止他們下去。

可這樣,那些NPC都有了對玩家動手的機會……

情況不容客觀。

李達倒沒想那麽多,討論起不久前的事情來:“於小輝那個故事,你們不覺得很可疑嗎?”

師幼青:“你懷疑他?”

李達:“他的故事講的就是無意殺人,然後屍體被發現,最後成為了一場完完全全的意外,這不和丁霖、馬凡的死很像嗎?在其他人眼裏,他們都是死於意外。我在想,會不會是於小輝無意間殺了人?從昨天開始,我就覺得他怪怪的……”

師幼青略作思忖:“無意殺人一次可能,但連續三次不可能。”

李達蹙眉:“你覺得不是他?”

師幼青:“我不知道,現在線索太少,但我不認同無意殺害三人的說法。”

李達哦了聲,過了會兒突然翻身下床,開始去搜查那幾個NPC的床鋪:“趁他們沒回來,咱們趕緊看看有沒有有用的信息。”

他去搜於小輝的床,師幼青抬頭看了看,選擇去盧明亮的**查查。

薄槐則在下麵查看陳正的床鋪。

室內安靜無聲。

……

同一時間的天台上。

宗津元看著漆黑的前方,“哢”一聲打開手電,悠悠哉地邁步走過去。

夜風呼嘯,片刻後,走到天台盡頭的男人一腳踩在那張紙團上,狠狠碾了碾。

惡心的聲音從紙裏蔓延出來。

低頭一看,果然是隻蟑螂。

拿出手套戴上,宗津元一臉嫌惡地撿起那張包著蟑螂屍體的紙團,轉身之際,一個黑影從通往樓梯的黑影處消失了。

他隔著手套揉搓著那張紙團,改了回去的打算,就地坐在了天台邊緣,饒有興趣地看著那裏。

*

四樓盡頭的公廁。

葉敬緊張得完全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得到的提示是四樓,四樓的其他宿舍沒法進去,紙團範圍基本在廊道、洗手池、淋浴間和公廁。

除了後麵兩個地方,其餘的地方他都找過了,完全沒有紙團的蹤跡。

硬著頭皮走進公廁,一手捂嘴,一手舉著手電筒在烏漆嘛黑的小方隔間四處照著。

這裏沒有。

隻剩淋浴間了。

說實話,比起公廁,淋浴間更讓他害怕。

半遮的布簾,好像隨時就會衝出什麽可怖的東西似的……

他站在水池前不敢踏入。

糾結間,冷風透過通風窗口吹進來,葉敬打了個冷戰,他猶豫的時間太久了,這會兒一看手表,才發現距離回去不到十分鍾……

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

淋浴間那麽多隔間,進去還要找,再不行動,真的來不及了!

壓下那股恐懼,葉敬深吸一口氣,咬牙衝了進去。

隔間要拉開布簾檢查,他的手始終抖著,隨著動作的重複,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限。

明明那麽冷,汗卻順著頭發流下來……

沒有……沒有!這裏也沒有!

隻剩最後三分鍾時,他到了最後一個隔間。

在心裏不停祈禱著,伸手便要去掀,可忽然,餘光看到了什麽。

他不敢動,屏住呼吸,幾乎本能地扭過頭。

淋浴間的門口,不知何時佇立著一個人影……不,準確來說,是一個沒有頭顱的身體,靜靜站著那裏。

簌簌的風聲響起。

“嗚……”他捂住嘴,恐懼的眼淚不管不顧湧了出來。

有一瞬間,葉敬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下了,他覺得自己要死了,他一步步後退,顫栗著用力靠上開著的窗戶。

“不要……”

那個影子,走了進來。

葉敬踉蹌著,再也受不了地翻上了窗,準備跳下去的前一秒,他突然想起這是四樓。

不一定會死。

……可是跳下去後,一定會發出巨大聲響,等別人趕來,他不就和人同行了?

不對,到了那種地步,他會直接因為沒完成任務被抹除啊!!!

就像那個新人一樣!

“記住始終保持一個人,不管是誰都不要相信。”

腦裏閃過這句話。

葉敬一怔,心跳聲竟慢了下來。

是啊,他怎麽會相信那是鬼……這明明是白世界!

“宿管!”轉過身,葉敬抖著收指向遠處那“無頭鬼”,“宿管快過來!就是他在裝神弄鬼!”

那“鬼”刹那間僵住,似乎被嚇到了,往後看了看,拔腿就跑。

……還剩兩分鍾!

從窗戶上下來時,葉敬趴著窗戶深深吸了口氣,眼睛一垂,忽然注意到下麵正好是一圈鐵欄杆,全部是尖頭!

“……”

不久前若真是跳下去,那會是什麽下場?

汗毛根根豎起,葉敬雙腿一軟,跌倒在地。

片刻後,他咬牙爬起來,想到那人有可能還沒完全走,強忍著心悸,裝作發現外麵有別人過來從而和人說話的樣子,確定外麵徹底沒有動靜,這才一路跑了出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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