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黑白世界(完)

◎——我回來了!◎

從一開始回到現實世界, 師幼青就察覺了許多事。

為什麽隻有他離開了遊戲?

為什麽成揚幾乎偏執地要他回到黑世界盡頭?

為什麽脫離遊戲前,分明還活著的薄槐、封彬和郝天碩會被現實世界遺忘?

什麽情況下,活著的他們會不願意走出來?

答案顯然。

在薄槐幾人眼裏, 他根本沒有離開遊戲。

和郭雅嵐於澤見麵後, 師幼青就一直想著他們的過去。

於澤當初因為郭雅嵐的死,選擇留在了副本裏,險些成為NPC。

可師幼青並沒有死……

那麽, 一定是有人在其中動了手腳……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成揚!

成揚是遊戲的管理者,但規則限製下, 他沒有擅自決定玩家輸贏的能力。可如果鑽漏洞, 也不是不可以——當時的情況, 他們已經解決問題通關,成揚在已經出了結果的情況下,提前將自己從副本脫離,這一點,並未影響副本的最終結果。

他確實通關了, 也確實離開了副本, 隻不過是提前且被動。

然而,這足以影響到同行的隊友。

成揚這麽做,當然不是在幫他離開遊戲,而是逼他自願回去。

脫離遊戲後的玩家不可能再次回到遊戲中,除非用上非人類的能力, 而師幼青在黑白世界一旦自願成為邪神,就會再度淪為成揚運行遊戲的機器。

他鑽這個漏洞,其實是窮圖匕見, 更加坐實師幼青的猜測:

為什麽成揚對邪神體的薄槐視而不見?

答案顯然, 薄槐的邪神體不受他控製。

師幼青對自己渾渾噩噩度過的那些年沒有很深的印象, 他隻簡單記得,成揚讓他做什麽,他都會做,讓他吃什麽,他也都會吃,乖巧無比。

就像是小時候,對父母的聽從。

思緒登時開朗,過去所有黑世界的副本提示,開始源源不斷地自動回溯。

聽話的規則,供奉裏黑石如何培育邪神,蝴蝶樂園裏孩子複活後的控製,最後關卡的偷名和歸位……

在過去的所有歲月裏,師幼青每次想起父親的名字都覺得陌生,直至那晚在寺廟裏,才從媽媽口中得到答案。

戶口本上那個李捷,確實不是爸爸的名字。

至於爸爸的本名……

“我也不記得了,”師雯那時說,“他離開後,關於他的很多事,就像是被一個橡皮擦慢慢擦掉……但是……刻意讓人忘記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信息。”

師幼青一直牢記這句話。

爸爸的名字,是很重要的信息。

而成揚,在現實消失的那年,忽然改了名字,從成揚變成了成殃。

一切都變得有跡可循。

如果爸爸的本名就叫成殃,如果師幼青所在的黑世界盡頭也運行著聽話的規則,孩子自然要聽從父親……

此時,水麵上是一副令人驚悚的場景。

邪神遍布周身的眼睛……全部睜開了。

那些眼珠微微轉動,它們急速變成不同怪物的異色眼瞳,洶湧的惡意持續散開,仿佛有著無數的生命在叫囂著要掙脫而出……

成揚從未這麽痛苦過,從身到心。

邪神的銀發撕扯他的一切,他拚命搖頭:“不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如同君王的可怖人形說,“你的心思,我全部知道了。”

這期間,成揚已經找出了師幼青回現實度過的一天的所有畫麵,當看到他與羅衍忠見麵後……

“你……你居然和你爸爸解除了父子關係?!”成揚完完全全體會了什麽叫一失足成千古,他恨得幾乎要哭了,“幼青啊……你就算能把隊友帶出去,可師雯已經死了,她和郭雅嵐不一樣,她早就死在了現實裏,我完全可以把她藏起來,你還是跟我……啊——”

銀發沒入他的胸口,成揚體會到了難以言喻的痛楚。

“我也死在了現實裏。”

“幼青……”

“而且你忘了,我的二次人生裏,媽媽沒有死……”

話落,痛苦驟然加劇……成揚瞬間發覺,師幼青在通過視角汙染在對他進行不同程度折磨。

他知道師幼青在報複……

可僅僅這樣,根本就殺不死他!

隻要他不死,遊戲就永遠不會終止。

他隻需要忍耐和等待。

……

漫長的痛苦之後,成揚緩緩醒了過來。

眼前是寂靜的山林,水麵鋪滿了月光,他怔了怔,莫名其妙地往前走,忽然看到一個小男孩在對著水中央祭拜。

他麵色一變,剛要去看那小男孩的麵孔,水麵大幅度震動,小男孩突然跳進水裏,竟瞬間將冒了個頭的邪祟吞得一幹二淨,回頭瞧著他。

“幼青……”他連忙後退,隻退一步,周圍便開始變化。

別墅裏,小男孩噔噔噔地快步跑上樓,成揚正要追去,頭一痛,脊背忽地發涼。

轉身便見上方的欄杆後,和小師幼青站在一起的小女孩。

他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窗外的花園下,一對老夫妻從土裏爬了出來……

那是……

他緊盯著那兩人的臉,隱隱聽到小師幼青說:“成揚,你爸媽喊你出去。”

成揚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聽話的規則讓他無法拒絕。

孩子要聽父母的話。

窗外,早年死去的父母微笑著朝他招手。

他不得不往外走,又瘋狂壓製自己的步伐,他覺得自己在被撕裂,一麵渴望出去,一麵叫囂著不可以……

腦子轟的一聲,他感覺自己被規則撕成了兩片。

一個是毀容的自己,急迫地要出去見父母,一個完好無損,怨恨地阻攔另一個自己……

激烈的爭吵後,眼前竟又迅速發生改變。

成揚身處一座島上,他很快想起這是哪裏,剛要跑,就被一群人抓住塞進了木屋裏……他急不可耐地從棺材下的黑石洞逃走,結果被無數個黑石變成的師幼青攔住。

那些師幼青將他摁入井裏,他不得不吃掉井下的怪物,成為副本裏的新王……

他想掙脫,卻感覺自己被天地吸食,他嘶聲大叫,卻聽到有人在笑:“你曾經喂我,我也要反哺才行。”

他雙眼怨毒地睜開。

師!幼!青!

空曠的島嶼驀然化作了遊樂園,成揚猛一抬頭,嘴裏就被塞滿了炒蠶蛹,胃裏一陣上湧,可還沒吐出來,身體已經不受控製……

他看到自己被裝進了巨大的白蛹裏,看到師幼青垂眸看著自己。

過度的痛苦與怨恨讓他滋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興奮:“幼青,這樣讓你很快樂嗎?那請你珍惜,畢竟付出了這麽多,還是殺不死我……而你就算逃掉,早晚也會被我找到!哈哈哈……”

他看到師幼青露出悲哀的神色,似乎嗤之以鼻。

他的身體無法動彈,漸漸變成了一尊雕像。

眼前再次發生變化。

他看到家人複活,又一次次死在自己眼前。

……真是小兒科。

成揚滿不在乎。

他感覺自己被推入水中,更大的汙染侵襲著他,隱約中,他感覺自己被取走了什麽東西,下意識伸出手,可什麽都沒摸到。

故弄玄虛!

他沉入水底,信心十足地等待蘇醒……

……

夏日的陽光明亮,唧唧喳喳的麻雀聲從窗外傳來。

成揚猛地醒了,可心裏空落落的,好像忘了什麽。

他看到爸媽在陽台爭吵著一部肥皂劇的後續發展,看到年輕的妻子的撫摸著肚子,懊惱地問他究竟取什麽名字比較好……

妻子?他什麽時候有妻子了?

可這個問題隻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關於妻子的記憶漸漸湧入腦海,他本能地環住妻子,也開始為名字絞盡腦汁……

成揚的生活順風順水,他事業有成,公司蒸蒸日上,爸媽和妻子相處和睦,沒多久,就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

可心裏總覺得缺失了什麽。

好在每次半夜驚醒,女兒都有所預感一般,滾到他身邊,像一隻小熊貓……看看女兒可愛而稚嫩的麵容,看看妻子溫柔的睡顏,他內心的惶然漸漸開始消散。

他明明這麽幸福,什麽都不缺才對。

妻子醒了,困惑地看著他:“你怎麽了?做夢了嗎?”

確實像是做夢一樣。

成揚用力環住妻子,他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家人過上安心而幸福的生活。

又過了三四年,女兒上了幼兒園,也是這一年,妻子出現了問題。

一天半夜,他被隱隱約約的哭聲吵醒,起床才發現妻子蹲在浴室裏痛哭。

成揚嚇得不得了,詢問她怎麽了,可妻子卻什麽都不願說。

被逼急了,隻會來來回回地說:“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們女兒……”

成揚第二天就開始注意妻子的動向,經過觀察,他發現妻子變得特別容易緊張,還經常半夜驚醒,對什麽事情都表現得十分厭煩,甚至愈加暴躁……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抑鬱症。

……怎麽會這樣?一定是他關心的不夠!

成揚立馬聯係了心理醫生,可也是這天,他接到了家裏父母的電話,聽到了一個噩耗。

妻子死了。

妻子工作的地方發生了火災,隻有她沒能逃出去。

渾渾噩噩地回到家,女兒坐在沙發上玩魔方,安靜地偷看他,過了一會兒才問:“媽媽呢?”

成揚再也沒忍住,衝進臥室,抱頭痛哭。

他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墜入了深淵,一切都毀了。

第二天,他在家裏發現了妻子的遺書。

遺書上說,自己被一個奇怪的東西綁定,經常會進入很可怕的地方,她真的受不了了,可能過不了多久,就會死……

妻子的絕望和崩潰仿佛潮水,幾乎將他的理智完全淹沒。

妻子的葬禮過後,成揚看著失魂落魄的可憐女兒,努力讓自己打起精神來。然而不到一個月,噩耗再次傳來——爸媽也出事了。

這次,他是親耳聽著對方在電話裏告別:“成揚啊,說來你應該不信,我們很快就要走了,你……”

父母的話沒說完,他就聽到一聲奇異的機械聲,裏麵有一句很奇怪,似乎是說遊戲失敗……

當天,他父母的屍體在野外被發現,雙雙跌倒,由於短時間無人發現,錯失搶救時機。

成揚知道,那絕不是父母的死因。

他們和妻子一樣,都死於那詭異的遊戲……

長達一年的時間,成揚都無法從這件事裏走出來,他尋找著關於那個遊戲的一切信息,他不由自主怨恨世上的一切,他幾乎要撐不住了……

直至那天,女兒朝他走來:“爸爸,想玩風箏。”

他愣愣地看著女兒,眼睛逐漸紅了,仿佛沉入水底終於被人拉起,找回了一絲活下去的生機。

女兒絕對不可以出事!

可也是這年的年底,成揚再度聽到了當初在電話聽到的機械音。

“玩家成揚即將進入遊戲,請做好準備,三二一……”

噩夢一般的人生開始了。

從第一個副本死裏逃生了,成揚就瘋了一樣開始了解關於遊戲的一切。

他不怕死,可是有了女兒,他絕不能死在裏麵。

他必須通關!

他的女兒不能成為孤兒!

隻要一想到女兒孤零零在世上的生活,他就痛不欲生。

一次次步入陷阱,一次次絕處逢生,日漸一日的消磨中,為了活下去,他突破了自己一個又一個的底線……好像變成畜生,隻要能夠活下去,吃掉同類也沒什麽不可以……

為什麽啊?老天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

不,這不是他的錯,是遊戲的錯!

他的家人,他的人生,他的一切,全被這個遊戲毀了!

他像一根緊繃的弦,在即將斷裂前,終於……終於走進了終極關卡!

竭盡全力,生命都快要消耗殆盡,任務……完成了。

隊友死得一個不剩,他的臉毀了容,傷疤扭曲可怖,自己看了都惡心。

他像鬼一樣,一瘸一拐地走到出口。

突然,他停了下來。

不可以就這麽離開。這個念頭瞬間閃了出來。

家人全部被遊戲綁定,如果女兒長大後……也被綁定了怎麽辦?

成揚一瞬間惶恐無比,那樣的話,一切不就都白費了嗎?

要想辦法,一定要想辦法……

他魔怔似地來回踱步:“隻能把這裏毀了……”

“可怎麽毀呢?”

“隻要殺死主導者就可以了吧?”

“人和怪物都會遵守規則,規則可以殺死它們!”

“這個副本的規則是什麽……”

“走出去!所有副本的存活規則都是走出去!那麽……那麽怪物絕對不可以走出去!”

成揚用力點頭,然後癲狂地笑起來,他望向廢墟盡頭,心裏燃起了一股同歸於盡的決然。

女兒的未來,就在這裏!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廢墟盡頭。

他氣喘籲籲,眯眼望過去。

他猛地不動了。

那裏站著一個男人。

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男人。

他聽到那個男人得意地對著天空說:“幼青啊,你就算把我分裂成無數個,也照樣殺不死我。”

恐懼……

無措……

成揚想後退,結果一下摔倒,尖利的石頭刺進了背後。

血順著石頭流下去,無數被摒棄的記憶開始回籠,他忽然聽到女兒在說:“你現在覺得快樂了嗎?”

女兒……女兒怎麽在這裏?

他怔怔側目。

女兒的臉,變成了一個銀發青年的臉。

“成揚,你的傷心,能和別人的痛苦扯平嗎?”

昏暗的光線照著他的眼睛。

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動彈,青年的麵龐與女兒逐漸重合,觸手可及的距離,他要抬手……

“這就是我給你的二次人生……現在,把爸爸的名字還給我!”

“不!”

像是瞬間從夢裏驚醒。

成揚搖頭,想笑,淚水卻控製不住地流下來,片刻後,他幾乎悲鳴地嚎啕著放聲大哭。

而盡頭的成揚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他醒來就看到了另一個分裂的自己毀了容,無法忍受那張臉繼續出現,迅速與其合二為一……

正要笑,麵色一沉,他的雙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成揚咬牙切齒,恨意滔天:“假的,都是假的!幼青,你還真會捉弄人啊!”

“經曆過,就都是真的。”師幼青淡淡道,“你不是已經找到了毀滅這裏的辦法嗎?那就自己走出去吧。”

這裏根本就沒有出口,還是師幼青製造的幻覺!

成揚現在沒有壓製師幼青本體的能力,自認鬥不過,轉身要跑,可身體裏似乎還有一個崩潰的自己在阻攔,餘光看到師幼青逼近,下意識就念叨起來:“女兒……”

“我根本沒有女兒!”成揚恨得牙癢癢,崩潰地來回甩頭,“他趁我那時候沒記憶,騙了我!都是假的——”

就是在這一秒,一隻巨大的手將他抓住了:“現在是真的。”

……

毛茸茸的床鋪前,正在給小兔子擦臉的手一怔。

幾天沒睡的薄槐忽然站起來,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麽,呼吸急促,伸手就將小兔子抱起來,在周圍一群人的詢問聲中,本能地朝外麵飛快跑去。

外麵早已開始塌陷,再過不久,就會毀滅。

他瘋了一樣朝著一個方向跑。

轟隆一聲,碎石砸下來,他慌忙護著小兔子……

巨響之後,薄槐冷汗涔涔地騰出一隻手,去搬腿上的石頭——

封彬和郝天碩及時趕來,看到這個場景愕然道:“你瘋了?”連忙去幫忙抬石頭。

“青青……”他終於抽出血淋淋的右腳,額角青筋暴起,一手撐著地,一手抱緊了小兔的屍體,他急迫地站起來,撞開封彬阻攔的手,跌撞著地繼續往前跑。

……簡直就像是徹底瘋了。

“師雯阿姨好像也在往那個方向去……”郝天碩愣道,“難道……”

兩人對視,眼神一變,不約而同朝著薄槐的方向追去。

薄槐趕到出口時,過大的情緒浮動讓他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風沙撲麵而來,他仰頭,忍著雙眼的刺痛,不錯眼珠地看向那個熟悉的身影。

天地都變成了一片荒蕪,太陽西沉,狂風呼嘯,一陣飛沙走石,世界再次出現了一點光芒。

那個身影在不斷變化——從虛幻到真實,從無序到有序。

祂在扭曲、往天空延伸,模糊輪廓變得具體,祂踏出沙塵,一步步登上通往出口的高台。

那些壓抑的所有情感,在這一刻萬箭齊發。

薄槐想起了很多年前,師幼青也是這樣出現在他麵前。

他的眼睛血絲密布,順著臉龐淌下來淚好像源源不斷的血,他的靈魂在這一瞬間死灰複燃:“青青……”

氣溫在逐漸降低,邪神仿佛根本看不到渺小的人類,祂一手拎著一個人形的黑影,另一隻手撥開撥開崩塌的巨石,將那人影用力塞進出口……

薄槐還未靠近,耳邊一陣轟鳴。

煙塵四起。

轟鳴聲在持續,邪神一次又一次地將那黑影往出口推去。

可那黑影似乎沒有實體,每次被推到出口邊緣,就像一灘**,從邪神手掌縫隙滑出去,然後再被及時捉住,如此往複。

那是成殃。

薄槐很快明白了。

……師幼青要把成殃推到出口,用遊戲世界統一的規則,將成殃毀滅!

可現在這種情況,要先讓成殃擁有實體。

這時,有人從後麵靠近。

是師雯,封彬,郝天碩……

師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捂嘴哽咽道:“我就知道……幼青最棒了……”

郝天碩傻傻地往前走,他吃力地仰起頭:“這……應該不是我死前的回馬燈吧?”

封彬把他拉回來:“……別胡說了!”

眼前的情景,讓他們恢複所有理智。

師幼青沒死!

郝天碩激動得往前一跳,想要過去幫忙,結果一直僵立在前麵的薄槐卻伸手攔住他。

“玩家不可能殺死遊戲管理者。”

“那要怎麽辦?”郝天碩急死了,“青青哥現在需要我們……”

“嗯。”昔日兩看相厭的死敵難得沒反駁他的話,“從現在開始,我們分頭行動……”

接下來的話,他壓低了聲音。

封彬怔住,郝天碩卻笑了:“沒問題!”

師雯道:“這件事不要被成揚察覺,要先迷惑住他……”

“嗯!”

……

片刻後,郝天碩突然飛奔著朝出口跑去:“青青哥!我來幫你啦——”

很快就被攻擊中的銀白長發誤傷,一下被拍飛。

幾秒暈厥後,郝天碩恍惚睜開眼睛,他爬起來,呸地吐出一口血,又找了把刀衝過去:“青青哥,我跟他拚了!”

出口邊緣,成揚暢快地笑道:“幼青啊,你趕不走我,再繼續下去,你的隊友恐怕要先死了!”

桎梏著他的邪神似乎什麽都沒聽到,不厭其煩地將他一次次送進出口,又立馬撈住試圖逃跑的黑影。

成揚沒能看到,邪神背後的眼睛,一直齊刷刷盯著附近的幾人。

郝天碩的攻擊再次失敗,這次受傷較重,倒在地上一時半會起不來了。

成揚正要嘲諷這些玩家的自不量力,目光一定,就見不久前離開的封彬居然引著一群鬼怪的朝這邊來了——

成揚簡直都被笑死了,這些人把他當成什麽了?

被黑石異化的鬼怪很快感受到了邪神的氣息,它們簌簌發抖,正要轉身離去,可一股力量隨著邪神的注視,沉沉地壓在了它們的身上……

它們不由自主地朝著出口走去,具體來說,它們在朝著成揚走去,它們張大嘴巴,像是饑渴難耐的野獸——

可刹那間,這些鬼怪全部被出口處的黑影吞噬。

他在供奉副本成為新王,吞噬這些鬼怪完全不在話下!

成揚哈哈大笑:“想利用副本的鬼怪殺我?太異想天開了,你既然知道我用誰的名字,難道不知道那個人根本不可能被鬼怪殺……”

這句話沒說完,便露出前所未有的驚恐。

他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似乎長出了……軀殼!!!

仿佛預感到了什麽,成揚駭然地朝著出口外看去。

原本體無完膚的郝天碩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他身上不見任何傷口,正笑著和師雯、薄槐說著什麽,而師雯手裏,則拿著一件衣服……那是童話鎮國王的衣服。

他吃了鬼怪,鬼怪成了食物,而鬼怪的衣服,顯然變成了飯碗。

而師幼青在之前利用規則將他分裂成兩個自己,一個是經曆了二次人生的成揚,一個是原本的自己……

原本的自己偷了師幼青父親的名字,無法被偷,而經曆二次人生的自己,沒有偷名過……有被偷名的條件。

師幼青在和薄槐他們裏應外合,複刻自己被偷名的經過!

成揚如遭雷擊,他試圖掙脫那隻巨大的手,可被偷名後已經化作實體的身軀,再也動不了了。

他還想說些什麽,驟然狂風大作,刺眼的白光前,巨大的人形朝他抬起腳,猛地一踹——

黑蝶漸漸圍住了出口,刺耳的慘叫聲中,師幼青看到在白光中一點點被撕裂、變成兩個人的成揚。

一個毀容的成揚痛哭地喊著女兒,另一個成揚怨恨地看著他……他們又合二為一,變成了完整的,擁有所有記憶,所有經曆的成揚。

被白光即將吞噬的人影不再掙紮,他崩潰地抱著腦袋,終於哭了起來……

成揚被徹底撕碎了,死於自己構建的遊戲規則。

師幼青站在白光裏,正要轉身,餘光一定。

隧道裏出現許許多多的影像。

他看到無數過往的畫麵從周圍急速掠過。

……

兩歲的師幼青生病了,師雯看著睡熟的孩子輕聲道:“病了還在笑,寶寶真堅強。”

男人愧疚地握著那隻小小的手:“對不起,爸爸一定不會讓你像爸爸一樣。”

……

三歲的師幼青搖搖晃晃地要去拿棋子,媽媽抓住他的小短手道:“你指,媽媽替你下。”

他胡亂一指,媽媽哈哈笑著替他放棋子,對麵的爸爸柔聲道:“黑子想要贏,隻要占的地盤比白子大就可以。”

三歲的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

爸爸病重這年,頻頻提起故鄉。

……

爸爸死去後,媽媽按照他的遺願抱著骨灰盒回到故鄉。

記憶裏的下葬和畫麵上截然不同。

師幼青看到媽媽在黑夜裏將靈堂的骨灰盒進行調換,獨自一人走進山林中的水庫前,她將骨灰盒放至水邊,隨即,骨灰盒隱入水中的白色通道,不見了。

——那就是詭異世界與世界相通的出口。

白光盡頭的世界,從無序變得有序,黑石化作最原始的狀態,它深埋地底,給這片大地輸送能量,製作規則……

畫麵逐漸變黑,閃爍著消失了。

師幼青很快明白,這是爸爸最後意識留給他的信息。

當年,爸爸選擇死後葬在故鄉,是為了回去後用新的規則慢慢消除詭異世界。

可後來,變故發生。

……爸爸死於自己創建的白世界規則,詭異世界的秩序再度混亂。

師幼青站在白光裏,混沌間,忽然聽到外麵傳來許多喊他的聲音。

急迫,緊張,無措……

所有人都在發了瘋地找他。

師幼青想了想,道:“你們再等等,我準備掀棋盤了!”

他確定自己的聲音傳播出去後,這才放心閉上眼睛。

與此同時,邪神本體的鱗片開始分解,被蜂擁而至的黑蝶保護著,朝著無數個副本散播。

那些鱗片猶如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監視器,為他傳送著每一個副本的畫麵。

師幼青看到了所有副本的全貌。

他無法摧毀詭異世界,毀掉一個副本,消失的能量又會組成新的副本,生生不息。

能夠消滅詭異世界的,隻有屬於詭異世界的規則。

“黑子想要贏,隻要占的地盤比白子大就可以。”

這是爸爸給他的提示。

想要詭異世界消失,就取走詭異世界的所有地盤。

各種數據開始展現。

所有副本的規則在眼前鋪開。

遊戲管理者消失後,控製黑石能量的邪神成為詭異世界的最高主導者。

即將改動副本規則時,眼前立馬出現提示:“不可以無條件救人,不可以削弱副本原有規則,不可以影響副本故事和關卡難度。”

成揚似乎預料到自己某天會消失,他給所有副本的規則加上這麽一層保護罩。

隻要副本難度不變,隻要玩家繼續死傷,他的夢想之城,終有一天會實現。

師幼青看著這些規則,漸漸笑了。

他沒有一一進行更改,而是在所有副本的規則之後,增加了一條新規則:

玩家通關後,副本地圖將跟隨玩家離開。

副本的一切規則都建立在玩家通關之前的難度和故事上,從未沒有任何一項規則和通關後的副本有所關聯。

這條規則完全規避了成揚的那層防護。

新規則沒有減輕副本絲毫難度,可師幼青知道,改變將從此開始——

人類從不缺乏勇者和智者。

隻要有一人通關一個副本,就將少一個副本,這裏早晚會徹底消失。

係統的提示聲響起:“新規則添加成功!”

幾乎在提示聲響起的瞬間,無數播報聲爭先恐後地湧入耳朵:“故鄉副本跟隨玩家師幼青離開詭異世界!紅鞋副本跟隨玩家師幼青離開詭異世界!六口之家副本……”

眼前的詭異世界地圖開始出現缺陷,過往的那些副本,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先是他去過的,緊接著,又出現了他從未去過的副本——

他好像在此刻成為掌控一切的神,遊離在時間之外,垂眸看著一個又一個渺小卻竭盡全力掙紮求生的人類。

他看到羅衍忠進入密室副本,在即將爆炸的密室裏,閉上眼睛按下了正確的密碼……

“密室副本跟隨玩家羅衍忠離開詭異世界!”

他看到郭雅嵐和於澤進入恐龍世界,配合通關,帶上被咬掉手腳的隊友走到出口……

“恐龍世界副本跟隨玩家郭雅嵐離開詭異世界!”

他看到葉敬進入獵物副本,每走一步都需要抽卡,在即將通關之際,他抽中獵物卡。

葉敬沒能逃掉,被怪物啃食,他痛苦難當,求生不得又求死不能,最後,他用僅剩的一雙手,終於爬到了下一個抽卡格……成功通關。

“獵物副本跟隨玩家葉敬離開詭異世界!”

……

他看到無數鮮血,又看到無數玩家走向出口……

詭異世界的地圖在逐步縮減。

與此同時的現實世界,剛從遊戲世界出來的玩家無一不驚駭地看著係統頁麵。

他們身處在不同的城市、位置,卻同時打開手機的地圖軟件……地圖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他們不久前離開的同名副本風景區!

一個存在於現實,卻沒有殺機與惡意的風景。

他們又哭又笑,有的甚至跑到窗口大聲嚎啕——

或許是死過一次,郭雅嵐的反應是所有人中最平靜的,她看著地圖,半晌後又看向窗外:“這種事,隻有那個人能做到,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

地圖越來越小,師幼青正要關閉觀察視角,眼珠微轉,忽然注意到最角落的一格畫麵。

宗津元沒能通關……

宗津元進入了一個死亡遊戲副本,該副本需要連續在十個房間與房主進行死亡遊戲。

宗津元贏了九個房主,在第十個房主,他遇到了一個和師幼青一模一樣、且自稱是師幼青的青年。

青年要與他玩俄羅斯□□遊戲,往左輪手/槍裏裝一顆子彈,一人一槍,看誰會死。

緊張的角逐後,最後一次,該宗津元對著房主開槍了。

贏麵已經出來,可宗津元忽然轉了槍口,對著地麵開槍。

青年一愣,笑了起來。

“別得意了,我知道你是假的,要是和他比,他不會輸給我。”宗津元猛地踹開桌子,“我他媽就是不忍心打那張臉!”

他說完,就被對方一槍打中胸口。

很快,同一副本的出口出現了,走出另外十個房間的楚蔚是MVP,他在緊要關頭發現最後一個房間的突破點並不在運氣和智力上,而是玩家自己的弱點。

由於絕地反擊,發揮超常,楚蔚得到了大轉盤機會。

他沒有先轉,而是驚訝地看著係統的提示消息。

“死亡遊戲副本跟隨玩家楚蔚離開詭異世界!”

沒一會兒,楚蔚就琢磨出這句話的意思,他急忙去轉轉盤,轉到了複活賽。

幾乎想也不想,就將複活賽名額給了師幼青。

於公於私,楚蔚都覺得這是最優選擇,既然有了副本隨通關者離開的獎勵,那麽通關概率大的人活著,才是對其餘玩家而言最好的獎勵。

結果係統說:“玩家師幼青沒死,請另選玩家。”

……看來隻能給死去玩家?

楚蔚也不著急,副本已經通關,他拿著武器去了其餘房間,很快就找到了宗津元的屍體。

他所知道的玩家裏,隻有宗津元通關數量最多。

楚蔚其實不大樂意,他把宗津元的屍體翻正,挪動間,一張照片從對方衣服裏滑了出來。

楚蔚撿起看了看,許久沒說話。

照片上,青年微笑著和幾個男子說話,微垂的眼睫投下一片陰影,唇角微抿著,他的臉在紙上格外鮮明,幾乎讓人看一眼便無法移開視線。

楚蔚一陣恍惚。

照片上另外幾人,他都見過,薄槐,封彬,郝天碩……不同於中央的青年,他們都被黑色的筆打上一個又一個叉。

“你也有這一天啊……”回過神,楚蔚收起照片,摸著下巴慎重想了想,“你這種人其實最適合這種地方,死之前,還是先替大家減少些副本吧。”

楚蔚捏著鼻子把複活賽的名給了宗津元。

……

師幼青關閉密密麻麻的畫麵,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黑白世界的瞬間,係統重新綁定。

不,準確來說,是他重新回到綁定著係統的副本軀殼裏。

師幼青聽到熟悉的機械音:“恭喜玩家師幼青通關,黑白是世界將隨您回到現實世界,請您在一個小時內離開!”

“由於您的精彩表現,係統即將解綁!玩家師幼青,很榮幸能與你一路同行,祝您未來生活愉快!”

“謝謝。”師幼青在腦內回道。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間,等睜開眼睛,師幼青終於看到了許久未見的人……

師幼青現在還是一隻兔子,他殺死了偷自己名字的假王子,讓對方成為自己,隻要他在遊戲裏的黑白世界,那就一直是隻兔子。

好在馬上就要出去了!

他躺在薄槐的懷裏,眨眨眼睛,看著圍過來,緊盯著自己的幾張麵孔。

薄槐魔怔地用力抱著他,任由郝天碩怎麽扒都不放開分毫,恨不得將他鉗入心口……他雙唇顫抖,輕輕地,小心地,他親了親他。

媽媽在叫他,封彬在叫他,郝天碩在叫他……

下一刻,師幼青被淚水淹沒了。

所有人都紅著眼眶看他,笑的笑,哭的哭。

天好像要破了。

即將走向滅亡的黑白世界開始下雪,滿地霜花。

師幼青用力扭動著身體站起來,他先在薄槐胸前矜持地蹭了下,然後一一看向媽媽、封彬、郝天碩……以及讓他禁不住微笑的薄槐。

天降大雪,是寒涼時分,可所有風雪都被眼前的四人擋在身外。

兔子的唇瓣翹起,挺起毛茸茸的胸脯,生機勃勃地道:“嘰!”

——我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就是合家歡現實生活啦,嘿嘿我是俗人,我愛合家歡!

下一本求收藏呀《炮灰龍覺醒後》:

白昭華十七歲生辰這日,意外發覺自己活在一本書裏。

此書名叫《廢柴的絕品仙途》,主角宋鳴是個被宰相收養的孤兒,由於自小愚鈍,讀書習武皆無天分,盡管刻苦勤奮,可總不受養父待見,連府內的下人都敢給他臉色看……

宋鳴隻想好好活下去,怎知在宰相之子白昭華的十七歲生辰當晚,聽到對方秘密——白昭華竟是個掉包的假少爺!

由此招來災禍,被陰狠的白昭華派人滅口……

臨死之際,主角遇到高人施救,因此打通了任督六脈,練就絕世神功。

主角回來複仇,不僅道出白昭華的假身份,還一掌讓其顯出原形——一條可怖的蛇妖。

而真正的少爺,想必早已死於蛇妖口中……

這就是白昭華的結局,在書裏是第一個死於主角之手、使其初顯鋒芒的炮灰反派,死後原形被燒成了一捧灰渣,平日厭他恨他的全部過來跺一腳,他那生身爹娘連個骨灰都沒撈著。

主角卻因此聲名大噪,並借白昭華的“妖丹”一步步登上仙途,遇神殺神,遇鬼殺鬼,最後成為一方至尊……

——沒人知道,仙界早已崩塌重建,仙二代們紛紛轉世給上邊騰地兒,而白昭華則是唯一下凡的龍,龍降人間,易起風波,上界為掩其鋒芒,抽走他的全部記憶和原身準則。

白昭華就這麽按照原書的軌跡成了京城惹人厭的紈絝子弟,繼而一步步化作廢柴主角的墊腳石,甚至多年後主角逆襲上天,有神仙發現神龍其實是被陰差陽錯地誤殺,而主角還吃了神龍金丹因而步入仙途,竟一笑而過,還將神龍原本的名號給了主角宋鳴……

白昭華:“……都給我死!”

*

很快,原書裏的早期反派與終極反派相遇了。

鬱長霖:“這兒真沒意思,不如毀了。”

白昭華興奮搓手:“你且等一等,我再去見見我的朋友!”趕緊毀滅吧,早就想上天了!

鬱長霖:“……”

後來。

白昭華:“龍性本**,我隻不過交幾個好看朋友,你何必擺臉色!”

魔頭被氣得直接提前走火入魔。

那之後,滅世魔頭開始頻繁弘揚一夫一妻的重要性,而令人聞風喪膽的神秘門派變成了盯緊“少夫人”、驅趕“狐狸精”的組織……

受是從人見人厭到人見人愛的紈絝、真身白龍(白昭華)

攻是魔頭轉世的宗門少主+醋王【不是原主角】(鬱長霖)

*非真假少爺梗,受就是真少爺。

1.受很拽,覺醒後也不會走感化路線,一路拽到底2.受知道大多神仙妖魔的轉世是誰,一路“迫害”到底

3.對受有箭頭的人很多,真香火葬場的也有4.攻會單箭頭很久,從要改天換地的魔頭變成一心想創死所有“狐狸精”的妒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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