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懟人

◎“沒破啊,你可別訛我。”◎

新婚第三天, 就是大年三十。

雖然如今的婚禮一切從簡,但該有的禮儀還是要遵守,比如……三朝回門。

羅玉秀早早的將回門禮給準備好了, 小兩口出門的時候, 她還不忘交代:“吃了午飯早點回來, 今天大年三十可忙著呢。”

“知道了媽。”不等黎善說話,蘇衛清就一把接過羅玉秀手裏的籃子,掀開上麵的毛巾一看,就見裏麵放著一刀肉,還有十個雞蛋,以及一把冬安菜。

羅玉秀有點無語:“行了別看了,難不成我還能委屈了你老丈人?”

“哪兒的話,誰不知道我媽最大方了!”蘇衛清立即蓋上毛巾, 對著羅玉秀乖巧地笑笑。

羅玉秀更是沒眼看。

以前沒結婚撒嬌還能說是少年心態, 現在媳婦兒就在旁邊站著呢, 也不怕丟臉。

“趕緊走吧,早去早回。”

眼不看為淨。

羅玉秀擺擺手,不等他們離開, 便徑直轉身準備回樓上,結果回頭就看見大兒子夫妻倆帶著孩子往這邊走, 幹脆站在原地等著他們。

“你們這是準備回門?”

蘇衛海一家子打完了招呼,目光就落到蘇衛清手裏的籃子上。

“是啊,打算趁早去, 下午回來還要做事呢。”蘇衛清揚了揚籃子。

“既然來不及就先不回去唄,反正年初二回娘家拜年, 到時候一起算就是了。”蘇衛海有些不明所以, 他和吳梨結婚後直接就沒回門過, 倒不是他看不起嶽家,而是吳梨對娘家時刻防備著。

說起這個,羅玉秀臉色就不好了,抬手一巴掌拍在蘇衛海的背上:“你是你,老三是老三,圖個順當也該三朝回門。”說著,又招呼蘇衛清:“你們趕緊走,老傻站著幹什麽?”

“哦哦,那我們先走了。”蘇衛清見羅玉秀又抬起那蒲扇大掌,趕緊拉著黎善就跑了。

一直沒說話的黎善這才趕緊喊了一句:“那媽,咱們就先走了。”

“早去早回啊。”

羅玉秀又提醒了一聲。

“知道啦。”

黎善一路被拉出去好遠,蘇衛清的腳步才慢了下來,拎著籃子有些小喘氣地關心黎善:“你沒事吧,有沒有累到?”

“我還好。”

她不僅不累,還有力氣扶著點蘇衛清的胳膊:“你說你跑那麽快幹什麽?”

蘇衛清還在喘氣,擺擺手讓她等會兒,等心跳平複了才長籲了口氣說道:“我哥那個傻子,大年三十說這個話,不是活該叫媽生氣麽?你剛剛沒看見大嫂臉都綠了麽?”

有麽?

黎善還真有些想不起來,她那時候注意力全在蘇衛海身上。

“到底怎麽回事?”黎善回憶剛剛蘇衛海說的話,也沒發現什麽問題,畢竟今天是大年三十,就算沒回門,旁人也不會說什麽閑話,頂多會覺得大年三十忙的來不及回家而已。

可看羅玉秀那反應,顯然裏麵是有故事的。

黎善頓時來了興趣,推了推蘇衛清:“大哥大嫂當初沒回門麽?”

“豈止是沒回門。”

蘇衛清咧嘴搖搖頭:“大嫂結婚第二天,她娘家爸和弟弟就上門了。”

吳梨的父親叫吳有財,弟弟叫吳寶山。

父子倆隻以為閨女嫁到了好人家,公爹更是副廠長,想安排個人進廠是十分簡單的事,於是在吳梨結婚的第二天就上了門,要求蘇維民幫忙吳寶山安排工作。

蘇維民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幫忙走後門,要他們踏踏實實地考試,又怎麽可能會幫忙呢?

於是立即讓蘇衛清去商場將吳梨給喊了回來。

吳梨回來後就跟吳有財父子倆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吵到最後,吳梨直接跑到知青辦大門口,威脅吳有財要是不想吳寶山下鄉的話,就趕緊滾回家去,要是再讓她知道吳家有人敢上藥廠大門,她就去知青辦給吳寶山報名,直接申請去大西北支援邊疆去。

這一招又狠又辣,直接將吳有財父子給嚇回去了。

吳梨也因為這一出,直接就沒回門,堅決不給吳家人占便宜的機會。

說到最後,蘇衛清滿是感歎地搖搖頭:“為了這事兒,我媽是真氣壞了,那段時間老是胃裏反酸,回去省城大醫院檢查都說是被氣狠了。”

黎善:“……媽生氣是因為覺得大嫂丟人麽?”

畢竟當時吳家父子鬧到廠裏,肯定叫小樓裏的其他人看了不少熱鬧。

蘇維民是副廠長沒錯,工作上都很信服他,但羅玉秀做婦女工作,平日裏可沒少得罪人,估計鬧了這一出,不少人在背後看笑話呢。

“倒也不是因為這個。”

正如黎善和蘇衛清結婚前,羅玉秀就已經將黎家的事查清楚了一樣,蘇衛海在跟吳梨結婚前,吳梨的情況羅玉秀也一早知道了,但她既然點頭願意叫吳梨進門,那就說明她不懼怕這些流言蜚語。

羅玉秀氣的點在於:“她覺得我大哥命不好。”

黎善:“嗯?”

命不好?

“是啊,要不然咋找了兩個嶽家都是這德性。”蘇衛清也覺得蘇衛海這運氣邪了門了,前老丈母娘不安分,天天攛掇著女兒仗肚壓人,逼著蘇衛海給娘家弟弟走後門,最後蘇衛海忍無可忍離了婚,結果二婚居然同樣如此。

要說不同,那就是妻子的處理方式不同了。

前妻完全聽從娘家的話,又是哭又是鬧,就為了給娘家弟弟謀福利,現大嫂則是將娘家壓的抬不起頭來,沒事兒就跑革委會和知青辦。

那架勢,簡直恨不得把娘家所有人都送到農場改造去。

不過……按大哥的說法,當初就是看中了吳梨這股子瘋勁兒,才想著跟她結婚的。

“大哥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①啊。”黎善忍不住感歎。

“有麽?”

蘇衛清不這麽覺得,既然‘十年怕井繩’,又怎麽會選現大嫂,而不是選擇一個娘家疼愛的姑娘呢?

所以說:“他不是‘十年怕井繩’,而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②。”

小兩口一路八卦到機械廠大門口。

張逐日兩口子這會兒也沒出門呢,因為黎善說了今天要回門,所以先讓張新民兩口子去了東園,自己則是留在機械廠等待小兩口。

為了招待新女婿,範琴找到廠區裏廚藝最好的老大娘幫忙做了蒸碗,有葷有素,整整八大碗,簡直是最高的待客規格。

而蘇衛清不僅帶來了羅玉秀同誌準備的回門禮,半路上還去百貨商場裏麵買了一條大前門,雖然不如荷花煙貴,但勝在價格合適,留著平常張逐日做人情應酬也不心疼。

張逐日見了果然高興的很,說話的聲音都敞亮了。

“那荷花煙雖然好,但也是真貴啊,我自己都舍不得抽。”所以全送到東園給張儒東了。

那一片兒住了不少退休工人,張儒東平常出門溜達,就愛在耳朵上夾一根荷花煙,到了人群裏再裝模作樣的要個火,就能順勢吹噓一下自己的外孫女婿。

在蘇衛清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已經在東園那一片很出名了,現在那裏人人都知道,張儒東有個藥廠外孫女婿。

“大前門好,大前門好啊。”

“行了,別念叨了,趕緊幫忙端菜。”範琴端著一個蒸碗從廚房過來,見張逐日那模樣忍不住催促道,催促完了還不忘叮囑蘇衛清:“下次來可不許買這麽多東西,還有那個香煙,可別再買了,有那錢不如去買點肉包子吃吃,好歹能頂餓,這香煙,火一點一抽,就燒沒了,真不知道有什麽好吃的。”

張逐日頓時急了:“衛清你別聽你舅媽的,我就好這一口。”

說著,對著範琴瞪眼睛:“我就這麽個姑娘,當老丈人不就圖喝酒抽煙嘛,你這不許買那不許買,這不是拿孩子為難麽?”

範琴‘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她就是心疼買煙的錢和票了,小兩口雖然工資不低,但現在還沒有自己的房子,更沒有孩子,以後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

黎善趕緊拉著範琴回了房間:“讓舅舅去端碗,舅媽你來幫我收拾衣服,正好下午一起帶走。”

範琴一聽要收拾衣服,立即將香煙拋諸腦後,開始幫忙。

黎善衣服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以前住校的時候,固定三個棉襖換著穿,後來畢業了要去考藥廠,範琴就給她做了一身新的,後來結婚了又做了一件紅棉襖做嫁衣,所以她光棉襖就有五件,更別說還有其它的毛線衣。

收拾完了,張逐日和蘇衛清也將蒸碗給端上了桌,因為下午都有事,午飯的時候就沒喝酒。

吃完飯老兩口也不挽留,便打發他們早早的回家去了。

隻是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心裏有些酸酸的。

“以前善善也不在家裏過年,怎麽就今年心裏有些難受呢?”範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那是因為回了黎家,咱知道年後還能回來,如今善善去了蘇家,輕易可就不回來了。”張逐日歎了口氣,也是一臉悵然地點了根煙,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黎善倒是沒有那麽多的離別之情。

她在任務世界多年,早已習慣了獨立與離別,如今都在一個縣城,做公交車也才半個小時路程,在黎善眼裏,距離其實一點兒都不遠。

黎善靠在窗口看著車窗外急速後退的風景。

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上輩子的大年三十,那時候她跟著黎紅軍回老家過年,黎老太重男輕女,孫子就是她的命,童玲母女還有她三個人,隻要進了家門就要開始幹活,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這麽一想:“結婚可真是太好了。”

蘇衛清狐疑地轉過頭來:“什麽?”

他沒聽清楚。

“沒什麽,我就是看街上沒什麽人,感歎了一句。”黎善將剛剛心頭那點兒感歎給扔掉,轉頭笑著對蘇衛清指了指窗外,昨日還熱鬧非凡的大街上,此時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蘇衛清笑道:“別說外頭了,今天公交車上也沒什麽人呢。”

“那是因為都忙著回家過年了。”

剛坐回來的售票員笑著插話:“我們再過個把小時也要下班了。”

“你們大年三十還堅守在崗位上,真是辛苦了。”蘇衛清笑著搭話,他隻有在麵對黎善的時候,才會緊張到說不出話來,在外麵卻一直十分開朗健談。

售票員雖然心裏挺讚同蘇衛清的話,嘴上卻還十分謙虛:“咱們的工作就是這樣的,我們早就習慣了,再說了,也是為人民服務嘛。”

“可不是嘛,為了老百姓也要加油努力的幹呐。”

“小夥子你這話就說對了,咱這麽努力,可不就是為了咱們這條線上的工人同誌們能天天準時上班麽?”能上這條工廠線公交車的售票員,那絕對是客運公司的骨幹,所以售票員十分驕傲。

蘇衛清笑著點頭:“所以我們才感謝你們呐。”說著,話鋒一轉:“對了,你們年三十都還要上班,能在家休息多久啊,總不會明天大年初一都要上班吧。”

“那肯定要上班的。”

售票員點點頭,臉上染上笑意:“不過明天就是其他人咯,我們今天站好最後一班崗,明天也能好好歇一天。”

一聽說大年初一都有人上班,蘇衛清稍稍放了心。

後天要去東園拜年,要是有車的話,他們也就不用騎自行車了,畢竟他們夫妻倆沒自行車。

“那可得好好歇一歇。”

說著,藥廠到了,蘇衛清趕緊拉著黎善起身:“咱們到站了。”

售票員回頭看了眼窗外:“哎喲,你們還是藥廠的呀?你們廠子可難考,咱們縣好幾年了,就今年考上了幾個,據說還有個第一名呢。”

“那可不,第一名。”

蘇衛清攬了一把黎善的肩膀:“我媳婦兒。”

“真的假的?”售票言這次是真震驚了。

“咱可是實誠人,不能說假話的。”蘇衛清逮著機會就使勁兒地炫耀,一直炫耀到車子停下來還有些意猶未盡,最後還是黎善將他推下了車,就這樣,那售票員還熱情招呼著呢。

“以後坐車挑姐這趟車,姐給你留座兒。”

蘇衛清自然是熱情回應,一直等車走了,臉上的笑容才一垮,忍不住抬手揉揉臉:“這大姐可太能聊了。”

“不是你一直拉著人家說話的麽?”

那售票員一開始也就插了一句嘴而已。

蘇衛清立刻義正言辭:“人家都那麽誇你了,你要是不回應,叫人家多尷尬,再說了,咱這不是也問出了初二那天車子的班次麽?那大姐說了九點肯定到咱們廠,咱九點之前到就行。”

說了半天,就是想套個話而已。

不過黎善還是有些歎為觀止,蘇衛清在她跟前可一直是個害羞男青年的形象啊,怎麽在陌生人麵前那麽健談呢?

蘇衛清其實也不知道,他在麵對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時,反倒更能放鬆心態,敞開了聊天,反倒在熟人麵前,他有些拘謹,但麵對黎善……他是真緊張,那種小鹿亂撞,看一眼心髒就要爆炸的感覺,與那種熟人麵前的拘謹,是完全不同的。

但蘇衛清也是膽大的。

若不是他膽大,又怎麽會一見鍾情後,立刻跟上車與黎善搭訕呢?

說到底,還是有膽量,敢想敢幹的那種男青年。

小兩口一路說說笑笑回了小樓,結果到了樓下,就看見吳梨正臉色難看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隻見那女人,頭發花白,身上穿著一件舊棉襖,看起來又瘦又小,她正神情激動地說這些什麽,時不時的還用袖子擦眼淚。

小兩口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加快了腳步。

才剛一靠近,就聽見那女人突然情緒激動地喊道:“吳梨你還沒有良心,那可是你的親弟弟,你就一點兒都不幫襯麽?現在就差一百塊錢了,你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你弟弟打光棍兒麽?”

黎善愕然。

說這話的顯然是吳梨的母親,書裏重男輕女,扒著三個女兒吸血的極品老娘葛翠花。

她下意識環顧小樓,發現不少人家探頭探腦的,似乎正在看熱鬧。

那邊吳梨不為所動,神情甚至有些冷漠:“那就打光棍兒唄,誰看上他也是瞎了眼,為了挽救那姑娘,這一百塊錢我還是不出的好。”

“你這話什麽意思?有你這麽說你弟弟的麽?”

葛翠花被激怒,上前去拉扯吳梨的袖子。

吳梨依舊將手揣在棉襖的衣兜裏,任由她拉扯,就是不理會,她知道,隻要自己一抬手,這個明明是她親媽,卻處的像仇人一樣的女人,一定會立刻扯著嗓子喊她打人。

“你別忘了,當初你能當上商場的銷售員,我和你爸可都是出了力的!”葛翠花沒想到這死丫頭這麽油鹽不進,立刻大聲哭訴道。

她就不信了,還沒了天理了,這當閨女的都能忤逆親媽了。

“來來來,你來說說,當初你出了什麽力?”

說到這個,吳梨也不由憤怒了起來,一把扯住葛翠花的衣領子,就將她往藥廠大門口拖:“咱們去熱水瓶廠找你們領導問問去,我去商場上班的事,到底誰給出的力?”

葛翠花哪裏敢去。

熱水瓶廠誰不知道,吳梨的這份工作,是她跟王寡婦買的。

花的還是蘇衛海給的彩禮錢。

那可是五百塊錢呐,葛翠花都沒看見那錢就被這臭丫頭拿去買了工作,要是錢到了她手裏,她還用得著大年三十跑過來跟吳梨要錢麽?

葛翠花越想越生氣,隻覺得這丫頭生來就是討債的,可偏偏她命最好,雖然嫁了個二婚頭,卻是個有本事的男人,不僅公爹是副廠長,男人手裏也有錢,隨手都能掏出五百塊錢彩禮來。

可問題是……

她都那麽有錢了,居然還一分錢都不給娘家花。

“三妮兒,你就行行好,我也不要多,就一百塊錢,大妮兒和二妮兒可都出了錢的。”葛翠花雖然生氣,可為了錢還得忍著,甚至還得說好話。

“她們傻,我可不傻。”

吳梨油鹽不進,甚至說出的話更難聽了:“她們哪怕願意割肉喂血,跟我沒半點兒關係,你別說一百塊錢,就算是一塊錢,我都不可能給吳寶山花。”

葛翠花沒想到吳梨對娘家居然這麽狠心。

看著那雙泛著怒意和冷意的眼睛,她就知道,吳梨這死丫頭是真心的。

但是她今天也是非要到錢不可,她可是聽說了,知青辦過了年要挨家挨戶的動員下鄉,一家隻能留一個,她閨女雖然結婚了,可兒子還沒老婆呢,誰知道年後政策會不會變,會不會把家裏沒結婚的全給拉到鄉下去當農民,所以她必須在年前給兒子結婚才行。

可她家實在是太窮了,一般姑娘都不願意嫁進來。

好容易有個同意了,還獅子大開口,光彩禮就要了二百五十塊錢,兩個閨女帶家裏的老底子湊來湊去,也才湊了一百五,剩下一百塊錢彩禮沒著落。

這一百塊錢,對於吳家來說十分沉重,可對於吳梨來說,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那你給一百塊錢,以後養老我就不找你了。”葛翠花眼珠子一轉,又想了個歪主意:“就當你拿一百塊錢跟我買斷關係,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吳梨一聽這話,確實心動了。

隻是心動也就一刹那。

很快,又心硬似鐵起來,葛翠花是什麽人她比誰都清楚,一百塊錢買斷關係?

做夢比較快。

吳梨不聽她廢話,直接薅住她領口就往門口拖。

眼看著她們母女倆越來越近,黎善趕緊拉著蘇衛清想躲起來,畢竟如果是她的話,也不願意叫妯娌看見自己這麽丟人的一麵。

隻是……他們躲的再快,也沒吳梨來的快。

吳梨本就長得高挑,又從小幹力氣活,拉扯起瘦小的葛翠花,簡直仿佛拎著一隻小雞崽子似的,不管葛翠花怎麽掙紮,她都能穩穩地往前走。

黎善甚至覺得,吳梨很可能也是一個大力士。

一邊還在找地方藏身,一邊已經近在眼前,於是順理成章的……給撞上了。

“大嫂。”

黎善頓時一臉尷尬地喊了一聲,旁邊的蘇衛清則是輕咳一聲,也喊了一聲‘大嫂’。

比起黎善他們的尷尬,吳梨的表情可以算得上扭曲了。

正如黎善想的那樣,吳梨雖然不怕丟人,但也不想丟人丟到妯娌跟前。

葛翠花一看吳梨表情都扭曲了,再看他們一副年輕小夫妻的樣子,立即明白他們的身份,儼然是吳梨的夫家弟弟和弟媳。

在她心裏,妯娌之間就是仇人,肯定見不得吳梨好,於是立刻扯起嗓子哭嚎:“親閨女打親娘了,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閉嘴。”

吳梨腦門上的青筋都在蹦躂。

“我憑啥閉嘴啊,親家兄弟你給評評理,她這算不算不孝順?”葛翠花伸手想去拉黎善的胳膊。

卻不想立刻被蘇衛清給隔開了。

蘇衛清蹙緊了眉頭:“有話你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麽?”

葛翠花正愁賴不上蘇家人呢,手一轉,又想撈蘇衛清。

黎善在任務世界撕了那麽多次的逼,能不知道這老太太想什麽?拉著蘇衛清就往後頭一扯,葛翠花的手就落到了黎善的袖子上。

黎善頓時怪叫起來:“哎呀,我的新棉襖,這可是新棉花,花了十五塊錢呢。”

葛翠花一聽十五塊錢,手一哆嗦,又趕緊放開了。

還不忘捋一捋:“沒破啊,你可別訛我。”

黎善嘟著嘴鬱悶地拍拍袖子,嬌氣的跟蘇衛清告狀:“你瞧都髒了。”然後又對著吳梨恨了一聲:“大嫂這什麽人啊,怎麽上來就動手動腳的?”

吳梨隻覺得丟人至極。

她這會兒恨不得把葛翠花給埋了。

葛翠花心裏卻很快意,巴不得女兒在妯娌跟前丟人,於是就吳梨花光彩禮錢這件事,又訴了一通苦,最後更是哭道:“親家媳婦子你評評理,這天底下誰家姑爺給的彩禮錢,被姑娘自己花了的?”

“我家啊。”

黎善十分不給麵子:“我婆家給的彩禮錢,我娘家都給我自己收著呢。”

葛翠花:“……”

怎麽還給拆台呢?

“我娘家不僅不要我的彩禮錢,還給我買了一卡車嫁妝,我娘家說了,女兒家結婚就像二次投胎,有運氣投了個好胎,就不戀娘家,所以要多給點兒嫁妝,叫閨女知道娘家的好,以後才願意跟娘家親近。”

黎善身子一側,悄悄擋在吳梨的麵前,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然後繼續說道:“所以說啊,閨女不跟娘家親近,娘家得找找自己的原因。”

葛翠花被說的有些懵。

啥意思,難不成吳梨這死丫頭忤逆父母,還成了他們的錯了?

而且……一卡車嫁妝。

“哄鬼去吧,誰家給閨女陪嫁妝陪一卡車的,吹牛皮也不怕把天吹破了。”

“你不信就去廠裏問唄,臘月二十八才結的婚,又不是不給你問。”黎善嗤笑一聲。

葛翠花頓時一縮脖子。

這能陪一卡車嫁妝給閨女,得是啥樣的人家啊。

不會是縣裏的領導吧。

“那我也不是要她的錢,就是想先跟她借點兒救個急。”說著就哭起來:“你是不知道,現在的媳婦多難娶,那丫頭死活要二百五的彩禮,家裏是真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她一邊哭訴,一邊在心裏翻江倒海,想著怎麽將這一百塊錢要到手。

吳梨身體僵硬,臉色有些蒼白,甚至想著,要不就給一百塊錢吧,她實在丟不起這個人了。

隻是她不甘心啊。

她憑啥要給一百塊錢,就為了養吳寶山那個廢物麽?

黎善往旁邊靠了靠,抬手拍了拍吳梨後背表示安撫,目光卻依舊盯著葛翠花,甚至還表示理解地點點頭:“既然是借錢,我大嫂肯定不會不願意,但借錢不難,得有欠條才行,還得有個還錢的期限,這樣,我姨父是公安局的,我請他來做個見證,要是逾期不還,就把你家兒子……”

說著,扭頭看向吳梨,擠了擠眼睛:“叫啥來著。”

“吳寶山。”吳梨麵色複雜地說道。

她沒想到,這個新進門的弟媳居然會幫她出頭。

“對,要是逾期不還,就直接通知廠裏,從工資裏麵扣。”

通知廠裏?扣錢?

葛翠花直接臉都白了,那不得丟人丟到全廠?

“當然,也就是這麽一說,隻要到時候按時歸還就行了。”黎善甚至露出好看的笑容來:“借條呢,一式三份,兩家各一份,剩下的那一份就送到公安局去做存檔,省的到時候說不清。”

說完了,又開始打感情牌:“老太太,你看今天都大年三十了,這時候跑人家門上來要錢,可不大好看啊,你這不僅打了你閨女的臉,還打了我公爹的臉,我公爹什麽人,藥廠的副廠長,你丟他的人,他心裏肯定存了氣,開了年幾個廠領導一開會,那個嘴一歪……”

葛翠花:“……”

啥意思?

“我沒別的意思啊,就是這麽一說。”

黎善話說到一半又不說了。

葛翠花這會兒心徹底亂了,早知道就不說借錢了,隻說要錢了。

她哪裏知道,這親母女借錢還要打欠條的呀,可不打欠條也不行,她說了借的,而且這個小媳婦的娘家舅舅還是公安局的,那可是專門抓壞人的啊。

要是到時候還不了錢,寶山就得送到農場去改造。

那還不如下鄉當知青呢,好歹是個自由身。

還有……親家公爹是個副廠長,要是過了年開會嘴一歪,歪到熱水瓶廠去……再把有財的工作給弄沒了,那可就真沒處哭去了。

她心亂如麻,想改口看到黎善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又不敢改口。

這可是有一卡車嫁妝的嬌貴姑娘啊。

倒是吳梨已經明白黎善的意思,立即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要麽寫欠條,我借錢,要麽就趕緊走。”

葛翠花看看黎善,再看看吳梨。

要是再不知道人家妯娌倆一條心,她就白活這麽多年了。

雙拳難敵四手,她節節敗退,慌亂地找了個借口就跑了。

等葛翠花走了,吳梨才麵色複雜地看著黎善:“她要是真願意寫欠條怎麽辦?”

難不成還真要借錢給她?

“我要是你我就借,借完了到日子還了錢最好,不還錢你就拿著借條去熱水瓶廠找他們領導去,到時候為了保住工作,也還是會還錢。”

黎善雙手環胸,目光有些冷地看著吳梨。

她個子雖然沒有吳梨高,氣勢卻很足。

“我剛剛的話也不完全是恐嚇他,爸媽在廠裏都是體麵人,你該在年前將你家的問題處理好,而不是讓你父母三番兩次跑到爸媽跟前來。”

黎善知道自己說這話有點越俎代庖。

但是任誰大年三十被親家堵在門口要錢,恐怕心情都不會好,這是她回到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年,也是她嫁進蘇家過的第一個年。

她不管吳梨是主角還是配角,誰要是阻止她好好過這個年。

她都照懟不誤!

【作者有話說】

吳梨:我丟大人了啊!

黎善:誰讓我過不好年,我就讓誰不好過!

蘇衛清:瓜不是那麽好吃的,不小心就被拉入戰場,不過……我媳婦兒真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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