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婆媳倆打擂台,卻可能連累自己,林幼萱心裏憋得慌,有種人算不如天算的無力感。

“我要去祥福居!”

但她不會就此坐以待斃!

好不容易有能逃離祖母控製的機會,哪裏能夠輕易放棄。

馮媽媽見她掙紮著坐起來,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心疼道:“還是老奴找個借口去瞧瞧,如若那高太太是個聰明人,肯定隻會把事情都推到嶽氏身上。隻要她推的夠果斷,就不會引起老夫人起疑,姑娘去了反倒更容易暴露。”

林幼萱擰著眉頭思索,馮媽媽說的有道理。

此時的祥福居內,嶽氏鐵青著臉,脊背挺得筆直,倒有那麽一絲坦**無所畏懼的姿態。院子裏的劉媽媽就沒有主子那麽硬的骨頭,一頓板子被打得皮開肉綻,趴在地上疼得連哼唧的力氣都沒有了。

高太太被請來坐在林老夫人右下手,一會看看和婆母對峙的嶽氏,一會又瞥瞥奄奄一息的劉媽媽,越看越心慌,越看越是脊背發涼。

早就聽說過高門大戶裏的主母都是有手段的,可把人打得半死都不曾眨眼,委實又太冷酷了些。

她這會子被嚇得真的快六神無主了!

“嶽氏,你還有什麽好說的?”林老夫人抿了一口茶,悠悠開口,因為穩操勝券而不急不緩。

嶽氏又挺了挺胸,越發站得筆直,冷聲道:“您要屈打成招,媳婦還能說什麽!”

兒媳的嘴硬叫林老夫人發笑:“如此說來,你收買柳兒打探婆母的行蹤,也是我臆想的了?”

“母親身邊的人,我哪裏指使得動。”嶽氏嘴硬到底。

林老夫人氣極反笑,連說了三個好字:“既然如此,那我就無所謂家醜外揚不外揚,也少不得對不起高太太了!拿我名帖,去報官,就說高家人居然要聯合我的好兒媳,算計我那孤苦的孫女。等人進了大理寺,是不是清白的自然就有分辨了!”

嶽氏不曾想到婆母居然陰毒至此,慌了神地去看高太太,果然見高太太直接跪倒在地上,朝婆母磕頭哭道:“老夫人明察啊,給我一百個膽子,我們高家也不敢算計您的孫女啊!全是大太太說想把侄女許給我們家,說侄女外家有銀子,足夠供我們哥兒讀書的!”

這事鬧到官府去,她兒子的前程就都毀了!

哪怕知道林老夫人就是拿捏著高家這個命脈,高太太也隻有求饒的份。

嶽氏恨得咬牙,渾身都在顫抖,可依舊死死咬著牙關,不承認一個字。

林老夫人餘光掃一眼渾身都是反骨的長媳,忽地一笑,慈眉善目地看向高太太:“聽聞不止是我這兒媳婦見過高太太,我那孫女亦跟高太太見過麵……”

高太太被她說得又一哆嗦,下意識就是先搖頭:“不曾見過!真的不曾見過!”

她確實沒見過林二姑娘,隻見過她的奶娘,再有就是……一個拿刀架她脖子上,讓她假裝答應見林二姑娘一麵的年輕公子!

那個年輕公子警告過她,想要兒子前程就閉緊嘴巴,不能對任何人透露此事。還要求,如若有人問起他們高家是不是想要和林家定親,含糊帶過,讓人有遐想就可以。

“真不曾見過?那你們高家可真有想娶我萱丫頭的意思?!”

高太太腦袋裏正亂成一鍋粥,被一問,點頭的動作比腦袋轉得快,點完頭對上林老夫人那像要吃人的眼神,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怎麽,祖母這又要著急把我許給哪家人?”

正是高太太哆嗦著快抖出真相的時候,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林幼萱一拐一拐地扶著馮媽媽的手進屋來,無視祖母投來的不滿,繼續道:“祖母,我今兒在馬車上可是說得不夠明白?”

原本她亦覺得自己不該來,可在外頭聽見高太太那毫無底氣的聲音,就明白高太太的嘴靠不住。

她祖母的厲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多說兩句,高太太肯定就得暴露,她不得不現身擋一擋。

不得不說,林老夫人今兒在陸家丟的臉後勁太大,被林幼萱再一威脅,臊意就從腳底板直衝湧到天靈蓋,羞惱得一時沒能多去深想其他可能性,隻想叫林幼萱閉上嘴!

陸家發生的事,絕對不能讓長媳知道!

“萱丫頭在胡說什麽,祖母怎麽會隨便給你定下親事,你還有外祖家,怎麽著也得兩家坐下來商議才是。這不是嶽氏,差點夥同外人要害你!”

林老夫人死死壓著怒火安撫林幼萱。

林幼萱對自己發狠的那一簪子,委實是震懾到林老夫人了,若真讓她尋了短見,林老夫人知道那才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更何況,如今陸家那邊還能有轉機!

此時,淚眼模糊的高太太愣愣說了句:“你就是林二姑娘。”

確實是個美人胚子,不怪那個年輕公子千方百計要見她!

一句話,誤打誤撞的起了大作用。

林老夫人見過許多人,高太太此時說的是真話還是作假,她自然能分辨,當即便明白高太太確實不曾見過孫女。

如此一來,沒有什麽其他好擔心的,露出笑容讓人把高太太扶起來。

“不是我老婆子仗著誥命在身欺負你,委實是這事可大可小。當然我林家也有錯在,有這麽個吃裏扒外的媳婦,攪得一家子都不安穩。這事,出了這個門,高太太這一輩子都不要再提起了,不然叫外人知道你們高家有過什麽打算,令公子品行有失,恐怕一輩子都和官場無緣了。”

威脅加安撫,假惺惺得讓林幼萱想做嘔。高太太到底是心虛,雖然不經事,但好歹聽出了自己能離開的意思,當即又跪下說老夫人是心善的菩薩,連磕三個響頭又發毒誓作保,終於被林老夫人放回家去了。

林幼萱說完那些話後就渾身都緊繃著,一顆心提得高高的,哪怕高太太順利離開,也不曾放鬆。

她板著臉,無比嚴肅,一副不好惹的表情反倒讓林老夫人誤會了,思索片刻說道:“你大伯母想要推你進火坑,那高家不是什麽好貨色,想來你也看見了。這些年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交到嶽氏手上的鋪子,從今日起就歸回你自個打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更何況那些鋪子本來就是林幼萱的,如今為了安撫這個孫女,給回去就給回去了。

嶽氏沒想到婆母居然會討好林幼萱,當即眼睛瞪得老大。

林幼萱也是一愣。

原來她冷著一張臉還有這樣的好處,早知道她就早點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不比忍氣吞聲來的痛快?!

“那我就謝謝祖母了!”她假模假樣的福一禮道謝,“我身子不舒服,先告退。”

話落,她扶上馮媽媽的手就走,幹脆利落得很。

林老夫人卻望著她背影咬了牙,原本嶽氏手上的鋪子是準備自己收回來的,如今白白便宜了那小蹄子。是以,早要布局收拾嶽氏的林老夫人,怒火都撒到了兒媳身上。

“你今日就給我滾出林家,我自會給你爹娘去信,告訴他們你在林家如何囂張跋扈,居然還敢在婆母身邊插眼線!你這樣的兒媳婦,我林家不敢要!”

忍了那麽多天,林老夫人等的就是這一刻。

當初能讓嶽氏進林家,就是看中嶽家也能幫襯長子,結果這麽多年嶽家人鬼精鬼精的,錢也不出,力也不出。那就別怪她來強硬的了,長子馬上就又該到考核的時候了,她怎麽著都要逼得嶽家出力扶持!

嶽氏頓時白了臉,張嘴要說什麽,可她婆母早就有打算,一個眼神丫鬟婆子就湧上去堵住她嘴,給她扭著送上馬車直衝嶽家去。

馮媽媽目光擔憂地在林幼萱裙麵上掃視:“姑娘傷口是不是裂開了,疼得臉都白了。”

林幼萱腳一碰地,傷口就拉扯得作疼,她強忍著說:“就這點路,忍一下就好。”

“好在姑娘還是來了,不然那高太太恐怕就被老夫人詐出來合作的事,還拿回了嶽氏手上的鋪子,總算是有值得高興的事。”

相比於馮媽媽的慶幸,林幼萱卻是無奈地笑笑:“我祖母可是狐狸成了精,那幾個鋪子怎麽可能就簡簡單單交回給我,肯定後續還有算計。”

“那姑娘當時怎麽就應下了。”馮媽媽一想林老夫人滿身的心眼子,懊惱起來。

“我娘親留下的東西,沒道理歸他們。現在撕破臉了,我也不怕她了,大不了我繼續裝傻充愣,我一沒出閣的姑娘,哪裏懂得什麽生意來往和家務事。”

她慫慫肩,無賴地皺鼻頭。

光腳不怕穿鞋的,其實她祖母也不是無懈可擊,那就較量較量吧!

在林幼萱離開後,林老夫人並沒有閑下來,而是安排單獨見閔氏一麵的事。過了兩日,單獨出門去的林老夫人滿麵春風歸來,是得到閔氏的準話,算是得償夙願了。

林幼萱在養傷,也在暗中打聽著陸家的事,先是吳掌櫃送來信,說高公子想約個時間跟她見一麵。隻是她現在不好出府,正想讓轉告過幾日,吳掌櫃又帶來一個消息,說有人上書說陸少淵按規矩該繼承其父親爵位一事,皇帝一開始不曾表態,今日卻直言說會再慎重考慮陸少淵是否有能力繼承爵位。

而陸少淵給皇帝上書請罪,說無功績在身,不敢奢望。

至於皇帝最後怎麽決定,還沒有定數,但起碼可以肯定陸少淵近期肯定沒心思成親了。皇帝剛苛責過,扭頭就歡歡喜喜的娶妻,那真是沒把皇帝放眼裏,這個爵位定然不保。

陸少淵不會蠢到這個地步。

“所以……高秀才說的,就是指這事嗎?”林幼萱得知消息後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

馮媽媽喜笑顏開:“那老虔婆的打算是徹底落空了,再等舅老爺到了,姑娘就萬事不怕了,那高家不就更無所謂!”

話是這麽說,可林幼萱心裏還是有自己的打算。

她靠著迎枕,倒也是很想念舅舅,雙眼亮晶晶的:“許久不曾見舅舅了,舅舅還有幾天到?正好可以先和高秀才見一麵,再去接舅舅!”

馮媽媽掐著手指算時間:“差不多兩日。”

“那就約高秀才兩日後見個麵,不管如何,他確實做到了所說的。對朝廷的局勢分析得如此到位,往後這個高秀才非池中物啊,先來往著,指不定往後還有別的事要拜托人的。”

林幼萱言語中的誇讚和欽佩叫馮媽媽捂嘴直笑:“聽說高秀才一表人才,要不姑娘也叫舅老爺一塊瞧瞧?!”

她正要點頭,下刻反應過來馮媽媽是在取笑自己,拽著馮媽媽袖子就撲上去撒潑:“你肯定給嶽氏收買了,我這就把你交給祖母,說你要把我拐高家去!”

馮媽媽笑得腰都快直不起來,心裏想著,高家還是配不上他們姑娘,到底沒有宋家來得親近。

不過這些話馮媽媽不敢直說,總之舅老爺就快到了,到時候自有人勸他們姑娘。

陸少淵在家裏等林幼萱回信等了幾日,等得心煩意亂,終於在這日等來應約的答複。

他再三確認吳掌櫃給到的日期,目光掃過連葉子都耷拉下去了的紫花地丁,眉宇間盡是落寞。

“大哥!後日我們什麽時辰出發!”房門被推開,陸少清一張臉笑開了花,快步朝他走去。

陸少淵忙將信收進袖子裏,猛然想起來後日他和陸少清有約。

他沉默了片刻:“……後日有別的事,改日吧。”

陸少清瞪大了眼睛,聲音高了八個調:“大哥!你怎麽可以出爾反爾!你上次把我丟在閣樓,天都黑了才想起我來,你再晚點,我都要被蚊蟲吃了!你答應和我去賽馬的!你整日呆在府裏,哪裏有什麽事!總不能是要去見嫂嫂,又把我丟下了吧,你見色忘義!”

陸少淵:……

還真被猜中了。

當然,陸少淵不會承認,甚至神色不變淡聲尋了個借口,再用陸少清看重許久的一匹寶馬作為賠禮,把此事直接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