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張舒凝安排住在一樓保姆房,但其實環境特別好,起初柏櫻的不適應,也是因為這個新家太奢華,到處充滿高科技。

僅是保姆的住處,仍然四季恒溫,推門便是後花園,獨具匠心的園林設計和唯美夜空兼而有之,家中午餐、晚餐時皆有天籟般的現場演奏令你聽到習慣,對孤兒院長大的女孩來說,已經是人間天堂。

為了她的學習,棠溪聿專門把二樓自己的小書房為她開放,讓柏櫻隨時可以有一個好的學習環境。

原本是沒有家的孩子,第一次有一個“家”可以居住,居然就是先生家裏,這種人間極美的居住環境,柏櫻用了好久時間才適應。如此安逸舒適的家,讓她覺得特別不真實,磨去她一直以來的警惕性,她隻有拚命的學習和告誡自己,不可以得意忘形,別忘了自己原本是沒有家的孩子。

簡單的端水、拿藥學會了,複雜的穿衣也難不倒柏櫻,照顧一個視力不好的人吃飯,才是最讓柏櫻動腦筋的事。

站在一旁看先生吃飯,其實是一種享受,斯斯文文,沒有聲音,慢悠悠的吃東西原來真的很賞心悅目。

不願身邊的人站著彎腰為他服務,所以無論是其他助理還是柏櫻陪棠溪聿吃飯,都是坐在他左手邊的。

先生近視,他戴的眼鏡鏡片很薄很輕,但柏櫻還是看得到上麵一圈一圈的鏡圈,不知道他近視多少度,總之遠一點他是真的看不清。

可柏櫻也多次發現,近在咫尺的東西先生也看不見。

不是不願意自己動手拿一下,也不是看不清,是看不見。

例如,她把藥遞到他麵前,等他自己來拿,他的目光卻是定定的望著她,甚至從上到下的看,依然沒有自己取她手中的藥。

吃飯也是,照顧他吃飯的助理,會把夾過來的菜小心酌量放到他手中的湯勺裏,從沒有放到手邊小碗或是分餐碟子裏的時候。

盛湯給他也隻有小半碗,還會拉著他的手去碰一下碗,而且湯是固定放在左手位,沒有變過。

聰明的柏櫻看得明白,如果把飯菜放在碟子裏、碗裏,不做專門說明的話,先生大概是看不到的,或者,他可能不會全部看到,她明白了他不僅是近視,而是眼睛生病,視線範圍與正常人看到的不一樣。

她第一次照顧先生吃飯,也沒有把食物放在碟子裏,每次都輕聲告訴他,放了一小塊什麽吃的給他。聽她嬌甜的聲音,棠溪聿很喜歡,被照顧的很自在,還會扭頭看她,高挺窄細的鼻梁近的仿佛兩個人在竊竊私語,他灰藍色的眼珠亮亮的,溫和的望著她,目光如水唇角帶笑。

無論服務做的好與不好,先生吃東西都是點到為止,幾乎隻有她一半的食量,身形瘦弱的柏櫻開始焦慮自己的身材,生怕自己一直隨性的吃,而先生總是小鳥一般的食量,早晚有一天她會胖到被嫌棄啊。

喜歡藝術、喜歡看書的先生,最奢侈的愛好大約是手表,他喜歡手表,收藏了很多,平時手表和衣服一樣,幾乎不重樣的穿搭。

來到先生家裏沒幾天,柏櫻發覺斯文俊美的先生不僅僅比她一個女孩子長得更加白淨文弱,還性格超級溫和,從不會對任何人大聲講一句話,他那麽溫柔,卻是絕對的領導者,果然,真正的上位者是不怒自威的。

一天先生坐在二樓小廳看書,柏櫻發現他隻穿著襯衫,連忙放下托盤裏的水,取了一件開衫回來,還未到身邊,她已經開口輕輕的叫他,“先生,是我,給您加一件衣服吧。”

“小櫻,”棠溪聿聽到柏櫻說話,扭頭看她,努力調整視線,看清她手裏是拿著一件衣服。“好。”

放下書,撐著沙發扶手慢慢站起來,習慣被人照顧的棠溪聿朝柏櫻伸出了胳膊。女孩提著衣服給他穿,柔軟毛衣袖子順利穿上了一側,他原地扭身半步,配合柏櫻給他穿衣,另一側手臂也穿上了衣袖。站在他身後整理衣領部分,柏櫻要偷偷的翹腳。

因為有一個沙發,柏櫻想了想,便從他左手邊走到麵前去,抬手欲幫他扣扣子,棠溪聿伸展了一下胳膊,意思是把胳膊收回來,結果手一動,手指頭直接貼著柏櫻的臉蛋插到了她秀發裏。

“哎,”帶有溫暖彈性的手感,立刻棠溪聿微微彎腰不敢動了,手指裏握著她的長發,他擔心弄疼柏櫻,急忙道歉,“小櫻,對不起,”

眼窩深邃,形狀卻是淡然平緩的一雙眼,直直的垂眸去尋她,被他瘦長手指攏著長發和臉蛋,仿佛下一刻便會落入他懷抱中,留戀他身上淡淡涼涼的香味兒,柏櫻捧著他的手不說話,棠溪聿心裏越發疑惑,隻好另一隻手虛虛來抱她,急急的問,“弄疼你了麽?”

“沒有,沒事的。”她輕輕捧著他左手,把自己的長發從他指尖給拉了出來。

冰涼的一隻手,柏櫻仍然貪戀他帶來的虛幻情意。

完美的先生也有一個壞習慣,從來不會早起,更不會吃早餐了,她清晨吃早餐後去上學,從沒在家裏看到過他。

如果是周末不用上學,她也不吃飯,會一直等他起床,再一塊兒陪伴他吃飯。

因為棠溪聿特別喜歡聽柏櫻說大學裏的事,他喜歡跟博學多識的她聊天,所以隻要柏櫻在家,照顧他起床後穿衣、吃飯的工作基本都是她在做。

柏櫻不知道這個家有多麽大,她隻知道,從窗子望出去,花園已經是一望無盡。

家大、工作人員繁多,規矩更加繁瑣,但張舒凝要求大家又要安靜不驚擾,又要盡可能陪伴先生,不讓他一個人獨處太久。

最最願意照顧先生的人,是後來到這個家的柏櫻,不是說其他人不願意照顧他,而是成年人都秉承少做就會少錯的原則,期望減少犯錯。

年少心思天真,平時學習又忙,隻要有空在家,柏櫻都願意跟先生在一起,事實是,真正貼身照顧、需要些體力的活兒,也輪不到她來做。更多時候,柏櫻是在陪伴他。

家中一樓大廳和二樓小廳分別有鋼琴和其他樂器,第一次聽先生彈琴,柏櫻入迷到無法走路,定定站在原地看他,棠溪聿彈琴的側影身姿,深深令她覺得震撼。

完全不懂鋼琴,柏櫻聽到泉水般恬靜溫柔的琴聲,很意外,原來養尊處優的先生還有彈琴的“特長”。

“古箏你也會?”當棠溪聿坐在茶室古箏旁的時候,柏櫻完全被他的多才多藝折服,驚訝的忘記了說敬語。

“會一點點,微與才是演奏家,我隻能算學生。”他坐在琴凳上,看似輕輕撩撥,優美的曲調已經從手指間傾斜出來。

“您說陳先生麽?你們都好厲害,會彈好幾種琴。”柏櫻聽過陳微與來家中給先生彈琴,還看到過他扶著先生跟他一同彈琴,彈得好不好她聽不懂,她的眼睛裏,隻能容得下一個男人。

“彈過的曲子還好,學新的曲子我記不住曲譜。”看書越來越少的棠溪聿,看曲譜格外吃力,適合他的娛樂愛好也越來越少,各種資訊和消息他更多時候開始用聽的。

知道他視力弱,所以,自從他要求一次之後,柏櫻開始主動給他讀新聞聽,在先生允許的情況下,她也會幫他讀手機郵箱內容,還獲得了誇讚,說聲音甜甜的,又很有效率,不似機械的重複。

學了那麽多,做了那麽多照顧先生的事,柏櫻樂此不疲,從不覺得麻煩,畢竟她自小已經接受過他的照顧,如今看到心心念念的真人,還和他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幾乎每天星星眼看棠溪聿,哪裏會計較有無薪水的問題。

張舒凝把柏櫻當做工人來教育、支使,事實上,柏櫻真的沒有薪水,也從沒去詢問過關於薪水的問題,更沒人給她工作服。冬季天寒,還好家裏溫暖,校車每天家門口來接她,令她即使全部是校服,也不會有穿衣打扮方麵的焦距。

過了春節是棠溪政生日,很早已經約好,先生會去叔叔家裏祝壽。

又是他的老習慣,十點多,接近十一點,二樓才傳來先生起床的消息。柏櫻匆匆上樓去,看到剛剛被護士照顧洗過澡的先生,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那是柏櫻第一次看到先生那麽隨意的樣子,他半躺半靠在長榻裏,浴袍領口微微敞開,可以看到突出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