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錦繡良緣12
退婚。
在看到謝扶光騎著馬奔向自己時,王晏之心中便做出了這個決定。
他無法形容當時的驚喜和悸動,讓他發現,他遠比他自己所想象的還要心悅這個人。
錯過了他,或許此生此世,他再也不會遇到一個令他如此心動之人。
當這個念頭升起,王晏之便知道,他已經無法放手。
所以,哪怕退婚很難,哪怕對不起另一個人,他也要退婚。
他心有所屬且難以轉移,如此,再娶謝家雙兒,既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對方。
他都想好了,即便謝扶光不答應他,不願意和他在一起,仍然要嫁給別人,他也要退婚。
謝家雙兒值得更好的男子,心有他人的王晏之對不起他,也配不上他。
做好了決定,王晏之心中徹底安定下來。
他抱著謝扶光,便是冬日的河水冰冷無比,也仍無法削減他心頭的火熱和激動,他緩了緩,繼續道:“所以,我現在問你,願不願意和別人退婚,給我們一個機會?”
在聽到王晏之說要退婚娶他時,謝扶光整個人仿佛傻了,腦海中炸成了煙花,令他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半晌,才緩緩伸出手,紅著臉頰回抱住王晏之。
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與男子這般親近,心跳快得仿佛不屬於自己,想要從胸腔中掙脫出來。
“我、我……我願意……”他緩著聲音磕磕絆絆半晌才說完。
王晏之此時的喜悅難以言喻,他甚至顧不得地上都是橫七豎八的歹徒,激動地將謝扶光抱起來轉了幾圈。
待到將人放下時,一人低頭一人抬頭,二人恰好四目相對,謝扶光微紅著臉,剛剛從水中出來,兩人都有些狼狽,他們卻覺得對方此時驚豔無比。
王晏之雙手緊緊摟著謝扶光的腰背,對視半晌,他到底沒能克製心中激動,低頭便吻了上去……
水潤的唇仿佛是世間最美味的甜品,一直一直,甜到人心裏。
謝扶光從未經曆過這種事,下意識想要往後退,後腰卻被王晏之摟住,他退無可退。
不過片刻,他也無法抵擋心頭的悸動,漸漸沉浸在這一點也不符合雙兒自小學的規矩的行為中。
尚未成婚,他便與對方這般親密,說出去了都會說他不知羞恥,不守夫道。
可他本就離經叛道,如今,再離經叛道一回也無妨。
從前不明白話本故事中的才子佳人為何會私定終身,如今他明白了,原來是情之所至,難以自已。
遠處,一個領頭的小將忍了又忍,終於沒忍住,問已經傻在原地許久的流光,“小哥,咱到底什麽時候上去?他們怎麽親這麽久?”
流光一臉麻木。
你問我,我問誰?
他生無可戀地望著天空,看一眼少一眼,心中十分難過,也不知道他到底還能瞧見幾天的太陽。
*
一夜之間,金家被端了,金家全家入獄,家產被抄沒,事情暫時被周學文和當地參軍接手。
第二天,王晏之聯係的人便趕了過來,對方是王晏之父親的弟子,見到王晏之也要稱一聲師弟。
“師弟,這次多謝你了,等回京後,師兄為你在陛下麵前請功。”岑師兄說。
以金家為突破口,這次江南鹽政和朝廷官員恐怕會迎來一次大清洗,不把他們扒層皮下來,皇帝才不會放過他們。
王晏之搖了搖扇子,“請功就不必了,這次我不過是順手,要說功勞,夢楚姑娘遠勝於我。”
岑師兄知道自家小師弟是看不上那些功名利祿,更對進宮受朝廷嘉獎這種事沒什麽興趣。
“那位姑娘的功勞我自會如實上報,清風館的人已經被放出來,她也平安無事。”
王晏之已經從謝扶光那裏聽說明月樓的事,“那其他地方呢?”
“被金家圍困的地方都已經平安無虞,師弟不必擔心。”
王晏之點點頭,“多謝師兄。”
岑師兄心中奇怪,他不過是做分內之事,怎麽小師弟還跟他道謝?這可一點也不符合小師弟的性子。
他也未多想,這次事情還有許多後續要處理,和王晏之說完話,他就去衙門忙碌。
而王晏之也收拾東西,啟程回京。
這一回,謝扶光親自到碼頭送他。
當著他人的麵,他們再沒做出什麽逾矩之事,可那含情脈脈的眼神,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來。
與上次不同,今日二人再分開,卻是懷著喜悅和期待,期待他們的再次見麵,期待……再見時,已無婚約約束。
然而和兩位主子不同,流光和落雲都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來一次揚州主子就要退婚,現如今再回京城,到底是回京,還是去赴死?他們實在難以確定。
流光幾次猶豫,卻到底沒說什麽,因為他知道,他家公子決定的事,沒人能更改。
而且看他家公子對著謝扶光送的金簪傻笑的樣子,他懷疑這會兒他無論說什麽,他家公子都聽不見。
公子啊公子,您到底還記不記得,這金簪最開始是人家未婚夫送的?
另一邊,謝扶光把玩著蝴蝶玉玨,絲毫未察覺自己已經笑了一天,且兩頰笑得發疼。
落雲就忍不住了,“郎君,您真的要退親啊?那可是王家!”
謝扶光唇邊笑意收斂,眉眼間卻藏不住。
“我知道。”
他自然知道王家不是尋常家族,不僅底蘊深厚位高權重,還與謝家交好。
他與王家公子之間,不僅僅是他們二人,還有兩個家族。
“可是落雲,我從前願意尋一良人,與他相敬如賓,相夫教子,從未想過,原來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有情之所鍾。”
他舉著玉玨在陽光下賞玩,“我不想錯過他。”
但凡有一絲機會,他都願意試一試。
至少,他爭取過了。
從前他可以為自己爭取自由,現在他當然也願意為他和王晏之爭取機會。
二人前後腳回到京城。
王晏之回家,先是受到了家中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熱情接待,在見過祖母母親後,王晏之便跟隨父親來到書房。
王父對他欣慰地點點頭,“你岑師兄都告訴我了,這次你在江南出了力,表現不錯。”
看得出來,他鮮少誇人,尤其是麵對的還是王晏之這個本就心高氣傲的兒子。
不誇都已經這個樣子,要是再誇,他真怕他上天去。
王晏之習慣了他爹的敷衍,這回卻沒讓他簡單揭過,反而道:“爹,既然我幫了你的忙,那我提個小小的要求做報酬,您不會拒絕吧?”
王晏之說得輕描淡寫,王父心中卻警惕起來,他這個兒子不聲不響的時候搞事最厲害,他不得不嚴陣以待。
“你要什麽?”
王晏之收起來方才嬉皮笑臉的模樣,看了王父一眼,隨後掀起衣擺跪在地上,腰背挺直,跪拜的動作極為標準。
“兒子想請父親幫忙退了謝家的婚事。”
盡管在王晏之跪下來的那一刻王父心中便預感不妙,但聽到王晏之的話,他仍是覺得一道驚雷響起。
他一拍桌子怒道:“你說什麽?!”
王晏之當真再複述了一遍,“父親,退婚在我,是王晏之對不起謝家,對不起謝家雙兒,隻要能退婚,謝家說看不上我,說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配不上謝家雙兒都行。”
“而且我願意接受任何補償,我們可以結幹親,我可以認謝家雙兒為弟弟,甚至可以他當我兄長。”
王父:“!!!”
聽完王晏之的話,王父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他兒子瘋了。
這是王晏之能說出來的話嗎?
是他那個從小就老天第一他第二的兒子能說出來的話嗎?
王父逐漸懷疑人生。
*
另一邊,謝扶光悄悄回到家,也是和家裏人好好親近一番,方才關起門來,和謝夫人好好說說私房話。
“瘦了瘦了,可見這是在外麵吃苦了,娘早就和你說過,外麵不是好待的,你偏不聽。”謝夫人抱著他上看下看。
謝扶光有些不好意思,“娘……”
兩人說了會兒話,多數都是謝夫人在說,而他在聽。
直到謝夫人從兒子回家的喜悅中清醒過來,瞧出謝扶光的欲言又止,她先是看了始終垂著頭緊張地站在外間的落雲一眼,才對謝扶光道:“這大半年沒見,你就沒什麽想和娘說的嗎?比如在揚州遇到了哪些趣事?”
“又或者……遇到了什麽人?”
謝扶光知道他娘聰慧過人,聞言,便跪了下來,低著頭道:“娘……我、我想退婚。”
謝夫人不笑了。
……
“……那人是個江南公子,模樣倒是極好,且那卓絕的氣質世間難有,小的雖不喜他勾引郎君,卻也不得不承認,那人無論是才華還是性子,都與郎君極為般配……”落雲還在不斷說著。
謝夫人聽他誇人就聽了兩盞茶,最後實在不想聽了,她已經敏銳地從對方的描述中聽出了重點。
“你是說,小郎君對那人一直是隱瞞身份?那他呢?可有說明自己到底是什麽人?家在哪裏?”
“郎君謹記不可暴露身份,便是那位公子也未曾告訴。”至於對方的身份……落雲撓撓頭,“聽那位公子的意思,他應當也是大戶人家出身,隻是比較閑散,在外遊曆。”
“……他說退婚後會來找郎君。”
也就是說什麽確切的信息也沒有。
謝夫人都要被氣笑了。
兩情相悅的兩個人至今不知道對方身份,若非自家小郎君也是如此,她都要確認對方絕對是設局騙了她家小郎君。
雖然她此時也確實這麽認為。
“對了,那位郎君給公子留了一對蝴蝶玉玨做信物!”落雲忽然想起來。
謝夫人看著那趁著兒子睡著被偷偷拿來的玉玨,先是漫不經心隨意一瞥。
好像有點不對……她再看一眼。
這一看,謝夫人:“…………………………”
半月後,謝夫人見到了上門拜訪的王夫人,隻見尋常妥帖端莊的王夫人今日卻仿佛有些心虛,見到謝夫人時,也是笑意盈盈,隱約還帶著歉意和討好。
“今日前來,實在是不得已……”寒暄過後,王夫人這才斟酌著開口。
謝夫人卻打斷她道:“姐姐今日前來,可是要來退婚?”
王夫人一愣。
“這……”她還以為謝夫人是消息靈通。
謝夫人繼續道:“可是因為晏之那孩子心有所屬,不願耽誤委屈我家小郎君?”
王夫人:“對……”
她見謝夫人一臉心平氣和,沒有絲毫生氣的模樣,顯然也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
二人沉默對視半晌,卻見謝夫人忽然一笑,又問:“晏之之前,可是去了揚州?”
王夫人:“…………?”
不、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想想還在家中焦急等消息的兒子。
王夫人忍不住扶了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