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吻 薑糖水

時至今日, 林格後知後覺,原來一直以來,她所竭力抗拒的東西, 不是林譽之, 而是她自己的“扭曲”。

如果一開始她沒有喜歡上林譽之就好了, 如果沒有刻意地引誘他就好了。

刨除那些男男女女的情誼,隻做兄妹。

不用擔心會讓父母傷心,也不必擔憂周圍人的視線,逢年過節,走親探友,親戚好友喜氣洋洋地稱讚,誇耀他們家兒女都養得好,兒子做醫生, 女兒也能賺錢……多好呀, 林格隻是想, 眼淚就止不住地順著臉頰往下淌。

本該擁有的安穩、幸福的一切,都被年少輕狂的自己給毀掉了。

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林譽之連傘也不撐了,放在側麵, 傾身抱住妹妹。

林格起初還是小聲,漸漸地止不住了, 在他懷抱中嚎啕大哭,聲音發顫:“我怎麽這麽倒黴啊我,上輩子是殺人放火還是奸, **,擄, 掠了……為什麽這麽折磨我嗚嗚嗚……”

她都哭出了倒裝句, 喉嚨中像咽不下這口氣, 又像一口氣吞下整罐兒可樂,咕咕嚕嚕地往外冒著膨脹酸澀的氣泡。林譽之什麽都沒說,隻抱著她,一手輕拍她肩膀,另一隻手給她順著背。

“我做的錯事太多太多了,”林格哽咽,“我就不該和你在一塊兒,後來也不該和你提分手,更不該和你這樣反反複複地折騰,對不起——是我優柔寡斷,什麽都想要,可沒能力什麽都得到,我就是得隴望蜀,是貪得無厭。”

話沒說完,林譽之解了大衣的扣子,將她裹在自己懷中:“不是你的錯。”

林格說:“除了這句,你還有其他安慰人的話嗎?從小到大,你隻會這麽說。”

“好了,我們不哭了,”林譽之說,“別太難受,保持呼吸,情緒激動容易呼吸堿中毒——冷靜,冷靜,事情又不是沒有解決的餘地。”

——最艱難的事情已經解決了,隻要她愛他。

林格哭得喉嚨痛,說不清是眼淚還是鼻涕,全蹭在他衣服上。

是下班的時間點,路過的車輛,人行橫道上的行人,來來回回,詫異地看著街邊這奇怪的兄妹。林格也顧不上什麽臉麵什麽自尊了。

林譽之默不作聲,一邊把圍巾往上拉了拉,罩住下半截臉,一邊把妹妹整個兒藏在自己的衣服裏,擋得嚴嚴實實,避免被陌生人看到。

現在這個時候,幾乎人人都有智能手機,幾乎人人都有短視頻平台賬號,上傳上傳作品,記錄記錄生活。

林譽之並不想讓妹妹此刻的窘態再落在其他人眼裏,大衣替她擋著風雪,林格哭到蹲下,他也不得不跟著下蹲。隻是林譽之腿長,卻做不了標準的蹲姿,單膝跪在地上,膝蓋處貼著冰涼的地麵,他抬手撫摸著林格的頭:“我沒怪過你。”

林格又要吞冰可樂了。

“分手的事不是你的錯,我已經知道有人在逼迫你,威脅你,”林譽之說,“我也要承認,當初我做的也不夠,那時候沒有能力去照應你和爸。”

“但你看,有些事就是理不清的,”林譽之說,“格格,我們不該一直留在原地——要往前看,不是嗎?”

林格捂臉:“怎麽往前看?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回家見爸媽。”

“車到山前必有路,”林譽之說,“我們先回家,好不好?跪太久,我的膝蓋都要痛了。”

林格不哭了,她知道林譽之做不了很標準的蹲姿,現在為了遷就她,右腿幾乎都貼著冰冷的地磚。她心疼地摸一摸他的腿,用兄長的衣服胡亂地擦了臉,說好。

風大雪大,林譽之拎著那些沉重的東西,另一隻手仍撐著傘。兄妹倆在風雪中相依偎著往前走,長長道路上,留下一串明顯的腳印。

方才的爭吵聲都在席卷的風雪中消散,而兄妹倆目的地的家中,批評聲尚未結束。龍嬌火冒三丈,越想越氣,追到廚房中罵林臣儒。

“都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在想些什麽,”龍嬌說,“別人是病急亂投醫,我看你是腦子壞掉了。沒事就出去陪我跳跳廣場舞,散散步什麽的,別在這裏學什麽亂點鴛鴦譜。譽之是好,條件也好,但他和格格一塊兒長大,也是她哥哥,你真是……”

林臣儒苦歎,眉頭皺到要能夾蒼蠅:“夠了。”

龍嬌咬牙,神手點點林臣儒額頭,恨鐵不成鋼:“以後少說糊塗話了,讓孩子聽到,像什麽話。”

話音剛落,門響了。龍嬌對著林臣儒擺擺手,轉身,笑吟吟:“格格,譽之,你們倆買什麽去了?怎麽這時候才來?”

林格不讓龍嬌看自己的臉,含含糊糊,說自己凍到了,想泡個澡緩一緩,留林譽之一人麵對父母。

她不是說謊的高手,晚上也沒怎麽吃東西,在浴缸中泡到發汗了才悶在被中,給林譽之發短信。

林格:「要不要等父母睡下後聊聊?」

她等了一陣,沒等到。

又等幾分鍾,林格忍不住,又發:「你沒看到嗎?」

還是沒有。

林格把手機丟在**,也不拿了,穿上拖鞋和睡衣,往外走,去敲林譽之房間門。大半夜的,她不敢用力敲,敲了幾下,無人開,林格才意識到,林譽之大約不在房間。

她不敢去父母那邊找,怕被龍嬌看到,又默默地回了自己臥室,豎著耳朵,躺了一陣,才看到林譽之發來的短信。

林譽之:「剛才爸找我聊天」

林譽之:「我在廚房,怎麽了?」

林格沒回,蹭蹭蹭進廚房中,林譽之還沒有換衣服,顯然剛結束“父子談心”不久。燃氣灶上的小鍋在慢慢地熬著,薑和紅糖的味道似柔軟的蒲公英,四下飛散。林譽之側身,拿了吧台的另一個餐凳,示意她坐下。

“驅寒的湯煮好了,”林譽之說,“不是和媽媽說身上發冷?過來,喝一碗,出出汗就不冷了。”

林格坐在高腳凳上,眼巴巴地等著林譽之端來熱薑湯。林譽之也盛了一碗,坐在她旁邊,房間外寒冷,室內溫暖如晝,林格用一柄小勺子攪和著湯碗,說:“爸爸和你說了什麽?”

“他問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林譽之說,“我說不完全是。”

林格說:“你這麽講,我又要心情低落了。”

“沒事,”林譽之笑,“我說我們已經和好了。”

林格低頭:“你看,我們以後吵架都是問題。爸媽肯定不知道該心疼誰,也不知道該幫誰。”

林譽之喝了一口,皺眉:“今天的薑湯有點辣了。”

“哪裏有,明明是甜的,”林格說,“你剛剛沒嚐嗎?”

“忘了,”林譽之笑,低頭,“喂我一口,我嚐嚐你的,是不是你那碗比較甜。”

林格說:“你幹嘛想這麽老土的間接接吻方式呀林譽之?想要親親也不用這麽拐彎抹角吧?”

她眼角還泛紅,但大哭一場後,心情已經沒那麽壓抑了。想到下午的情緒失控,林格自己也覺不好意思,她大方地抬手,主動捧著林譽之的臉,湊過去,用力在他臉上親一口。

“看我,”林格說,“想要親就親,從來就不找別的借口。”

林譽之笑容凝滯,他說:“快鬆開。”

他要挪開林格的手,力氣不小。林格隻當他還在玩之前那一套,理直氣壯地問:“你幹嘛忽然間這麽靦腆?欲迎還拒嗎?”

她湊過去,想要給林譽之另一側臉頰補一個對稱的吻,尚未成功,隻聽龍嬌尖銳一聲——

“林格!大晚上不睡覺你在幹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