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縱容
雖然平日裏對孟文軒和衛承不太待見，但是這一次，黑豹對分食獵物的兩人並沒有表現出驅逐的意味。
反而全程都端坐在夏柚的身邊，獸瞳時不時掃過吃軟飯的兩名軍官，身後的黑尾巴晃啊晃的。
夏柚時時刻刻注意著黑豹，隻要它吃完，嘴邊總有新鮮的肉遞過來。
黑豹享用自己捕獵來的獵物，又看了一眼空手而來張嘴就吃的兩人。
但凡有捕獵能力的成年猛獸，除非受傷或太過弱小，否則不會接受其他猛獸捕獵而來的獵物。
無端端從自家長官精神體的眼睛裏看到輕蔑和同情意味的兩人：“……”
手裏的烤肉，味兒忽然就有點不香了。
吃著吃著，孟文軒開口：“說起來，夏少爺怎麽從來沒有提出想要見一見元帥的要求呢？”
從提出合約到匹配，再到意外結婚，夏柚似乎對一切都接受地十分自然，一句都沒有提過想要見一見匹配對象。
夏柚吃烤肉的動作一頓。
因為第一世的這個時候，陸元帥精神力紊亂症發病的消息鋪天蓋地，緊接著就是長達一年多的靜養，隨後便是訃告，夏柚當然不會在明知元帥生病還要提出見一麵對方。
更何況夏柚答應匹配為的是背靠大樹，至於元帥本人……其實也沒什麽重要。
但話當然不能這麽說。
夏柚表情自然地回答道：“其實我剛醒來的時候有問過醫療室的醫生，她說元帥有事情處理已經離開了。”
夏柚頓了頓，繼續道：“以後我還要負責替元帥安撫精神力，總會見到的，沒必要在元帥公務繁忙的時候打擾嘛。”
衛承連連點頭：“恩恩，元帥最近的公務真的是積壓了好多。”
孟文軒也不知信了沒信，倒是沒再追問，隻是低頭繼續享用手裏的鱷魚肉。
夏柚頓了頓，轉而看向衛承，開口道：“衛少將，我想過兩天回公爵府一趟，可以帶元元一起去嗎？”
元元？
什麽元元？
正在啃鱷魚肉的衛承愣愣抬頭，看向坐在對麵，一隻手在元帥閣下身上摸來摸去，十分親昵隨意的夏柚。
孟文軒用胳膊肘懟了一下衛承。
“元、不是，呃……閣下，咳，對，閣下。”衛承險些英年早逝於一口鱷魚肉，表情為難地看向夏柚身邊的元帥，“夏公子，閣下的進攻性您也看到了……”
雖說夏公爵能有這麽一個爵位，純粹是因為有對身為戰爭英雄又轟轟烈烈犧牲的父母，並且與帝國的貴族能夠世襲的爵位不同，但好歹也算是皇帝陛下授勳承認的公爵，老牌貴族們心裏再看不上，麵子也總會給一些。
也正因為夏公爵身份微妙，這才讓夏公爵對夏柚這個治愈係的兒子視若籌碼，想要和貴族圈搭上姻親。
不過說起來，夏柚是夏公爵的兒子，而不是其他貴族出身，反而對元帥和陛下有利。
陛下準備借這次的生日宴把消息散出去，消息靈通的貴族大概都已經猜到夏柚和元帥匹配成功，雖然可能暫時打聽不到匹配度，但肯定也會找機會試探。
這次公爵府的生日宴，恐怕會相當熱鬧。
夏柚想了想，萬一元元在公爵府傷了人，到時候還要麻煩因為發病所以還在靜養的元帥閣下，的確不妥：“也是。”
但是剛才被黑豹捕獵的那一幕刺激出的血性卻還停留在心間。
他是重生了，但是在第一世，他也是真正死過了一回。
既然要離開帝都星，有些賬，還是得算幹淨了才好。
“那我一個人回去吧。”夏柚道。
一個人當然也是不行的。
依照夏柚現在的身份，參議院消息靈通些的長老已經得到元帥的婚姻變動通知，有些激進派巴不得在元帥離開前讓夏柚意外死亡，好進行其他匹配。
孟文軒想了一下，開口道：“如果您有辦法讓閣下自願戴上止咬器，倒也不是不能讓閣下和您一起去公爵府，也能貼身保護您的安全。”
夏柚聞言，低頭看向黑豹。
與此同時，黑豹像是聽懂了對麵那個討厭的人類在說什麽，抬起大腦袋，和夏柚四目相對。
……
黑豹一如往常跟著夏柚回到了夏柚的房間，沒過多久，孟文軒就送了一盤子的止咬器過來。
對，一盤子。
夏柚盤腿坐在地毯上，麵前放了一排止咬器，止咬器的對麵，蹲坐著一隻表情嚴肅的大黑豹。
“咳，元元，現在呢，情況是這樣的。”
夏柚清了清嗓子，準備和大黑豹講道理。
黑豹金色的獸瞳幽幽看過來，豹臉看不出抵觸與否。
剛才在狩獵場的時候，夏柚有聽衛承少將說過。
之前，在衛承給黑豹戴止咬器的前一秒，黑豹都是這麽靜靜地打量他，也沒有表現出攻擊的意向，但是在止咬器扣上豹嘴的那一刻，黑豹直接迅疾如閃電般地給了他一爪。
後來還是用了哄騙的方法才將止咬器戴了上去——當然，犧牲了衛承少將在黑豹這邊最後的信任。
“我明天要去另一個地方待兩天，那個地方呢，會有很多討厭的人，不過表麵上都柔柔弱弱不抗打。”
夏柚努力讓自己的說法淺顯易懂，但是說完之後，夏柚又覺得正兒八經和一隻豹子講道理的行為多少有點滑稽。
大黑豹端坐在少年的對麵，瞳孔冷光幽幽，胡須微動。
“元元，咱們就像前兩天去王宮那樣，就戴一會兒止咬器好不好？我保證輕輕的，不會勒到你。”
夏柚一邊說著，試探性地朝止咬器伸出手，然而他的手指剛搭上止咬器冰冷的金屬表麵，手背上就按下了一隻毛絨絨的豹爪。
爪墊按著他的手背，表麵粗糙，觸感彈性且溫熱。
夏柚反手抓住大黑豹的豹爪，另一隻手伸過去揉著黑豹的腮幫子，傾身過去蹭了蹭黑豹的鼻頭。
“元元，我一個人回去公爵府好害怕的。”
夏柚垂著眼簾，表情難過地盯著黑豹。
黑豹金色的獸瞳緩慢收縮著，一人一豹四目相對。
僵持了好一會兒，黑豹張嘴低低嗚了一聲，見夏柚低著頭，精神力也縮了回去，黑豹的長尾巴一僵，低下頭，從嗓子裏發出一陣呼嚕聲，探頭去舔夏柚的臉頰。
觸感雖然微微有些刺痛，但顯然黑豹收了大半的力道，動作很溫柔。
夏柚任由黑豹舔他，握住大黑豹的一隻前爪晃了晃，眼神亮晶晶地看著它。
大黑豹的瞳孔慢慢擴張，從夏柚手裏抽出自己的豹爪，站起身，在那一排止咬器前巡視走過，最終張嘴咬起其中一個黑金相間的款式，放在了夏柚伸過來的手心裏。
夏柚的手心一沉，下意識握住冰涼的金屬。
他凝視著麵前的猛獸，試圖從黑豹的眼睛裏尋找出類人的情緒。
這隻黑豹實在是太過聰明了，聰明得簡直……
像是個人類。
緊接著，黑豹將剩下的止咬器連咬帶抓破壞殆盡，齜了齜牙，用行動表示就戴一次的決心。
夏柚剛才心中興起的念頭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深切的擔憂。
夏柚看了看手裏的止咬器，又看了看黑豹腳邊的金屬殘骸。
講道理，元元這一爪子下去報廢一個止咬器的情形，這個東西戴著真的有用嗎？
在大黑豹堪稱放任的配合態度下，夏柚幫大黑豹戴好止咬器，認真細致地檢查了搭扣，甚至用手反複試了好幾次，確認不會勒到大黑豹，這才放心。
衛承在接到夏柚的通訊時，和孟文軒對視一眼，接通了光屏。
兩人看著光屏畫麵裏和夏柚排排坐下，嘴上戴著止咬器的元帥閣下，反應各不相同。
夏柚察覺到不對，問道：“怎麽了嗎？”
孟文軒笑眯眯道：“沒什麽，就是剛才我和衛少將打了個賭，衛少將正在為即將失去的一點星幣肉疼。”
衛承給孟文軒轉了賬，虎目含淚：“那是一點嗎，那是我半個月的薪水。”
孟文軒看著到賬的星幣，悠悠道：“所以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啊。”
夏柚頓時反應過來，兩人賭的多半是自己能不能給大黑豹戴上止咬器，當即笑道：“其實元元還挺講道理的，特別好說話。”
在元帥閣下的精神體麵前，就沒見過道理兩個字怎麽寫的副官先生露出一抹尷尬的假笑。
孟文軒笑道：“夏少爺是有什麽事要吩咐嗎？”
“哦，對。”夏柚回過神，把對止咬器的疑慮說了出來，“其實別的倒也沒什麽，主要元元好像能聽懂一些語言，萬一不小心攻擊了公爵府的客人，我擔心會給元帥閣下添麻煩。”
“夏少爺不用擔心，您可以看看止咬器最底端的位置，那邊有抑製器，在扣上搭扣的時候就會啟動，不會被閣下掙脫的。”
止咬器除卻禁錮黑豹，其實還有檢測元帥精神力波動的作用，能夠在元帥意識清醒後，及時將元帥的意識拉回到休眠的身體裏。
孟文軒解釋道，隨即話音一轉，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冷酷的話。
“退一萬步說，就算閣下在公爵府攻擊了什麽人，那也應該是對方拿出一個解釋。”
“畢竟不論是夏少爺還是閣下，都是非常講禮儀和道理的人了，不是嗎？”
夏柚會意，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臉頰旁邊的酒窩若隱若現。
大黑豹看見少年臉上又出現那個讓豹心癢的小梨渦，伸頭過去想要舔，結果被止咬器無情阻攔。
大黑豹低下頭，抬爪在止咬器上扒拉了兩下，發出不開心的呼嚕聲，成功吸引了旁邊掛斷了通訊的少年，側過身來給了它一個溫柔又親昵的貼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