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撫
夏柚最後選了陸應淮旁邊的房間，當天晚餐後就和大黑豹一起，搬進了那棟除了陸應淮沒有人住的小樓。
不過說起防護，這邊的小樓反而沒有之前夏柚住的那邊院子守衛森嚴，除卻衛承和孟文軒，很少看到有人過來。
隻不過除開夏柚的房間，小樓的每一處角落都有夏柚並不認得的，被衛承稱作檢測儀的小東西。
夏柚看著有些好奇，但是搓著元元的大腦袋，想起元帥閣下的精神力，倒也有那麽兩分理解。
殿下那麽溫柔的人，肯定是擔心誤傷吧？
夜幕降臨後，夏柚抱著膝蓋窩在沙發裏，遠遠看著窗外的景色，回想發生了許多事情的今天，下巴輕輕抵在膝蓋上，眼睛眨了眨。
原本趴在露台上的黑豹耳朵尖一動，站起身踱步過來，跳上沙發，踩著抱枕，貼著小少年的身邊臥了下來。
黑豹暖烘烘的身軀讓夏柚不由得彎了彎眼睛。
幾步遠的書房裏，長長的書桌桌麵上滿是投影的光屏，就連旁邊都懸浮著好幾麵上麵畫著表格數據的光屏。
在一片略顯昏暗的書房裏，終於被醫療部放回來的陸應淮有些疲憊地微合上眼睛，脖頸間一直隱藏在衣領中的頸環被卸下，修長的雙手沒有戴手套，也沒有戴那些鑲嵌著紅寶石的指環。
不論是頸環、手套，亦或者是指環，都不過是限製陸應淮精神體的抑製器罷了。
而在卸下這些束縛之後，陸應淮強大的精神力足以蔓延到整個元帥府，夏柚房間的動靜自然也在精神力的覆蓋之下。
皮毛黑亮的豹子端坐在夏柚的身邊，靜靜看著小少年。
夏柚捧著大黑豹的腦袋，湊近盯著大黑豹看了好半天，有些不確定地開口：“元元，你的眼睛好像會變色唉？”
這種顏色的感覺……
“嗯……看上去和殿下的眼睛顏色有點像。”
夏柚說著，湊過去親了親大貓的鼻尖。
意識與精神體連同的元帥閣下身體一僵，大黑豹腮邊的胡須輕抖了兩下。
“元元，你說……這個稱呼的事，我該不該去找殿下問一問？”
“還有殿下的身體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夏柚說著，見黑豹動了動身體像是要走，連忙撲過去壓在黑豹的身上，抱住毛乎乎暖洋洋的豹子就是一通黏黏糊糊的撒嬌。
“元元再陪陪我嘛！今天可是我的生日唉！”
眼睛已經徹底變成深紫色的豹子身體僵住。
書房裏，陸應淮抬手按住太陽穴，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青春期的小朋友，都是這麽敏感又喜歡撒嬌的嗎？
他的小外甥每次見到他都是一板一眼的正經樣子，也沒有夏柚這麽的……
“唉？”
原本沉溺在豹子溫柔鄉的夏柚忽然抬起腦袋，伸手朝著半空中抓了一把，而後又收回拳頭，緩緩張開，動了動手指。
剛才好像有股精神力的波動……
是錯覺嗎？
不確定，試試看。
夏柚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化成絲狀朝著房間四處蔓延開來，在碰到一股精神力之後眼睛一亮，直接撞了上去。
陸應淮：“！”
絲狀的治愈係精神力在就像是蛛絲一樣纏繞在了陸應淮的精神力上，那精神力極細，仿佛一扯就斷。
夏柚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掌控精神力上，一時間沒能顧及到身邊的黑豹，便也沒有發現黑豹的四隻豹爪已經彈出尖利的指甲，死死摳進了沙發裏。
在接觸到那片強大又包容，隱隱給人戰栗感的精神力之後，夏柚瞬間確定了精神力的主人是誰。
殿下的精神力和他本人溫沉的氣質截然不同，越是靠近殿下的精神力，夏柚越是能感覺到自己在末世鍛煉出的直覺正在瘋狂叫囂著危險。
好在重來一世，雖然目前還隻是C級的治愈係，但是夏柚對自己精神力的掌控和運用卻是遠超級別的熟練。
硬著頭皮強忍住想要逃離的本能，夏柚抿著唇，一點一點用自己的精神力反籠罩住陸應淮精神力的一部分，就像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豹子的尾巴。
溫和的治愈係精神力一點點釋放，安撫著蘊含焦躁而暴動的猛獸。
另一邊，男人的手死死攥著輪椅扶手，青筋凸起。
光線昏暗的書房裏，陸應淮的身後聚攏著大片大片的陰影，在這片陰影裏，有什麽強悍而可怕的存在醞釀著，咆哮著，卻又被不甘地壓抑著。
小樓裏無處不在的檢測儀突然滴滴作響，紅光乍現。
醫療部負責監控元帥精神力的醫生猛地站起身，接通了負責人孟文軒的通訊。
“孟醫師，元帥的精神力活躍指數超出危險值了！”
“怎麽會？”孟文軒連忙急匆匆趕過來，看著醫療部內全部飆紅燈的檢測儀屏幕，臉色難看，“今天不是才剛做過精神力釋放和幹預嗎？”
所謂的精神力釋放與幹預，就是讓元帥盡可能將精神力在虛擬空間中消耗到三分之一以下，讓精神力保持一種疲乏的狀態，從而降低精神力的活躍值。
“調取元帥書房的精神力監測數據。”
孟文軒果斷開口，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又道：“還有小先生的精神力監測數據。”
有些年輕的醫師一愣：“可是小先生在自己的臥室，那邊按照元帥閣下的吩咐，並沒有安裝任何監測儀器。”
孟文軒眼皮一跳：“……先看看元帥那邊吧。”
夏柚已經很久沒有給人做過精神力疏導了。
在末世時，他更多是用治愈係的異能恢複自己的傷勢，偶爾也會借著一些藥物的作用來救助隊友，但過程都十分小心翼翼，以免泄露自己的能力。
也正因為如此，夏柚並不像其他的治愈師一樣隻是用精神力去接觸安撫，他很擅長將自己的精神力分成無數的細絲，然後無限降低存在感去靠近目標。
這才得以逮了陸應淮一個措手不及。
夏柚專心致誌地順著陸應淮精神力暗沉萎縮的地方勤勤懇懇地修補安撫，卻忘記了自己熟悉的界限是精神力等級S級的時候，而現在，他的精神力隻有C級。
陸應淮敏銳察覺到夏柚的臉色不對，精神力又不敢掙紮以免傷到夏柚那奇怪的絲網狀精神力。
想了一下，元帥將自己的意識全部沉入精神體中。
原本在隱忍著什麽的黑豹身軀一縮，下一秒，抬爪將少年撲倒在沙發上，兩隻前爪收了尖利的指甲，厚實的黑色肉墊按住少年的手腕，黑亮的豹子尾巴抬起甩下，不輕不重地抽了一下少年。
夏柚被黑豹突然的動作打斷精神力輸出，表情愕然地盯著嚴嚴實實壓在他身上的大黑豹，麵色蒼白。
黑豹的瞳孔倒映出兩個小小的夏柚，長如鞭的豹尾又抽了夏柚一下，帶著些許不讚同的勸誡意味。
不知怎的，夏柚莫名生出類似麵對殿下時做錯事的心虛感。
被打斷之後，夏柚收回精神力，這才察覺到窗戶上映出的監測儀紅光和警報聲。
他伸手推了推黑豹，想要坐起身去看看殿下的情況，卻被難得不善解人意並且十分倔強的黑豹壓在沙發裏動彈不得。
“元元……”夏柚無奈地看著大黑豹，“讓我先出去看看殿下的情況，好不好？”
深紫色瞳孔的大黑豹並沒有全部壓在夏柚的身上，但刻意控製的不輕不重力道，讓夏柚現在這個沒有經過鍛煉的小身板根本掙脫不開。
他沒有什麽不好的，反倒是小朋友的臉色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
應該讓孟文軒來看看。
接下來的十多分鍾，夏柚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讓元元放開自己，等到大黑豹終於打了個哈欠，瞳孔也變成金色，有了些許困意之後，夏柚連忙身體一縮，從大黑豹的身體下麵竄了出來。
結果他剛拉開房門，就見孟文軒帶著醫療儀器正站在房門口，抬手準備敲門。
夏柚：“……？”
剛從元帥書房出來的孟文軒笑了下：“元帥閣下讓我來給您檢查一下身體。”
夏柚隻好乖乖側過身，在孟文軒進來之後，還往走廊盡頭書房的方向瞅了兩眼。
孟文軒見狀，開口道：“我剛從元帥閣下那邊過來，元帥閣下的各項指標都很平穩。”
平穩得甚至有些不同尋常。
這讓孟文軒對夏柚越發好奇起來。
但是剛才才被元帥特意強調過分寸，孟文軒也隻能按下自己的心思，一心一意替夏柚檢查身體。
“喔……”夏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配合著孟文軒的動作，小聲道，“抱歉，這次是我太莽撞了。”
“那個……殿下是不是生氣了？”
想起剛才去書房時，看到的一件一件將抑製器戴回去的元帥閣下，孟文軒的臉上閃過笑意。
平日裏，元帥閣下其實很不喜歡抑製器，獨處的時候總會偷偷摘掉，現在有了小先生，恐怕這份醫囑就不用他這個醫療師跟在身後苦口婆心了。
而且，雖然目前看不出夏柚閣下對元帥閣下的安撫能起到什麽作用，但就這次短暫的精神力接觸來看，的確是偏正向。
這樣想著，孟文軒笑道：“您不必放在心上，元帥閣下雖然精神力會有失控，但大多數時候元帥的自控能力很強，況且……元帥閣下不是那麽容易生氣的性情。”
兩人又一言一語聊了一陣，孟文軒也終於記錄完夏柚的身體和精神力數據。
“對了，這是元帥閣下托我給您帶過來的禮物。”
孟文軒將一個小盒子放在夏柚的手心，而後帶著記錄了數據的醫療儀器離開了。
大黑豹已經盤踞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遠遠看過去就是一團分不清首尾的毛絨絨。
夏柚洗漱完上床，抱著陸應淮給的小盒子看了又看，過了好一陣才慎重無比地打開。
這是一個裏麵用紅絲絨精細鋪墊的盒子，外觀大氣莊重，看樣子像是曾經裝過什麽飾品，隻不過現在靜靜躺在裏麵的，是一顆藍盈盈的高階能量石。
喪屍腦子裏的晶石都是灰撲撲的顏色，而夏柚在第一世時偶然見過的星際時代的能量石照片，能量石也大多呈現淡黃色，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晶瑩剔透的藍色。
如果不是因為裏麵蘊含著的能量波動，夏柚幾乎都不敢相信。
少年伸出手碰了碰藍色的能量石，能量石的微光與少年的眸色交相輝映，璀璨流轉。
沙發上的黑豹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又換了個姿勢。
“叮咚——”
夏柚愣了下，連忙點開光腦。
是殿下發來的消息。
【小柚，生日快樂。】
【早點睡，晚安。】
夏柚：“！！”
今天貴族們送來的生日禮都在公爵府裏，生日宴亂七八糟之後，夏柚也懶得理會。
這是他重生回來的第一件生日禮物，也是今年生日唯一的生日禮物！
夏柚給元帥閣下回了晚安，然後裹著被子在**蛄蛹了好半天，半個小時後，一顆亂糟糟的金色小腦袋從被子裏鑽出來。
幾分鍾後，夏柚裹著被子，躡手躡腳地蹭到沙發旁邊，靠上了散發著熱氣的毛絨絨的大豹子，這才唇角勾著笑睡著了。
黑暗中，假寐的大黑豹睜開眼，長長的尾巴抬起，尾巴尖彎曲，搭在了小少年的身上。
走廊盡頭的書房裏，還在處理軍務的元帥先生動作頓了頓，一道有些無奈的笑聲溢出唇邊，伴隨著月光輕輕落在地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