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間集的改變(下)

不僅不認識, 孫宏輝覺得這些蘭花長得又漂亮又獨特。

比如蝴蝶蘭旁邊的這株蘭花,植株不大,不過三四十公分左右,卻讓人根本移不開目光。

它長型的葉片朝兩邊伸展, 左右各六七片, 中間伸出的花梗細長翠綠, 末端盛開的蘭花顏色為純白、邊緣帶一點淺綠色, 十足的清雅。

它的花瓣略顯細長,質地厚重, 好似白色的玉片鑲嵌在花萼之上,花瓣如其它蘭花一般呈星狀,富有質感,非常漂亮。

最令人驚訝的是,花瓣下方直立的唇瓣基部七八公分的‘長須’垂落, 造型十分奇特。

“媽媽,這幾株蘭花為什麽有須須?好奇怪哦。”有個小女孩指著蘭花下麵的花距問道。

“……”孩子的媽媽顯然被問住了。

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樣子的蘭花,視線朝四處查看一番,終於找到了豎立在蕨類植物之上的介紹牌。

“中非彗星蘭,原產於非洲熱帶地區, 以托著長長的花距、形似彗星的尾巴而得名。

該雜交品種延續了一部分母本的特點,唇瓣有細長的花距,底部藏有花蜜,方便與之匹配的昆蟲進行授粉……”

孩子媽媽看了之後低頭解釋道:“你看, 這條須須叫做花距, 裏麵有花蜜, 用來給昆蟲授粉, 隻有經過授粉蘭花才能繁殖。”

“就像媽媽生了你一樣。”

“哦哦。”小女孩重重地點頭, “蘭花麻麻好辛苦啊,希望昆蟲多幫幫它。”

周圍的人都被她的童言童語給逗笑了。

其中一位50多歲的中年人慈祥地看向小女孩:“現在中非彗星蘭的授粉不再那麽困難,已經能夠人工授粉,隻是要實驗很多次才會成功,即使如此,也是難得的突破。”

與其說向她解釋,不如在自我感慨。

小女孩歪了歪腦袋,沒有聽懂。

她很快從這位爺爺身上收回視線,努力踮起腳,睜大眼睛看向這幾株美麗又奇特的蘭花。

她還想伸出手摸一摸蘭花須須,可惜夠不到。

蘭花區與圍欄之間生長著濃密茂盛的蕨類植物,它們不僅是造景和生態的一部分,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木樁放在蘭花區的最裏麵,成年人伸出手臂也隻能夠到中間的位置,離粗大的木樁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更不要說在木樁上方伸出的蘭花。

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這是葉晗保護蘭花的一種手段,既能保證遊客的觀賞性、感受到原生態的體驗感,同時不會讓珍貴的蘭花遭受一絲損傷。

50多歲的中年人一直站在這裏,眼神專注地看著這幾株盛開的彗星蘭。

旁邊的遊客來來往往、路過一批又一批,他卻一動不動地這些蘭花前方,神色既感慨又激動。

這位中年人就是9月底將彗星蘭送至花間集、並囑咐葉晗各種注意事項的專家——郭元久。

想當初花間集作為一個私人植物園要引進研究院的成果,他們這些專家還親自調研過這裏的環境,各種條件都滿足才將蘭花送來。

郭元久還記得自己細細囑咐葉晗,然而一晃數月過去,當他不放心的再次過來查看時,居然看到了彗星蘭開花的樣子!

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才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放在其他植物園蘭花們可能才剛剛適應變化的環境,努力吸收更多的營養成分來維持生長,以便安穩度過移栽的第一年。

然而這裏的彗星蘭竟然已經開花了!

郭元久從未想過這5株‘中非彗星蘭’會在今年開花。

按照他的估算,在養分充裕的情況下,明年有一定的開花可能性,大約隻有30%左右;最有可能是在後年開花,還是在一直精心培育的情況下。

花間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5株彗星蘭,有兩株剛到12月份的花期便迫不及待地開放,剩下的三株也蠢蠢欲動,花梗末端長出了被萼片包裹的花苞,預計再過一兩周就會陸續開放。

而且它們都被養得極好,郭元久仔細地觀察著這些蘭花,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當初20多公分的小蘭花長高了,葉子的數量也變多了,個個都有近二十公分長,肥厚潤澤,翠綠欲滴,比在研究院的時候狀態都要好。

他一直站在這裏像看不夠似的,內心湧上無盡的欣慰。

將幾株珍貴的中非彗星蘭引入花間集植物園,是研究院做得最為正確的決定。

花間集沒有辜負他們苦心培育的心血,小蘭花們也長得極為出色,如此他就放心了。

……

孫宏輝看過中非彗星蘭的介紹之後,可謂大開眼界。

花距…居然還有這樣的蘭花。

而彗星蘭不僅外形奇特,香味同樣十分濃鬱,遊客一靠近它就能聞到一股優雅的蘭花香,配上草木所帶來的清新氣息,分外好聞。

孫宏輝感受了一番馥鬱的香氣之後,隨著人流往前走了幾步。

前麵還有一株蘭花正在開放,同樣是他沒有見過的品種。

這株蘭花的花瓣好似白色的蝴蝶蘭,圓潤飽滿,飄逸自然,花瓣正中央點綴著細微的淡紫色斑點,像是蝶翼上的花紋,隨著溫室中吹拂的微風輕輕晃動,好似蝴蝶振翅,非常好看。

不過花朵底部的唇瓣形狀很是奇怪,像是一個口袋,有兩三公分的深度,肯定又是一個令人驚訝的蘭花品種。

孫宏輝再次拿起手機將它拍了下來。

花間集的蘭花實在奇特,一個有長長的花距、一個有兜,讓人不得不感歎大自然的神奇。

他巡視四周,找到了木樁附近的介紹牌。

“夢幻兜蘭,蘭科兜蘭屬,雜交種。

兜蘭因花朵底部的唇瓣像一個兜而得名,又名拖鞋蘭。‘兜’的作用是吸引昆蟲進去授粉,讓昆蟲在裏麵多轉幾圈,從而增加授粉的成功率。

原來如此,又長知識了。

孫宏輝將介紹牌也跟著拍下,看著‘長’在木樁上的優雅美麗的蘭花,越發覺得不虛此行。

若是沒有來花間集,這些奇特的蘭花或許一輩子都見不到。

尤其是兜蘭,他查了查資料,居然是國家一級保護植物。

花間集真是越來越厲害了,連如此珍貴的品種都有。

繼續往前走,孫宏輝在蘭花區的拱橋旁看到了標有‘熱帶雨林區’、‘食蟲植物區’、‘睡蓮池’的標識,分別指向不同的方向。

在欣賞了奇特的蘭花,其它遊客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選擇想去的觀賞點,很好的做到了人群的分流,同時又有漫步叢林的趣味性。

孫宏輝看向四周,圍欄和籬笆掩映下是一條條步行石鋪成的小徑,高大的熱帶植物和假山遮住了對麵的景色,伴著空氣中彌漫的霧氣,莫名多了幾分神秘感。

下方是流水潺潺,石橋和木質棧道交錯而立,他站在指示牌前,感覺自己像是在森林中選擇前進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牌子,決定去往前麵的睡蓮池,從後方一直繞去對麵,不遺漏任何一處場景。

睡蓮池,不知道這邊的睡蓮池又是什麽樣的睡蓮。

帶著一抹期待,他走過五六米的拱橋,在水流聲中來到了另一個睡蓮池旁。

沒想到這裏的遊客特別多,裏三層外三層地將睡蓮池圍了個水泄不通。

很多遊客都在拿著手機拍照,讚歎聲不絕於耳。

“天哪,是雙色睡蓮!”有個女生語氣興奮地給朋友發語音,“發過去的圖片你看到了嗎,花間集這兒開出了雙色睡蓮——”

“據說它開出雙色蓮的概率是五萬分之一!”

“五萬分之一的概率,啊啊啊,我真是太幸運了,不說了,我要去許願了。”

……

孫宏輝沿著人流往裏走,借著身高優勢隱隱看到了睡蓮池中一抹紅黃交織的倩影,但看不清楚。

好在展覽溫室的景點眾多,又有智能係統的提醒,很多遊客在欣賞完睡蓮後去往下一個景觀區,給了他進入內圈的機會。

五分鍾後,孫宏輝終於成功擠入人群,站在睡蓮池的第二圈中。

這裏的睡蓮池比入口處麵積小了近三分之一,在適宜的溫度下,五十株萬維莎睡蓮有大半皆已開放,碧綠的葉片交疊著鋪滿水麵。

挺水開放的‘萬維莎’睡蓮呈現出豔麗的紅色,有些為橘紅色,層層花瓣綻開,花型較大,色澤鮮豔,如同散落在水中的一顆顆紅寶石。

而在水池的中央開放著一株與眾不同的睡蓮,不是單一的顏色,而是極為罕見的雙色。

它的左半邊為橘紅、右半邊為金黃色,花瓣色澤明豔,脈絡清晰可見,兩種不同的顏色剛好從中間分開,如一條筆直的切割線將其分成兩半,涇渭分明,謂之“鴛鴦蓮花”。

萬維莎的雙色屬於變異現象,不可人為控製,故而十分罕見,僅有五萬分之一的概率能出現雙色。

但最難得的是,眼前的這朵萬維莎兩種顏色區分得恰到好處,各占一半,連花瓣的數量和綻開的幅度都分毫不差,如此完美的變異現象比雙色還要罕見,堪稱獨一無二!

五萬分之一的概率 X 均勻雙色,其概率無限趨近於0,從來沒有任何人能夠培育出這樣的雙色睡蓮。

這50株‘萬維莎’睡蓮為S市植物園用以交換王蓮的品種,原本為S市植物園獨有,十分珍貴。

由泰國睡蓮專家和日本睡蓮專家共同培育而成,享有‘世界睡蓮冠軍’稱號,對方花費較高資金從國外引進,還請了相關專家進行指導培育。

S市植物園作為唯一的培育基地,培養了近萬株‘萬維莎’睡蓮,加上這幾年的塊莖繁殖,數量更為龐大。

然而數量如此巨大的睡蓮池,去年僅開出了3朵雙色蓮。

其中有兩朵屬於紫紅色的花瓣、乳黃色的輻射狀條紋,非單純的花瓣雙色;真正的花瓣雙色隻有一朵,橙紅色占了三分之二、黃色占了三分之一,即使如此,依然引得大量遊客前來觀看。

而花間集僅僅引進了50株‘萬維莎’睡蓮,卻已經培養出一株罕見的變異雙色,相當於將概率提高了一千倍!

不僅如此,其培育出的是最為罕見的均勻雙色‘鴛鴦蓮花’,在盛開的第一天直接衝上熱搜,引得遊客蜂擁而至。

在其他景區蕭條不已、遊客青黃不接的初冬時期,花間集卻依然火熱,人數甚至超過了十一黃金周的兩倍,可謂羨煞旁人。

趕來的遊客無不為‘萬維莎’的美貌所驚歎,紛紛拿起手機拍照。

在單色睡蓮的包裹之下,唯一一株雙色睡蓮位於水池中央,牢牢霸占C位,吸引著大眾的目光。

一紅一黃的明豔花瓣綻放浮於水麵之上,完全地綻開,仿若一位蒙著麵紗的絕美舞姬在湖中翩然起舞。

蒙著麵紗時是妖嬈嫵媚,揭下麵紗時是聖潔優雅,兩副麵孔變化多端,豔光四射,不愧於‘百變女神’的稱號。

孫宏輝在擁擠的人群中盡量站直身體,和其他遊客一樣,舉高手機拍攝了一段雙色蓮隨著水波中微微晃動的視頻。

雙色睡蓮挺水開放,左右兩半以同樣的幅度輕輕晃動,清澈的池水映出‘萬維莎’明豔的倒影。宛若兩朵雙色蓮相對而立,橙紅與金黃相互交織,襯著下方圓圓的碧葉、周圍微微**開的波紋,構成一幅精妙絕倫的油畫作品。

有一瞬間,孫宏輝甚至覺得眼前的畫麵比莫奈的《睡蓮》還要美。

不,應該說是另一種與眾不同的美。

遊客實在太多,自後方一波又一波的湧入,絡繹不絕,他隻好慢慢從裏麵出來,來到一處空地查看剛剛拍到的視頻。

孫宏輝知道自己拍攝技術不好,什麽濾鏡、打光之類更是一點也不會,但他的確很想留住剛剛讓他驚豔的一幕。

萬維莎,仿佛連名字都帶著一抹異域風情,明豔多姿,令人心折。

點開視頻一看,沒想到拍得還不錯。

或許是花間集的景色本就足夠優美,當陽光從穹頂射入,如金色的光柱從高處散落,‘萬維莎’的花瓣好似鍍了一層金光,光影與色彩的搭配完美,就像專業攝影師拍攝的作品。

他隨手截了一張圖,將其設置成手機壁紙。

這次來花間集著實大開眼界。

欣賞到了耐寒睡蓮‘燦錦’,數不清數目的白色曇花,長著花距和‘兜’的奇特蘭花,雙色睡蓮‘萬維莎’……

每一種植物都讓他感到新奇和震撼。

不過三個月沒來,花間集居然發展到了如此地步,令人驚歎。

看來以後要常來。

展覽溫室的遊客川流不息,加之溫度比室外要高,若是其他地方肯定會感到悶熱不透氣,但這裏的溫室卻在保持溫度、濕度的同時,時刻進行著空氣的循環與置換。

新鮮的空氣不斷湧入,沾染了草木的清香,讓人宛如漫步空氣清新的森林之中,流連忘返。

孫宏斌剛覺得擁擠的人流帶來了熱度,便感到一陣涼風吹過,頓時熱意盡消、呼吸舒暢,連帶著心情都跟著輕鬆起來。

前往食蟲植物區的遊客較多,他便跟著指示牌去了熱帶雨林區。

進入目的地,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十幾米的假山,岩壁上密密纏繞著的常春藤,細長翠綠的藤蔓將其包裹,一圈又一圈,垂落的枝條蜿蜒扭曲,沒有打理過,呈現出完全的原生態特點。

瀑布沿著假山順流而下,從半空落下時濺落的水珠暈開朦朧的霧氣,縹緲如煙。

周圍的綠樹和蕨類植物沾染著細細的水珠,苔蘚爬滿石頭表麵,植物的長勢比溫室的其他區域都要茂盛,好似沐浴了熱帶雨林中充足的陽光,在叢林中肆意生長,蜿蜒盤曲。

孫宏輝感受到了不一樣。

明明是在同一個展覽溫室中,卻能擁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眼前白霧迷蒙,瀑布落下的溪流仿佛浸潤了整個地麵,濕熱的氣息蔓延開來,霧氣蒸騰,腳踩在地麵像是踩在水窪之中,帶著泥濘的水聲。

然而他低頭一看,腳下並沒有水窪,鞋麵也是幹幹淨淨,是錯覺,卻如此逼真。

頭頂的陽光豔烈了幾分,能看到從上方透出斑駁的剪影,還有蟲鳴蛙聲、鳥類拍打翅膀的聲音,讓孫宏輝喉結咽了咽,不自覺地警惕起周圍的環境來。

步入其中,周圍全是高大的熱帶植物,遮蔽了視線,不然就是假山瀑布、彌漫的層層白霧,有種辨不清方向的感覺。

孫宏輝隱約知道不遠處就有其他遊客,但他看不清、也聽不清,這裏就像是與世隔絕的一方天地,將多餘的噪音全部屏蔽,讓人在現實與仿真的景色中不斷徘徊。

旅人蕉脫離了辦公室逼仄的空間,移入最適宜的生長環境,在植物營養液的作用下飛快拔高,如今已經長到6米多,葉子放肆伸展,占據了一大塊區域,遮天蔽日。

孫宏輝站在它的下方,仰頭看去,為它巨大的葉片和高度感到震驚。

與它站在一起,他覺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6米多高聽起來不高,但6米多高的樹與6米多的草本植物,給人帶來的觀感截然不同。

旅人蕉是鶴望蘭科、旅人蕉屬的常綠喬木狀多年生草本植物,即使它如此高大,在原產地甚至能夠長到30米,它也是草而不是樹。

世界上最高的草——旅人蕉。

它的葉柄內藏有許多清水,旅行者隻要在葉柄位置劃開一個小口,清涼甘甜的“泉水”便立刻湧出,可解遊人之渴,因此叫做旅人蕉。①

它的樹幹直立叢生,沒有明顯的主幹,二十多片蕉葉一般的葉子從中間依次向外展開,構成了一把無比巨大的‘折扇’,寬度與高度幾乎持平,儼然一個展開的龐然大物。

無論誰站在下方,都會為它的巨大而驚訝。

這就是熱帶植物,它們喜高溫多濕的環境,為了爭奪陽光雨露拚命向上生長,成為一個個比樹還要高的草本植物。

孫宏輝喉結不自覺地咽了咽,似乎在這裏他隻能仰著頭往上看。

再一轉身,高達近4米的天堂鳥(鶴望蘭)矗立在眼前,與旅人蕉一樣高大,葉子濃密到驚人。

不過這不是最驚人的地方,孫宏輝看到了葉子中夾雜的花,不由得愣住。

樣子好獨特,像展翅欲飛的仙鶴。

鶴望蘭的花此時已經開放,姿似望鶴,鳥喙、翅膀惟妙惟肖,花瓣層疊交織,非常漂亮,讓人感歎如此高大的熱帶植物居然也能開出如此美麗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