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雙蓮並蒂（上）
將傅雲澤一行送走後, 葉晗坐在窗前，看了一眼自己微紅的手腕。
上麵的痕跡快要消下去了，可她似乎還能感受到對方緊握時觸感。
或許是沾了夏季的高溫，男人的手很熱, 而且握得很緊, 骨節分明的手將她的手腕完全圈住, 指腹帶著不明顯的薄繭, 能感覺到輕微摩擦的觸感。
葉晗眼睫輕輕顫動，站起身打開窗戶, 清新帶著潮濕的空氣湧入，驅散了心頭的熱度，隻是思緒卻無法停止。
今天的一幕幕像是快放的電影呈現在腦海中，每一幀都無比清晰，不再是記憶中關於男人靜止的照片, 而是變成了由多個細節組成的完整鏡頭。
仿佛從白紙上的畫麵變成了精美的3D建模，鮮活而立體。
葉晗看向窗外幽靜的竹林，隨手把被風吹亂的碎發勾在耳後。
還是覺得有那麽一點不真實。
兩年前在雜誌裏看到的人，在今日突然毫無預兆地出現在自己麵前，是她從未預料過的。
畢竟她之前一直把對方當成某個男明星。
而大多數人平時接觸不到明星, 就像在二次元與三次元之間生生地撕開了一道裂口，帶給人一種恍惚感。
傅雲澤。
姓傅——
他是傅氏集團總部的人麽？
葉晗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電腦。
她在搜索引擎上搜索‘傅雲澤’這三個字，指尖握住鼠標向下滑動。
前幾條都是一些毫不相關的訊息、或是重名的人, 沒有什麽有用的消息。
再往下翻, 葉晗看到了關於男人的采訪, 配圖是雜誌上的那張照片, 不過點進去顯示‘網頁404’, 應該是被和諧了。
葉晗神情微怔，感覺有那麽一點怪異。
幾秒鍾後，她在搜索欄重新輸入‘未來科技公司’，終於在公司介紹裏看到了他的名字。
未來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兼CEO：傅雲澤。
法定代表人，董事長……
她一時間愣住。
如果說CEO有可能是集團外聘的尖端人才，那麽這兩個稱呼則代表著公司的所有權以及董事會的最高地位。
不是一般人可以勝任的，是傅氏家族的嫡係。
葉晗緩了好一會兒，才點開他的詞條。
入目是一份堪稱完美的履曆，斯坦福碩士·人工智能專業，在學校榮獲多個科技獎項、並一係列的研究成果…四年前接手未來科技公司，成績斐然。
然後是家庭背景介紹：
父親-傅原升(傅氏集團多家公司控股人)，爺爺-前傅氏集團董事長傅有榮。
……
葉晗將鼠標放在一旁，失神地看著眼前的信息，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不是沒有想過傅雲澤的職位很高，也猜測過是集團總部派來的高管、副總一類，可眼前的結果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傅雲澤是現任傅氏集團董事長傅原升的獨子，即——傅氏集團的太子爺。
‘未來科技’這個市值千億的上市公司並不是傅雲澤唯一的控股公司，他還擁有其他公司的股份。
所擁有的資產和財富在普通人看來幾乎無法想象。
半晌之後，葉晗合上了電腦。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但這個身份確實給了她很大的距離感。
想起柳藝戲稱對方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高嶺之花，她當時不覺得，可如今看來，這樣說也沒錯。
算了，不想了。
他們才第一次見麵，想那麽多沒有意義。
她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不能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麵。
葉晗給每位員工都包了200塊的感謝紅包，又在群裏道了一聲辛苦。
柳藝應該一直在刷手機，看到後立刻回複：“謝謝園長！不辛苦，園長才辛苦。”
今天她基本沒幹什麽，都是園長陪著那個大客戶。
白得了200塊紅包，美滋滋~
葉晗笑了一下，正想起身去洗澡，放在手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幾下。
她拿起手機，原來是潘恒的消息。
為了方便聯係，對方用工作賬號加了她。
潘恒：“園長，傅總辦公室植物很多，希望您過來檢查植物的狀態。我們商定一下時間，下周一可以嗎？”
下周一？
現在還是暑假期間，人流量正多的時候，她暫時不能離開植物園。
葉晗回複對方：“下周應該會比較忙，具體時間不能確定，大概要兩周之後。到時候我提前聯係你。”
潘恒：“好的，我盡量協調您的時間。”
未來科技公司。
最近因為項目忙，大多數樓層9點之後依然燈火通明，尤其是研發部，基本要忙到晚上11點以後。
當然福利也好，晚餐的餐標是128元的海鮮自助，有夜宵補貼，加班費另算。
更可觀的是豐厚的項目獎金，這也是大家熱火朝天工作的原因。
總裁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從花間集離開後，傅雲澤又回到了公司。
經過在竹林的休息與療愈，他連日以來的疲憊盡數消除，精神狀態恢複至最佳，腦細胞比平時要活躍數倍，甚至數日都未攻克的瓶頸都有了頭緒。
傅雲澤端坐於辦公桌前，手臂線條流暢，冷白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躍動，速度快得幾乎看不清。
他有種預感，過幾天就會有研究方麵的突破。
這比他預想的要快很多。
傅雲澤身上的襯衫是剛換的，和之前一樣做工考究、纖塵不染，銀質袖扣燈光下發出柔和的光，低調而內斂。
隻是上麵似乎也沾染了一縷荷花香和另一種若有似無的氣息，讓傅雲澤編譯代碼的手指一頓，有幾秒鍾的走神，很快又回到工作狀態。
中間休息的空隙，傅雲澤從屏幕中抬頭，將詢問的視線投向潘恒。
潘恒當然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立即回複：“已經問過了，葉園長下周不方便，正好是暑假期間，比較忙。起碼要兩周之後。”
“嗯，知道了。”傅雲澤微冷的聲線落入潘恒耳中，俊美的麵容沒什麽表情，但他感覺傅總的心情沒有剛才那麽好了。
潘恒看向辦公室斥巨資打造的森林氧吧。
它們確實枝葉繁茂、遮天蔽日，其中還不乏名貴樹種，修剪得也很齊整，一看就是請專業人士打理過的。
但是和花間集的植物一比，很明顯能感覺到這些植物缺乏了一股生機，遠遠不如葉園長養得好。
他也有些期待對方到來的時候。
傅雲澤看向助理：“下周的行程安排？”
潘恒立即會意，片刻後為難道：“傅總，下周的行程都排滿了。”
眼下正在項目的緊張期，事情非常多，即使有也是碎片化時間
在花間集待兩個小時，加上來回的路程合計3個小時，一時間很難協調。
潘恒都替他家總裁心累。
公司的重大決策要做、項目要批複、科研要牽頭…這麽多事情，頭疼的症狀不發作才怪。
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緩解頭痛的方法，卻沒有時間過去。
傅雲澤抬手捏了捏眉心。
這是他頭疼以來經常做的動作，如今已經形成了習慣。
就像是纏繞了他七八年的症狀，如附骨之疽，用盡一切辦法都無法擺脫。
但是今天他感受到了頭疼脫離的感覺，並深刻意識到竹林所帶來的療愈效果。
他的腦思維變得格外活躍，處理事情的效率提高了數倍。
磨刀不誤砍柴工。
與其沉浸於紛雜的事務中，不如提高效率。
傅雲澤：“把計劃表發給我。”
潘恒：“…是。”
傅雲澤視線一掃，很快做出決定：“下周二的並購案讓沈副總去談，還有，下周三的晚宴推掉。”
潘恒語氣著急：“可是傅總——”
並購案可是幾十億的合同，就這樣交給別人去談？
傅雲澤解釋：“並購案的大方向已談好，隻差細節，讓沈副總去沒問題，你讓華天跟著。”
華天是他的另一位助理，哈佛商學院的高材生。
傅雲澤一向不喜歡談判桌上你退我進、互相試探的氛圍，讓沈副總去更好。
未來科技有四位副總裁，除了集團空降的，另外三位單拎出去都是獨當一麵的人才，也讓他能將更多精力放在研究上麵。
千萬的年薪，可不是讓他們來吃白飯的。
潘恒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
每到這時，潘恒就佩服他家總裁的魄力，殺伐果斷，毫不拖泥帶水。
潘恒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好的傅總，我去安排。”
“等等。”傅雲澤神色帶了一抹猶豫，“你問下她的時間，如果不合適，可以協調。”
於是，潘恒連忙詢問葉晗包場事宜。
對方答應了。
可惜，計劃還是趕不上變化。
8月下旬，隨著大部分景點的荷花逐漸進入終花期，大片的荷花凋零，滿池荷塘隻剩下幹癟的蓮蓬和泛黃的荷葉，相關景點的熱度也降了下來。
然而花間集的荷花依然盛放著，蓮香悠悠，毫無衰敗痕跡。
荷花從剛剛長出花苞到綻放大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開放後花期會持續在3-4天；而花間集的荷花卻能維持一周以上的花期，如重瓣蓮甚至能持續兩周以上。
這使得觀賞性大大增加。
在很多公園與景點客流量驟減的時候，花間集日流量仍然保持在1000人以上，幾乎沒受多少影響。
不少擔心開園時期擁擠的遊客，刻意趕在高峰期之後過來，為花間集帶來了持續不斷的客流量。
不過，互聯網的熱度一向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熱度高的時候恨不得跨越千山萬水來這裏打卡，而一旦熱度下降，人們的衝動也跟著消弭，最後歸於無形。
隨著荷花的花期過去，接下來9/10月份的明星花卉——**、丹秋金桂正在預熱之中，每天都有新的信息和熱點更替，網絡帶來的熱度也在逐步降低，隻剩一波又一波的餘溫。
然而就在暑假臨近末尾的時候，花間集再一次爆火，並且登上了熱搜。
這次的詞條是 #花間集並蒂蓮#
點進詞條，視頻中是一位年輕人激動到快要破音的聲音：“你們看到了嗎！花間集的並蒂蓮開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並蒂蓮，簡直太美了！
你們看，一個莖杆上居然開了兩朵荷花！”
視頻中的男子將手機湊近，但他的手一直在抖，所以拍攝得畫麵不是很清晰。
但能看到兩朵特別好看的淡粉色的荷花，一左一右的搭在花梗上。
它還處於剛剛綻開的階段，外瓣綻開了一點弧度，內裏密集的花瓣包裹著花心，花瓣潔白，瓣尖透著一點粉色，顏色柔嫩如三月桃花，輕薄卻帶著如玉般的質感，漂亮得驚人。
視頻隻有短短的十幾秒，卻帶來了極大的熱度。
並蒂蓮是荷花中的珍品，其生成的幾率不到十萬分之一，是非常偶然的變異行為，無法遺傳。
它的一枝花柄上有兩個花蒂，並開兩朵花，花謝之後結一對蓮蓬，像一對長在一起的‘雙生子’，極為罕見。
據民間傳說，並蒂蓮的出現是吉祥之兆，代表著吉祥、喜慶，善良、美麗，象征著百年好合、永結同心。①
評論區也火熱的很。
“十萬分之一的好運，保佑我今年成功上岸。”
“好運蓮蓮，祝我的父母和家人身體健康——”
“等我！明天就去看，票已買好。”
“花間集，好像在哪裏聽說過，是不是這個地方？配圖葉上舞.JPG。”
……
不到十萬分之一的概率、加上並蒂蓮的花期隻有3-4天，意味著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花開的景象。
即使見過，也沒有看到過這麽漂亮的荷花。
哪怕視頻拍得有些粗糙，驚鴻一瞥間，人們也能感受到那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美。
眼下這個時節，公園的荷花都已凋落，唯餘枯敗的景色；但花間集卻出現了如此罕見的並蒂蓮，強烈的對比引得人們蜂擁而至。
在前兩年的時候，Z市的荷花展中出現了並蒂蓮，周末兩天接待人數高達10萬餘人。
而在去年，N市的免費景區出現了兩株並蒂蓮，直接晉升為網紅打卡點，湖邊人山人海，不得不出動執法大隊來維持秩序。
幸好花間集是收費景點，沒有免費景點那麽誇張。
可即便如此，仍然有無數人蜂擁而來，隻為看並蒂蓮花開的盛景。
即使葉晗一直控製著入園人數，也擋不住這些瘋狂的遊客。
就在登上熱搜的第二天，植物園的遊客直接飆至5000人的容納上限。
除了園內的遊客，還有很多擠在門口拍照打卡的、試圖強行進入的，全都被保安擋在了外麵。
民警在周圍協調著秩序，幸好沒有出現什麽擁堵或踩踏事件。
暑假馬上就要結束了，陶曉晴和唐晶晶商量著再來一次花間集。
這次不來，等到開學以後恐怕就沒什麽時間了。
自從上次從花間集回去後，陶曉晴就被那些可愛的多肉給迷住了。
其實荷花她也喜歡，隻是在家裏不好養，不如多肉方便。
陶曉晴從網上買了好幾盆多肉，沒事就去陽台看看，卻根本養不出狀態。
她的多肉全是綠油油的，葉片沒有丁點的顏色，生出的新芽也是亂長，一點都不好看。
唉，算了。
還是去花間集一飽眼福吧。
擔心人多，兩人特地找了非周末的時間，9點左右就到了。
坐上車的時候，司機從後視鏡看了她們一眼，笑著道：“我才剛從那邊回來，這兩天路都跑熟了。去花間集是吧，先給你們提個醒，那邊人很多。”
“嗯嗯，我知道。”
陶曉晴沒太在意，上次開園的時候人也不少，但花間集其實挺大的，沒有那些諸如射擊、騎馬之類的休閑場所，光看景還好，不算擁擠。
所以等下車的時候，兩人直接懵了。
“我去，怎麽這麽多人？陶曉晴忍不住驚呼出聲。
方眼望去，真的全是人。
門口的四個閘機都排了好長的隊，一眾保安正在維持秩序，沿途的車輛也堵得很，一步一挪動。
就算開園的時候，也沒這麽擠啊。
兩人麵麵相覷。
門口上方的長條狀顯示屏上滾動著遊客入園須知，旁邊的大屏上則顯示著限流公告和園內實時人數。
應該是最近增加的，上次還沒有。
正當陶曉晴看公告的時候，有一位身穿製服的保安過來了，語氣有些嚴肅：“您好，最近植物園遊客較多，從昨日起開始限流。
沒有提前預約的遊客請先去遊客中心等待，領取號碼牌，或者去附近的國家森林公園遊玩，謝謝配合。”
天太熱，未在網上預約的遊客都在保安的勸說下去了遊客中心。
那裏有空調，能待得舒適點。
陶曉晴忙道：“我們提前買了票的。”
她立刻從手機上翻找，打開了購票信息。
保安的表情和緩了很多：“那你們去這邊排隊，直接掃碼入園。”
目送兩人遠去的背影，保安將目光投向聚集了不少人的遊客中心，皺著眉頭擦了一把汗。
這種情況他見得太多了。
某些遊客無視公眾號及官網上的公告、也不提前預約，不管景區是否能夠承載這麽多人，說來就來，造成道路和人流的嚴重擁堵。
他們中有很多人無非就是抱著‘我來都來了，你還能不讓我進去’的無賴思想。
然而花間集雖然是個私人植物園，園長的態度卻十分強硬。
真就讓他們在這兒等。
可以請你去吹空調、推薦你去別的景點，甚至安排了大量桌椅供人休息，但若是想插隊進入花間集，不可能。
葉晗對於園內遊客人數把控極為嚴格，多一個人都不行。
除非有遊客從裏麵出來，各景點有了人數缺口，才能根據號牌慢慢往裏入。
昨天的遊客才多呢，烏泱泱的一大片。
這些遊客冒著炎熱的天氣，好不容易從本地或者外地趕來，一路上又是堵車又是找不到停車位，到了目的地又要等，心裏自然憋著一股火。
有人非要在門口吵著進去，但葉晗早有所準備，請了民警過來協調。
民警把那幾個中年人教育了一頓，公共場合喧嘩，雖說不是什麽大事，卻足夠丟臉。
兩隊保安在周圍巡邏，門口和遊客中心多個攝像頭都在拍攝，還有民警現場調節，即使有人想鬧事也要掂量掂量。
想必這次的經曆，一定會讓這些不守規矩的遊客長個教訓。
‘現在的年輕人可真厲害。’
保安看著門口井然有序的人群，心中對這位二十出頭的園長產生了敬佩之情。
看起來年紀輕輕卻魄力十足，做事果決，在原則方麵絕不退讓；而且提前做好了應對方案，條理清晰、忙而不亂，思慮很是周全。
有這樣厲害的園長，他非常看好植物園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