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你不過去看看嗎?”

女媧廟中的人已經被緊急清空了,杜若恒帶著容煬進了星靈穀,其餘人也都跟去了。傅寧辭走到入口,不知怎麽又沒進去,頓了半秒,轉身去了前麵星靈宮中。蘇姚姚沒看見他人,想了想放心不下,又出來找他。

“容煬不是在局裏嗎?怎麽會到廟裏來?”傅寧辭盤膝坐在貪狼塑像前的蒲團上,眼神放空地看著前方。

“我問過孟輕了,我們出發沒多久。局裏就接到公安局轉來的電話,有人在女媧廟附近撞見妖了,城北不是還有案子沒處理完嗎?外勤都過去那兒了......就隻能容煬過來了。”

傅寧辭按按眉心,“妖呢?”

“兔子精,還沒成年。太冷了,跑到香爐邊蹭火,尾巴沒藏好。已經帶回局裏教育去了。”

“這樣嗎?”傅寧辭垂下眼睛,心想這也太巧了,“容煬真的會是祿存嗎?”

蘇姚姚偏過頭看他,傅寧辭又敲了下地磚,“問你呢?”

“哦,問我啊,還以為你在自言自語。”蘇姚姚背塌下去,用手支著臉,“我也......這怎麽說。”

“你覺得。”

“這不是我覺得的問題。”蘇姚姚想了想道,“剛才在若恒姐帶他進星靈穀,他手碰到祿存那塊石頭,亮了。”

“你和我碰到祿存的石頭也會亮啊!”傅寧辭看著她。

“你聲音這麽大幹嘛?”蘇姚姚坐直了,偏過頭,“那是因為咱們是星君,彼此之間的靈力有感應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容顧問碰到為什麽也會亮呢?而且,祿存記憶中帶著的靈力,的確可以融進他體內......啊,完了。”蘇姚姚咬了下手指,“我把自己說服了,你說居然這麽長時間咱們都沒發現。”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傅寧辭歎了口氣,搖搖頭,“上次在局裏,剛剛拿到這段記憶的時候,容煬明明一點反應都沒有......況且當時不是看到祿存的幻象了,像嗎?”

蘇姚姚看他一臉苦惱,挪到他旁邊去坐下,在供台上抓了把龍眼,一邊剝一邊說“上次根本沒有試,況且也沒看到正臉,就一個背影,怎麽判斷像不像。”

“我煩死了,你別吃了。”傅寧辭皺眉瞪她,打了一下她的手。

“哎呀,你的確煩死了。”蘇姚姚沒好氣地扔到他身上,去文曲塑像前拿了個橘子,“我吃我自己的行了吧?”

“不過你到底在煩什麽?”那橘子酸得很,蘇姚姚吃了一瓣又放回去,“他是祿存不是更好嗎?你也不用擔心他會老,會死,你們可以長長久久了啊。現在祿存回來,多半是要再設個分局......這樣吧,我犧牲一下,到時候調我過去唄,把容顧問留在這邊。你倆把辦公室打通了,每天二十四小時見麵都行。怎麽樣?夠義氣吧?”

“我不是說這個。”傅寧辭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感覺隱隱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但容煬要不是,現在的情況倒更說不通了。

他回想著幻境中見到的祿存,背影,聲音,和夏啟說過的話......

“姚姚......”傅寧辭剛覺得好像抓住了點什麽,衛順成忽然走了進來,“你們怎麽在這兒?到處找。”

“怎麽樣?”蘇姚姚趕緊問他,“是嗎?”

“是。”衛順成說著順手把供台上剝好的橘子拿過來。

“哎,你別.....”

“文曲你最近有夠摳的,去我供台上,隨便拿。”蘇姚姚正要阻止他,衛順成已經掰了一半在嘴裏,表現扭曲起來“靠!怎麽這麽酸。”

“我就是想和你說這個。”

“你們別鬧了。”傅寧辭扔了一瓶水給衛順成“真的是?”

“是啊,你別這麽懷疑的看我行不行,騙你好玩啊?顏今都要樂瘋了,終於不用到處跑了。”衛順成一邊喝水一邊道,“若恒姐還說,容煬體內的靈力,好像被什麽壓住了,所以大家相處這麽久才完全沒有發現。記憶裏帶著的這些靈力入體,算是一個引子,不過要想徹底恢複,大概還得想別的辦法......哎,傅寧辭,你能不能尊重人把話聽完再走......”

傅寧辭坐在凝結成冰的池水上,靜靜地看著容煬的臉。他在祿存石上睡著,長長的睫羽伴隨著呼吸輕微顫動著。

“寧辭,你在車上和我說的那個人,就是祿存嗎?”其餘人都離開了,杜若恒半蹲在他邊,輕聲道。

“我不知道他是祿存。”

“那你現在.....”

“姐。”傅寧辭終於將目光從容煬臉上移開,“無論他是誰,對我而言並沒有影響。隻是一時覺得有點亂。”他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現在是高興還是怎樣,總之衝擊太大了,你讓我安靜和容煬呆會兒好嗎?”

“好吧。”杜若恒遲疑了一下,還是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傅寧辭剛找回來的時候,身體虛弱得要命,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她親手照顧。杜若恒有時覺得他像自己的孩子,總是免不了縱容他。“祿存沒事,隻是剛剛靈力入體,一時有些受不了,倒不像你當年那麽嚴重。應該很快就會醒了。那我先出去了,等他醒了,大家開個會,我有事情要說。”

她站起身離開了,傅寧辭聽著腳步聲在密道裏消失,伸手將容煬麵頰上一縷飛絮摘去。冰麵下池水泛著悠悠的光,一切都靜下來,天地間,好像隻剩他們兩個人。

傅寧辭滿心疲憊地趴在石頭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容煬,直到他的手指輕輕地動了一下。

“你醒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傅寧辭說著拍了下腦門,“我這是在問什麽,怎麽感覺怪怪的。”

“沒有。”容煬坐起身,笑了笑,“剛才是巨門星君吧?她說我是......”

“吃驚嗎?”傅寧辭打斷他。

“大概和你們呆得太久了,好像也不怎麽吃驚。”容煬從石頭上下來,坐在他旁邊,“你怎麽看起來不太開心,我是祿存,不好嗎?”

傅寧辭轉過身,手趴在他膝蓋上,看著容煬的眼睛,“我不知道,像姚姚說的那樣我應該開心的,但是”

他垂下眼眸,臉上硬撐的笑意消去,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容煬,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近常常覺得不安。你明明回來了,卻還是有這樣的感受,好像你隨時要走。剛才發現你居然是祿存,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我,我這種感覺似乎更強烈了。”

傅寧辭說話時低著頭,連頭頂露出的兩個發旋都和三千年前一樣。老人說這樣的人性格敏感又固執,或許是真的。

容煬傾身抱住他,動作間,衣袖間的紅蝶露出,用傅寧辭聽不見的聲音與容煬傳音道,“邁出這一步,你是真的隻有往死路走,回不了頭了。”

它的語調中連一貫的不讚成與責備都沒有了,隻餘下深深的蒼涼。

容煬沒有回答,因為傅寧辭在這時貼著他的耳邊道,“不過不管怎樣,不管你是誰,我都愛你。”

容煬收緊手臂。不是從今天開始,不是從邁出這一步開始,而是從傅寧辭第一次說愛他,他就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