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淩晨兩點多,蘇芩先把路菲菲安全送回家,然後再開車回南荊花苑。

蘇芩的摩托車拐彎駛進南荊花苑大道時,一部黑色路虎迎麵向她駛來。

路虎車牌號後四位是0520,蘇芩見車牌號碼有些眼熟,不自覺放慢了車速。盡管對方行駛速度有些快,可蘇芩還是看清了他的臉。

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赫然是沈堯。

蘇芩回頭看了眼揚塵而去的黑色路虎,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在一個晚上會接連碰見沈堯兩次?

沈堯兩個字重重地在蘇芩的心滾過,她有一瞬間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隨之而來的是針紮般的刺痛。

看來,有的人真的不能見麵。見了麵,就等於揭開傷疤!

蘇芩抽回視線,把心頭那股難受的滋味給壓了下來,猛踩油門把車駛進小區。

看著仿賽車摩托車消失在後視鏡裏,沈堯才緩慢打上車窗。從盛世皇廷出來,他原本是想著開車回家睡覺的,誰知鬼使神差把車繞到了這個地方來。

最不可思議的是,路虎停在南荊花苑門外,一停就是兩個小時。

沈堯後知後覺地罵了自己一句--瘋了!

推開門,客廳昏黃柔和的壁燈依然在亮著,知道母親關美霞的睡眠淺,蘇芩的動作十分輕柔,關門聲極小。

蘇芩彎腰換上拖鞋,轉身發現主臥室的燈已經亮了,房門也隨後被打開,身穿睡衣的關美霞見了女兒,眼裏都是笑意,“回來了。你吃飯了嗎?鍋裏還有湯,我去給你熱一下。”

工作忙到半夜回家是常態,關美霞早就已經習慣了他們父女倆的工作模式,一個是公安局局長,一個是刑警隊中隊長,隨時隨地接到任務半夜要外出,也可能忙起來三五天不回家。所以,關美霞從來都不會開口問“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說起來,蘇芩現在是跟親媽和繼父王建峰同住一室。關美霞和蘇芩的親生父親蘇世東在蘇芩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後來改嫁給王建峰。

再後來,關美霞得知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前夫家被虐待,終日抑鬱寡歡。王建峰得知後,二話不說帶著關美霞上蘇家把蘇芩接過來養。

在蘇芩的心裏,繼父王建峰比親生父親蘇世東更要親近。關美霞和王建峰結婚多年未有生育,王建峰不但沒有嫌棄她,而且對蘇芩視為己出。

“媽,我不餓,你不用熱了,回去睡覺吧。”蘇芩說。

“我燉了花旗參烏雞湯,你就當喝杯水。”

蘇芩不好拂了母親的好意,點頭道:“好。”

關美霞轉身入廚房熱湯,而蘇芩則回房間收拾衣服洗澡,在路過廚房時,想了想又退了兩步,叮囑關美霞道:“媽,湯熱好了你就回房體息,我等下會自己盛來喝的,不用等我。”

“嗯。”關美霞雖然嘴上答應著,但是還是坐在餐桌邊等著女兒洗澡出來。

蘇芩也知道關美霞不會“聽話”的,在她身邊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喝了兩口湯,讚道:“媽,你的廚藝又有進步了。”

“你要是喜歡就多喝一碗,我把雞皮剝了再煲湯的,不油膩,多喝一碗也不會胖。”關美霞話鋒一轉,“對了,過兩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到時候你叫上小傅來家裏吃飯吧。”

關美霞口中的小傅是指傅煜,刑警大隊長,蘇芩的頂頭上司,同樣也是她的同校師兄,兩人的關係向來很好。

“叫傅煜過來吃飯是假,想撮合我跟他是真。”蘇芩揭穿道。

關美霞也從不掩藏心裏頭的想法,她女兒是個大忙人,現在好不容易逮住她,當然要跟她好好聊一聊人生大事,“你知道就好。小傅品性家庭都是沒得挑的了,關鍵是對你又上心,你是不是也要上上心了?”

蘇芩挑了挑眉,心道:果然喝湯是假,催婚是真。

關美霞又說:“我今天翻了下日曆,十月份有個好日子。要不,你們過段時間抽空先把婚訂了,然後十月份再舉辦婚禮,怎麽樣?”

蘇芩手一抖,不小心喝嗆了,猛地咳嗽了起來。

關美霞起身幫她撫背順氣,“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喝湯不能急,你得慢慢喝。”

蘇芩好不容易止了咳嗽,心道:她這哪是喝湯嗆著了,分明是被她媽恨不得明天就把她給嫁出去的架勢給嚇著了。

“媽,結婚這事不能急。有個成語叫水到渠成,我跟傅煜的事情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你倒好,讓我們跳過談戀愛的階段,直接結婚生子。”

關美霞:“急呀,我怎麽可能不急?”

蘇芩:“新中國都快成立70周年了,你怎麽還是老古董的那套,隨便合個生辰八字,再挑個黃道吉日,叫上親戚朋友擺幾桌,往洞房裏一送,最後生米煮成了熟飯!”

關美霞:“要是這樣就能把你嫁出去,我也不介意做老古董啊!”

蘇芩:“……”

蘇芩快要被她打敗了,加重語氣強調,“我才二十八,所以請您老人家一定要相信您女兒能嫁出去的,這事不急,真的不急,你別瞎操心。過兩天爸的生日,你打電話邀請傅煜過來吃飯我沒意見,但你千萬別亂說話啊。”

“就你這火爆脾氣,能嫁出去才是怪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局裏的那些小夥子見了你遠遠就繞道走了,就跟見了鬼似的。”關美霞撇嘴瞪了蘇芩一眼,抓住她剛剛話裏的重點,“你剛剛說什麽?什麽叫你跟傅瑋八字還沒一撇?你們不是正在談戀愛嗎?”

“誰跟你說我在和傅煜談戀愛的?”蘇芩放下勺子,把剩下的半碗湯一口悶了,抽了張紙巾擦嘴,伸了個懶腰道:“媽,我喝完了,先回房睡覺了。你明天早上不用喊我起床吃早餐,我要一覺睡到自然醒。”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蘇芩腳底跟抹了油似的,溜得賊快!

關美霞咬牙切齒道:“蘇芩,你給我回來,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蘇芩把頭從房間裏探出來,“媽,如果哪天我想嫁人了,我會把人親自回來給你看的,所以這事你別操心,也不用催我。我快三天沒睡覺了,真的好困,你也早點睡吧。”

蘇芩這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多,要不是警局來了電話,說有事情讓她回去處理,以她深厚的睡功,估計能一直睡到晚上。

掛了電話,蘇芩的睡意也消退了不少,她快速洗漱後換上製服,正準備出門,然而被關美霞及時攔住了。

被攔住的原因很簡單:蘇芩還沒吃午飯。

關美霞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寫著“不吃飯不許走”幾個字,蘇芩隻得認命回到餐桌上吃午飯。當然,少不得要洗耳恭聽母親大人以催婚為主題的碎碎念。

不怕和流氓痞子打架,就怕聽關美霞催婚,所以不管關美霞說什麽,蘇芩的回答簡潔直了,不是“嗯”就是“哦”,為了不讓關美霞感覺她的表現敷衍,蘇芩還特意把一個字換成三個字的“知道了”。

然而,母親大人對她的表現仍然表示不滿意,“知道什麽啊你,你根本就是左耳進右耳出,沒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蘇芩揉了揉發疼的耳朵,哪還有平時打奸除惡時手起刀落的霸氣,高舉雙手投降道:“再給我兩年時間,要是我三十歲還沒能把自己嫁出去。到時候,你讓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行了吧?”

“不行,兩年時間太長了。人家小傅多搶手啊,人長得又高又帥脾氣也好,我聽你爸說了,不光是你們警局,別的科室也有不少女孩在倒追他呢。兩年後,他早就被人拐走把娃都生了。”在關美霞看來,傅煜就是蘇芩的最好歸宿,除了他,她誰都看不上。

關美霞也曾經多次委婉試探過傅煜對蘇芩的心意,傅煜明確跟她表過態:隻要蘇芩願意,他願意把餘生都交到她的手裏,用他的生命他的全部愛她保護她。

這原本應該是歡天喜地的大好結局,而蘇芩總是不肯好好配合。

這時剛好有一個電話打進來,蘇芩借機逃跑。

從南荊花苑驅車回警局,大概需要十五分鍾的路程。

高煒不光眼力勁兒好,耳朵也是好使的,聽腳步聲辯人從來就沒出過差錯,在蘇芩的左腳剛踏上辦公室門檻的時候,他已經把椅子滑動到她的跟前了,如釋重負道:“芩哥,你總算回來了!”

瞧高煒這被解救脫離苦海的表情,蘇芩以為是王大輝嘴巴嚴,高煒審訊他時碰釘子了,“王大輝那廝什麽都不肯說嗎?先晾著他,等會兒我去會會他。”

“不是,那個家夥已經招供畫押了,承認了珠寶店盜竊案是他一人所為。”

“他一人所為?”蘇芩道:“不可能隻有他一人作案,肯定有同夥。”

“我也知道不可能是他單獨作案,但這個家夥嘴巴很緊,我撬不開。”高煒雙腳用力一蹬,迅速滑出半米外,從一張放置打印機、傳真機的無人辦公桌上拿起一捧紅色鬱金香,又迅速滑回蘇芩的麵前,雙手把紅色鬱金香奉上,“芩哥,這花送給你。”

蘇芩眉頭微蹙,用看怪胎的眼神盯著高煒,“你這是想追我?腦袋被驢踢了?還是吃錯藥了?”

高煒把頭搖得跟潑浪鼓似的,一副“我很愛惜小命”的慫樣,“就算我腦袋被驢踢了,我也不敢打芩哥你的主意,我還想多活幾年呢。這上麵有明信片,你可以看看腦袋被驢踢的到底是哪位勇士?”

第一時間在蘇芩腦袋裏蹦躂出來的名字是-沈堯。

但很快蘇芩就把他給否定了。

畢竟沈堯換女朋友的速度堪稱換衣服,貴為雲城四少之首,他的知名度一點也不比娛樂圈當紅的小鮮肉低,三頭兩天因為和某某女明星或和某某名模曖昧而搶占娛樂版麵。

蘇芩比誰都清楚,自己對沈堯來說猶如微塵,根本不值一提。極有可能,他連她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所以,蘇芩斷定這花肯定不會是沈堯送的。

蘇芩拿起那張簡潔又帶著獨特清香的明信片,送花的人果然不是沈堯。

明信片上,隻見上麵用漂亮的宋體端端正正地寫著盛方白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