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中午按原定計劃在我家吃飯。餐桌上,媽媽跟我提起了光嶼股份的事。

“你爸爸後來有沒有跟你提過光嶼的股份?”

“沒有。”我搖搖頭。

“的確是聶總的行事風格。”媽媽哼笑了一聲說,“過幾天去跟你爸爸說,我出錢幫你把光嶼的股份買下來。”

“啊?”我意外。

林嶼森目光微閃。

“啊什麽?”媽媽伸筷夾了一塊魚,雲淡風輕地說,“我出來做事,總會做出點名堂,不想日後讓人說我占了他的便宜。”

刹那間,我感覺媽媽身上的氣場都不一樣了,好像又回到了和爸爸離婚前那般殺伐果斷的模樣。小時候我見慣了並不覺得如何,甚至那會偶爾還會有點距離感,可是現在時隔幾年重新見到這樣的她,心裏卻是一陣激動。

我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我就要和媽媽一起做事了,這竟然遠比和林嶼森一起共事更讓我振奮。

“那花多少錢呢?”我請示她。

媽媽心情大概很好,神情竟然有些俏皮起來:“那就看他好意思收多少了。”

我登時懂了,忍住笑意說:“明白啦,薑總。”

林嶼森在邊上搖頭一笑,夾了一塊排骨到我碗裏。

媽媽看到我碗裏的排骨,瞥了一眼林嶼森。又吃了一會,她狀似無意地問起:“小林,曦光說你以後要從醫,那是在上海?異地戀可不好談。”

“是在上海,但不會異地。”林嶼森彬彬有禮地回答,“我工作的腦外科研究中心在鬆江,到蘇州不過一個小時左右,完全可以住在蘇州。”

媽媽輕輕攪拌著自己麵前的湯:“每天蘇州上海的,你不覺得辛苦?不覺得犧牲太多?”

林嶼森沒抓住機會賣慘,實事求是地說:“鬆江到陸家嘴如果遇見上下班高峰,可能比到蘇州時間還長,犧牲是完全談不上的。”

媽媽臉上浮起欣賞滿意之色,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過吃完飯,大家起身離席的時候,她卻突然說:“晚上在爺爺奶奶家吃完飯別急著回蘇州了,在這邊住一晚吧,一天來回太累了。家裏頭客房還是現成的。”

最後一句顯然是對著林嶼森說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呢,那邊林嶼森已經第一時間欣然道謝:“謝謝阿姨。”

所以,林嶼森這麽快就得到了我媽的好感?

那我爺爺奶奶這樣單純的老人家,不到半小時就被他哄得眉開眼笑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到了爺爺奶奶家,陪著他們聊了一個多小時,我就趕緊抓著林嶼森跑街上去玩了。再讓他們說下去,我小時候的糗事都要被爺爺全倒光啦。

爺爺奶奶所在的鯨橋村算是個大村子了,有一條街,還有小學和農貿市場。小時候到了固定的日子,周圍的村落都會過來趕集。

到了街上,我先帶著林嶼森去買那家我吹過牛的燒餅。

我們運氣很好,去的時候正好一鍋熱乎乎的燒餅出爐。老板認識我,看到我回來十分歡喜,硬要送我兩塊,所以我和林嶼森一人拿了一塊燒餅走,一分錢都沒花。

揮手跟老板道別,沒走出幾步,我便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還不忘招呼林嶼森一起:“在這裏不用考慮形象的,直接吃。”

林嶼森相對斯文地咬了一口,我期待地問:“怎麽樣?”

林嶼森說:“能打包嗎?我們要不要預定一些帶回蘇州?”

我哈哈大笑,“不能,回去熱了就沒這麽好吃了。”

我們吃著燒餅在街上逛了一圈。村裏的街上並沒有多少人,顯得有些冷清,畢竟現在許多年輕人都去城裏工作了。不過時不時會看見一些老人三三兩兩地坐在門口聊天,為午後的村莊平添了一抹溫柔安詳的氣息。

路過小學的時候,林嶼森問我:“你小學是在無錫念的吧?”

“對啊,不在這裏。念小學的時候媽媽把我接回無錫了,不過奶奶不放心,跟著我去城裏照顧了好幾年。”

所以媽媽對爺爺奶奶一直是心存感激的,哪怕現在和爸爸離婚了,和爺爺奶奶也沒斷了來往。這次我和林嶼森到鄉下探望,她也準備了不少保養品讓我帶過來。

不長的街道很快逛完了,林嶼森若有所思地說:“原來我們曦光是在這麽小小的地方長大的。”

“我那時候也小小的嘛,覺得這裏可大了。”我把手裏剩下的燒餅解決掉,拍了拍手,“走,我帶你去看鯨橋村的橋。”

小小的鯨橋村,其實也有自己的著名景點,一座保存完好仍在使用的明代三孔石橋。

石橋在村子的另一邊,就叫鯨橋。和街上明顯的現代建築不同,石橋附近仍然保留著原有的風貌。我拉著林嶼森的手,走過年代久遠的青石板路,數著台階,一口氣跑到了石橋最高處。

平複著呼吸,我指著遠處影影綽綽的青山,河岸兩旁的綠柳白牆,“你看,這裏的景色是不是很美?”

林嶼森順著我指的方向望去,登時也被眼前的畫麵吸引,“這是吳冠中筆下的江南。”

我點頭:“大師說不定也來過這裏呢。”

接下來我們有一會兒沒說話,一起沉浸在了這怡人的景色中。我趴在石橋欄杆上,林嶼森站在我身邊,一陣微風吹來,送來幾聲水鳥的叫聲,我輕輕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歡快的歌,林嶼森聽了一會,側首看我。

“一回到這裏,心情這麽好?”

“來的路上也很好。”

“為什麽這麽開心?”

“不知道!”我任性地回答他,“你看上去也很開心啊。”

“我?”林嶼森英挺的眉微揚,“我不是開心,是得意。”

“得意?”我好奇了,“得意什麽?”

“得意找到了對的人,安排妥當了我的人生,馬上可以重新擁有想要的一切。所以人生得意,意氣風發。”他飛快地回答我。

我凝視著他,心中似有熱潮要洶湧而出,轉眼卻“噗嗤”笑了出來,“人家人生得意是喝酒,我們林總是啃燒餅。”

林嶼森看上去更得意了:“那我營養豐富多了。”

找到了對的人啊……

我想起剛剛奶奶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誇林嶼森——我曉得我孫女要帶男朋友回來的,哪裏曉得帶回來這麽好看靈光的一個。

不僅僅好看靈光呢……

所以我也找到了對的人呀,有什麽了不起的嘛。

我心中**漾著滿滿的快樂,不知被什麽情緒驅使著,就問出了最近心中埋藏的那個問題:“林嶼森,你為什麽從來不問我大學時候的事,你不想知道嗎?”

“我當然想知道。”他望著我,聲音平和得像此刻橋上吹來的風,“但是我想有一天,你突然問我想不想知道,才是最好的時候。”

我一瞬不瞬地看著他,覺得眼前的人英俊智慧無比:“那我想想從哪裏說起。”

於是在這個午後,在這個小時候長大的地方,我慢慢地跟他說起了那些在大學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