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魔女可從不會被人利用。
下星期一才正式開學，空餘的這兩天是留給新生們熟悉環境用的。
由於宿舍氛圍劍拔弩張（來自大小姐單方麵的敵視），所以菲依用這兩天好好把城堡和周邊地區逛了逛。
除了不允許進入的地下區域和導師活動區以外，她幾乎用腳走遍了每一個能抵達的角落。
學院遠比想象中的還要大，內部有大量隱藏起來的魔法空間是外麵看不出的。
每發現一個新區域，菲依都感覺無比驚奇，這是跟在全息遊戲裏完全不一樣的體驗。
她可以伸手摸過白色腐生花，看著一株株吊燈似的花朵冒出幽幽白光；她也可以親口嚐一嚐那些熟悉的“加血小藥”、“回藍小瓶”；她甚至能夠遠遠觀望著高學年的老生們使用出熟悉的黑魔法，那些炫酷的效果完全就是遊戲技能在眼前成真了。
菲依很難描述這種感覺，這是一種遠比舒服的床鋪、幹淨的浴室更加深刻的安定感。
在剛穿越過來似的時候，生存是第一大難題。
那時候她什麽也聽不懂，兩眼一抹黑，幹了不少蠢事，差點兒就被幾名育護師給扔出去。
後來她艱難在孤兒院留了下來，像棵沒根的浮萍。
直到她來了這裏。
在其他人眼裏，魔女學院是黑暗本源、邪惡的代言人。但在菲依眼裏，這裏的一切都是她最最熟悉的。
那種感覺類似於用饑O荒烹飪鍋做飯，替王者O耀的妲己梳尾巴，跟戀O製作人的李澤言躺在同一張**……
總之，她第一次覺得，穿越到這個世界好像不是一件壞事。
——
星期一很快到了。
深淵時間早六點，新生區域的宿舍門一個接一個開了，偶人管家們盡職盡責帶領著女孩們穿過長廊，來到教室。
三十多名八九歲的少女很快把教室填滿了，大家臉上早已沒有入學儀式時的恐懼與緊張。甚至有不少人已經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希爾·懷亞特就是最大那個圈子的領頭人。
她仍然穿著價格不菲的裙裝（天知道她帶了多少衣服），懷亞特家族的標誌刻印在胸口。
卷軸的圍毆雖然給她帶來了不少的麻煩，但沒有什麽是一瓶昂貴的優質治療藥劑治愈不好的。
沒人的時候，八歲的希爾會因為想家而眼眶通紅。
但有人的時候，懷亞特家族的長女便永遠不會讓自己的頭顱低下哪怕一點點。
希爾昂首挺胸坐在教室最中央，不少女孩殷切的圍坐在她身邊。
菲依則獨自坐在最前排，她想離板書近一點，好抄寫。
魔藥劑課授課的導師不是薩莉拉，而是一個帶著巨大黑色兜帽的魔女。
魔女渾身上下所有的皮膚都掩蓋在長袍內，隻有鼻子以下的臉是隱約露出來的。
“我叫蓋亞，守則的魔女，是你們魔藥劑課的導師。”
蓋亞的聲音很低，完全沒有任何起伏，語調平直的像在背課文。
她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向旁邊讓開了些。
一截長長的枯枝從她的黑袍裏伸了出來，在教學用的黑板上寫下她的名字和魔藥劑課的要求。
菲依悶頭開抄。
“禁止喧嘩吵鬧，禁止擾亂課堂。”蓋亞平淡地說道，“禁止不交作業、缺席或早退、遲到。期末時會統一核算分數，低於60分者，燒死。”
所有女孩臉色無法抑製的白了白，除了菲依。
什麽玩意兒說了一大堆？她淡定的在桌下偷偷翻開字詞詳解準備逐字翻譯，絲毫沒注意到巨大兜帽下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幾秒鍾的時間。
這就是薩莉拉說的那個最有勇氣的孩子麽？
“燒、燒死？”有人結結巴巴、不敢置信似的呢喃道，“尊敬的蓋亞導師，您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嗎？這、這是不是太過嚴厲了？萬一我們學不會怎麽辦？”
蓋亞語氣不變：“魔女從不開玩笑。”
“不僅僅是魔藥劑課，”接著她又扔下一顆驚雷，“使魔召喚失敗者，燒死。魔法顯化不及格者，燒死。”
很好，第一學年一共才上三門主課！
課堂上徹底躁動了起來，剛剛才熟悉環境的新生們絕大多數都慌的不行。
有人忍不住顫抖，有人忍不住低聲抽泣，最後還是希爾慘白著臉站了起來，使勁掐著自己的掌心問道，“尊敬的導師……請問……滿分是多少？是否有課堂上的平時分？期末考試又有多少分？”
黑色的帽沿朝希爾的方向晃了晃，年幼的伯爵之女用盡全身力氣才控製著自己沒跪下去。
“平時分根據表現酌情加減，”蓋亞說，“每次遲到、早退、缺席、漏缺作業都會扣平時分，努力、成績優異則會增加，期末成績會將平時分一起核算進去。”
新生們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點，兩種拿分渠道一起核算，似乎要拿到60分以上好像也沒那麽難？平時表現好一點就可以了嘛！
也許，這隻是導師們想讓她們努力學習而想出來的鞭策方式也說不定。
希爾也暗自鬆了一大口氣，她表麵冷靜地坐了下來，一旁的女孩們全都佩服的小聲誇讚著。
很多一開始排斥她的也漸漸靠近了她的周圍，懷亞特嘴角都壓不住上翹了。
她挑釁地看了一眼第一排的室友，想看見那個愚民露出後悔惹到自己的表情。
但希爾除了一個大大的後腦勺什麽也沒看見，第一排的室友甚至連頭都沒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本字詞詳解上了！
那個蠢貨……果然是個傻子吧！！
伯爵之女氣炸了，眼一翻賭氣似的拿出了羽毛筆。
魔藥劑課正式開始。
蓋亞導師先用平鋪直敘的語調講了魔藥劑的曆史、原理、功效與禁忌。
這些設定菲依閉著眼睛也能背出來，所以她壓根兒沒記。
重點在後麵。
真·財大氣粗的學院居然給每個學生都配了配置爐！
無比寬敞的魔法空間內是無數台羅列整齊的配置爐，所有人可以任選一台。
“禁止混用，禁止帶走。”蓋亞導師站在煉製房門口冷冷警告，“你們放進去什麽，它就會回饋你們什麽。切記千萬要確認好藥劑材料才能放入，一旦比例錯誤或原材料錯誤，都會導致產出難以想象的東西。”
接著，她們在導師的帶領下，分批乘坐偶人拉著的馬車前往學院自己搭建的“花園”。
學院——應該說蓋亞導師在“花園”裏種植了各種各樣的材料植物，飼養了大量材料動物。
學生們可以隨取隨用。
“啪”一下把字詞詳解合上的菲依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隨取隨用！
如果有百裏香和藍章魚的話，她的智力藥劑豈不是馬上就能煉製成功了！
她可不想成為期末第一個被燒死的新生！
“喂，你為什麽要是去看那本幼兒字詞認知書啊？”忽然，同坐一輛馬車的一個圓臉女生開口了。
她就坐在菲依對麵，視線毫不掩飾地落在菲依懷中。
“我五歲的弟弟都已經過了看那本書的年紀了呢，為什麽你會一刻不停的在翻？”
新生們每十人一輛車，都是按照宿舍號排的。
希爾脊背挺直地坐在一旁，聽見聲音斜眼看了過去。
車上其餘的孩子們也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
菲依抬頭看了一眼。
那個圓臉女生是之前在希爾·懷亞特身邊殷勤圍坐的那個吧？她有一頭褐色的卷發，臉上帶著些小雀斑。語氣雖然無辜極了，但瞳孔內的惡意像吐信子的蛇，在昏暗中緩緩爬出。
菲依對惡意異常敏感。
她平靜地收好書本，扭頭直視著小雀斑。
這是剛開學就碰上校園暴力了麽？
校園暴力這種東西，警告、反抗、暗中報複都沒辦法完全阻止對方。
隻有在第一時間以暴製暴，才能徹底將苗頭掐死在搖籃裏。
菲依瞳孔內覆上一層涼意。
“你為什麽不回答我呢？”小雀斑向前探了探身子，仿佛無聊的孩子終於找到了有趣的玩具，“你是不想理我呢？還是……你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怎麽會呢蘇西？”小雀斑旁邊的女生驚訝道，“學院不會招一個聽不懂話的傻子的！”
“那麽……你們為什麽不看看裙底爬來爬去的蛞蝓呢？”蘇西突然說。
女孩們頓時尖叫起來，慌亂地抖落著裙子。馬車上不停傳來撞擊的聲音，是蓋亞導師從後車出現在這兒才平息。
有人抱怨蘇西無聊的惡作劇，但蘇西的眼睛死死釘在菲依臉上，掩飾不住興奮地問，“你……怎麽完全沒反應呢？菲依·羅？你沒聽見我說你裙子底下有蛞蝓嗎？”
“或者……你頭發上有大蚊！你耳朵裏有百弓蛛！你衣服裏有曲節蟲鑽進去了！”
菲依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她太冷靜了，經常熬夜學習造成的黑眼圈讓她整個人都泛著古怪的氣息。
落在別人眼裏，這種冷靜就變成了另一種意思。
女孩們的目光逐漸從疑惑變成好奇，最後變成不敢置信的嫌棄。
“哈！”蘇西捂住嘴，從指縫間露出一聲嘲笑，“你真的聽不懂啊？我一直聽說希望孤兒院裏有個聽不懂話的傻子，被好心的普莉西雅太太雇傭鏟牛糞，原來真的是你啊？”
蘇西家就住在普莉西婭家的東邊，距離幾條街的位置。
“什麽？！”有女孩壓低聲音尖叫，“牛糞？！哦髒死了！！我媽媽甚至連掃帚都不讓我碰！”
那一瞬，車內所有女孩全都暗暗挪動了一下屁股，朝遠理菲依的地方坐。
除了希爾，伯爵之女一動不動。
不知道為什麽，她有點煩這個蘇西，雖然她也煩她的室友。但蘇西的臉總讓希爾想起懷亞特領地內的那些貴族，每天都充斥著勾心鬥角和互相陷害。
並且最重要的是，懷亞特從不做從眾者，懷亞特家族的人必須且隻能做領頭羊！
壓根兒沒注意到這些細節的蘇西還想說什麽，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外傳來蓋亞導師的聲音。
“到了，所有人下車。”
蘇西隻能可惜的收回腳，略帶遺憾地看了看菲依·羅。
她還沒玩夠呢。
一個沒爸沒媽的孤兒，聽不懂人話的傻子，無論怎麽樣都無法進行告狀的、瘦弱的女孩。
這簡直是可怕且沉悶的學院生活的新樂趣，必須好好把握呀！
“那麽，以後請多多指教啦！”蘇西站起身彎腰向車門走去，路過菲依身邊時，用滑膩膩的語調輕聲說道，“哦，還有這本垃圾一樣的書，出現在大名鼎鼎的人魔女學院，真是不應該呢。”
蘇西動了動嘴，直接朝字詞詳解吐了口口水。
有幾名女孩聽見了動靜。紛紛側頭。
可憐的孩子，她們想，上學第一天就被人盯上了。不過誰讓這個叫羅的家夥是個腦袋有問題的呢？看看那毫無生機的臉，跟這樣陰沉的人做同學，簡直是晦氣死了！
所以大家都若有若無地避開了菲依，催促著蘇西快點下車，等會導師就要過來了。
蘇西挪到車門旁，蹲下身準備向外跳。
然而就在此時，一股大力忽然踹向她的屁股！
本就站在邊緣、徹底失去平衡的小雀斑一下子摔了出去！
她以頭搶地，像被大雨砸在地上的風箏！
“誰——”
蘇西憤怒地吐出幾口淤泥，剛抬頭說出一個字，身後的馬車瞬間飛出一道人影！
是那個腦子不好的菲依·羅！
她很瘦，但是她的動作太敏捷了！仿佛一道黑色的閃電，凶狠地撲到了蘇西的腰上！
“你——”
蘇西剛想扭動身體，但身上的人突然伸手死死扣住了她的脖子！
字詞詳解因為是圖文版，所以比正常的書籍厚一些，拿在手裏相當有份量。
菲依麵無表情單手舉起，隨即狠狠砸向身下的蘇西！
一下、兩下、三下！
“沒有人，能動，我的書！”
菲依一字一頓低聲說道，眼底迸發出凶光！
那是她幹了一個星期活兒才買到的書！就算喝了智力藥劑也隻是讓她學習速度加快，如果沒有書，她就隻能繼續像現在一樣對所有人的話一知半解！
到時她將連期末考試的卷子都看不明白！如果考試掛科，她就會被燒死！
失學兒童重返校園的機會隻有一次！一次！！
沒有任何人能阻擋她繼續上學的腳步！
校園暴力什麽的，她會在發生前就將其扼殺在搖籃裏！
所有的新生們都驚呆了！希爾愣愣地看著，幾個膽小的擠在她身邊不停抽氣。
身披巨大兜帽的魔女從車隊後麵走了過來，聽著小雀斑聲嘶力竭呼喚她。
“導師……導師……！”
菲依迅速從她身上跳了下來，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站在人群裏，仿佛剛剛的一切都不是她幹的一樣。
變臉速度之快，讓人瞠目。
“導師！！”蘇西連滾帶爬，驚懼無比地哭喊道，“我什麽都沒幹，菲依·羅上來就攻擊了我！她完全不顧您的威嚴，她的精神一定不正常導師！請您務必狠狠懲罰她！！”
在尼尼徽鎮的任何一所學院，學生之間打架鬥毆都是極其嚴重的事情。
先動手的人將會被停課關禁閉，嚴重的甚至會被退學。
蘇西全程都被按著打，所以她覺得導師一定會嚴肅處理唯一動手的那個傻子！
但她忽略了一個問題。
“這裏可是魔女學院。”菲依低聲說道。
魔女，黑魔法本源，萬惡之首，是會將沒有及格的學生燒死的黑暗設定啊。
在真正的深淵魔鬼麵前賣弄心機征討公道？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麽？
魔女可從不會被人利用。
“蘇西·瓦格納，”蓋亞平淡開口，“在課堂上大聲喧嘩、吵鬧，擾亂秩序，並且鬥爭失敗後顛倒事實——”
“扣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