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就算你們一起上,也毫無勝算。”
菲依也沒想到, 時間回撥後經曆了兩次靈魂碎裂的神主,居然還能有一縷意識殘存在心髒之內。
上次在惡魔的絕對黑暗空間裏,她和神主達成了初步的合作約定。
神主撤掉了心髒的外殼, 才使菲依衝破了桎梏, 順利開始融合吸收的第一步。
現在她已經能靠自己的力量驅動命運之輪了, 雖然並不穩定, 時好使時不好使,但這的確是個好的開頭。
因為這意味著她正在慢慢擺脫小世界的力量。
或許等她完全吸收的那天,她能夠自己打開回家的通道。
不過在此之後,神主的意識再也沒有波動過。
所以這段時間菲依猶如一個混混, 一有時間就去勾一勾身體裏的那抹金色,如果能得到回應再好不過,關於神罰她直接問本人就行了。
但遺憾的是, 神主高冷的一批,一直以來從沒搭理過她, 完全是和小世界不相同的性格。
今天也是一樣,菲依貓似的左勾勾右撓撓,直至隊伍排到她才罷休。
心髒紋絲不動,冷硬的像石頭。
她聳聳肩,無所謂的買票進站。
日子還長,
然而菲依並沒有注意到,當傳送的光芒亮起的一瞬,心髒表麵的薄膜極為緩慢的顫動了一下。
這事其實不僅是她, 連小世界都沒有意料到。
按照世界原本的預想, 是菲依吞掉心髒——無法控製力量——祈求祂幫忙壓製——小世界順勢分出自己的一縷意識流進菲依的身體——提出用信仰之力塑造身體——達成【成神】結局。
在這個過程裏, 小世界會和心髒裏自己的那一部分力量勾連, 變得愈發密不可分。
菲依走的路也會變成和前兩位神主差不多的成神之路, 然後徹底變成世界的一部分,永永遠遠和小世界呆在一起。
世界法則規定了小世界不能隨意侵犯任意物種的意識,對於小世界來說,每一個人都像一汪大海,祂能看見人類所做的所以有事情,但祂沒有辦法隨意操控沒有邊界的海水。
那顆心髒才是祂唯一能為自己在菲依身上搭建的“水缸”。
隻有菲依同意了,祂才能鑽進去,真正摸到水缸,把水缸捏成自己喜歡的形狀,把菲依徹底變成祂的。
但小世界完全沒想到,菲依會那麽排斥成為神。
她拒絕祂的幫助,甚至要壓製那顆心髒裏的力量。
意識到將被討厭,小世界罕見感到了慌亂。
祂完全不明白菲依為什麽不喜歡成神,擁有永恒的生命不好嗎?擁有淩駕於所有忍的力量不好嗎?和祂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世界覺得非常委屈,再看到菲依用成熟之後那美麗至極的模樣去見惡魔,並和惡魔一起墜落黑暗時,這種委屈達到了頂峰。
菲依連問都沒有提前問過祂。
雖然祂知道這種莽撞的辦法不可能成功,但絕對的黑暗可是最危險的地方。那是連祂都無法窺探、無法觸及之地,是這個時空內唯一一片漏洞。
原本世界都在祂的眼底,可當祂抹除掉第一個神主時,原本燦爛聖潔的光陡然被染成了漆黑的顏色。
從天空墜落的神明埋入大地,那些不甘與怨恨像瘋長的野草,一抹純粹至極的黑暗逐漸開始彌漫。
小世界並不在乎,祂第一個孩子本來就是叛逆且隨心所欲的。第一次沒有抹除幹淨,那就來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小世界完全沒想到,當祂剛準備動手時,那些黑暗驟然收縮凝聚,在聚至極限時,一個長滿暗綠色鱗片的嬰兒在黑暗中誕生了。
一個新的物種,時空內第一隻、也是唯一一隻惡魔。
新的物種,被法則納入了管理範圍之內。
至此,小世界再也沒有辦法觸碰祂第一個孩子了。
祂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當菲依被惡魔拉著墜落黑暗時,小世界第一次感到了無法言說的煩躁。
他們又不可能成功,那顆心髒是神主的東西,神明的力量會排斥任何企圖吸收祂融合祂的意識。
僅憑菲依現在的人類之軀,根本無法破開心髒的屏障。
等菲依氣消了,最後還是會向詢問自己方法的,小世界這樣想著,便沉默地看著黑暗關閉。
然而祂沒想到的是,等再見到時,祂竟然在少女的身體上,看見了一層無比熟悉的、淡淡的金光。
那層像薄膜般的光仿佛流動的紗幔般環繞在菲依周身,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
小世界從上麵清晰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那顆心髒,在保護她……?
用原本保護心髒的屏障,在保護一位魔女?
小世界鮮少會有類人的情感波動,但這一刻,祂卻忽然很想笑出聲。
世界持續的這無數年,祂一共用自己的力量製造了兩個孩子。
一個孩子因為貪玩被祂親手抹除,卻因不甘而幻化成背叛的黑暗,所有的力量脫胎換骨,成為新的惡魔。
而現在,惡魔心甘情願獻出靈魂的契約,將自己綁在菲依身邊。
另一個孩子被壞人算計,衝動的降下神罰,最終和魔女同歸於盡。身體裂成碎片,僅剩的一顆完整的心髒沉寂了兩世輪回。
現如今自願解除力量屏障,一邊成為菲依的護盾,還一邊在小心翼翼控製力量,確保不會因為溢散出來更多而傷到少女。
惡魔頭腦簡單,愚蠢的東西怎麽想的根本無所謂。而心髒為什麽要這麽做?是對魔女種族的愧疚?還是對第一次世界末日時的悔意?
一陣又一陣的狂風席卷過荒涼的大地,小世界快要控製不住自己了。
不愧是菲依,不愧是祂選中的女孩。
那孩子從靈魂開始就和別人是完全不同的,她身上的所有特質、從更高維度帶來的氣息,都像開在沉屙陰霾大地上的一株白色腐生花。
永遠散發著瑩瑩幽光和極致的甜,吸引所有存在飛蛾撲火。
果然還是無法放棄啊。
一縷微風輕輕吹過菲依的臉頰,從她的耳廓一直環繞在她的脖頸上。
猶如一隻逐漸收緊的大手,在緩慢丈量必須放在身邊的尺寸和體溫。
*
阿拉法城和第一次來時沒有區別,菲依走出傳送站時,使勁鬆了鬆鬥篷上的係帶。
什麽時候係的這麽緊?剛剛她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等終於舒服一點,菲依抬手招了輛馬車,扔出一枚金幣。雇傭車夫把她帶到傭兵協會。
穿過熟悉的街道,聽著破空的揚鞭聲,菲依忽然想起曾在這裏的礦工們。
原來她不知不覺已經在異世界過了這麽久了。
不知道藍星現在又是什麽時間。
很快,熟悉的協會大樓出現在眼前。
菲依跳下車,忽然被一名全副武裝的傭兵攔住去路。看模樣,這還是位狩獵之神,射手類,和克林福德同一個職業,但等級差很多,大概隻有50級左右的樣子。
“不好意思,小姐。”狩獵之神禮貌朝她點頭,“請問是第一次來傭兵協會麽?”
菲依搖搖頭,“第二次,之前在這裏完成了一次任務。”
說話間她抬眼掃視四周,發現協會周圍全部一層魔力護盾籠罩了。隻留下幾個供人行走的通道,每一個通道口都有守衛。
是上一次的襲擊讓傭兵協會警惕起來了?
“原來是這樣,歡迎你回來。”狩獵之神讓開身體,他背後的大弓隱約露出一部分,“不過還是請你在進入協會前做一次檢查,相信我,這耽誤不了你多長時間。”
“好的。”菲依幹脆地說,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站在了三顆檢測晶石下方。
她臉上表情沒有變化,上次搜集來的偽裝道具還在身上帶著呢。連埃爾比勒城的人都檢查不出來,何況這裏。
果然,檢測水晶安安靜靜的,狩獵之神看了兩眼,便把人放進去了。
菲依遊魚般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協會四層每一層都設置了護盾和屏蔽魔法。
她走到一個角落,下一秒,一隻飛蟲振翅起飛。
然而搜尋卻並不理想,傭兵協會並不是弱雞協會。這裏的屏蔽魔法一層比一層等級高,菲依隻無聲通過了前三層,就在第四層前被迫停了下來。
90級以上的屏蔽罩,她無法無聲無息解決。
可在這裏弄出動靜,和直接宣戰沒什麽兩樣。
要蹲點等等麽?
很快菲依便否決了這個想法,她和希爾約好了兩天後一起去中央城參加典禮的。她沒有時間。
想了想,飛蟲飛回了一層,重新變回人類的模樣。
菲依找到了一名閑著的引導員。
“你好姐姐,”少女露出一個脆生生的笑,“我想找傭兵協會的會長,請問他在哪裏呀?”
引導員和善地看著她,“請問是否和會長大人提前預約了呢?”
“沒有,”菲依從鬥篷下方拿出一樣東西,放在引導員手上,“不過你把這個交給他,他就明白啦!”
引導員毫無防備低下頭,看見了自己掌心中的一顆眼球。
眼球上還連著暗紅色的肉線,瞳孔內一枚黑色的月亮隨著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這是菲依在珍妮一個傀儡身上挖出來的,那可是唯一搶奪下來、沒被聖光燒成灰的傀儡。
引導員的笑容,僵了。
兩秒鍾後,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在大廳之內。
一下子守衛從四麵八方湧了過來,鐵桶似的牢牢圍住菲依。
“別這樣,”披著黑色鬥篷的少□□雅高舉雙手,環視四周,“我隻想見見你們的會長大人。”
引導員尖叫,“她給了我一顆眼球!人類的眼球!”
“那隻是一枚道具姐姐,”菲依聳聳肩,“沒有任何危險。”
守衛接過眼球,在看見詭異的黑月時動作頓了一下。
“不好意思,”他硬邦邦地將眼球拋回給少女,“今天會長大人並不在協會內,我會在他回來後通知他,你可以過兩天再來。”
明顯的搪塞。
菲依歎了口氣,她原本想避免衝突,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傭兵協會的會長。
但現在看來這兩個選項隻能選一個了。
一截細細白白的手腕在黑色鬥篷下翻了出來,守衛隊長是一名神聖騎士。他一點也沒有輕看眼前年輕的少女,所以當第一縷黑霧飄散出來時,他立即做出了反應——
神聖的大劍被抵在身前,耀眼的白光自動匯聚成一道巨大無比的護盾。
75級高防禦力的騎士一邊護主身後的人群,一邊用光明之力大吼,“小姐!你要和整個傭兵協會為敵嗎?!”
“我當然不想啊,”菲依無奈的伸開掌心,醇厚高亢的魔力一點點擴散開來,“你如果直接把東西交上去,我們也不必打這一架了,不是嗎?況且就算你們——所有人一起上也毫無勝算啊。”
她眨了眨暗紫色的瞳孔,神聖騎士像是被閃電劈中了腦袋,一層冷汗倏然冒了出來。
他離得最近,清楚的聽見少女說,“在找麻煩的,不是你們嗎?不僅找麻煩,還想找死。”
“等一下!!”騎士隻猶豫了不到一秒鍾的時間,便忽然撤掉了巨劍,金色的護盾一下子消失,眾人愣愣地看著他。
“……我認為這件事可以擁有其他的解決辦法,”最後,騎士決定少惹麻煩——畢竟他隻是拿薪水的傭兵——比起職責,當然是命更重要。
他安撫了一下躁動的人群,秘密的與其他守衛商量了一番,這才轉過來頭來,“小姐,請把東西交給我吧,剛剛會長大人好像回來了。”
“謝謝。”菲依重新將手放回鬥篷,笑眯眯的將眼球扔了過去。
幾分鍾後,四層的禁製在她麵前緩緩打開,菲依一腳踩了樓梯。
指向魔法標在她頭頂,帶她繞過扭曲的魔法空間,來到一處嫩綠色的門前。
傭兵協會似乎特別喜歡和鬱鬱蔥蔥的植物有關的東西,是因為精靈嗎?
還沒抬手敲門,門便自動在她麵前打開了。
裏麵做了一位年長的大叔,身材魁梧,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
菲依走了進去,“初次見麵,會長——”
“不,”大叔擺擺手笑了,“我隻是阿拉法城協會的分會長而已,你真正要見的,是這一位。”
他揮動一條粗硬的鐵鏈,魔力湧動,瀑布般的水幕從天花板傾瀉而下。
新的畫麵出現在水幕中,那是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在呃……照顧一隻新生精靈?
菲依看的愣了一下,即使是在遊戲裏,她也沒有見過一隻精靈的新生兒。
那隻嫩綠色的精靈寶寶隻有指肚那麽大,背後有兩隻自帶微弱熒光的半透明翅膀。
卷卷的頭發,整隻都胖乎乎圓滾滾的,像極了藍星上超迷你版的手辦。
菲依心一下子化了。
隻是精靈寶寶的狀況似乎不太好,嘟起來的臉蛋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小眼睛眯著,正艱難吞咽著老人喂進來的果子汁。
古銅色大叔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此時此刻房間裏隻剩下菲依一個人。
“我記得你,”老人忽然說,“之前你拿著情報獎勵,來問過我有關那間酒吧的事。那時候的你,弱小的像螞蟻。”
菲依:“……”
“但現在,”老人抬起頭,隔著水幕看她,“你已經是站在世界頂端序列中的強者了。我從未見過天賦如此恐怖的家夥,謝謝你,帶一個快入土的老家夥看見了新的風景。”
“您謙虛了,”菲依歪了一下腦袋,“連白軸花的果子都能拿得出來,您想要續命輕而易舉吧。”
白軸花就是那盆能永久提升藥劑等級的花種,無法被種植,發芽開花全憑運氣,結的果子更是幾十年難遇。
就是這樣珍稀的果子擠出來的汁水,經常服用可以獲得生命值永久提升的buff。
放到現實,大概率和延續生命沒什麽兩樣。
她頓了頓又忍不住問,“那孩子怎麽樣了?需不需要別的藥劑?”
老人瞪圓了眼睛,剛剛演出來的悲傷氣氛瞬間全無,“這孩子當然沒事!它隻是貪玩被路過的蝙蝠怪撓了一下!不過,你怎麽知道白軸花的事?!”
菲依笑嘻嘻地看著他,“我知道的事情不止這些,那麽,現在,會長大人,我夠資格和您開誠布公的聊一聊了嗎?”
老人狠狠吹了一下胡子,手底下的精靈寶寶,被幾隻年長精靈用一片翠綠的樹葉抬了起來,飛出了水幕。
離開時菲依特意觀察過,那隻小寶寶的臉色已經好多了,看起來後續會慢慢好起來的。
注視著她的表情,老人背在身後的手終於放鬆下來。
他原本力求避免加入爭端,傭兵協會也一直遊離在所有勢力範圍之外。
他不僅要對所有客戶和傭兵負責,還有這些精靈。
可最近奇怪的時越來越多,各地的怪物層出不窮,在一一被消滅。皇室動**,北境不穩,外出做任務的傭兵死傷數節節攀升。
即使是在睡夢中,也能清晰感受到夜晚不斷湧動的暗流。
——有一些事要發生了。
會長明確知道這一點,然而真正讓他無法保持冷靜的,是克林福德之死。
他通過自己的情報網,慢慢捋明白整件事情。
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坐以待斃不是個好辦法。如果繼續躲藏下去,或許他會得到令自己後悔的結果。
可他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時間,也沒有找到可以押下籌碼的人。
但現在,當他看著眼前的少女時,忽然敏銳意識到,這可能是神明送來的機會。
“你想知道什麽?”老人不再裝了,他褪去年邁的氣息,眼神如蒼鷹般銳利起來。
即便仍是滿頭白發,卻隔著水幕散發出淩駕於莉莉絲校長之上的恐怖威壓。
菲依緩緩勾起嘴角,“您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對那輪黑月,知道的並不多。”老人沉穩有力地說道,“我隻是在費曼逃亡時,救過他和那孩子一次。”
“那時候,我偶然聽見了那孩子和他奇怪\'夥伴\'的對話。”
菲依:“奇怪的‘夥伴\'?”
“是的,”會長點點頭,“我並沒有見到那名‘夥伴\'的真身,我隻是聽見他們在討論,討論如何製定一套新的【世界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