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招生導師——大罪的魔女
“很少有新生會像你一樣高興。”女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笑容更大，“深淵之地由衷的歡迎你，菲依·羅小姐。”
“入學通知書上寫有簡單的開學情況，你有一天的時間準備，我將於明晚九點在孤兒院門口等你。”
說完，黑傘向下傾斜，遮住了蒼白的下頜。
黑霧從她身上溢散，一寸一寸吞噬掉周圍的亮光。
菲依一個眨眼的功夫，女人一下子就不見了，跟來時一樣突兀。
等等，魔法？！
來不及思考女人最後說了什麽，菲依一顆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原以為隻要有一所普通的、甚至破敗的學院願意錄取她就好，可居然是被好心的魔法師太太撈了！
她死死抱住那張入學通知，低頭在原地轉了好幾圈。牙齒扣住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她想到了斥巨資才能買得起的廉價清潔藥劑，想到了陽光下普莉西婭女兒歡樂的笑，最後回憶停留在了僧侶施展治療術時的驕傲和眾人敬仰羨慕的目光上。
還有那幾枚金幣。
金幣！
菲依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把信展開，仔細閱讀上麵的內容。
[親愛的菲依·羅小姐：
很高興您早前通過了我們隨機設置的魔力檢測，您已被強製錄取為今年魔女學院的新生。
新學期將在下星期一開始，我們的招生導師會在明晚九點前往孤兒院接您。
無需準備任何東西，隻需與人間好好告別。
再次，深淵之地歡迎您的加入。
魔女學院招生部謹上]
看了兩遍，菲依發熱的腦袋冷靜了下來。
呃……上麵寫的啥？
她勉勉強強能看懂一個開頭，自己的名字，還有第三行末尾寫的[星期一]和[九點]。
院長辦公室裏有日曆表和時鍾，時間與日期是她學的最快的。
所以這兩個唯二的數字是……入學時間？
分隔的這麽遠，代表了兩個時間？也許是開學和報道？
她意識到自己必須找人幫忙了。
雲層漸漸散去，月光重新灑滿大地。
細瘦的少女像孤魂一樣穿過狹窄的宿舍，回到打滿補丁的小**躺好。
這一夜，小床“嘎吱嘎吱”響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菲依剛迷迷糊糊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入學通知書還在不在。
摸到胸口硬硬的紙，她躁動的心髒才變得安定下來。
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從身邊跑過，時不時有一個轉頭朝她做鬼臉。
大孩子們三三兩兩走過，全都拿她當空氣。
沒人喜歡跟一個聽不懂話的傻子玩，菲依也懶得跟這些真·沒長大的孩子打交道。
她迅速收拾好床鋪，去水房洗漱完，火急火燎衝向院長辦公室。
敲門，可裏麵沒人。
她隻能回到小食堂幹活。
飛快洗完三大盆野菜，幾口扒拉完日常土豆泥，旋風似的跑出了孤兒院。
普莉西婭太太驚訝於女孩的勤奮。
“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剛好，麻煩幫我修建一下草坪吧，我會加錢的。”
普莉西婭太太把菲依帶到了新的工具旁，用手指比劃著麵前歪歪扭扭的草坪。
菲依秒懂，點頭開始幹活兒。
她人不大，動作卻利落的不行。臨時加活兒也不會抱怨，普莉西婭看著都感覺有點於心不忍了。
明明是跟自家乖女兒差不多大的年紀。
“願神主庇佑你。”
收拾牛糞，清理工具。修剪草坪，再次清理工具。
好不容易幹完了活兒，菲依卻拒絕了普莉西婭太太多付的那份工資。
太太疑惑時，見女孩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紙上是用碳灰抄寫的一句話。
[新學期將在下星期一開始，我們的招生老師會在明晚九點前往孤兒院接您。]
“哦我的天！有學院願意錄取你了？”普莉西婭驚了，但想起菲依之前的種種行為，很快便釋然了。
也許真的有那麽一兩個好心人呢？
菲依沒有給她看入學通知書，她也不知道是哪個村落裏快要倒閉的學院會幹這種事。
“所以，你是想讓我幫你解釋這句話嗎？”普莉西婭微笑了一下，她的寶貝女兒也才剛剛被錄取。幸運的日子裏，她不介意釋放一下自己的善良。
她回房中拿出真正的筆，在紙上畫了個月亮、時鍾和希望孤兒院。
“晚上九點，你，在孤兒院門口，等。”
巨大的笑容出現在女孩臉上，她彎腰告別，踩著滿地陽光跑出了大門。
晚上九點，會有人來接她！！
普莉西婭探頭向外看，“到底是什麽學院願意接收那樣的孩子，會比鎮公學院還好麽？”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放棄了將入學通知書哄騙過來看一眼的想法。
“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比我的寶貝上的學院更好呢？”
但在回身看見那張謄抄的紙時，普莉西婭忽然像觸電一樣瞪大了眼睛。
“……哎呀，那個孩子，居然這麽機警的嗎？”
刺眼的陽光照射在碳灰色的字跡上，剛剛還笑容滿麵的太太抿住嘴，心情瞬間變得糟糕起來。
據她所知，鎮上沒幾所學院是會主動去接學生的。連鎮公學院都是學生自主去報道。
所以被那孩子寶貝似的藏起來的入學通知書，會來自鎮外某個高級學院麽？
普莉西婭將紙條團成一團攥進手心。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會允許那個傻子比自家寶貝擁有更好的前途。
“我記得以摳門節省著稱的孤兒院院長太太，很喜歡逛二手集市……”
———
菲依一天都沒有閑著。
在得知了確切的入學時間後，她發現時間瞬間變得緊迫起來。
她揣上了這些天來攢的所有積蓄，先去造訪了一圈鎮上的其他學院。
在蹲守了好幾個小時後，才以8枚銅幣的價格從好心的高年級學生那裏購買到了她想要的東西。
——幾支即將用完的羽毛筆和一些二手薄皮本。
在這個世界，羽毛筆是用某種植物的根莖製作，灌進特質的顯色藥劑用於書寫，尾部插上漂亮的羽毛，很受學生和導師的歡迎。
而菲依買到的幾支，毛都快被擼禿了，看起來像是剛從鬥雞場戰敗下來的公雞。
有點慘，但勝在便宜。
好消息是薄皮本還很抗造。
這種真的是用某動物皮製作的本子，每一頁的厚度跟藍星上的紙張差不多，摸起來時有不太明顯的皮膚紋路。
隻要順著這種皮膚紋路，用濕的布巾摩擦，就可以擦幹淨上麵的字重新書寫。
菲依不在乎是一手還是二手，隻要能用就是好本子！上學可不能沒有這些！
她又去舊貨商行，狠狠心用4枚銅幣淘到了破舊的《語言初學詳解》、《字詞啟蒙圖文版》。
她必須抓緊一切時間學會異世大陸的語言，她可不想因為聽不懂導師的課而麵臨被退學的風險。
現在，少女兜裏隻剩下零星的響聲了。
最後的2枚銅幣是她給自己留下以備不時之需的，希望學院裏有可以勤工儉學的地方。
等折騰完這一切，菲依幾乎是踩著九點的月光趕回孤兒院的。
可還沒來得及見到來接她的人，卻率先迎接了院長的怒火。
“你偷了普莉西婭太太家女兒的入學通知書？！”
普莉西婭在一旁溫和地笑了，“孩子還小，腦子也不太靈光，可能不太懂這些事。院長，您別太生氣，隻要她能把通知書還給我就好。”
菲依幾乎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境況，她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普莉西婭臉上。
月光被雲霧遮擋，將少女的眸子映出了一片幽深的陰影。
不知為什麽，普莉西婭忽然打了個冷顫……那孩子，一點也不傻！她知道自己的打算！
“快點，交出來！”院長沒注意到這些，她怒氣衝衝，不由分說抓向年幼的少女，“那是普莉西婭太太重要的東西！她願意雇用你給你銅幣，是你的榮幸！你居然還妄圖代替她女兒進入學院！快點，把通知書交出來！”
但誰也沒想到，那個瘦的仿佛麥秸稈似的女孩卻敏捷極了！
她靈活閃身，一下子從院長手中滑走了。
高大的院長卻因為被晃的失去平衡而重重摔倒在地！
“想要？”
在院長暴怒爬起來的咒罵聲中，菲依在不遠的距離站穩。一隻手從懷中掏出那張入學通知書，另一隻手悄悄拿出羽毛筆藏進掌心。
羽毛筆的筆頭非常尖銳，在黑夜中劃出一抹弧光。
菲依“刷”一下將硬紙信展開，把寫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麵舉高給兩人看。
她發音不太流利，但語氣異常堅定。
“我的。”
沒人能搶走她的命運！如果有，那她會用剛買的筆尖紮穿那人的手！
那一瞬，黑霧忽然在她身後湧動溢散，仿佛爆發噴湧的火山！
院長太太的咆哮戛然而止，普莉西婭臉上瞬間失去血色。
她們同時看清了菲依身後突然出現的身影，也同時看清了那張入學通知書上的名頭——
[魔女學院]
魔女，傳說中最恐怖的黑魔法力量之源，以人類靈魂為食。出現在哪裏便會為哪裏招來災禍，所有靠近之人都會被她們禁錮，成為其永遠的奴仆！
“哎呀哎呀，是誰想要搶奪我家新生的入學通知書？”
黑傘之下，隻露出半張臉的女人淺淺微笑。
華麗的裙擺之下，漆黑的蛇群緩緩爬出，陰冷至極的氣息讓兩個女人如墜冰窟。
普莉西婭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院長更是驚懼發抖！
“魔……魔…”
怎麽可能？學生？！她們沒有聽錯嗎？！
那個連話都聽不懂的傻子，竟然會是最恐怖的魔女的學生？！
那可是真正的魔女！連中央教廷都忌憚的魔女！！
普莉西婭心髒跳的快要爆掉，她眼裏因恐懼溢出淚水，手腳並用、像一團爛泥一般向外爬。
但她隻挪動了一點點的距離就再也不動了。
因為黏膩的、冰冷的蛇群緩慢纏上了她的腳踝，接著是腰腹，最後盤在纖細的脖頸上。
可憐的女人快要被嚇瘋了！
“噓。”魔女抬起蒼白的手指抵住唇，“我隻是個招生導師。好夢，二位。”
蛇群突然發出一聲聲尖嘯！普莉西婭與院長刹那之間陷入恐怖的夢魘中！
看著二人絕望暈倒的模樣，菲依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誒？魔、魔女？
她僵硬著，一寸一寸扭過頭。
小臂粗細的蛇群不斷湧動前行，親昵地纏上魔女的裙邊。
菲依無聲咽了咽口水。
“不用害怕，新生，”傘下的魔女緩步靠近，潮濕黑暗的氣息裹挾著冷風撲麵而來，“這隻是我的使魔，名叫阿尼亞諾。未來你也會擁有自己的使魔，如果你能在考試中活下來的話。”
菲依感覺自己像在看沒有翻譯的恐怖電影，但她沒有後退。
入學通知書上有我的名字，她這麽想著，緊緊握住了那張硬硬的紙。
這是我自己選的路。
身後，一片昏暗的孤兒院靜靜矗立。
菲依卻無比堅定的朝魔女邁出一步。
“值得誇讚的勇氣，”魔女第二次愣了一下，隨即語調上揚，“我從未見過像你一樣的新生。”
“但我們的確該走了，因為那兩個蠢貨浪費了太多時間。”
魔女毫無血色的手輕輕旋轉傘柄，一捧又一捧的黑色霧氣便像噴發的火山般傾瀉而出！直接將菲依整個人兜頭罩了起來！
她什麽也看不見了！隻能看見周遭洶湧噴薄的霧氣！
也許過了幾秒鍾，也許過了十幾秒。
等她再次睜眼時，蒼茫荒涼、泛著血紅色的大地在她腳下展開。
深灰色的河流蜿蜒交錯，扭曲古怪的樹木零星散落。
一條宛如黑洞般的大路綿綿延伸，直直通向不遠處巨大而森冷的城堡。
等等，這場景……！
菲依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歡迎來到魔女學院，”魔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