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076-心願牆

◎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陳濯晚上的狀態並不好, 他想了很多有的沒的,那種被不受控的情緒和恐懼包裹的感覺將他無數次拉回記憶中那段不願想起的日子。

他原本以為自己又要在恐慌中睜著眼睛過完一整夜,但他被夏子澈抱在懷裏、聞著他身上的槐花香、被他像哄小孩一樣一下一下輕輕摩挲著後背, 他一顆不安的心居然一點一點平靜下來,就連睡夢中也是意想不到的安穩。

他甚至不知道夏子澈是什麽時候走的, 一向覺淺的人這次連身邊人離開都沒有察覺到。

陳濯頭還有點痛, 他揉揉太陽穴,像往常一樣洗漱下樓, 拎著兩份早餐出門。

他出去的時候, 夏子澈正騎著小電車等在他家門口,那家夥舉著手機, 像是在拍照片, 拍好了又低頭敲敲點點一陣,不知道在做什麽。

“早啊。”

“哦, 哦……早!”

夏子澈似乎被陳濯嚇了一跳, 他連忙關了手機塞回口袋裏, 邊手忙腳亂地給陳濯找頭盔。

陳濯微一挑眉, 沒在意他那刻意掩飾的動作。

他隻抬手摸摸他的臉,然後湊近在他左眼附近親了一下:

“眼睛怎麽腫了?像核桃似的。”

“有嗎?”

夏子澈耳朵一秒通紅,他湊在後視鏡上看看:

“哦……嗐!昨天睡覺前喝太多水了!沒事!”

陳濯也隻是隨口一問,夏子澈的反應卻很大。

這個人是真的不會說謊。

陳濯看了他一眼, 也沒再說什麽。

他隻把早餐遞給夏子澈,自己接過頭盔戴好, 然後跨上他的後座、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怎麽了?還難過嗎?”

“沒, 好多了。”

陳濯隻在他身上靠了一會兒, 就像是充好電一樣鬆開了他, 改為輕輕拉住他的書包帶。

“你早上什麽時候走的?”

“我?你睡著我就走啦。我是不是特安靜無聲, 跟裝了□□似的,你都沒察覺吧?”

“嗯。”

“對了,你以後要是睡不著或者遇見啥事,就像昨天那樣給我打電話就行了。不說話都行,隻要你給我打電話,我就知道你需要我,絕對立馬趕到。”

陳濯聽著,沒忍住輕笑一聲:

“還走窗戶?咱倆要不在窗戶上安個索道,坐纜車來回,方便一點,爬樹太累了。”

“不用那麽麻煩,接根線就行,我可以舉根棍子,練習走鋼絲。”

“那你不如去抓隻小蜘蛛,蜘蛛吐絲飛簷走壁。”

“也行哈哈哈哈……”

他們很默契,誰都沒有提起昨夜陳濯情緒失控的事。夏子澈知道陳濯不想說,所以沒有追根究底,陳濯明白他這份理解,所以也沒有再提沒必要的話。

他們兩個都選擇性地忘掉了昨晚的一些傷感和脆弱,但忘記並不代表沒發生過,比如陳濯能很清楚地感覺到,一些事情在他身上留下了裂痕,並且越來越深。

陳濯不想太早麵對這些,他隻能當它並不存在。

他像以往無數日子一樣,坐著夏子澈的小電車,和他一起穿行在北川充滿煙火氣的早晨。

高考的日子越來越近,整個高三都是一片緊張忙碌的氛圍,往常這個時間點,校園裏的高三學生多半都會快步趕著上早自習,但今天卻有些不一樣。

今天校園裏格外熱鬧,林蔭道邊上圍著很多人,夏子澈是著名的好奇寶寶,路過時,他還特意停下來看了一眼。

林蔭道側邊一小塊不礙事的空地上不知何時擺了一大塊展板,周圍圍著不少學生,都在展板上寫寫畫畫。夏子澈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這是學校給高三學生準備的心願牆。高考即將來臨,學校讓學生在上麵寫下自己的目標院校,算作一種期待和鼓勵。

夏子澈最喜歡這種稀奇古怪的儀式感,他衝陳濯亮起星星眼。

陳濯看他可愛,沒忍住屈指輕輕敲敲他的腦袋:

“看我幹什麽,想寫就去寫。”

“我們一起好不好?”

“我……”

“哎呦,走啦!”

夏子澈不等他猶豫,立馬把車挪到不礙事的地方,然後拉住陳濯的手腕把人帶了下去。

心願牆周邊很熱鬧,男生和女生圍在一起推推搡搡,有認識的男生看見夏子澈,立馬扯著嗓子招呼道:

“喲!夏老板也來填誌願?考多少分啊,上哈佛還是劍橋啊?”

夏子澈大喇喇回道:

“嗐,沒考太好,也就七百五,省狀元,清華北大搶著要吧。”

“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

夏子澈邊玩笑,邊在人群中找了條路。

在周邊人的笑鬧擁擠中,他護著陳濯往前走,趁亂牽住了他的手。

當那隻手從自己手腕下挪時,陳濯愣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配合夏子澈的動作,在人聲鼎沸中,悄悄同他十指相扣。

夏子澈著名社交達人,人脈遍布學校,很快就在水筆稀缺的情況下借來兩支。

他把其中一支遞給陳濯,自己在還沒寫滿的心願牆上尋覓到一塊空地。他原本想畫個大愛心,可又覺得這太簡單意義太直白太膚淺、配不上他跟陳濯驚天動地的偉大愛情,所以夏大畫家拔開筆蓋,即興創作一副丘比特射箭。

旁邊一個男生一直看他畫畫,在他畫完之後很配合地拍了兩下手,驚歎道:

“謔!馬踏飛燕!夏老板,有文化,有誌向!”

“?”

夏子澈不接受自己的畫在別人眼裏如此抽象,但還得嘴硬順著他的誇獎承認:

“哈哈,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有眼力,有品味!”

商業互吹結束,夏子澈耷拉著尾巴,默默在自己的大作下寫上“中央音樂學院”幾個字,寫完又有點不服氣地小聲跟陳濯說:

“其實這是……”

“丘比特?”

陳濯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得到了他的肯定,夏子澈立馬高興了。

他猛猛點頭:

“我就說我畫得沒那麽差嘛!來,你在丘比特和我中間寫,北京協和醫學院,對吧?”

迎上夏子澈期待的目光,陳濯唇角的笑容淡了些。

他有些不安地擰著筆蓋,遲遲沒有打開。

“夏狗!”

正在陳濯考慮要怎麽和夏子澈解釋時,賽謠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

她拉著黎芽走過來,拍拍夏子澈的肩膀:

“寫完沒?寫完筆借我們!”

夏子澈應了一聲,剛準備把筆給她,但在那之前,陳濯就拿過他的筆,把它和自己那支一起遞了過去。

夏子澈微微一愣,他看看陳濯,又看看他們麵前的心願牆。

丘比特和他中間還是一片空白,陳濯一個字也沒寫。

“……”

夏子澈張張口,像是想問什麽,但在沒人看見的地方,陳濯輕輕拉了一下他的手。

他衝他笑了一下:

“要上早自習了,回去吧。”

有很多事情,陳濯都不知道該怎麽跟夏子澈講。

比如昨晚那一切,再比如他的動搖他的不堅定。

學醫是陳濯從小到大的夢想,他想跟陳道遠一樣,成為一名治病救人的醫者,用雙手延續心髒的跳動。

但是,但是……

他早就已經不敢麵對自己曾經的夢想了。

可放棄醫學後,要去做什麽,他又沒有想好。以前他試著改學了金融,結局也是一團糟。

他不是不想和夏子澈寫下目標和理想。

他隻是,真的不知道該寫什麽。

夏子澈聽完他的話,沒說什麽,隻像平常一樣笑著點點頭,和他一起回了教學樓。

但陳濯怕他多想,所以一整個早晨他都在糾結到底要怎麽該和夏子澈解釋這件事。

他沒想明白。

但有夏子澈在,他不需要想明白。

一班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臨近高考的體育課大多都以放鬆心情為主,跑幾圈做完熱身運動後就全是自由活動時間。體育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學想在自由活動時間回教室自習,也就隨他們去了。

陳濯原本也在回教學樓的人群裏,他和黎芽想回教室坐一會兒,等中午放學,夏子澈和賽謠來找他們,再一起去吃午餐。

往回走的時候,陳濯一直低頭看著地麵的磚縫,直到身邊的黎芽用胳膊肘碰碰他,他才有些疑惑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黎芽沒說話,隻用眼神示意前麵不遠處。

陳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看見不遠處有個衝他奔跑而來的身影。

陳濯愣了一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夏子澈就來到他身邊,他沒說話,隻拉住他的手,帶著他跑向了另一個方向。

暮春的溫度已經很暖了,林蔭道兩側的樹木也繁茂起來,晴天的陽光透過枝葉灑下來,在少年身上灑下斑駁的光。

夏子澈拉著他的手跑在破碎的光影間,他發絲和衣擺隨著動作晃動著躍起。

跑著,少年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衝他笑了一下。

那短短幾秒落在陳濯眼裏,被拉長到一萬年。

少年的手是燙的,那溫度順著陳濯的皮膚和血肉,一直流淌到他的心髒,讓它難耐地加快了跳動。

夏子澈最終帶著他穿過了林蔭道,回到了早晨那麵心願牆。

早上人擠人的活動在上課時間變得好冷清,隻有牆麵上各種不同的字跡、歪歪扭扭地寫著不同的目標和心願,看起來亂糟糟,卻滿溢青春朝氣。

夏子澈一眼就找見了自己的射箭丘比特,還好,他的畫和他的字中間那塊留給陳濯的位置依舊是空白的,沒人占用。

他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白板筆,放進陳濯手裏:

“寫吧!”

“我……”

陳濯頓了頓。

他垂眸看著手裏那支筆,蜷起手指,將它攥在手心。

他沒接夏子澈的話,隻說:

“夏子澈,你逃課。”

“自習課啦,我寫完半張卷子才溜出來的。再說,等下課放學這又是一堆人,我看不住你,又被你糊弄過去怎麽辦。”

“我……”

“我知道,你不是不想寫,你有自己的原因,所以我也有話跟你說。”

夏子澈覺得陳濯又要喪氣了,所以趕在他開口之前搶過了話頭:

“你一直想學醫,這是你的夢想,你不用覺得難以麵對,也不用怕它。”

夏子澈想抱抱陳濯,但在這裏不大合適,所以他隻是輕輕握住他的手腕,用指腹蹭蹭他的手腕內側,算作安撫:

“如果你說你不再喜歡不再向往醫生這個職業和使命,那當然可以不落筆。但我不想你放棄自己,是因為另外的一些人和一些事。”

“其實吧,我大概知道你在怕什麽。但陳濯,有些事情不會重來一次的。你和我都不會讓它重來。你有小狗,小狗永遠愛你保護你。

“噩夢會過去的,一切都會變好的。

“所以,別怕,大膽寫吧,無論發生什麽,你都有我呢。”

說完這些,大概是看陳濯沒反應,夏子澈抿抿唇:

“而且這隻是個小活動嘛,代表不了什麽的,咱們先寫上去,等到時候實在不行再……算了。”

夏子澈有點心疼,也有點後悔。

他覺得自己的行為對陳濯來說可能是一種逼迫,他在心裏歎了口氣,想把陳濯手裏的筆拿回來:

“不想寫就不寫了,咱吃飯去,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我們……”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輕響打斷了。

陳濯拔開了水筆的筆蓋。

他垂著眼,動作很慢地把筆蓋套上筆尾,然後有點遲疑地舉起筆,找見夏子澈給他預留的空處。

筆尖在抖。

他的手也在抖。

陳濯深吸口氣,想努力穩住,可下一秒,另一隻手覆了上來。

夏子澈的手很穩,他用掌心包裹住陳濯冰涼的手,帶著他在丘比特下麵慢慢寫下一行字。

兩人都是第一次這麽寫字,結果自然有些不盡人意。那字跡歪歪扭扭斷斷續續,但還算清晰。

抽象的射箭丘比特。

中央音樂和協和醫學。

離開前,夏子澈還自作主張地畫了根愛心箭,把陳濯和自己那兩行字穿在一起。

陳濯不太理解這個行為,夏子澈用肩膀撞撞他:

“這樣是永遠在一起的意思!好寓意!好兆頭的!”

他又拿出了平時不著調的傻樂樣,陳濯有些無奈,正巧那時下課鈴響起,他自己轉身離開了這片空地。

夏子澈看著他走開,笑容淡了些,然後,在陳濯沒注意的時候,他重新打開筆,在角落裏飛速寫下一句話,又拿出手機對著心願牆和喜歡的人的背影,拍幾了張照片。

陳濯並沒有注意他在身後搞什麽鬼,他隻是在回頭時,發現夏子澈還在原地。

陳濯微一挑眉:

“小崽,做什麽呢,走了。”

夏子澈把手機裝回了口袋裏。

他真的像被召喚的小狗的一樣,邁步朝他跑來,然後大著膽子從他身後抱了他一下。

“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陳濯隻覺得有個小炮彈念著咒語撲過來撞在他身後,把他撞得向前踉蹌了兩步,不過很快,身後的人伸手攬了一下他的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臉頰邊輕輕蹭了一下。

夏子澈身上的熱氣灑在他身上,一同到來的還有他帶著笑意又無比滿足的一句:

“嘿嘿,來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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