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秘密

◎我又不是真傻,好哄不好哄的,還是得分人啦。◎

對於夏子澈來說, 陳濯永遠是最特別的人。

他們很小就認識,在剛認識陳濯的時候,夏子澈就對這人很好奇, 因為在他的世界裏,陳濯好像跟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樣, 包括他自己也是。

陳濯從小就很安靜很成熟, 不像同齡那些喜歡挖泥巴還冒鼻涕泡、每天髒兮兮的小男孩,他身上永遠都香香的, 帶著一股好聞的沐浴露味道。

而且陳濯好聰明, 從小就表現出遠超旁人的驚人智商。夏子澈從小學開始就和他一個班,看著他從小學開始就永遠是年級第一, 後來到了高中, 雖然他們分開了,但陳濯從來沒變過, 永遠都在最高處閃閃發光。

夏子澈一直覺得陳濯是世界上最棒最聰明的小男孩, 有時候自己遇見了問題, 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但陳濯很輕鬆就能幫他找出另一條路,並且說一堆他聽不懂但好像很有道理的話來安慰他。

雖然陳濯總是嫌夏子澈幼稚、嫌他胡鬧、嫌他煩人,但等夏子澈遇到困難,陳濯永遠是第一個開解他、替他解決問題的人。

對於從小沒有父母關心引導、後來又失去了唯一的爺爺的夏子澈來說, 這樣一個人的存在,在他生命裏無疑是很珍貴的。

他在夏子澈心裏好像一個下凡的天神, 但小天神不喜歡交朋友, 他隻有他一個好朋友, 也隻對他一個人好。夏子澈覺得, 既然這是他一個人的小天神, 那他一定得負責把他的小神仙保護好,要讓他開心快樂,不能讓他委屈受傷、不能讓他受到一丁點傷害。

夏子澈一年一年陪在陳濯身邊、跟他一起長大,原本隻是覺得,陳濯對他那麽好,他也該回報一點。但後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可能是從十多歲第一次做粉紅色的夢開始,可能是第一次聽老師講關於青春懵懂戀愛的心理課開始,可能是第一次看同班男女同學牽起手開始,也可能是第一次被問起“喜歡的人”這個話題時、心裏那份令人局促慌亂的模糊影子開始。

夏子澈發現自己跟別人可能有點不一樣,但他又不知道該跟誰聊聊。不過好在他自我消化的能力特別強,很快就想通了。

他什麽也沒做錯,跟別人比起來也沒有什麽特殊,他隻是喜歡了一個人而已,那個人是世界上頂好頂好的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份喜歡大概率說不出口,但那也沒關係。

王子注定要和公主在一起,他不是公主,那就去做個高大威猛帥氣逼人威風凜凜的騎士,又帥,又能為小王子的美滿生活保駕護航,沒什麽不好的。

但帥氣的騎士偶爾也會有苦惱的時候,比如他平時跟朋友們都大大咧咧的,搭個肩膀或者擁抱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有時候對上陳濯,他下意識想這麽做,卻又並不能放任自己,隻能尷尷尬尬地收回手。

男生和男生之間,這種行為很正常,也沒什麽奇怪的,可能陳濯自己也覺得無所謂,但說起來可能有點矯情,夏子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做。

雖然他們都是男生,看起來沒有誰占誰便宜這麽一說,但既然夏子澈對人家心思不純,這些動作就不單純,他絕對不能做。就像他可以去公共浴室跟別人一起洗澡,但跟陳濯就不行,因為他知道自己對他有別的心思,所以他多看一眼都是對陳濯不公平,這算已經是一種越界、一種騷擾了。

就算陳濯不知道這些事,可能也永遠發現不了他們接觸時夏子澈心裏那些多餘的想法,那也不行。

所以他在陳濯洗澡時出去轉悠回來又麵壁思過,所以他不太想給陳濯送浴袍,所以他激動時伸手想抱他卻又收回了手,所以他明明很想抱他,卻又在他主動提出時選擇了拒絕。

但夏子澈意誌還是不夠堅定,甚至他難得有點悲觀,他覺得這輩子可能也就抱這麽一次了,所以在拒絕後又立馬反悔。

他還怕陳濯改變主意,所以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就伸手抱住了他。

夏子澈聞見陳濯身上清清淡淡的柑橘沐浴露味,而陳濯被他抱在懷裏,發現他身上有股屬於初夏的、混著沐浴露柑橘味的槐花香。

“……”

陳濯抬起手,輕輕拍拍夏子澈的腰,像是一個回抱的樣子。

而後,他抿抿唇,有些無奈:

“夏子澈,你還要抱多久?”

“哦哦……”

夏子澈這才回過神來,他有點緊張,一緊張就喜歡胡說八道:

“這說明我們的友誼太堅固了,一旦黏在一起就絕對分不開!就像兩枚貼紙貼上了各自的背膠,就像502膠水黏住了手指!就像……”

“砰砰砰!”

夏子澈的屁話還沒說完,門外就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陳濯正好也懶得聽他瞎扯,他推開夏子澈,自己去到房間門邊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是一臉焦急的賽謠,她大概也才洗過澡,長發還是濕的。

看見陳濯開了門,她衝他晃晃手機:

“陳濯!張大媽給我打電話!說小貓丟了!!”

“啊?!”

屋內傳來夏子澈驚訝的一聲喊。

陳濯被他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才轉回來安慰賽謠:

“先別著急,慢慢說。”

賽謠剛才原本是在房間裏,等黎芽洗完澡一起和她去泡溫泉。但她沒等到黎芽,先等到了張大媽的一通電話。

張大媽在電話裏急得話都說不清楚了,賽謠讓她先冷靜,讓她前前後後說了好幾遍,才了解清楚狀況。大概就是今天下午張大媽準備出去跳舞,臨走發現自己沒帶鑰匙,於是關了門回屋去找。但大概是想著一會兒就要出門,她沒有落鎖,結果等再回到門邊的時候,原本掩上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家裏的小貓也不見了。

張大媽和老伴在小區裏找了一晚上,實在找不見小貓咪,才急得給賽謠打電話。

小貓咪是陪了幾個少年大半個學期的小公主,它的事情肯定是第一優先級,於是幾個少年簡單商量過後,一致決定取消溫泉計劃,先回去救公主回家。

滑雪場離北川市中心不算近,他們回去的路上就算一路暢通也花了一個多小時,回去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十點了。

他們直接讓車停在了張大媽家小區門口,賽謠讓累了一下午的老兩口先回去休息,找貓的事情就交給自己和同伴。

冬日的北川夜晚落了點小雪,很快就在地上積了薄薄一層,路邊暖黃色的燈落下來,在地上映出一層細碎的閃光,像是掉落了一層鑽石碎屑。

少年們淩亂的腳印打亂了薄雪,給安靜的雪夜多添了點慌張焦急的味道。

“真服了,嬌氣包,平時在家裏窩著半天不動一下,一開門就跑,什麽毛病。它能跑到哪去?膽子那麽小,隨便亂吃點東西就拉肚子,別再像小時候那樣被狗追著跑……”

賽謠一邊碎碎念,一邊撥拉著路邊的灌木叢:

“喂!嬌氣包?”

旁邊幾個家夥也學著她往牆角灌木叢附近找,有人喊嬌氣包有人喊小貓有人喊公主還有人喵喵叫,不知道的還真想不到他們找的是同一隻貓。

陳濯找了一會兒,抬眼看看聚在一堆的幾個人,歎了口氣:

“這樣效率太低了,咱們分散點,分開找吧。就以張大媽家為圓心,兩人一組朝三個方向往外找,有消息隨時發信息。”

“好的!”

“yes sir!”

幾個少年稀稀拉拉應了,陳濯和夏子澈一起在小區周邊轉了一圈,最後一起朝南邊找。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路上的車也越來越稀少,陳濯和夏子澈分頭在路邊找著小貓的影子,不過一會兒,頭發上帽子上就落了薄薄一層雪。

夏子澈邊找邊看他好幾眼,最後跑到他身邊,伸手替他輕輕撥了一下頭發上的雪:

“你冷不冷啊,別淋雪了吧,一會兒感冒了。”

“沒事。看賽賽多著急。”

陳濯微微歎了口氣:

“下這麽大雪,小貓還在外麵流浪,它的事比較要緊。”

“你的事也一樣要緊啊。”

夏子澈又拍拍陳濯肩膀上的雪,他抬頭看看街道兩邊的店麵,目光一頓,像是看見了什麽,於是一把拉起他的手腕:

“走!”

“哎……”

陳濯突然被他拉跑,還踉蹌了一下:

“你慢點!”

夏子澈帶著陳濯去了馬路那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進門前,他拍拍陳濯身上的雪,免得進去之後雪化開濕了頭發和衣服,完事他就想往裏跑,但陳濯又拉住他:

“你自己!”

“哦哦哦……”

夏子澈隨手扒拉一下自己身上的落雪就算完了,他把陳濯帶進去按在店內的椅子上,自己去櫃台那邊買了點熱乎東西端過來,把手裏拿得滿滿的,然後挨個放在陳濯麵前的桌上:

“唉,本來還留著肚子吃溫泉酒店四星級自助呢,結果還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那就吃吃便利店自助吧。就是時間太晚了種類不多了,你先吃,吃飽才能暖和,暖和了再找,才有力氣。”

東西放完,他人卻沒有坐下來的意思,拍拍手就要往出走。

見他這樣,陳濯微一挑眉,拉住他的手腕:

“你去哪?”

“我去找貓啊。”

“你晚上也沒吃飯,坐下先吃,自己說的,吃飽暖和再找才有力氣。”

“嗐,我身體好,我不吃也暖和有力氣。”

“嗯嗯,知道。”

陳濯瞥了他一眼,稍微拖長了尾音:

“說我是菜雞唄。”

“啊?”

聽見這話,夏子澈人還傻了一下,就在他詫異張嘴的時候,陳濯眼疾手快往他嘴裏塞了個包子:

“趕緊吃吧。”

“哦……”

夏子澈咬著包子,眨眨眼才回過神來,他默默應了一聲,然後乖乖拿著嘴裏的包子,坐在了他旁邊。

陳濯把關東煮的盒子往他那邊推推,看看他買來的兩根肉串,把辣的那串給了他:

“辣的給你。”

聽見這兩個字,夏子澈亮起星星眼,一副感動模樣:

“你還知道我喜歡吃辣的!!”

“?”

明明他自己能記得所有朋友的口味和愛吃的菜,卻對別人記得他的口味這麽驚喜,又不是多難記的東西。

陳濯覺得這家夥有點好笑,側目瞥了他一眼:

“怎麽這麽好哄啊,別人記得你愛吃辣就感動成這樣,當心以後走路上什麽人給你一顆糖就把你哄走了,把你賣了還感動得替人家數錢。”

“嗐,我又不是真傻,好哄不好哄的,還是得分人啦。”

夏子澈美滋滋拿起他的辣椒肉串,把椅子又稍微往陳濯那邊挪了一點,自己和他一起,邊吃著手裏的東西,邊看對麵玻璃窗外的落雪。

暖黃色路燈下,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光裏,變成一顆顆白色光打著旋往下落。

玻璃窗遠處是市中心的燈海,燈光和白色雪花點亮了城市的夜,隨著目光聚焦,燈海和雪花變成了模糊的畫麵與光點,最終凝成了玻璃上的貼紙和水痕,以及逐漸清晰的、玻璃上的反光。

陳濯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又稍稍挪了視線,看向倒影中的夏子澈,結果意外和他撞上了視線。

他看見夏子澈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飛速收回了目光。

陳濯沒多在意,他隻用胳膊肘懟懟旁邊的人:

“哎,你說,小貓為什麽要跑出去?”

“……可能是想家了吧。”

夏子澈想了想:

“貓這種動物挺沒安全感的,換環境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就像它去了新家不肯吃飯,可能也是心裏難過,想家想賽賽吧。”

陳濯想著他的話,有點出神地點點頭:

“嗯,那你說,它跑出去會去哪?”

“不知道啊,畢竟夏大帥哥再神通廣大,也讀不了小貓咪的心。不過如果你需要,我找個大師拜師學一學也不是不可以。”

夏子澈把最後一口包子送進嘴裏,慢吞吞嚼完,才若有所思道:

“不過,要是我是公主的話,好不容易偷跑出來,最想去的地方……應該是我最重要的人的身邊吧。”

這話說完,不知捕捉到了哪個關鍵詞,兩人都是一愣。

他們好像想到了什麽,緩緩對視一眼:

“!!!”

他們兩個甚至沒來得及吃完桌上的串,手忙腳亂地拎起袋子就跑。半夜不好打車,好在他們這位置離賽謠家不遠,兩個人索性一路小跑了過去。

在拐進小巷子的時候,陳濯踉蹌了一下,被夏子澈扶了一把才不至於摔倒。

後來,夏子澈拉著他的手腕,兩個少年在冬日雪夜的小巷子裏奔跑,他們拐進睡夢中的居民區,上樓時盡量放輕聲音免得打擾到住戶,但腳步聲還是驚醒了樓梯間裏的聲控燈。

暖黃色的燈光一層接一層地亮起,他們踏著光一步步跑到樓上。

夏子澈跑在前麵,在上到最後一個樓梯拐角時,他停下腳步,然後回頭看了陳濯一眼。

陳濯呼吸亂了,正稍微緩著氣,一抬眼,就看見暖色的燈光下,夏子澈衝他笑得很傻。

陳濯有一瞬的怔神,很快,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視線越過夏子澈,往樓上賽謠家門口看了一眼。

她家門口的地麵上鋪著一張腳墊,而此時,燈光下,毛茸茸的墊子上還窩著一團毛茸茸。

那小家夥顯然是受苦了,一身毛毛濕乎乎髒兮兮,被雪水黏成一縷一縷。

它窩在腳墊上可憐巴巴的一團,等感受到光、聽見聲音,它耳朵輕輕動了動,似有所感般抬頭望了他們一眼。

落難公主又經曆了一輪流浪,她看著慘兮兮,但一雙眼睛依然像深藍的大海一般清澈透亮。

後來,它張張嘴,可憐巴巴地衝他們輕喚一聲,像是委屈控訴:

“喵嗚……”

我都自己回家了,怎麽還是不要我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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