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荒村裏的活死人

她含糊地說:“哦,是蜃宮裏那美人偶給我繪上的花紋,好看麽?”這個話編得好!人偶已不在,死無對證!她心中默默為自己的機智鼓掌!

“它為何要給你指甲上畫花?”

“呃……大概是它自己沒肉身,就打扮我過過癮吧。”她辛苦地圓著謊。

他握著她的手又是看,又是摸,玩弄了半晌。她一顆心都提了起來。他見多識廣,邪門知識懂得尤其多,是要發現了嗎?

好在他終於隻吐出一句:“挺好看的。”

她趕緊的抽回手,拔下發間小小赤魚轉移話題。舉著晃了晃,嘴裏說著“大大大”,毫無反應。他說:“不用念咒的,更不用念這麽土氣。意念到了就可以。”他站她身後,糾正她握刺的手法,揮動的角度,不斷叮囑:“集中精力。把意念集中到刺上,對它作出指令……”

試了又試,揮了又揮,還是變不大。

他低腰側臉盯著她:“你怎麽不能集中意念?想什麽呢?”

想什麽?!他把她整個人圈在懷中,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研啊研,她六神都無主了,怎麽集中意念?

“不急,多練一下,總能與它意念相合的。”他說。

她總算是鬆一口氣。“走吧,既然有方向,就去找找赤魚妖丹吧。”

她一邊走一邊玩弄著赤魚練習,不知哪一下弄對了,猛不丁它就突然暴漲,險些劃到旁邊的樊池,饒是他躲得快,也被削落一縷發絲。

她嚇了一跳:“對不住!這個東西鋒利的很,我還是離你遠些玩。”

離他遠些?那怎麽行!他不屑道:“沒必要。區區赤魚想傷我沒可能。”

這蜜蜂一刻不吹會死嗎?

雖然知道他並非是蜜蜂精了,但叫順了口,還真不好改。

說話間出了穀口,走到了高一些的丘陵上,放眼望去,沒看到人煙。

樊池說:“我來時是晚上,也沒望到燈火,附近應該沒有人居住。我們還是馭雲……”

九蘅怕他損耗靈力,硬生生將他按下。他無奈道:“步行的話兩三天怕是也走不到有人煙的地方,你不餓嗎?找到人家才能有吃的。”

餓,她都快餓死了。可是……

嘴裏一甜,被塞進一塊細軟柔膩的雲片糕。“我的私糧。”他笑眯眯道。

九蘅十分感動啊。一個嗜甜如命的家夥肯把甜食分給她吃,這必是極深的情誼了。卻聽他補了一句:“喂飽靈寵是主人應盡的職責。”

九蘅嗬嗬一聲,狼爪探進他的衣襟:“還有嗎,全給我交出來!”

正鬧著,腦後突然一陣腥風襲來!樊池反應極快,將她的腦袋往懷中一按,抱著就地滾了一下躲開。

一個巨大的黑影從他們頭頂掠過,落在不遠處,足下騰起塵埃。

那是一個體型異常龐大的……黑豹?黑虎?

它通體漆黑,身長足有兩丈,一條大尾蓬鬆豎起,兩隻毛耳尖尖,生著一對“陰陽眼”,一隻眼橘黃,一隻眼淺藍,豎瞳凶厲地盯著他們,口中居然叼著一隻仍在掙紮的鮫屍!它的喉嚨中發出威脅的低吼,仿佛是在警告兩人不要跟它搶口中美食,然後擰身走開,躍了幾躍消失在丘陵間。

九蘅回過神來,喊一聲:“追!”拔腿就追了上去,樊池趕忙跟上。

轉過擋住視線的山丘,已不見了巨貓的蹤影,倒有二十來戶低矮茅屋出現在視野。這小村子臥在山坳裏,被山丘擋住,之前恰巧沒看到。離此不遠的山穀內鮫屍橫行,村子裏應該沒有人住了吧?

九蘅說:“它是跑進這村子裏了吧?”

樊池點頭:“應該是。不管怎樣先進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點吃的。”

“剛剛那是什麽?”

樊池摘掉她頭上沾的草葉,道:“是隻貓。”

“貓?哪有那麽大的貓?比老虎還要大得多吧,必是貓妖!好的很,你有妖丹吃了。剛它還攻擊我們呢,怎麽又自己走了?”袖子一卷,就要追去。

“不對。”樊池忽然說。

“什麽不對?”

樊池望著小村,麵露迷惑:“它不是妖。”

“一隻貓變那麽大,不是妖是什麽?”

“如果是妖,我能覺察到它的妖氣。它沒有妖氣。”

“剛剛它還想偷襲我們呢。你身上有傷,是不是辯妖能力變弱了?”

樊池哼了一聲:“你才弱!……剛剛你背對著它沒有看清楚,不是它攻擊我們,是那隻鮫屍偷偷爬上來想從背後撲你,這隻貓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咬住了鮫屍。”

九蘅驚道:“這麽說是它救了我?”

“走吧,去找你的救命恩人道個謝。”他拖起她的手,朝著巨貓消失的方向走去。

她邊走邊糾結:“這可如何是好?它於我有恩,到時候取它妖丹時怎麽好意思下手?”

樊池鄙視她一眼:“你怎麽變得如此凶殘?”

“……”還不是為了你這個傷殘蜜蜂精!

說話間二人已走到村口,那裏豎了一塊碑寫著“張家村”。進了村子。村中悄無人聲,一戶戶小院裏荒草齊膝,多日無人居住的樣子。最後走到一個院子前,大門從裏麵緊緊關著,似乎仍住著人。

樊池上前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回應。

九蘅說:“鬧鮫屍鬧的,嚇到人家了。”然後揚高聲音:“我們是過路的人,想在此歇個腳。”

裏麵終於傳來慢騰騰的腳步聲,門閂一響,門緩緩打開一道縫,一個人在門後站著,低著頭,臉隱在暗影中,隱約可見是張皺紋縱橫的臉,是個老人。

九蘅忙客客氣氣道:“大爺,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

那老人仍低著頭,沒有說話,卻慢慢退了一步,把門打開了些,姿態是在請他們進去。九蘅看了一眼樊池,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說這位老人是不是老糊塗了?

樊池說:“進去看看再說。”

二人邁進門去,裏麵是個普通農戶家,一間堂屋兩間耳房,屋簷低矮,簡陋清貧。異樣的是,空氣中隱隱飄著腐敗的氣息。

卡的一聲,老頭在他們身後關上了門,回轉身來。

這時他們才看清,這個老人極度枯瘦,幾乎皮包骨頭,臉色晦暗,嘴唇烏青。九蘅感覺不太對勁,略彎了腰去看他總是低著的臉,一邊問道:“大爺,就您一個人在家嗎?”

老人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她。

九蘅倒吸一口冷氣退了一步,樊池順勢將她護在臂彎,側身擋在她與老人之間。九蘅白著臉指著老人:“他,他的眼睛……”

“我看到了。”樊池冷靜地說道。

這個老人眼睛白蒙蒙一片如死魚一般,眼珠卻緩緩轉動看著他們,表情呆滯,動作僵硬。就像個活動的死人一樣。

青天白日的見到這樣一個人,空氣都寒滲滲的。

二人戒備地盯著老人,防他暴起傷人。可是他隻是僵硬地抬了抬手,指了一下堂屋,略張了張嘴,雖發不出聲音,卻好像說了一個“請”。然後慢慢地一步步先向堂屋挪去了。窄小的院子,短短幾步路,他走了許久才消失在黑洞洞的門口。

一直緊張得屏息的九蘅鬆一口氣,小聲問:“他是死是活?”

樊池說:“是個走屍。”

“走屍是什麽?”

“就是人死了,魂魄沒有離體又蘇醒了過來。身體卻仍是具腐朽僵硬的屍體。蘇醒的魂魄意識模糊而遲鈍,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那他是如何變成走屍的?”

樊池也疑惑了。“通常這種事隻有巫術才做的到。難道是青蜃幹的好事?他專注於給木偶拚人身,不會這麽無聊做一個老頭的走屍吧?”

他們小心翼翼地走到堂屋門口朝裏看了看。屋子裏床沿上還坐了一個人!坐著的人緩緩轉過臉來看向他們。雖然屋內光線昏暗,還是看清了那是個老婦人,跟老頭一樣的枯瘦如柴,眼蒙白翳。那也是個走屍。

“怪異得很。”樊池說。

兩人去耳房查看。剛一走近,樊池突然察覺到什麽,拉著九蘅向後一避,就聽“吼”的一聲咆哮傳來,漆黑巨獸從門洞撲出,挾風利爪險險擦過九蘅臉頰落在地上。

是那頭抓鮫屍的巨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