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遭報應有老黃皮

是捕頭銀山。

阿步拚命掙紮起來,最後還狠狠咬了銀山的手一口,趁他吃痛鬆手,不管身後的怒罵聲,拔腿跑走了。

然而終於還是沒追上,手中鐵符變得冰冷了,再也感應不到幼煙的訊息。但是這次他沒有再放棄,而是當夜就出了京城。一個身手麻利的偷兒混出城並非難事。

天亮之後,相爺府的人來報官說丟了一枚火焰珠。前幾天相爺家十七口奇異自盡的案子尚未破,相府雖然被封,但府中鬧鬼的傳聞正盛,府裏的人或走或避,官府派去蹲守的衙役晚上都隻把著大門,不敢往裏去,大概是給小偷創造了可乘之機。

但偏偏有留守家丁與小偷撞了個正麵,雖讓他跑了,卻看清了樣貌。

繪師按家丁的描述把小偷的樣貌畫出來時,銀山的臉色發白了。旁邊的同僚拍了他一下:“哎,銀山,這不是你常盯的那個小啞巴慣偷嗎?叫什麽來著……阿步是嗎?”

銀山的臉由白轉青,“哢”地握緊腰刀前去請命,誓要親手抓住這個臭小子!

一邊走一邊咬著牙根低聲罵:“不知死活的東西……竊取相府重寶,這是死罪啊……渾蛋……如果讓我抓到你,如果……”

如果他抓到阿步,然後呢?把他送起死牢,押上斷頭台嗎?

銀山整顆心都顫抖起來。

不論如何,不能讓別人先一步抓到阿步。請命之後,他先去小賊們常住的窩那裏搜索,卻撞見數個小賊從那個破屋子裏驚叫著往外跑。他揪住一個問:“出什麽事了?”

那孩子哆哆嗦嗦指著屋子:“死……死了!”

他臉色一變,衝進屋中,饒是他見過許多凶案現場,裏麵的慘狀也令他不寒而栗。

一個破布偶一般的人倒在牆角,從頭到腳到是血,地上也是大片血泊。手腳以奇怪的角度擰巴著,顯然四肢都斷掉了,而且是生生擰斷、折斷的,白色骨茬從關節刺出。那人的臉更加可怕,兩眼眶已成血洞,帶著筋絡的眼珠滾落在腳邊。鼻子沒有了,而疑似割去鼻子的刀丟在不遠處。大張的嘴裏也是血肉模糊,喉嚨裏還在不斷向外淌著紫黑的血。

他半天才認出那是老黃皮。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經過勘察,老黃皮的死因竟是自殺。

被嚇破膽的小賊們前言不搭後語的說了事情經過:老黃皮像往常一樣,午飯後喝著一碗茶葉沫子衝出的大碗茶,毫無征兆的突然發瘋,拚命自殘,先是灌下啞藥,又拿刀割掉自己鼻子,用手指活生生挖出自己雙眼,以不可思議的力量掰斷了自己的雙腿,右手擰斷左臂,右臂是用力砸在鍋台上砸折的!這個過程他似乎非常痛苦和恐懼,卻因為先灌了啞藥發不出聲音。

據說他自殘的動作毫不含糊,無比幹脆又無比殘忍地虐殺了自己!

難免讓人想到,這個老黃皮曾把同樣的手法把他拐來的小兒弄殘,讓他們成為乞兒或小偷。如今這些手段似乎還回了他自己身上。

這是報應嗎?報應的方式竟如此恐怖。

參加審案的人麵麵相覷,均是想起了幾天前中邪一樣自殺了十七口人的相爺府。而且這個老黃皮自殺的方式比相府那些人更慘更怪異。

一邊是個老拍花子,一邊是富貴無邊的相爺府,二者之間能有什麽關係?

他們匆匆以自殺結案,不願再粘染這妖邪氣的案子。

銀山卻總覺得此案與阿步有關,感覺阿步正在走向詭異又危險的方向,心中如火燒燎。

他很快查出阿步已出京城。沒做任何準備,銀山就踏上了追捕阿步的征程。

的確是阿步盜竊了相府的“紅寶珠”。偷到手時,他才發現這個珠子大若嬰兒拳頭,焰光流轉,被冰冷堅固的玄冰封住,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罕世珍寶,偷了這個東西大概是要被砍頭的。

但他毫不猶豫地將它打進包裹,背在背上翻牆而出,其間還撞上一個家丁,險些被抓住,好在有驚無險。之所以不惜犯下死罪,是為了幼煙。他記得幼煙曾告訴銀山,她第一次被囚禁相府,是因為企圖盜竊紅寶珠被抓住囚禁。於是他就猜測是“黑鬥篷”指使她去做這件事的,就像老黃皮指使他去偷行人的錢袋一樣。

這個寶珠如此貴重,如果拿它去跟鬥篷人交換,必能換取幼煙的自由。

他背著“紅寶珠”徒步行走,沒有方向,胸前掛的黑月符墜子一直冰冷,他期待著有一天它能感應到幼煙的信息。然而他更多看到的是自己的通緝令,幾乎在每個城鎮的入口都張貼著。紅寶珠大如人頭不好藏匿,一旦有守衛搜身查驗他就得落荒而逃,好幾次被懷疑追趕,逃得狼狽不堪,還多虧幼煙傳授他的奇陣術才一次次躲過抓捕。

而最執著於抓住他的人是銀山,而且一追就是半年之久,竟沒有放棄的意思,令阿步十分懊惱,這捕頭沒有別的犯人要抓了嗎?一個寶珠至於嗎!有那麽兩三次銀山都望到他了,氣急敗壞惡形惡狀的樣子,好像一抓住他就要當場掐死,嚇得阿步腳底抹油跑得尤其快。

那一天他又不幸被銀山捕捉到蹤跡,天黑時將他追進一片山林中。

他聽到銀山在後麵焦急地大喊:“天黑別進山!別跑了,我不追你了!”

他相信才怪!阿步毫不猶豫地闖入山林,不防一腳踩空從土坡上滾了下去,擔心被銀山追上,齜牙咧嘴忍痛站起來想接著跑,突然看到前方有個奇怪的發光物。

一隻小狗一樣的東西,渾身發著黃色的光。

那是什麽野獸?為什麽會發光?他好奇地盯著它看,它也看著他搖了搖尾巴,圓圓的淡黃眼睛看上去很溫馴。他試探著朝它走近一步。它卻突然躍起,衝著他撲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接,卻接了個空,隻覺得眼睛瞬間被強光耀花!回過神來時,小獸已不見了,山林空****的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難道是撞邪了?

身後的山頭那邊傳來陣陣人聲,不好了,是銀山追來了吧?

顧不得管發光小獸的事了,撒腿就跑——跑了不知多久,突然感覺哪裏不對。

為什麽看不到自己奔跑時前後甩動的雙手?低頭看了一下——他的身體、雙腿雙腳都不見了。

腦子嗡的一聲,刹那間懷疑自己已經死了,現在跑著的是個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