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鋼琴曲◎
從車子上下來, 兩人乘坐電梯上樓。
譚殊回家之後，第一時間去了書房, 她從抽屜裏拿出自己的日記本，想要記錄此刻的心情。
她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通常都是很簡短的幾句話，再配上簡筆畫插圖，心情好還會認真上色，與其說是寫日記，倒不如說是做手賬。
本子是高三那年更換的，用掉了將近一半, “葉老師”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本子裏, 但“榕北大學”幾個字, 卻被她寫了很多遍。
翻到最新一頁，她從筆筒裏拿出鉛筆，筆尖在本子上摩擦, 一個Q版小男孩很快躍然紙上, 想了想, 她又在旁邊畫了個小女孩。
看著本子上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譚殊嘴角微微上揚，忍不住在旁邊寫上一句話：【我好像，比之前更喜歡他了】
寫完這句話, 她伸手拍了拍微微發燙的臉頰，將本子放進了抽屜裏。
譚殊從書房裏出來, 去客廳的沙發上窩著，拿出手機和蘇恬聊天。
她用非常簡短的信息告訴恬恬, 自己和葉老師小時候就認識了, 一年多之前的相遇, 算是久別重逢。
蘇恬幾乎立即打了視頻通話過來，讓她詳細說說是怎麽回事。
譚殊本來也想找人分享，立即就繪聲繪色的講述起來，將那幾天被拐賣的經曆，描述的驚險無比。
蘇恬聽完之後，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說：“也就是說，他曾經救過你的命？”
譚殊想了想，說：“準確來說是互救吧，我應該算是他的輔助。”
蘇恬笑眯眯道：“救命之恩，就該以身相許，你倆都互救了，那就互許吧，簡直完美。”
這一次，譚殊沒有反駁，而是很小聲的說：“可是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我。”
“他肯定喜歡你！不然之前幹嘛答應，在你成年之前不戀愛啊，那不是有毛病嘛！自信點啊，姐妹！”
蘇恬都想過去搖一搖她的腦袋了。
譚殊抿了抿唇，“那你的意思是說，我什麽都不用做，就等著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向我告白？”
蘇恬擺了擺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家葉老師血氣方剛，你自己又春心萌動，能忍那麽久才怪了，除非他身體有問題。”
譚殊：……
這話她不好接。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便結束了視頻通話，譚殊去往陽台的位置，逗她的小果凍玩。
她上大學之後，家裏就沒請阿姨了，好在老譚晚上會回家住，可以幫她喂養小果凍。
她之前有考慮過，將小果凍帶去學校，但宿舍的活動範圍太小了，不利於小果凍成長，想想還是算了吧！
“殊殊，晚上我做飯，要不要過來一起吃？”
聽到葉老師的聲音，譚殊抬頭看過去，就見他坐在隔壁陽台的躺椅上，格外閑適的樣子。
“你怎麽悄無聲息的？”
葉離麵帶微笑：“是你自己太專注了。”
他其實，已經默默關注了她好一會兒，可她的注意力全在那隻烏龜身上。
譚殊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你今晚打算做什麽菜？”
“糖醋排骨，油炸小酥肉，青花椒魚……”
譚殊打斷他，“你做那麽多，一個人肯定吃不完，我可以過來幫你。”
葉離似笑非笑：“不用太勉強自己。”
譚殊立即道：“一點都不勉強！”
這三道菜，全是她愛吃的，哪裏勉強了？
更何況，就算葉老師做了她不喜歡吃的菜，她也一樣會過去的。
知道葉老師要做飯，譚殊就借著打下手的名義，早早地去了隔壁，坐在他的旁邊，做一些剝蒜之類簡單的活。
等到飯菜上桌，譚殊隻覺得胃口大開，她口中不吝讚美之詞，“葉老師，你手藝真不錯，開餐館都沒問題的。”
葉離非常配合：“咱倆一起開餐館，我負責主廚，你負責收錢，怎麽樣？”
譚殊忍不住笑：“那你就不擔心，我會中飽私囊嗎？”
葉離無所謂道：“你是餐館的老板，錢本來就是你的，我算是你的員工。”
譚殊微微挑眉：“那我豈不是要給你開工資？”
“我要求不高，能包吃包住就行了。”葉離回答。
兩人邊吃飯邊閑聊，說的都是些沒營養的話，卻又樂此不疲。
吃完飯之後，葉離整理碗筷進了廚房，譚殊則開始收拾垃圾。
等葉離從廚房出來，她指著係好了的垃圾袋，“我去扔垃圾，你要不要一起？”
葉離點了點頭，“下樓轉一轉，就當是飯後消食了。”
他將垃圾袋擰在手裏，轉過頭看譚殊，“走吧。”
兩人一起出門下樓，扔了垃圾之後，又在小區裏轉悠了兩圈，才不慌不忙的回去。
譚殊那張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可等她到了家門口，看見林絲倩站在門外，就瞬間笑不出來了。
今天在車上，葉老師和她說，林絲倩可能會為了那個男人來找自己，她還覺得不至於。
已經是鐵證如山的事情，就算她再相信那個畜生，也總應該醒悟了吧！
如今想來，倒是自己太高看她了。
林絲倩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她這次過來找譚殊，原本是想直接進門的，卻發現指紋和密碼都不對。
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的指紋被刪除了，密碼也已經修改過了。
刪掉她的指紋，然後修改密碼的那個人，究竟是譚奇，還是……殊殊呢？
她按了好一會兒門鈴，也沒有人出來開門，就隻能站在門口等著，期待殊殊能早些回家。
看到譚殊出現，林絲倩的眼睛總算有了焦距，可是對上譚叔那雙沒有情緒的眼神，她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譚殊盯著她看了幾秒鍾，問：“你過來找我，總不會是想讓我去勸昭昭，讓她放過那個人渣吧？”
林絲倩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荒唐，但她還是開口了。
“我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你弟弟，如果唐睿有了案底，果果會被人瞧不起的。”
譚殊露出嘲諷的笑：“我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弟弟？”
林絲倩露出痛苦的眼神，“我知道你恨唐睿，也恨我當年不信任你，可果果確實是你弟弟，他是無辜的。”
葉離將譚殊扯到身後，“你兒子確實無辜，他如果要怪，也隻能怪他那個□□犯爸爸，與旁人無關。”
林絲倩明顯愣了一下，她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容貌氣質都很出眾的男生，也看出他和女兒很熟悉，但因為有正事要說，她才刻意忽略了對方。
卻不曾想，他會站出來反駁自己。
林絲倩用懇求的眼神看譚殊，“這是我們的家事，不要讓外人參與進來，好不好？”
譚殊站在葉離身後，毫不猶豫的搖頭，“對於我來說，你才是那個外人。”
在那件事之後，她和林絲倩再沒了聯係，迄今為止也就隻見過三次麵。
除開電影院的那次偶遇，其餘的兩次，都是她為了別人來找自己。
時至今日，她對林絲倩這個人，再也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幻想，也終於不用再被所謂的血緣親情束縛了。
“當年那個畜生對我動手動腳，你選擇偏聽偏信，如今他□□未遂的案子證據確鑿，你依然想為他開脫，你從來沒顧及過我的感受，又哪裏來的臉和我說你兒子無辜？”
林絲倩後退兩步，整個人靠在牆上，忍不住掉下眼淚，“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果果的前途，我……我也不能不考慮。”
譚殊不想再和她廢話，“你要是再不滾，我就打電話叫物業了。”
聽到“滾”字，林絲倩終於明白，女兒絕不可能被自己說服，也明白自己今天的行為，斬斷了她對自己的最後一點情分。
林絲倩渾渾噩噩的下了樓，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可是想到年幼的兒子，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繼續去想辦法。
林絲倩離開之後，葉離看著譚殊，問：“想不想打遊戲？”
譚殊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她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我好像，並沒有覺得太難受。”
大概是因為葉老師提醒過自己，林絲倩可能會找上門來，讓她有了心理準備，等到真正麵對的時候，就有一種無所謂的感覺。
葉離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她確實不值得你難過。”
譚殊點了點頭，轉移話題道：“遊戲還是可以玩一玩的，不過，我不玩數獨。”
“你想玩什麽，我們就玩什麽。”
譚殊挑眉：“那你要是不會玩呢？”
葉離笑道：“我應該能學會。”
譚殊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玩遊戲可不是搞學習，你不一定擅長的。”
葉離一副雲淡風輕的口吻：“不試試怎麽知道。”
很快，譚殊就深刻的認識到，學習能力強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能遊刃有餘。
她直接扔掉手機，“我不想玩兒了。”
葉離好脾氣的點了點頭，“嗯，確實比較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譚殊卻突然想起，他之前曾經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領域。
她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看葉離，“葉老師，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是不是忘記了呀？”
葉離微微一愣，問：“我答應你什麽了？”
譚殊調皮的眨了眨眼睛，“你之前親口說過，若是我成為你的小學妹，就唱歌給我聽的。”
葉離沉默兩秒鍾，才開口道：“你當時說，你也沒有很想聽。”
譚殊才不會被他忽悠過去，“我想不想聽是一回事，你唱不唱是另外一回事，答應過的事情，總不能抵賴吧？”
葉離：……
“你當時該不是隨便說說吧？”譚殊皺眉，“還是說，你覺得我肯定考不上榕北大學，所以給我畫大餅？”
葉離瞬間投降了，“我也沒說不唱，可現在大晚上的，要是有人投訴擾民，就不太好了。”
“你小聲一點唱，別人根本聽不見。”譚殊擺明了不肯放過他。
葉離隻能認命，問：“你想聽什麽？”
不等譚殊回答，他又立即補充：“你要是選了我不會的，就得先等我學會。”
譚殊嘴角微微上揚，“國歌總會唱吧？”
葉離回以微笑，“國歌不能隨便唱，換一首吧！”
譚殊想了想，說：“那你唱《喜洋洋與灰太狼》的主題曲。”
葉離搖頭，“我不看動畫片。”
譚殊皺眉，“你再找借口，我可要生氣了。”
葉離沒有辦法，隻能選擇一首相對簡單的兒歌：《蝸牛與黃鸝鳥》。
這首歌的調子比較單一，對他來說難度不大。
他唱完之後，見殊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就有些不自然的問：“走調了嗎？”
譚殊立即搖頭，這讓葉離鬆了口氣。
選兒歌果然是對的。
然而下一刻，譚殊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真的沒有走調，因為就……就基本沒在調上。”
葉離：……
“哈哈哈哈哈，葉老師，我現在終於相信，你真的很不擅長唱歌了。”
葉離輕咳一聲，學習她說話時的語氣：“你再這麽笑，我要生氣了。”
譚殊立即憋笑，“我沒笑，真的。”
葉離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已經挺晚了，回去休息吧！”
譚殊腳步輕快的往大門方向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葉老師，我明天彈鋼琴曲給你聽吧！”
葉離自然點頭答應，他雖然不懂鋼琴曲，但隻要是殊殊彈的，他肯定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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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7日，國慶假第七天。
譚殊一覺睡到自然醒，她將床頭的手機拿過來，就看到昭昭給自己發了好幾條信息。
簡單總結一下，就是林絲倩從自己這裏離開後，第一時間去找了昭昭的父母，希望他們能說服昭昭，讓她去警察局改口供。
也不知道昭昭的父母是怎麽想的，竟然真的被她給說服了，竟然去昭昭耳邊碎碎念，說反正唐睿也沒得逞，要不就改口供算了。
昭昭雖然還在堅持，但也不能完全不顧父母的感受，現在就特別煩躁。
看完她幾條信息，譚殊簡直被氣死了，她第一時間去找葉離，很憤怒的說了這件事。
葉離看上去很淡定，說：“無非是財帛動人心罷了。”
譚殊更氣憤了，“他們就是重男輕女，總想著給兒子攢家產！我猜也是林絲倩許諾了什麽，他們才會急急忙忙的勸昭昭改口供。”
葉離依然沉著冷靜，“如果是這樣，那事情就簡單了。”
譚殊露出疑惑的表情，“難道你有辦法，讓她父母放棄勸說？”
葉離點了點頭，“咱們先吃東西，然後再去找你的朋友。”
譚殊差不多是無條件信任他，自然不可能拒絕。
兩人吃了午餐之後，葉離開車載著譚殊，前往周昭昭的學校。
因為提前發了信息，周昭昭已經在校門口等著了，她父母緊跟在她的身後，大有一種走哪兒跟哪兒的架勢。
譚殊過去打招呼，周爸爸和周媽媽看起來都有些局促。
周爸爸看了一眼女兒，又將視線轉向譚殊，說：“殊殊，你和昭昭關係好，幫我們勸勸她吧，這種事情……鬧大了對她的名聲不好。”
譚殊沒接他的話，“我們找個地方坐著說吧！”
周昭昭立即道：“去我們學校的足球場吧，觀眾席的那些椅子，平時基本沒人去坐。”
一行人去了足球場，才剛剛坐下來，譚殊便開口道：“周叔叔，我不會幫你勸昭昭的。”
然後她將視線轉向葉離，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學長葉離，他是學法律的，應該可以幫到你們。”
這是兩人之前商量好的說辭，可葉離聽到“學長”兩個字，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周爸爸立即擺手，“我們不準備打官司……”
葉離打斷他的話，“□□未遂屬於公訴案件，不需要你們花錢去打官司。”
周爸爸搖頭，“昭昭是女孩子，以後還要在這個學校念書，我們打算讓她改口供……”
葉離再次打斷他，“對方承諾給你多少錢？”
不等周爸爸開口，他繼續道：“不管對方承諾了給你多少，隻要你收了那筆錢，就可能構成敲詐。”
周爸爸麵色大變，“敲詐？那……那是他們自願給的補償，怎麽能說是敲詐？”
周昭昭的臉色也變了，她死死的盯著周爸爸，“你讓我改口供，不是因為覺得丟臉，而是收了別人的錢？”
周爸爸眼神之中閃過一抹心虛，沒回答她的話。
葉離繼續道：“補償什麽？你們改了口供之後，□□未遂就不存在了，但是別人有轉賬記錄，告你一個敲詐罪，是順理成章的。”
周媽媽小聲道：“他們理虧，應該不敢告吧？”
譚殊立即反駁：“當然會告！發生在昭昭身上的事情，她的輔導員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會有更多人知道，瞞是瞞不住的。
那個畜生現在隻想脫罪，自然對你們千依百順，可等到他被放出來，發現眾人對他議論紛紛，就會想辦法證明是昭昭勾引他。
若是能用敲詐罪把你們送進去，那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周爸爸和周媽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遲疑。
過了好一會兒，周爸爸小聲道：“如果我們保留聊天證據，他就算真的去告，也未必能告贏吧？”
周昭昭忍不住哭出了聲，“我是你們的親生女兒，難道還比不上那幾個錢嗎？”
周爸爸立即解釋：“我隻是覺得，就算咱們告贏了，他也就是進去坐幾年牢，直接拿錢不好嗎？你也沒什麽損失。”
葉離輕輕歎了一口氣，說：“改口供不是小事，若是你們執意如此，將來影響到子女的前途，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周爸爸狐疑道：“什麽前途？”
葉離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因為敲詐罪留下案底，將來兒女考公或者考編，都會受到影響。”
譚殊在一旁補充：“昭昭如果真的改口供，警察那邊也會有記錄，到時候政審會受到影響，這可能會影響到她弟弟的前途哦！”
聽了這一番話，周爸爸和周媽媽麵如土色，再也沒辦法反駁兩人的話。
譚殊知道，這兩夫妻應該是被他們鎮住了，隻要他們這幾天別再去逼昭昭改口供，等正式立案之後，那個畜生就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離開周昭昭的學校，葉離開車載著譚殊回小區。
想到剛剛的場景，譚殊忍不住歎氣：“他們重男輕女的嘴臉，也太惡心了些。”
前麵說了那麽多，那對夫妻也沒改變想法，可一聽會影響到兒子的前途，瞬間就轉變了態度，難道昭昭就不是他們親生的嗎？
葉離看了她一眼，“這種事情，隻有你朋友自己看開，如果她能狠下心來，不去在意自己的父母，就能過得相對輕鬆一些。”
譚殊當然知道這一點，她又歎了口氣，小聲轉移話題：“咱們回家吧，我彈曲子給你聽。”
回到家裏，譚殊帶著葉離去琴房，問：“你想聽什麽？”
葉離笑著回：“隻要是你彈的，我都想聽。”
譚殊嘴角微微上揚，“你倒是挺會說話的。”
葉老師不懂鋼琴曲，那她可以隨便彈，反正……他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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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奇今天下午休息，但他沒有提前告訴女兒，想著去商場買點好吃的，晚上做給她吃。
可等他推開房門，就聽琴房那邊傳來鋼琴聲。
《river flows in you》，這首曲子不是表達愛慕之情的嘛！
究竟是巧合，還是她有了喜歡的人？
譚奇緩緩走過去，站在琴房門口，他看到姓葉那小子站在殊殊身後，女兒彈琴的時候，竟然還時不時的回頭看他。
可那小子的表情，隻能讓他想起一個詞：牛嚼牡丹！
作者有話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