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繼承人×家主(11)

◎“檀鳴庭,你是在可憐我嗎?”◎

談驚蟄當晚並沒有留宿,在檀鳴庭症狀緩解後就離開了,但檀鳴庭依舊直到天亮都沒有睡著。

檀鳴庭看著時鍾逐漸指向早上八點,距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距離他平時的起床時間也已經晚了快一個小時。他想起床去上班,但他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麽麵對談驚蟄。

實際上談驚蟄並沒有對他做什麽,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對昨晚的事太放在心上,隻是知道是一回事,他能不能在談驚蟄麵前做到和以往一樣沉穩是另一回事。

但事情總要解決,他不可能躲在**一整天。

八點半,他終於打開了臥室的房門。他麵上沉穩從容,推著輪椅到了客廳,卻沒發現談驚蟄的身影,隻有桌上擺著的一人份的早飯在冒著熱氣。

檀鳴庭轉頭四下打量,都沒有看到談驚蟄,想到談驚蟄最近比他都要忙,大概這個時候談驚蟄早就已經到公司了。

他還以為談驚蟄會等他。

他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沒有看到談驚蟄給他留下的便簽,他的手機裏也沒有談驚蟄發給他的消息。他正打算再到廚房那邊看看,就聽到手機傳來電話鈴聲。

他轉向廚房的動作停住,接了打來的陌生電話。

電話那頭是談嘉燃和往常一樣熱情洋溢的聲音,讓人能聯想到像是傻白甜小奶狗一樣的談嘉燃。

“小叔叔!早上好啊~”

是少年人明朗的聲線,帶著自然而然的撒嬌。

檀鳴庭早已習慣他這樣不太注意分寸的語氣,溫和笑著回應:“早上好,嘉燃。”

“小叔叔,談驚蟄那個狗,談驚蟄在你那邊嗎?”

“不要說髒話。”

“我沒有說啊,我改了嘛,小叔叔,他到底在不在你那邊啊?”

檀鳴庭有些好奇:“你要找他嗎?他現在不在我這邊,應該是出去了。”

“哦,那就好,我不找他。”談嘉燃說著頓了頓,“不對,我是得找他,小叔叔他把我手機和錢包拿走了!他偷我東西!”

檀鳴庭愣了愣,而後輕歎著溫聲說:“不要這樣說別人壞話,他不會偷東西的,是不是你昨晚自己把東西落在他車上了?”

“我沒有!他就是故意的!他故意拿我東西,小叔叔你還向著他。”電話那頭說著說著語氣愈發可憐兮兮。

談嘉燃知道檀鳴庭吃軟不吃硬,隻要他裝可憐檀鳴庭就會聽他的。

檀鳴庭果然心軟:“我不是向著他,隻是你平時總是丟三落四,你……”

談嘉燃打斷他:“我不管,你不準向著他,不準替他說話。”

“好,我不替他說話。”

談嘉燃滿意了,繼續道:“小叔叔,他為什麽現在還住在你家裏,你知道他昨晚幹了什麽嗎?我知道你肯定是相信他才讓他來接我的,但他昨晚把我扔到了半路上!”

他一字一頓地喊。

“他!把!我!扔!到!了!半!路!上!”

檀鳴庭怔了怔:“怎麽會?他昨晚告訴我他把事情辦好了。”

“他在騙你!他就是個騙子,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小叔叔你別再被他騙了,你把他趕出去,他又不是沒有地方住,賴在你家裏肯定不安好心!”

檀鳴庭皺了皺眉:“嘉燃,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麽偏見,他不是那樣的人。”

“小叔叔,你不相信我?”談嘉燃的聲音可憐兮兮又帶著難以置信,“你還在替他說話,我都說了他昨晚把我扔到半路上了,你信他不信我是嗎?”

“我沒有不信你,”檀鳴庭耐心哄他,“我會去問他的,現在小叔叔先替他向你道歉,你現在在家裏嗎?昨晚是怎麽回去的?”

“我不用你替他道歉,你把他趕出來就好了。小叔叔你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啊,他都跟談家那群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混到一起了,都要混成老大了!你還讓他住到你家裏。你又不是不知道談家那些人都什麽樣子,我前幾天還看到他和那群人一起去酒吧,他還左擁右抱的,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小叔叔你……”

電話裏的談嘉燃還在輸出自己的不滿,並沒有注意到檀鳴庭沒有應聲。也不知道檀鳴庭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後回了頭,不知道他正在罵的人走到了檀鳴庭麵前,神情淡漠地聽著他越來越離譜的詆毀。

檀鳴庭的無措幾乎快要出現在臉上,那沉穩溫和的表象搖搖欲墜。

他仰頭看著身前的談驚蟄,想要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直到他看到談驚蟄衝他伸手,而後握住了他的手。他手指輕顫,看著談驚蟄不緊不慢地,掛斷了他手中的電話。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下一秒,電話聲響起。

談驚蟄仍握住他的手,俯身用平淡嗓音詢問:“要接電話嗎?”

檀鳴庭看著他。

“你可以接。”我也可以掛。

談驚蟄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隻盯著檀鳴庭的眼睛,想看檀鳴庭會怎麽選。

檀鳴庭的猶豫不決十分明顯,談驚蟄等了一會兒,見檀鳴庭依舊沒有做出決定,已經推測出了他在檀鳴庭心裏大概的分量。

他從檀鳴庭手裏拿過手機,靜音後放到了桌上。

“你可以之後再給他回電話,”他站直身子,將剛才放在桌上的熱牛奶向檀鳴庭麵前推了推,“幫你熱了牛奶,胃還疼嗎?剛才在臥室裏有沒有吃藥?”

檀鳴庭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看著被推到自己這邊的牛奶,又仰頭看著似乎並不想和他聊剛才那通電話的談驚蟄,在又遲疑了幾秒後,他用盡量沉穩溫和的嗓音說:“他可能是對你有些誤會,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哪樣的人?”談驚蟄低垂著眼瞼看他,麵色平靜。

檀鳴庭微怔。

“他有一點確實沒說錯,我昨晚確實把他扔到了半路上,”談驚蟄彎了彎腰,低笑了聲:“我這樣說的話,小叔叔,你還會相信我不是那樣的人嗎?”

檀鳴庭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為什麽?”

“小叔叔,你覺得是為什麽?”

檀鳴庭說不出話來。他明白自己剛才問了一個蠢問題,談驚蟄會這麽針對談嘉燃一點都不奇怪,因為真假少爺的這個身份,幾乎是他們兩個人之間不可能調和的矛盾。

他沒辦法責怪談驚蟄,即使他知道談嘉燃本身並沒有做什麽,但談嘉燃確實影響了談驚蟄二十一年的人生。

他了解過談驚蟄的過往,他沒有親眼目睹,但記錄在紙上的文字已經足夠觸目驚心。談驚蟄沒有母親,隻有一個暴戾癲狂得像瘋子卻不是瘋子的父親,一個清醒的瘋子,一個沒有資格稱之為父親的男人。

談驚蟄前十八年的人生充斥著辱罵、暴力、賭.錢的牌桌、劣質煙酒和社會底層的混混,以及那個男人帶回家裏過夜的女人。

直到談驚蟄十八歲,那個男人意外身亡。

那個男人帶給談驚蟄唯一的好處,大概隻有死後那十萬塊錢的意外賠償。

談驚蟄沒有去領骨灰,沒辦葬禮,也沒給那個男人立碑,隻是在拿到賠償的第二天,轉去了外地的學校,之後再也沒有回去過。

檀鳴庭仰頭看著眼前的談驚蟄。

談驚蟄疑惑地輕“嗯”了聲,問:“怎麽了?”

“沒事,”檀鳴庭並不打算提及談驚蟄的過往,他隻想談驚蟄永遠不要回憶起過去,“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

談驚蟄:“就算我昨晚真的把談嘉燃扔到了半路上?”

檀鳴庭:“嗯。”

“就算我騙了你?”

“嗯,沒關係。”

談驚蟄俯身貼近,語調低緩:“就算我是個左擁右抱的紈絝子弟?”

“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你很好。”

“如果是呢?”

檀鳴庭怔住,片刻後,他開口:“沒關係,可以改,沒關係的。”

談驚蟄哂笑了聲:“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檀鳴庭,你是在可憐我嗎?”

“不是。”

他隻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