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衣服
“……媽媽？”
蘇燕婷盯著自己的兒子， 聽著他小嘴一聲聲稚嫩的“媽媽”，她沒有了一開始的喜悅與激動，她抬手拿起口水兜， 給他擦了擦口水， 決定付出努力教蠢仔喊爸爸。
她把晨晨的玩具都收到了一個大竹籃裏，一連串火紅色的小辣椒、鐵皮玩具車、熊貓娃娃、民族娃娃……蘇燕婷拿起一個雪白的飛機玩具模型，在小晨晨的眼前晃了晃。
小家夥努力抬起手， 他要去夠媽媽手上的玩具。
蘇燕婷示意江戎蹲在一旁，她指著江戎，開口道：“爸爸！”
小晨晨看向江戎， 大聲道：“媽媽！”
蘇燕婷：“爸爸！”
晨晨：“媽媽！”
……
江戎麵無表情。
蘇燕婷跟小晨晨互相對著喊了幾聲“媽媽”“爸爸”， 晨晨還以為媽媽在跟自己玩遊戲， 他越喊越起勁了，喊完之後一個勁的樂嗬。
小蘇同誌好氣哦， 她忍不住把火氣撒在江戎身上：“你兒子怎麽這麽固執？這是什麽牛脾氣啊！”
蘇燕婷心事重重地貼在江戎的耳邊小聲道：“完了，你老婆我現在懷疑他是個小笨蛋。”
聽說學霸和學霸的孩子不一定是學霸，學霸的孩子也要遵循均值回歸理論。
江戎的父母是大學霸， 他自己也算一個，現在傳到了第三代， 該不會是個傻兒子吧？前麵兩代把智商用完了？
蘇燕婷抱著自家蠢仔， 開始懷疑他的智商， 這長大了後，萬一是個漂亮蠢貨？要送進娛樂圈嗎？從小讓他學藝術？
江戎嘴角抽了抽：“他才一歲就能騙親媽喊他這麽多聲‘爸爸’，不見得是‘蠢’。”
“你都沒喊過我爸爸！”
蘇燕婷：“……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閑心開玩笑？”
小蘇同誌歎了一口氣， 她拿起一個大熊貓塞進晨晨的懷裏，晨晨努力扶著一旁的椅子站立， 拿起大熊貓，塞給蘇燕婷，歪著小腦袋：“媽媽？”
他的聲音又嫩又響，拖著悅耳的尾音，一雙眼睛專注地看著蘇燕婷，黑靈靈的眼睛如同寶石一般幹淨純澈。
聽著他這麽喊媽媽，即便有再大的火氣都消弭了。
蘇燕婷輕輕“嗯”了一聲。
“媽媽？”
蘇燕婷：“媽媽在。”
“媽媽？”
……
江戎在一旁凝視著他們母子倆一問一答，嘴角微微勾起，“別著急，讓孩子慢慢學。”
“孩子會叫媽媽，就會叫爸爸。”
晨晨語調拐了個彎：“爸爸！”
江戎眨了眨眼睛，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揚，他無比激動驚喜道：“燕婷你看，他叫我爸爸了！
驚喜總在不經意間。
爸爸？
蘇燕婷：“別高興地的太早。”
果不其然，晨晨抱著蘇燕婷，一口一個：“爸爸！”
蘇爸爸點點頭：“多喊幾聲，爸爸愛聽。”
蘇燕婷指著江戎教導孩子：“你看你媽媽，臉都垮了，以後別跟他學。”
江戎氣笑了，他把晨晨搶過來：“別聽你媽媽胡說八道，爸爸教你。”
江戎細心教了晨晨兩天爸爸，可算是掰正了孩子，他美滋滋地把孩子抱到裴團長麵前秀，“來，老裴，看我兒子喊爸爸。”
晨晨乖巧地貼在爸爸的胸膛，軟糯糯地喊：“爸爸！”
裴文毅看著他倆相似的臉，心頭的嫉妒突破天際，這人也太討人嫌了！
裴團長酸澀道：“很聽話啊，晨晨，乖，也喊叔叔一聲爸爸。”
晨晨搖了搖頭。
裴團長：“？？？！！！你兒子這麽聰明？”
江戎摟住胖兒子竊笑，這可是江政委努力好幾天的結果，“我兒子隻喊我爸爸！”
裴團長：“你看你這嘚瑟的，小心我把你兒子偷走！”
江戎懶洋洋：“你能偷哪去？我家住你樓上，回家了，晨晨，爸爸帶你回家！”
晨晨：“肥嘎！”
蘇培良回到了村裏，他剛到村口的時候，甚至有村裏人認不出他，問他：“後生仔，你是哪來的？”
蘇培良下意識用普通話：“我是蘇培良。”
那人：“你說啥？”
蘇培良：“我是蘇家的。”
……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們家老大回來了，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這才幾個月啊，人都認不出來。”
蘇培良回來後，所有人大吃一驚！他何止是容貌打扮變得不一樣，整個人的氣質談吐都跟之前大相徑庭。
“知道的是培良，不知道還以為是哪來的知青娃。”
“進了一趟城，變文化人了！”
“說話變得這麽好聽，就跟那喇叭裏的播音員似的！”
……
不少村裏人追著蘇培良問東問西，蘇培良轉換成鄉音，一句一句跟村裏人聊天。
回到家裏，陳秀雲見了他直樂嗬：“果然變了，燕婷說得對，他親娘都認不出了！”
蘇培良撓撓頭：“媽，我現在變得好嗎？”
“好，當然好！你看著都像個文化人！你這一大包背得是什麽？”
蘇培良：“書，都是書，這些都是書。”
蘇培良不僅帶了數理化相關的學習書籍，他還帶了好幾本散文集，這是話劇團送給他的，蘇培良如今養成了每天早起讀幾篇散文的習慣。
許群蘭早上聽他念散文，她聽著臉紅，忍不住小聲跟蘇培良道：“我也想學著這麽說話。”
蘇培良：“我教你！”
蘇培良耐心糾正許群蘭的口音，教她正確拚音字母的發音，許群蘭跟著他學了幾天，每天早上也起來朗讀散文和詩歌。
對於大部分古詩，許群蘭並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但她喜歡念詩，喜歡這種朗朗上口的節奏。
許群蘭在這方麵極有天賦，她容貌算不得出挑，可她學會正確發音後，聲音格外動聽悅耳，蘇培良聽她念散文，聽得都要癡了。
“群蘭，你念得好！你念得太好聽了！”
許群蘭臉紅了。
不僅蘇培良誇她念得好聽，陳秀雲也誇許群蘭聲音好聽，漸漸的，許群蘭有自信了，她天天在家念散文和詩歌。
念著念著，頭幾篇散文她都能背下來。
清早，許群蘭帶著孩子跟婆婆陳秀雲一起準備豬食，她一邊打掃豬圈，一邊對著家裏的兩頭豬念散文。
豬聽著她溫柔舒緩的嗓音，變得非常安靜，性格溫順，在豬圈裏從不鬧騰，這些天更是食欲倍增。
陳秀雲驚奇：“咱家豬好像越來越能吃了！”
蘇培良：“是不是對豬念散文，它也聽得懂？”
陳秀雲：“那咱家豬可就變成有文化的豬了！”
許群蘭：“……”
陳秀雲觀察了幾天，發現家裏的兩頭豬聽了許群蘭的散文朗誦，豬的心情變好了，蹭蹭蹭地長肉。
“又壯了，又壯了，這才幾天啊，咱家的豬又壯了！”
蘇培良：“豬……真喜歡蘭蘭的嗓音？”
許群蘭又是高興又是羞窘，為什麽她的聲音會被豬喜歡，難不成她是什麽“豬精”轉世？
“婆婆，我是不是豬精轉世？”就跟那西遊記裏的豬八戒一樣，原本她應該是隻豬，隻是不小心進了“人”的輪回隧道？
陳秀雲：“你可別瞎說，這世上哪有什麽妖精鬼魅！黨員就不該信那些。”
許群蘭捂住了自己的嘴。
陳秀雲：“豬長得壯是好事啊！”
這件事在蘇家成了不可往外說是神奇事，當然了，這種事情，就算是說出去，也不會有幾個人相信。
村裏的人聽了，總不該把許群蘭當成是“豬神”，天天向她求福，期待自家豬能長壯。
陳秀雲把這事當成笑話說給了蘇燕婷聽：“也不說別的，咱家豬是整個村裏最有文化的豬！”
——天天享受文化的熏陶。
蘇燕婷聽後哭笑不得，這種事情，居然連“豬神”都出來了，不得不說，村裏人在搞這種“神神鬼鬼”之事天賦卓絕。
蘇燕婷：“媽，我看不是別的原因，就是嫂子的聲音好聽，要不再讓她在豬圈邊上唱唱歌？咱家的豬聽了心情更好，長得更壯！”
蘇燕婷似乎聽說過，養豬場也會給豬放音樂，能緩解豬的壓力和緊張情緒，不管是人還是豬，心情好了，自然吃得也多，免疫力增強，心寬體胖不外如是。
“對，你說得對！”陳秀雲樂嗬嗬，“我聽著你嫂子念散文唱唱歌，我也高興啊，你嫂子聲音真好聽。”
“燕婷啊，托人給你帶的東西你收到嗎？”
蘇燕婷：“媽，還沒，你給我送什麽？”
陳秀雲：“都是家裏的，豬油啊，臘肉啊，早就該給你送過去，紅薯粉，媽曬得紅薯幹，酸辣椒……你大嫂給晨晨做了一套小衣裳和虎頭鞋，你看看晨晨穿著合適不？不合適你自己改改。”
蘇燕婷：“這麽多東西？”
陳秀雲：“都是你娘家的心意，這麽大老遠的，給你帶點東西不容易，還不給你多送點。”
蘇家人給蘇燕婷捎帶了一大堆農貨，蘇燕婷叫了兩個小戰士幫忙抬上樓，滿滿的兩大籮筐，裏麵有十斤豬油，二十斤臘肉，還有臘雞臘鴨臘鵝，竹筍幹，十斤紅薯粉，一大壇子酸辣椒，二十斤黃豆和綠豆……
這都是家裏的農貨，除了這些吃的，就是大嫂給晨晨做的衣服和虎頭鞋。
大嫂做得虎頭鞋十分精巧，看得出費了一番心思，老虎的樣式表情繡得活靈活現，蘇燕婷拿去給晨晨穿上，稍微大點，穿著也合適。
“大舅媽給你做的？好不好看？”
晨晨：“媽媽！”
蘇燕婷笑著捏捏他的臉。
高麗霞上來一看：“你娘家給你送這麽多東西啊！真是大手筆！大手筆！”
蘇燕婷笑道：“這兩年家裏的豬養得好，這不，肉多。”
高麗霞感慨：“這感情好，吃肉都不要票！我老家可舍不得給我送這麽多。”
高麗霞這一趟過來，用菜籽油和花生跟蘇燕婷換她家的酸辣椒和幹辣椒，她還抱了一罐剁椒酸薑送給蘇燕婷。
她這一罐生薑，用透明的罐頭裝著，看瓶蓋，以前還是個糖水罐頭，現在洗幹淨了，裝著剁椒酸薑，紅豔豔的辣椒，嫩黃色的生薑，不打開罐頭，也能嗅著裏麵的酸辣氣。
“你嚐嚐這個，特別下飯，配飯配麵都好吃，家裏沒有菜了，就著這生薑都能吃下兩碗飯。”
蘇燕婷：“我晚點嚐嚐。”
“霞姐，你等會兒再走。”蘇燕婷用酸辣椒炒了個臘鴨，給高麗霞裝了一碗。
“這聞起來真香——”高麗霞還沒說完，就打了個噴嚏，兩個人互相笑了起來，空氣裏辣香嗆人。
她帶著東西下樓，在一樓碰見了佟玉麗，佟玉麗家在一樓，高麗霞身上還帶著那股油香嗆辣味，蘇燕婷家裏多了這麽多油，炒這個菜舍得放油，那叫一個油香十足。
高麗霞：“佟老師，你聞這個香不香？小蘇她娘家人真闊氣，送了多少好吃的來，這幾個月都不用愁了。”
佟玉麗不屑道：“鄉下能有什麽好東西？”
“那好東西就多了，幾十斤肉呢，自家養的豬。”高麗霞十分嘚瑟地瞥了一眼佟玉麗，高高興興拿著東西走了。
高麗霞走後，佟玉麗嗅著空氣中的那股香味，忍不住咽口水，她家過年買了幾件新衣服，買了新皮鞋……臨到到了這會兒，幾天沒見肉沫性子。
佟玉麗低頭看看自己的皮鞋，之前想著忍忍幾天就過去了，可架不住周圍一群貪吃的“豬”，一個比一個饞嘴。
這麽香，這得放多少油？
佟玉麗吸了吸鼻子，肚子裏骨碌碌地叫，她回去喝了一碗粥，白粥就著鹹菜，不頂餓啊。
幾十斤肉，幾十斤肉……
佟玉麗想著想著，都魔障了。
她打開衣櫃，衣櫃裏塞得滿滿當當，這是她最引以為自豪的東西，她的衣服鞋子……比任何一個老師都要多。
佟玉麗之所以選擇當老師，並不是喜歡教書育人，她喜歡每天都穿著好看的衣服去學校，聽著學生們議論，說佟老師的衣服真多，幾天都不帶重樣的，真羨慕啊……
佟玉麗也喜歡看見其他老師眼酸的模樣，她可以少吃一些，但是衣著打扮上決不能虧待自己。
這麽多年下來，她想盡一切辦法攢了不少衣服……
佟玉麗從裏麵挑了兩件，拿上三樓，敲門，蘇燕婷打開門，佟玉麗嗅了嗅，果然是那股嗆辣的肉香，光是嗅到這股味道，嘴裏的口水都開始發酸，那叫一個饞啊。
蘇燕婷：“佟老師，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有什麽事嗎？”
佟玉麗：“聽說你娘家給你送了不少好東西，我用這兩件漂亮的衣服跟你換，怎麽樣？”
她抬手展示自己手中的衣服，一件襯衣，一件外套，不是碎花款式，灰格子外套，佟玉麗想著蘇燕婷肯定沒見過這樣的衣服。
蘇燕婷身上穿得衣服，大多是她自己做的，簡約大方，漂亮是漂亮，但在佟玉麗看來，手工做的衣服，還是太“樸素”了些，哪裏比得上機器做出來的款式。
佟玉麗：“你衣服上的顏色太單調了，穿點新潮的花色什麽樣？”
蘇燕婷好笑道：“你這兩件，花色太醜了，你自個都不想要吧？也真好意思拿來跟我換。”
佟玉麗臉上掛不住：“誰說的，你隻是沒試過穿這樣的衣服！”
蘇燕婷：“我的衣服夠了，穿出去可從來沒有人說我打扮差過。”
佟玉麗：“人靠衣裝，蘇同誌，你作為女同誌可不能這麽不講究。”
“咱們女人啊，沒有一個不是愛漂亮的，什麽款式都要試試。”
蘇燕婷嗬嗬一笑，她指了指自己：“佟老師，你好好看看我這張臉。”
佟玉麗抬頭看蘇燕婷，被她那張明豔如花的臉晃花了眼球，以前遠遠看著還好，如今湊近了，才發現這豔色逼人的臉龐無處不精致，尤其是那雙含水的桃花眸，瀲灩生波。
蘇燕婷高傲道：“就我這張長相，穿破麻袋都好看。”
佟玉麗：“……”
“我家裏還有很多漂亮衣服，蘇同誌，你真不想試試？”今天為了吃到這一口肉，佟玉麗豁出去了，她不信她吃不著蘇燕婷家的肉。
蘇燕婷拒絕：“我從來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
佟玉麗冷笑道：“真的？你還能這麽講究？”
蘇燕婷：“那你可就說對了，我打小就這麽講究。”
“佟老師，你沒事回去吧，我也不好留你做客。”
蘇燕婷把門關上，佟玉麗拿著手上的衣服，氣得直跺腳，心想這蘇燕婷真沒眼光。
可她的胃裏泛酸，明明喝了粥，並不餓，就是酸軟難受，好像怎麽填都填不滿……她想嚐嚐肉沫性子，她想吃肉。
“你不跟我換，有的是人給我換！”佟玉麗悻悻然帶衣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