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獅子大開口

蘇燕婷生了火, 架好鍋,原本冷冷清清的院子裏飄出了煙火氣。

她做了四五個菜,跟江戎坐在一起吃完晚飯, 蘇燕婷架著鍋, 手上拿著勺子,開始煮粥,跟做菜相比, 她更擅長做一些糕點甜品。

她煮粥的手藝更是一絕,能上某舌尖味道欄目的那種,隻不過她平日裏不常煮粥。

蘇燕婷轉頭瞅了江戎一眼, 心想你有口福了, 煮個粥, 給你暖暖身子。

有些人煮粥,簡單將材料和水倒進鍋裏, 直接這麽煮好,這樣煮當然能吃,多加點糖, 味道也不差,可若是真要將一份粥做好, 那可絕不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

不僅要注意加水的多少, 還要注意火候的變換以及必要的攪拌……這些都不是可以量化的, 而要看煮粥人的經驗和手藝。

江戎拿了個扇子出來,給她扇風,他對什麽八寶粥絲毫不感興趣,他一個大男人, 不愛喝甜粥,可他媳婦兒, 大晚上的,偏要煮粥,他也沒有辦法,隻能陪著他煮粥。

隻不過——

江戎揉了揉鼻子,他媳婦兒煮粥也太香了吧,人家家裏煮肉,把人家香的流口水,而他家媳婦兒在家煮粥,這香味竟然也勾人的緊。

又像是米的香甜氣,又像是豆類的濃香,似乎還有一股粘稠的膠質的香,又帶著濃鬱的百花香……嗅著這股奇異的香氣,似乎有種別樣的清甜在唇舌間化開,剛才還吃飽飯的江戎登時覺得這會又餓了,肚子空空。

看著他媳婦兒開始攪動鍋裏的粥,江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勺一勺的翻滾,濃香四溢。

蘇燕婷沒有往粥裏放糖,放的是自己帶的百花蜜,一點一點的倒入。

在國內對甜品的最好評價是——不太甜。

濃鬱的甜讓人齁得慌,而恰到好處的清甜則讓人嘴裏甘香彌漫,口齒生津,擅長做蛋糕的蘇燕婷對甜度的掌控早已臻至化境。

“這什麽味兒啊,這也太香了。”

“好濃的香……”

附近住的幾家人簡直要被這濃鬱的甜香給折磨瘋了,就跟吸食那個啥一樣,努力地貼在窗戶上,吮吸著空氣裏的香。

這樣無孔不入的甜香並不讓人討厭,跟那種嗆辣饞人的肉香不一樣,這樣的粥香,光是聞著,就讓人覺得心情滿足,如同一隻小鬆鼠,貪婪地吸食了花朵中的所有花蜜。

“誰家在煮東西?”

“到底是誰家在煮東西……”

隔著一堵堵牆,好幾個人走出屋子,沿著牆壁嗅來嗅去,因為江戎家裏獨門獨院,附近的人家愣是沒有想到這竟然會是江家老三院子裏傳出來的香氣。

江戎看自己媳婦兒煮粥給看餓了。

之前還說著不吃八寶粥的人,一口氣連吃了半鍋粥,越吃越上頭,隻可惜,粥水填滿了肚子,吃不下了。

蘇燕婷見他牛嚼牡丹似的將她煮出來的粥橫掃一通,不僅沒生氣,反而露出了笑容,她自己慢慢地吹著氣,小口品嚐眼前的粥。

江戎將她抱在懷裏,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媳婦兒,你煮粥真好吃。”

“靠這麽近,你不覺得難受嗎?”蘇燕婷嘴角噙著一抹笑,她轉過身去摸了下江戎那滿是湯湯水水的肚子。

被這麽多湯湯水水填滿,哪怕是腹肌也支棱不起來了。

蘇燕婷就像是撫摸西瓜一樣,假裝驚恐道:“你懷上了!”

江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肚子越脹越大。

蘇燕婷:“……”

還她腹肌!

到了夜裏,江戎格外誠懇又賣力地將腹肌還給她,距離他們第一次發生關係,已經過去了很多天。

那一次之後,江戎疼惜她,給她緩過勁,在村裏的兩天都讓她好好休息,後來兩人搭火車北上,又不可能做這種事。

現在到了江戎的家裏,蘇燕婷原本想著舟車勞頓,又是吃飽喝足了,整個人懶洋洋的,更不會想這樣的事。

誰知道某人太過飽暖思那個啥,又是在自己的家裏,比上一次還賣力。

第二天起來,蘇燕婷的嗓子啞了,昨天夜裏剩下的粥,裝好了半沉在井底,一晚上過去後,還沒變質,江戎溫了粥,喂給她吃。

小蘇同誌內心五味雜陳地看了眼前男人一眼。

——她想退貨。

“媳婦兒,還難受?”

蘇燕婷低頭吃著粥,她就是心裏憋屈的,就像是人家天生自帶一把頂級橙武,根本不用什麽技巧,輕輕鬆鬆地弄哭她。

她的白板號根本頂不住。

現在不過經驗+2。

真的,太憋屈了。

“你剛洗了澡?”蘇燕婷慫得不太想去回憶這件事,跟個鴕鳥似的逃避它,除了心理上有些被碾壓的太徹底外,體驗上還不錯。

江戎這個人看起來霸道,實際上很溫柔,能感覺到他的克製,他很照顧她的感受。

“嗯。”江戎早上有鍛煉的習慣,見蘇燕婷還沒醒,他就去折騰了一身汗,洗了個冷水澡。

“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

蘇燕婷:“我也沒那麽嬌弱。”

她起來換上衣服不久,隔壁有人找過來了,是一個笑容和藹的中年婦女,穿著襯衣長褲,中等身材,是江戎的二媽,梁翠錦,也就是江戎二伯的妻子。

江戎的父親在家裏排行老三,上麵兩個哥哥,當初家裏分房子,也就是三兄弟一起分的,三兄弟各自一個院,老大江賢陽家的院子最大,父母跟他一起住;老二的其次,老三,也就是江戎家的院子最小,但是位置最好。

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之後,老大老二家的孩子全都成家立業,老三家隻得江戎這麽一個獨子,其他兩家的房子全都不夠住,老三家的屋子卻是空****。

其他兩家早就打老三家的空房子主意,偏偏江戎這家夥油鹽不進,房子說不借就不借,自己去部隊當兵,還找人來看著房子,讓其他兩家恨得牙癢癢。

現在江戎也成家立業了,兩家人還想來探探江戎的口風,現在首都裏的房子根本不夠住,好些人四世同堂,五世同堂,擠得不可開交,再加上這兩年,回城知青越來越多,房子哪夠住?

江戎獨享這麽大個“闊院子”,能讓人不眼紅嗎?

江戎是不好說話,可他那個鄉下媳婦,應該是個眼皮子淺的。

這不,知道他倆回來,二媽梁翠錦一大早跑過來撈好處。

“是燕婷吧,哎呦,這小臉長得多標誌啊,真是個標誌的姑娘。”

梁翠錦見到蘇燕婷的時候,暗自咋舌不已,這鄉下姑娘這麽漂亮?

“老三家的,帶你媳婦去大爺二爺家走走唄,你爺爺這會兒還在家呢,沒出去遛彎子。”

梁翠錦熱情地拉住蘇燕婷,帶著她先上江家大爺家,一個一個的認人,江家大爺家兩兒兩女,兩個兒子娶了媳婦兒,一個女兒嫁出去,一個女兒招了婿——也不算是招婿,因為男方家裏實在住不開,隻能在這邊擠著住下。

蘇燕婷粗略地認過江戎的堂哥堂嫂和他的堂姐堂妹夫,又見到了江戎的爺爺,江川海。

江川海這個人呢,也是個奇人,打小就是個紈絝子弟,敗家子,小時候靠父母,長大了靠兒子,現在老了,還是喜歡逗鳥,聽戲,不管事,平常喝點小酒賞賞花,一輩子不著調地過。

江川海在見到蘇燕婷的時候,那雙老眼昏花的眼睛登時亮了起來,這是個大美人胚子!

江川海立刻對江戎誇讚道:“家裏這麽多孫子,就你一個最有眼光,你挑的媳婦真漂亮。”

一生“愛好美人”的江川海在見到蘇燕婷的時候讚不絕口。

“老大家的挑人,最沒眼光。”

江家人早就習慣了江川海的不著調,聽見這樣的話,全都不以為意。

江川海的爹知道兒子這麽不著調,他生下來的三個孫子,全都是江戎的曾祖父親自教養,就為了防止再出三個紈絝子弟。

江戎的大伯,也就是江老大,他打小就被醃入味了,要重振他們江家過去的榮耀,考科舉啊,當大官啊……已經沒這個機會了,可過去爺爺灌輸的東西深深地刻在江大爺的腦子裏,直到現在,隻可惜他資質平庸,沒當上大官,他在別的地方想歪主意。

他給自己兒子找的媳婦兒,全都帶著曾經所謂的“貴族血統”,當然,現在早就成了破落戶。

江戎的二伯,跟他爹江川海差不了多少,隻可惜沒家底讓他紈絝,他就是懶,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也是一個賽一個的不中用,眼高手低。

江戎的爹,倒是個難得的天縱奇才,有能力,卻又不是江家人希望的能力,沒當上什麽有權利的大官,為那所謂的科學技術貢獻一輩子。

江家大伯跟江戎道:“你爸媽要是知道,準被你氣死。”

江戎淡淡道:“那也不關大爺的事。”

當初江戎父母兩人結合,別以為是葉家看不上江家,實際上是江家看不上葉家,江大伯嫌棄葉家是泥腿子爬上來,往上數就沒個有名的人,不像他們江家,過去出了多少多少人……

因著這個,江葉兩家的關係一直不大好,江戎的母親葉清宜不讓自己兒子養在江家,留在嶽家,跟著外公和舅舅。

蘇燕婷挽著江戎的胳膊,見了兩家的親戚,她突然有種捅了“極品窩”的感覺。

怪不得當初江戎見到唐素芬,也沒露出任何稀奇的神色,原來是他練出來的。

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怎麽可能每個家裏都五講四美,和諧向上。

蘇燕婷悄悄跟江戎道:“要是在你家這院子住著,每天過日子不跟打仗似的。”

江戎挑眉道:“敢打嗎?”

蘇燕婷:“有什麽不敢的。”

“燕婷啊,你倆在說什麽呢?”梁翠錦笑著過來拉蘇燕婷,給她遞糕點和糖葫蘆,對她分外熱情。

“說夠了跟二媽去咱那邊走走看看。”

說著,梁翠錦拽著蘇燕婷上自家的小院,她家的院子當真擠得滿滿當當,三個兒子娶了媳婦兒,又生了孩子,房間裏擺不下的東西,又都擺到院子裏來,院子裏一層層加蓋,已經沒有多少走路的空間。

梁翠錦抱怨道:“燕婷,你看看這,這也太窄了,當初咱家的院子是最小的,我這三個兒子又娶了媳婦兒,分不上房子隻能住自家,你看看,都擠成什麽樣了……”

蘇燕婷吃著糖葫蘆,點頭:“是很擠。”

“二媽跟你商量件事。”梁翠錦把蘇燕婷拽到角落裏去,突然從衣服裏掏出了一個大金鐲子,直接往蘇燕婷手上戴。

那金鐲子一出來,閃閃發光,金子的璀璨最能刺激人眼球。

梁翠錦眼眸帶笑,等著看這個鄉下女人的反應,蘇燕婷這樣的鄉下女人,沒見過大金鐲子吧,那還不貪婪垂涎。

蘇燕婷看著手腕上的大金鐲子,問她:“二媽?怎麽了?”

“燕婷啊,今天二媽瞧見你,就覺著跟你有緣,這個大金鐲子送你怎麽樣?”

蘇燕婷開心道:“好呀,謝謝二媽。”

“哎哎哎——”見她上鉤,梁翠錦的眼睛更亮了,“不過拿了這金鐲子,你得答應二媽一件事,你能不能跟江戎說一聲,讓他把那兩間大房給我家老三借住——”

“燕婷,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沒有辦法,二媽也不至於想出這種法子,我們家裏實在住不下,你就幫幫忙,你跟江戎又不在這住,以後在部隊裏肯定有分房,這邊的房子,二媽就幫你們管著了!”

“這對你來說不是難事吧,你就幫二媽一個忙。”梁翠錦抓住蘇燕婷手腕上的大金鐲,她眉飛色舞,心想這個沒見識的鄉下女人肯定對金手鐲動了心。

這個傻女人恐怕也分辨不出,這其實是個銅鍍金的手鐲,不值什麽錢。

蘇燕婷把鐲子取下來給她:“二媽,這鐲子還是還給你吧。”

梁翠錦神色一怔:“怎麽了?”

蘇燕婷:“大金鐲子俗氣,我現在是半個城裏女人了,不戴這種俗氣的東西。”

“電影裏說以前那地主婆才帶金子。”

梁翠錦:“……”

蘇燕婷露出貪婪的神色:“二媽,你家裏有沒有藏著翡翠手鐲啊,如果能有幾個成色好的翡翠鐲子,我就幫你去跟阿戎哥說說。”

梁翠錦黑著臉:“沒有。”這女人想的真美!

蘇燕婷:“二媽,如果我幫你把房子借到手了,你每年能給我多少錢啊,你知道的,我也有難處,我是個鄉下的女人,我有個哥哥,還有個弟弟,我想給家裏送錢,又不敢跟阿戎哥說。”

“如果能有人悄悄給我一筆錢就好了……”

梁翠錦:“你想要多少錢?”

蘇燕婷拉住她的手,小聲道:“錢也不是最要緊的事,我想讓我家裏人也進城,能不能讓我哥和我弟搬過來住,以後就得多虧二媽家照顧,二媽你家裏人這麽多,給我兄弟一口飯吃不難吧?”

“我弟就是愛吃肉,我們鄉下人過得苦,不像城裏人,每個月有糧票肉票供應,平時想吃點新鮮豬肉比登天還難,那麽一丁點臘肉,從年頭吃到年尾……”

梁翠錦看著喋喋不休的蘇燕婷,她的臉都要綠了,江戎何止是娶了個鄉下媳婦,他簡直娶了個蝗蟲啊。

她什麽都要,她什麽都敢要!

拖家帶口的,比她還獅子大開口。

梁翠錦有點不太敢招惹蘇燕婷了,她家裏還有兩個難纏的兄弟,萬一真惹上了這家蝗蟲,她帶著她兄弟幾個過來鬧事,要臉的是她家,而不是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