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好女婿

蘇燕婷姐妹倆出了火車站, 搭車到鄉間,走上了村路,這會兒太陽大, 蘇燕婷打了一把傘, 兩人剛走到村口,就被很多村裏人注意了。

“蘇家那姐妹倆回來了?”

“回來之後認清現實吧,還不得嫁個鄉下男人!”

“蘇燕婷手上拿得是什麽啊?她們怎麽拿了那麽多東西!?”

“天啊, 蘇燕婷手上拿著一台收音機!”

一群人圍上了蘇燕婷姐妹倆,原本是為了看好戲的,後來就變成了驚歎, 蘇燕婷的手上不止拿了收音機, 她手腕上還戴著嶄新的手表。

村裏的許嬸手裏的鐮刀險些拿不穩了:“大妹子, 你不是跟曾家的鬧掰了,這收音機哪來的?”

蘇燕婷笑笑道:“我去見曾雲軍的時候, 直接罵了他幾聲,說不嫁給他,後來有個男軍官覺得我脾氣很有特色, 他喜歡上我了,要跟我談對象。”

村裏人震驚得下巴掉了:“??!!!!!”

“這些是我新對象送的, 還說下個月要來我家提親娶我。”

說著說著, 已經走到了蘇家的門口, 陳秀雲上前來拉住蘇燕婷:“你手上怎麽又是一台收音機。”

蘇燕婷:“我對象送的,新談的對象,叫江戎。”

既然帶著收音機回來,蘇燕婷直接當著眾人的麵說出自己跟江戎談對象的事, 就算她不說,等民兵隊長來送東西的時候, 照樣鬧得人盡皆知。

在村裏就是這樣,一點小事,都要鬧得全村皆知,成為所有人閑來無事的八卦談資。

蘇寶忠、蔣文父女倆這時候也從屋子裏出來了,他們三見到蘇燕婷皆是一驚,蘇寶忠:“燕婷啊……你有新對象了?”

蔣文:“大侄女啊,你、你有新對象了?”

蘇玉婷笑得開心:“我姐跟一個男軍官看對眼了,人家可大方了,送了我姐好多東西!”

蔣文和蔣玲娟父女倆互相看了一眼,其他村裏人也在心裏犯嘀咕,不是說蘇家姐妹倆反目成仇,姐妹倆關係非常差,怎麽現在看……她倆還挺姐妹情深的啊,蘇燕婷找了個新對象,蘇玉婷笑得可開心了!她真心為她姐姐感到高興!

蔣文心急火燎道:“這個男軍官是什麽家庭條件啊?”

蘇燕婷:“挺好的家庭條件,比曾家條件好多了,收音機手表說送就送,我跟他才認識三天。”

蔣文一聽,臉色發白,一旁的蔣玲娟攥緊了自己的衣袖,收音機手表說送就送?這得是多好的家庭條件?

該不會是打腫臉充胖子?

村裏人慣常是“恨人有,笑人無”的,聽到蘇燕婷又找了個條件好的對象,一旁的許嬸故意找茬道:“玉婷,你姐找了個新對象,你咋這麽高興,那曾雲軍後來不也沒娶你麽?”

蘇玉婷故意說道:“我姐的新對象可是個團參謀長,工資補貼有這個數,他父母還是高級研究人員,是家中獨子,親戚好多大幹部,他可是京大院長大的幹部子弟,城市人……將來有了這麽個姐夫,我還愁嫁嗎?我當然要高興。”

“哦豁!”

“豁!”

……

驚呼聲此起彼伏,雖然村裏人聽不太懂具體是什麽條件,可是聽說什麽“高級”,“幹部子弟”,“獨生子”,在首都大城市長大的……單獨拎出來一點,就已經讓人驚歎了,更何況還具備了這麽多條件。

“老蘇啊,你將來這個女婿要了不得了!”

“老蘇,苟富貴莫相忘。”

“老蘇,你以後有機會上首都去看看了……”

……

聽著周圍人你一句我一句,蘇寶忠被砸懵逼了,他進入了一種十分夢幻的狀態。

他、他、他……他就要擁有一個好女婿了嗎?

陳秀雲瞥見蔣文難看的臉色,她要高興壞了,伸手拉住蘇燕婷的手:“孩子啊,原來你的正緣在這裏!”

“玉婷,你這麽想就對了,你姐以後找了個好對象,你將來找對象還能差了不?”

蘇玉婷:“……”

蘇玉婷臉上笑容一僵,可她見陳秀雲夫妻倆此時高興成這樣……就讓她們再高興再得意一點,等將來江戎拋棄了蘇燕婷,那當頭潑下來的冷水,直接能讓蘇燕婷下地獄。

這會兒捧得多高,將來摔得多慘!

陳秀雲眼睛邊笑出了褶子:“別站在門口說話了,快進來坐,進來歇歇。”

“今天晚上咱家殺隻雞慶祝慶祝!”

妻子說要殺雞,蘇寶忠沒有提出異議,他怎麽可能會有異議,他還想殺豬呢!

已經陷入飄飄然的蘇寶忠拉著蔣文的胳膊:“兄弟,來,咱們來喝酒,玲娟啊,你去把花生米端來。”

蔣玲娟臉色非常不好看,她氣得要命,蘇寶忠掃過兩個親女兒的臉,最後嘴裏卻喊的是“玲娟”,蔣玲娟整個人都要氣炸了,憑什麽蘇寶忠指使她去做事?這是在蘇家,還是在蔣家?

蔣玲娟壓下怒火,看向陳秀雲:“嬸,叔說要花生米。”

她給了陳秀雲一個眼色,陳秀雲要是會做人,就不該使喚別人家的女兒。

卻沒想到陳秀雲淡淡看了她一眼:“花生米在那邊,玲娟你端過去吧。”

說完,她轉身笑得十分溫柔:“燕婷啊,你喝不喝糖水,媽給你跟玉婷倒杯糖水,這一路回來辛苦了吧,來,喝點糖水潤潤嗓子……”

蔣玲娟瞪直了眼睛:“?!!!”

蘇家女兒被伺候的像個祖宗,她媽親自給倒糖水,為什麽她在家裏就要活得像個使喚丫頭?

陳秀雲餘光瞥了瞥蔣玲娟的神色,她嘴角上揚,繼續溫柔體貼地對兩個女兒噓寒問暖,生怕她們受到半點苦楚。

蔣文來搞她丈夫的心態,她要搞他女兒的心態!

“放著吧放著吧,喝點糖水,別做事,瞧瞧我這燕婷的小手兒多細膩,哪是個做事的,以後就要嫁個好人家享福。”

蘇燕婷嘴角一抽一抽的:“……”

之前蘇燕婷能養成那種作天作地的性子,真有陳秀雲的一番功勞,對女兒太縱容了。

陳秀雲繼續假裝不經意地陰陽怪氣道:“在家當姑娘的,要那麽殷勤做什麽,媽是生了兩個女兒,又不是生了兩個丫鬟,上杆子去別人家伺候。”

蘇燕婷聽著陳秀雲的話,品出點意思了,這是在跟人較勁兒呢。

蘇燕婷配合道:“媽,您也別太受累,來吃吃這個巧克力,還有這奶片,都是城裏的玩意。”

陳秀雲:“媽不吃這個,你吃!”

“媽,你吃吧,嚐嚐。”

“哎喲,這巧克力聞起來真香啊,真甜真好吃……”

……

蔣玲娟實在聽不下去裏麵“母慈女孝”的場麵,她轉身去拿花生米,因為帶著氣,那盤子放下去的時候,發出了“砰”的一聲,裏麵花生米滾落兩顆。

蘇寶忠見了,倒也沒生氣,他拉著蔣文真誠道:“你這個女兒做事,還是有點毛手毛腳,我們家燕婷,別看她做事少,可她做事細致,你看她那衣服做得多漂亮……”

蔣文黑著臉,他想把蘇寶忠罵得狗血淋頭,蘇燕婷她做事細致?她一天到晚做什麽事?

“老蔣啊,你是當過老丈人的,我還是第一次當,還得向你請教請教。”蘇寶忠這會兒美滋滋地拉著蔣文,恨不得跟他聊女婿聊個三天三夜。

“你再在我們家留個幾天吧,咱們多聊聊。”蘇寶忠興奮地遐想:“你說我這個大女婿將來提親,是不是要帶幾瓶茅台五糧液……”

蔣文心裏宛如有個爪子,撓得他肝肺俱裂,還喝茅台,怎麽喝不死你!

“我辛辛苦苦養大了這麽個女兒,我心裏也不求什麽,就盼著女兒女婿以後多來看看我,給我送點煙啊酒啊的,我就高興。”

“我這輩子都還沒喝過茅台呢,沒去過首都,沒爬過長城……將來要是能托女婿的福,能不能有這個機會實現。”

……

蘇寶忠喝了兩口小酒,喝著喝著喝高了,紅著臉滿是對未來的遐想。

蔣文:“這男人真要來娶燕婷?燕婷能嫁進這樣的家庭嗎?”

蘇寶忠:“你女兒都能嫁進城裏,我家燕婷怎麽就不能了,多漂亮啊。”

……

無倫蔣文對他怎麽潑冷水,都澆不滅蘇寶忠的滿身興奮,蔣文隻能無奈地聽他聊他關於以後女婿的事。

蔣文簡直一刻都不想在蘇家待下去了。

蔣文咬牙切齒:“等你這個女婿上門來提親,我一定過來幫你一起看看。”

他就不信了,蘇燕婷真能撈到這麽個金龜婿。

傍晚蘇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蘇寶忠喝了酒,睡了一會兒,這時候又清醒了,他拉著蔣文想繼續說他們倆未來的女婿。

蔣玲娟:“燕婷,你那個對象長啥樣?年紀有多大了?”

這種條件的男人,還沒娶上媳婦兒,指不定是個醜八怪。

“咱們女孩子嘛,都喜歡長

得好看點的,我挑對象,就要年輕好看的。”

“燕婷,你這麽漂亮,眼光也很挑吧,要生得好看才行,若是樣貌不喜歡,一輩子怎麽跟這個男人處下去。”

蘇寶忠道:“男人嘛,要什麽好看不好看的,過得去就行了。”

蔣文道:“男人最要緊的是長得高,我大女婿就長得高,一眼相中了。”

蔣玲娟催促道:“燕婷,你快說說,你那個對象到底長啥樣的?多大了?我可真想跟他見一見,瞧瞧燕婷你找了個什麽樣的對象,要是生得不行,那實在配不上你。”

蘇燕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沒到三十,長得挺凶,又高又凶,瞧著很嚇人,我看見那些人高馬大的大頭兵,在他麵前都不敢大喘氣。”

說罷,蘇燕婷十分高傲道:“玲娟啊,像你這樣的,看見他估計要雙腿發軟。”

蔣玲娟:“……”

蘇寶忠:“……”

陳秀雲手一抖,往鍋裏扔了幾個酸辣椒。

蔣文:“?”

長得又高又凶?這是個什麽形容?瞧蘇燕婷那副驕傲的模樣,肯定不會是長得醜。

估計就是個人高馬大像頭莽牛一樣的男人。

男人嘛,能有這樣“踏實”的外表,也算不錯了。

蔣玲娟:“燕婷,你確定他真能娶你嗎?別是哄人的。”

蘇燕婷:“他說一個月後休假來提親,誰知道他呢?反正我也不愁嫁,沒了這個還有下一個。”

陳秀雲開心道:“說得對說得對,我家燕婷不愁嫁!”

蘇燕婷這話說得太灑脫了,讓蔣玲娟心梗,她忍不住譏嘲道:“那他送的收音機,該不會又要還回去?”

蘇燕婷:“每次都換台新的,也挺好。”

蔣玲娟:“……”

她原本想說,有那麽多男人給你送嗎?

然而看著蘇燕婷那張明豔漂亮的臉蛋,有,還真有,多得是男人想給她送收音機,名聲這種東西,會影響她嗎?

才跟曾家退婚,人家掉頭就換個更好的對象。

“我們家燕婷那麽漂亮,多得是男人要!”大嫂許群蘭聽著她倆聊天,一直坐在那裏傻樂,她興奮地不能自已,瞧瞧,燕婷又找到好對象了,她能回娘家挺直腰杆子了。

許群蘭激動莫測,跟陳秀雲道:“媽,明天我想回娘家一趟。”

陳秀雲掃了她一眼:“你懷著孩子,別亂走了。”

“孩子月份還小呢,不耽擱事,人家下地幹農活都幹的。”

陳秀雲:“別去,好好待在家裏。”

陳秀雲還能不知道許群蘭這點小心思,說起來她跟許群蘭的出身條件差不多,也是家裏姐妹幾個多,一個獨苗苗弟弟,從小是受盡了委屈,可她不認命啊,她那時候就發誓,以後有了女兒,絕不讓孩子再遭這種的罪。

當初選許群蘭當兒媳,也是動了惻隱之心,想著把她掰過來,可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至於許家人打得什麽算盤,她可一清二楚,不怕跟許家那些人鬥。

吃完了飯,蘇燕婷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她的房間不大,木頭隔開的房間,隔音也不好,房間裏就放著床、櫃子和一個小方桌,中央一片空地。

她將收音機放在自己的**,心裏亂糟糟的,在**坐下,她眼睛眨也不眨瞪著那台收音機,每次一看見它,江戎那張麵無表情的黑臉就出現在她的麵前。

仿佛在對她進行一種凝視。

蘇燕婷抄起一個雞毛撣子,在這個收音機的“屁股”上抽了好幾下。

就因為江戎的那些話,讓她失去了以往好睡眠,沒睡過一次安穩覺,總是被驚醒,醒來又各種胡思亂想。

“燕婷你別難過,下個月我就能休假,到時候我打報告結婚,去你家見你父母。”

這兩天蘇燕婷心中拉鋸戰,天平左右來回傾斜,嫁給他?不嫁給他?

之前跟江戎相處,要說心頭沒有半分甜蜜,沒有絲毫心動,那肯定是假的。

可一個才認識了三四天的男人,真的要為了一丁點的心動而嫁給他嗎?

還不確定他一個月後會不會真的來娶她。

蘇燕婷將收音機推倒,又拿著雞毛撣子在它身上抽幾下。

她的內心十分惶恐,她發現自己假戲真做對江戎動了些心思,這種心動的感覺從來都沒有過,她又害怕又排斥又恐慌。

蘇燕婷過去沒有跟人維持過親密關係,在察覺到自己動了心後,她仍然是下意識的排斥和擔憂。

她很害怕自己會沉陷進去,如果是權衡利弊隻談利益的相親還好,她還能冷靜地審視自己和對方的關係,可真正動心之後,人就會失控。

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男人一開始就追求熱烈,女人慢熱,逐漸被這個男人的追求打動,上了心,越陷越深,而男人呢,在確定這個女人的心在他身上後,他就會像完成了什麽任務一般,沒有了最開始的熱情……男人很多都是這樣,得到了就不會珍惜。

江戎現在還是最上頭的時候,他的熱切又能有幾天?

蘇燕婷盤坐在**,手裏拿著雞毛撣子,有節奏地在收音機上一敲一敲的,就跟敲木魚似的。

敲著敲著心情平靜了下來,一腳把它踹倒,蘇燕婷倒頭就睡,在夢裏給江戎打電話罵他。

江戎夜裏點名訓過話後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揉了下鼻子,該不會是有人在惦記著他?

那肯定是燕婷。

算一下時間她也該到家了,也該給他打個電話發個電報吧。

江戎這兩天一直盼著她給他打電話,給他寫信,訴說她對他的思念……他恨不得趕緊到下個月去,把人娶回來就安心了。

等她給他打電話,江戎想著自己到時候要“端”一下,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太迫切,多等個十幾秒……多等個幾秒再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