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車站
兩人吃完了晚飯， 江戎送蘇燕婷回招待所，這時天早就黑了，他們走過一片滿是草坪的足球場， 前麵是籃球場， 這會兒並沒有人打籃球。
月亮出來了，烏藍烏藍的光照下來，黑暗中時而看得清， 時而看不清，蘇燕婷看著身旁男人的一身衣服，想著他融進了夜色裏， 隻能撲捉到一點黑色的影子。
不像她， 在黑暗中也很明顯。
有種別人都穿了“校服”， 但她沒穿“校服”的突兀感，走在路上很沒安全感， 太特殊了，一下子就能注意到她。
蘇燕婷想趕緊走回招待所，回到房間裏待著， 江戎卻是連拉帶拽地把她拖到了籃球框的背後，這可是個隱秘的好地方， 高高的籃球框打下一大片黑影， 後麵又是一棵大樹， 不走進了仔細看，根本看不到這裏有兩個人。
她的心頭慌張，不知道江戎要做什麽，她能猜得到是什麽， 又不敢多想。
蘇燕婷感覺江戎拽了她一下，緊接著， 她就被一個男人抱入了懷裏。
透著淺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在夜裏很溫暖，他的身形又高又大，將她圈在懷裏，為她擋住了所有寒風。
蘇燕婷身體僵硬，她以為江戎還會做點什麽，卻沒想到，他僅僅隻是這樣的抱著她而已。
他就這麽抱著她，很久沒有動作，蘇燕婷依偎在他的懷裏，聽著他的心跳聲，漸漸的，身體放鬆下來，她也回抱住了他。
這樣溫暖的懷抱，好像能為她擋風遮雨似的，確實能讓人沉淪進去。
以往蘇燕婷也不喜歡跟人有太過親密的接觸，她不太喜歡親密關係，她怕別人控製她，怕自己再受拘束，怕身旁有個人，時時刻刻地對她提要求，說你這裏做的不好，那裏做的不好。
她父母都是有著強烈控製欲的人，他們嘴裏說著民主，會聽她的想法，實際上卻從來不給她選擇，她的願望和訴求微乎其微。
就好比她母親小時候帶她去買衣服，會指著兩件衣服，問她喜歡哪一件，她喜歡哪一件就給她買哪一件，她信了，說出自己真心喜歡的，然而聽了她的答案，母親臉色大變，開始批評她怎麽能選這件，給出一係列巴拉巴拉的原因，最後還是買了令母親心滿意足的那件。
“媽媽以為你能選這個……結果你讓媽媽好失望。”
……
漸漸的，她已經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了，而在父母問她想要什麽的時候，她會衡量什麽樣的回答才能讓父母高興。
——當個作精的滋味真不錯。
今天在百貨大樓裏，她挑了很多東西，江戎都沒有提出什麽異議，這種被人縱容的感覺真是叫人淪陷，讓她想去無限試探對方的底線。
他竟然還一直記得她隨口開玩笑說要買的手表，以前她心心念念期盼爸爸出差給她帶回來的蛋糕，都從來沒有實現過。
……這種感覺跟自己長大了有錢了再去商場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不一樣，就像是回到了童年，心心念念的孩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無論如何，她今天謝謝江戎給她這樣的體驗，
盡管她並不相信江戎的真心，在過去一次次相親中，早就消磨掉了她對男人的信任，更不相信男女之間會有什麽真感情。
蘇燕婷抱緊了他一下，看著他背後的月亮，心想，明天走後，她不先說分手，讓以後逐漸失去新鮮感的江戎主動說分開吧。
她鬆開了手，發現江戎一個領口的扣子鬆開了，她抬手幫他係上，微笑道：“送我回去吧，江戎。”
“嗯。”
江戎把她送到了招待所，蘇燕婷回頭看了他一眼，轉身進了招待所。
她心想：從此天南地北，山長水闊，再也不見了，江戎。
江戎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樓上也沒有見到她的影子，一陣風吹來，他怔了怔，突然感覺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濕冷冷的，像是沾到了水漬。
剛才她是不是哭了？是不是在害怕他不願意娶她？
……
江戎站了許久，他做下了一個決定。
蘇燕婷上了樓，蘇玉婷早就在房門口等著她回來，見到空手而歸情緒也不大好的蘇燕婷，她心裏笑開了花。
江參謀長帶她去逛百貨大樓，該不會是什麽都沒幫她買吧？
蘇玉婷笑眯眯的：“姐，你收拾好了嗎？明天咱們要回去了。”
蘇燕婷心情不好，懶懶掃了她一眼，關上房門。
她關門的動作迅速，似有一陣銀光閃動，蘇玉婷愣怔一瞬，她手腕上戴著手表？
不可能吧。
蘇燕婷手上真有手表，還能忍得住不向她吹噓？
想著她腕上手表的事，蘇玉婷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第二天起來，她發現蘇燕婷眼睛底下同樣一片青黑，估計是翻來覆去沒有睡好覺。
蘇玉婷猜測她估計是舍不得走，卻又留不下來。
蘇玉婷故意往她傷口上撒鹽：“姐，我知道你不想走，你想要留在這，其實你可以借住在家屬院啊，你好不容易才跟江參謀長談對象，就應該多跟他相處相處，你去求求他，他總能給你安排個地方住。”
蘇燕婷冷笑一聲：“你少那麽多廢話。”
蘇玉婷嬉皮笑臉：“女人啊，就得賢惠一點，姐，你要改一改你這臭脾氣，要不臨到關頭，男人又不娶你了。”
“咱們回去的時候買兩張郵票吧，一個月可以給這邊寫封信，江參謀長不至於這麽快忘了你，還可以去縣城照相館拍照，給他寄照片，雖然文工團的大美人多，但是長得像姐姐你這麽漂亮的少……”
蘇玉婷的話還沒說完，高莉莉走進了招待所，她瞥見收拾好行李的兩個人，開口道：“這麽早就收拾好了，我還以為要我幫忙呢。”
蘇玉婷：“？”
高莉莉站在蘇燕婷的麵前，凝視著她俏麗的容顏，帶著探究的眼神道：“你的東西是哪幾樣，我幫你拿點吧，表嬸說讓我直接帶你過去。”
“對了，我表叔是梁政委，江參謀長跟你說過吧。”
得知蘇燕婷要來表叔家借住，更是江戎主動開得口，高莉莉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氣憤，而是內心充滿了好奇與興奮。
正好她也想近距離地觀察下，這個稀奇古怪的蘇燕婷到底能跟江戎談幾天對象。
她究竟是怎麽糾纏江戎的？
大院子弟江戎跟鄉下姑娘蘇燕婷，就是癩哈蟆吃天鵝肉！結果這癩哈蟆還十分挑剔地跟她說，她不僅要吃天鵝，還要大卸八塊地吃，肉柴了她還不要！
“你在我表叔家借住幾天，咱們正好能在一起玩，到時候我帶你多認識幾個姐妹。”
蘇玉婷震驚了：“！”
什麽時候蘇燕婷說要去梁政委家借住了，她們不是今天一起回去嗎？火車票都買了，行李也收拾好了，結果今天要回去的僅僅隻有她？
“姐，車票都買好了，咱們不回去？”如果蘇燕婷不回去，那麽她也不回去，她也要去梁政委家借住。
高莉莉愣住了：“你們要回去了？”
不是說要去她表叔家借住嗎？
“昨天江參謀長親自打電話跟我表叔說，讓你借住在他家，難道他沒告訴你？”
蘇玉婷瞪直了眼睛：“！！！！！”
江戎主動幫蘇燕婷找借住的地方，甚至都沒有提前告訴她！
“他跟我說了，我沒答應。”蘇燕婷看著高莉莉道：“謝謝你表叔表嬸的好意。”
高莉莉瞪大了眼睛：“！！！！！”
“你幹嘛不留下來啊！”高莉莉著實不理解，這是多麽好的機會，蘇燕婷怎麽不順杆子向上爬？
蘇玉婷用一種十分詭異地眼神看向高莉莉，高莉莉怎麽也盼著蘇燕婷跟江戎多接觸？難不成高莉莉的心思跟她一樣？
“是啊姐，你留下來吧。”
蘇燕婷：“我不留下來，我要走了。”
蘇玉婷和高莉莉異口同聲：“為什麽啊！？”
蘇燕婷隨口說道：“我想回家看我媽早起喂豬。”
高莉莉：“……”
蘇玉婷：“……”
蘇玉婷完全不信她的回答，至於高莉莉，她感到一陣失落，蘇燕婷就這樣走了？她為什麽不癡纏江戎呢？而自己對江戎還惦念不忘，說到底，也不是癡情，而是一種不甘心，表叔還說她配不上他。
高莉莉興奮地來，失落地走，每次蘇燕婷都給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瞥見高莉莉的背影消失，蘇玉婷的臉上熱辣辣的，就仿佛被人打了幾巴掌，剛才她還笑話江戎不幫蘇燕婷留住在這裏，誰知道竟是蘇燕婷自己拒絕了。
也好，免得蘇燕婷繼續留在這裏，這裏的未婚男同誌太多了，萬一她一不小心走了狗屎運，遇上個真正願意娶她的金龜婿。
蘇玉婷才剛放鬆下來，卻見江戎提著一台嶄新的收音機進來了。
他踏著晨光往前走，淺黃色的光亮照在他俊臉上，就如同打了一層柔光，手上的收音機泛著金屬色澤，光華流轉。
太多東西，蘇燕婷拿不完，江戎隻挑了收音機一樣，想著蘇燕婷拿著收音機，戴著手表回去，應該能稱的上榮歸故裏？？！！
他把收音機遞給蘇燕婷，“車票給我一下，等會兒送你去火車站。”
蘇燕婷愣愣地看著他，原本她以為見不到江戎了，結果這狗子悶不吭聲冒出來說要送她去火車站。
原來他們還要來一次離別的車站？
江戎瞥見她眼下的淡青，有些心疼，料想她昨天沒睡好，於是他寬慰道：“燕婷你別難過，下個月我就能休假，到時候我打報告結婚，去你家見你父母。”
蘇燕婷：“？！！！”
蘇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