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畫餅
蘇寶忠自從貸款了五千之後， 就沒有睡過一天好覺，奇怪的是，哪怕晚上休息不好， 第二天他仍然感覺全身有用不完的勁兒， 就好像是回到了二三十歲的自己。
蘇寶忠迷迷糊糊跟陳秀雲道：“就好像有一雙手推著我往前走。”
陳秀雲：“五千塊錢推著你往前走。”
不僅是壓力大，心裏那顆希望的種子也越來越大，他跟蘇培慶騎著單車， 走完了附近的幾個公社，調查他們所擁有的的農機器械，父子倆都登記了起來， 兩人還竊竊私語的分析討論。
過了一段日子， 父子倆都曬黑了一大圈， 蘇培慶變成了一隻精瘦的猴兒，性格卻比之前開朗活潑不少。
陳妙然的大哥陳忠行也過來了， 他身有殘疾，到如今，手腳行動不方便， 拄著拐杖才能獨自往前走……這讓一個曾經的打鐵漢子接受不了。
自從出了身體上的變故，陳忠行幾次尋死， 覺得自己這樣的身體， 留在世上也是個包袱， 他不願意再走出家門，不願意見到村裏人異樣嘲笑的眼光。
這一回妹妹考上大學，對他來說是個極大的刺激，他沒有希望， 但是妹妹還有希望，陳忠行盼著自己的親妹妹能讀大學， 博取好前程，有一份穩定牢靠不受罪的工作。
妹妹去讀了大學，卻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讓他去農機廠幫忙，他一個手腳不方便的廢人，能幫上什麽忙？
蘇寶忠：“你是陳家大哥，你來看看這些器械和工具……給我們一些指點。”
陳忠行雖然腿腳不方便，但他是個能人，一眼就能看出好壞。
陳忠行：“這個尾叉可以這麽改……好用，我那個叔說，改成這樣好用。”
幾個男人討論著農機產品的事，說著說著，陳忠行越發熱切，他倒不是為了賺錢，主要因為這是他感興趣的事。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能感受到自己還是個“有用的”人，哪怕不要錢他也樂意幹。
“我們家的竹葉農機廠正式掛牌！”
蘇寶忠的農機廠掛牌，一家人弄了個簡單的儀式，算了個好日子，殺了雞，悄悄地淋了雞血，盼著日後紅紅火火。
為了想農機廠的名字，蘇寶忠苦惱了許久：“人家有牡丹縫紉機、熊貓香煙、牡丹香煙、永久單車……我也弄個物件，弄個什麽物件？”
先前外孫和孫女出生，蘇寶忠做了不少竹筒玩具，他想來想去，決定了：“那就叫竹葉吧，竹葉農機廠。”
“我們蘇家的竹葉農機廠！”
“我是廠長，我兒子培慶副廠長！”
陳秀雲笑道：“那我呢？”
蘇寶忠一本正經：“你是後勤主任，燕婷是指導員。”
蘇培慶當上了這個掛名的副廠長，他對農機廠十分上心，回家的這段日子，他在村裏玩得不亦樂乎，曾經的玩伴，哥哥蘇培良的朋友，他拉了幾個人當農機廠的員工。
他們廠子，從一開始的六個人，逐漸變成十個，第一批產品做好了，亟待銷售。
蘇培慶給蘇燕婷打了電話：“大姐，我們的東西、產品做好了，做了一千件，我跟陳大哥一一檢查了一遍，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陳大哥十個細心人，他一個一個檢查，邊邊角角都不放過……”
蘇燕婷在電話另一頭安靜地傾聽他說這廠子裏的情況。
“現在產品生產好了，重要的是賣出去，打響名聲！”
蘇培慶笑了：“已經聯係上了幾個生產隊長，等到搞雙搶的時候，能賣的更多……這就是姐你說得那什麽需求！”
蘇培慶明顯比之前有自信，性格也爽朗不少，“姐，我會開拖拉機了，我還在地方運輸公司學了開車，要是我爸這個廠倒閉了，我就去運輸公司開車，替我爸還債，你們別擔心吧。”
哪怕身為副廠長，蘇培慶同誌也覺得這個農機廠十分不靠譜。
但他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了不得就是農機廠倒閉，貨物堆積賣不出去，家裏欠了一大堆債。
他現在還年輕，父債子還天經地義，未來還有幾十年還債的時間……這麽一想，五千塊錢也算不得什麽。
蘇燕婷忍俊不禁：“這話你可別讓咱爸聽見。”
蘇寶忠在後麵甕聲甕氣道：“我聽見了。”
“舅舅！小舅舅！”
小晨晨扒拉在媽媽的腿邊，雖然是個小寶寶，但他也想打電話啦，他好奇話筒，想要學著媽媽一樣，抱著話筒說話。
蘇培慶眼睛一亮：“晨晨，你要跟舅舅打電話嗎？”
蘇燕婷提起這隻小胖毛毛蟲，把話筒給他，晨晨對著話筒大喊：“舅舅，小舅舅！”
蘇培慶：“等舅舅賺了錢，給你買好吃的。”
蘇寶忠忍不住道：“你剛還說要給你老子賺錢還債，你哪來的錢給外甥買好吃的。”
“晨晨啊，外公以後賺大錢給你買好吃的。”
蘇培慶：“你還要靠我還債，哪來的錢給外孫買吃的！”
……
晨晨：“……”
作為一個單純的兩歲小寶寶，不參與這種紛亂的戰爭。
掛了電話，小晨晨依偎在媽媽的懷裏，變身成一個小甜心：“媽媽，等以後我給你買好吃的。”
蘇燕婷笑著點頭，心想這幾個男人可真會畫餅。
“外公和舅舅買吃的，我給媽媽買好吃的……”
蘇燕婷聽著他如此念叨，心想這可真是個大孝子，等到了江戎麵前，也讓他聽聽兒子的話。
“我給爸爸買好吃的！”
江戎抱著兒子，莫名感到一陣欣慰：“爸爸等著你買好吃的。”
蘇燕婷忍不住道：“你可真是吃餅大戶。”
不僅是兒子畫的大餅，就連她以前畫的大餅，他都照吃不誤。
江戎：“？”
蘇燕婷：“我跟兒子都給你畫大餅。”
蘇燕婷抱起小崽子，母子倆揮揮手，表示他們兩個都是畫餅行家。
江戎挑眉：“我的餅誰敢欠？”
“就算是畫的大餅，我也要讓它變成真的。”
蘇燕婷：“……”
她蹭了蹭一旁兒子的小臉，母子倆依偎取暖，“有沒有感覺你爸爸說話冷颼颼的，就跟大冬天的冰刀子一樣。”
“誰都不能欠我的。”江戎從蘇燕婷的身上抱走逐漸敦實的小晨晨，他吊在爸爸的手臂上，抖抖腿，隨後跟個猴似的，爬到爸爸的肩膀上，分開坐好。
這是除了單車橫杆外他最愛的寶座。
晨晨居高臨下地看向蘇燕婷，樂不可支，無情地嘲笑：“媽媽小矮子！”
蘇燕婷：“……你怎麽可以這麽說媽媽？”
“媽媽好矮！”
“下來！下來！江戎你讓他下來！”
蘇燕婷把臭崽子弄到地上，幸好這是在四合院，四周都有圍牆，蘇燕婷騎在了江戎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嘲笑小晨晨。
“你看看媽媽現在高不高？”
江戎：“……”
小晨晨懵逼了：“？！”
他站在爸爸的小腿邊，仰著小腦袋，眼前疊加在一起的爹媽，就像是個“大巨人”。
蘇燕婷抱著江戎的腦袋，發現這個姿勢雖然高，但還挺有安全感，怪不得小晨晨喜歡坐在上麵，她忍不住道：“比坐你的單車舒服。”
江戎嘴角一抽：“你跟兒子就愛騎在我頭上？”
“那太可惜了，江同誌，在這個家裏，隻有我們騎你頭上的份，沒有你騎我們的份，往前走走吧，真好玩！駕駕駕！！”
江戎無奈往前走，蘇燕婷騎著有點上頭，小晨晨邁著小短腿在後麵又蹦又跳的跟著：“我要我要我要！我要！”
“媽媽讓我騎！”
蘇燕婷：“媽媽也要騎！”
“我要我要我要！”
……
除了陪兒子玩以外，更多陪邊的是《高等數學》、《電子計算機》、《數字技術》、《自動控製》……
蘇燕婷：“我爸說，他這個廠能辦起來，我出了不少力氣，要給我分一成的利，如果他這個廠賠錢了，咱們也出一部分。”
江戎：“有你們幾個華清大學生當智囊，這還能虧？”
蘇燕婷：“這世上哪有十拿九穩的事。”
蘇燕婷也不能確定蘇寶忠能把農機廠辦成什麽模樣。
竹葉農機廠轟轟烈烈地辦起來了，陳秀雲從一開始的擔心，變成了樂見其成，哪怕父子倆沒有收獲，能夠打發時間也不錯。
陳秀雲絲毫不介意他們撿了一對破銅爛鐵回來。
陳秀雲也給蘇玉婷打電話聯係，蘇玉婷忙著複習，並不在意家裏，更不把蘇寶忠的農機廠放在心上。
陳秀雲：“你小弟現在不僅學會了開拖拉機，他還能開運輸大車，老師傅都說他有天賦，要是他願意去運輸公司幹，還能給他弄個駕照……不管怎麽樣，你小弟可算是能有口飯吃了。”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陳秀雲滿意極了，在他們的眼光看來，能當個運輸車司機是個很有臉麵的事。
“嗬——”蘇玉婷冷笑了一聲，她心裏覺得諷刺極了，“媽，我弟當個運輸車司機就滿意了？怎麽那麽窩囊！你跟我爸要督促他學習……”
上輩子蘇培良那個窩囊廢，運輸車司機都幹不好，這輩子卻跑去當大學生；以前的大學生小弟，現在居然淪落去當運輸車司機，家人竟然一個個還覺得好。
陳秀雲：“……”
蘇玉婷這一盆冷水潑來，陳秀雲聽了心裏非常不舒服，“你這話是為你小弟好，也別說得太難聽，能當個司機很有榮耀了……他還是你爸農機廠的副廠長呢。”
蘇玉婷：“這農機廠別折了本。”
蘇寶忠本來就不是一個靠譜的，而蘇培慶，這輩子養成了好逸惡勞的習慣，連學習的苦他都不吃，他還能幹成什麽事？
蘇玉婷也知道蘇燕婷和另外一個大學生在背後指點蘇寶忠辦廠，因此她更加盼著蘇寶忠這個農機廠辦不下來。
華清大學的學生又怎麽樣？還不是隻會紙上談兵？
蘇玉婷重生前，聽多了那樣的言論，說那些什麽博士碩士，全都把腦子學得僵硬化了，根本沒有一點動手能力，完全比不上真正有經驗的技術工。
讀過書的博士，還得向那些沒讀過書的工人學習，讓他幹活，他可能還學不會呢。
蘇玉婷沒讀過大學，她雖然很向往大學，但是想到蘇燕婷和蘇培良都能考上大學，她又覺得大學不是個什麽好東西。
她曾經見過那個“讀書無用論”的年代，書讀的再多，都不如腦子靈活，能說會道拉關係，沒文化的開廠賺大錢，開豪車，那些個什麽高學曆研究生，還不都是窮打工的。
這麽一想後，蘇玉婷心裏也不怎麽看得起大學生。
“沒外人插手，我爸那農機廠還能混下去，被她那幾個‘大學生’紙上談兵指點，那肯定要完了！”
華清大學的學生又怎麽樣了？還不是思想僵硬的蠢材，沒有一點創新能力，沒有動手能力……讀書把人讀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