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唐霜什麽也瞧不見,除卻眼前這偉岸身影,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以至於唐霜心口一悸,那感覺實在陌生,叫她分不清是什麽。

隻是覺得他很高大,甚至比兄長略高些,脊背也更挺拔。

孟鶴之卻是渾然無覺,隻是緊緊地護著身後,一雙眸子似鷹一般緊緊盯著前方。

桃花林的人聽到孟鶴之的聲音明顯一怔,隻聽動靜驀地變大,驚落了枝頭的落雪,簌簌而下,動靜越來越遠。

這是要跑!

孟鶴之眯了眯眼睛,喊了一聲:“夏添!”

“小的在!”

夏添早便候在一處,瞧見孟鶴之視線的方向,立時便了然,利落擼起袖子便朝那花林而去。

“你莫怕!我在!”孟鶴之側身安撫。

唐霜捂著心口抬眸看向孟鶴之,點了點頭,兩旁丫鬟忙護在她身前,眨了眨眼睛看向遠處驚動的梅枝。

孟鶴之抿唇緊盯著前方,眼裏都是威懾,他簡直不敢想,若是今日沒有及時回來,她會如何,心口那後怕一寸寸地蠶食他內心,唯有微微垂首,見她安穩,才能穩下心神。

“誒呦!”那旁邊傳來一聲痛呼,看樣子是夏添得手了。

唐霜聞聲微微蹙眉,兩邊丫鬟也是一怔,幾人對視一眼,眼裏都是驚愣。

又冬咬了咬唇:“這聲音好像是.....”

又冬話還未說完,夏添便已將人捆著帶到了孟鶴之跟前,那人一身灰白衣衫,在這樣的冬季裏實在單薄,許是想隱匿在梅花樹裏不大顯眼的緣故,如此一看確是有備而來。

唐霜咬了咬唇,瞪大了眼睛,才十來日不見,陳時清已清瘦了一大圈,眼底下的烏青大的驚人,發絲淩亂,灰白衣裳胸口還有一大大的腳印,再無當初那副趾高氣揚的貴公子模樣。

孟鶴之眯了眯眼眸,扶手擋在唐霜跟前,怕她見了這髒汙東西糟心。

夏添不過輕輕一推,陳時清就跌倒在地,咬著牙不肯抬頭,還在伺機逃跑。

姚七則是跟在身後,嘖了一聲道:“好險,若不是我來得及時,險些叫他跑了。”

方才姚七趕到及時,在他逃跑時,一腳便揣在了他心口上,方才陳時清叫那一聲,便是為此。

“阿唔!你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陳時清直指他唐霜,開口便是控訴。

“夏添!”孟鶴之驚嗬一聲,便打斷了他的話,夏添會意,撕破衣裳便堵住了他的嘴。

孟鶴之回神便見唐霜臉色發白,咬著唇盯著陳時清,眼裏皆是複雜,隻一眼,孟鶴之心髒便發疼,她受驚的模樣,好似這枝頭驚顫的梅蕊。

他又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的視線,聲音柔了幾分:“可好?”

唐霜深吸一口氣,回過神來,看向孟鶴之點了點頭:“我沒事。”

“你.....”話音剛落下,便聽前頭幽徑處傳來腳步聲,正是匆匆趕來孟廊之,身後還跟著那個老嫗。

他看了一眼,便大致猜到是什麽情況,上前便奔到唐霜跟前,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下又問到:“出了什麽事!二姑娘可嚇到了?”

孟鶴之攥了攥拳頭,斜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來得及時......”

孟廊之聞聲臉色有些難看,卻又不好言說,那老嫗聞聲倒是直將罪責往自己身上攬,吵得很,孟鶴之眯了眯眼眸,便震懾住那老嫗。

孟廊之上前一步,看向陳時清問道:“他想作甚?”

作甚?這樣的梅花林,荒無人煙,埋伏在此隻等伺機而動,又是個男人,能想作甚?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孟鶴之打斷他的話,看了眼唐霜,思忖了下,對著唐霜道:“你先回去吧,這處由我來辦。”

這儼然是不讓她插手,更不願讓她汙了自己耳朵。

孟廊之這才反應過來,忙道:“是,我送你回去吧,這處不安全。至於這人便由二弟處置就是。”

夏添在一旁鄙夷一眼,倒是會搶差事,他們忙活一場,到頭來卻是他得便宜.....

姚七更是生氣,張嘴便要譏諷:“大公子倒是會.....”

“姚七!”孟鶴之立時打斷,他實在不願叫她為難。

姚七有些憋氣,隻是抿著唇不言語。

今日賞雪的好興致,總歸是被這人煞去,她深知陳時清秉性,也不願與他再多糾纏,點了點頭道:“有勞你了,若是有事,可直接去鄒府尋我。”

孟鶴之點了點頭,但總歸是不放心孟廊之,對著夏添道:“護送二姑娘回去!”

夏添聞聲點頭,走到唐霜跟前,這架勢是並未將孟廊之放下眼裏,孟廊之臉色有些難堪,卻又發作不得,今日確實是他大意了,現在一想都覺後怕,也說不得,隻是道:“走吧,二姑娘。”

唐霜點頭,被護送出了涼亭,隻是腳步忽頓了頓對著孟鶴之道:“若是實在問不出什麽,便勞煩孟二公子將他送去京兆府,該如何判便如何判吧,多謝。”

話音落下,在場幾人反應皆是不同,陳時清反應尤為大,瞳孔放大,皆是驚愕,須臾便化作滿滿恨意,恨不能生吞了唐霜。

孟鶴之卻是頗為驚喜,他本還有些擔心唐霜對這陳時清還有些留戀,畢竟兩人青梅竹馬,想著不好叫她為難才想著他來處置,有她這句話,他便有些分寸了。

“好,你放心。”孟鶴之應道,頓了頓又道:“雪天路滑,二姑娘當心。”

不過是最簡單的囑咐,卻叫孟老太太身邊的老嫗麵色驚訝,孟廊之也是身形一滯,麵色複雜,唐霜倒是並無旁的感觸,隻是點了點頭道:“好,多謝。”

等人走了,孟鶴之眼裏的溫情驀地便散去,在對上陳時清眼裏都是冷煞,凍得陳時清打了個冷戰,直往姚七身後躲去。

姚七不似夏添,多少留些體麵給這位曾經的世家公子,並未對他有多粗魯,姚七好似特別痛惡這樣酒囊飯袋的紈絝子弟,見他往自己腿下躲,不耐煩便抬腿,腳重重地壓在他的後背,陳時清本是跪倒在地的,這冷不防一下叫他上半身毫無防備,重重栽在地上。

臉則貼在地上,狼狽不已。

孟鶴之朝著姚七微微頷首,姚七會意,鬆開了堵在他嘴裏的布帶,他此刻眼裏皆是冷然,走到陳時清跟前,慢條斯理道:“給你個機會,自己說清楚,還是我打的你說清楚,你知道,我下手從來沒有輕重。”

陳時清咬著牙,起初還不信,孟鶴之卻懶得與他浪費時間,腿一抬,便將他踢得老遠,那腳裏帶著怒氣。

陳時清沒想到他當真能嚇死手,忽想起這孟鶴之惡名在外,又想起去年險些死在他手下的傅道,再不敢強撐,嘴裏血水混著口水道:“我說,我說!你,你別打了。”

他寧願送官查辦,也不願落在他手上。

孟鶴之摩挲的手微微一頓,冷眼睨著他。

陳時清眼裏有些難堪,眼眸閃爍了下道:“我聽講阿唔......不,唐霜與孟家大公子今日相看,便想來瞧一瞧,我與她畢竟曾有婚約,來瞧一瞧也是情理之中吧.....”

孟鶴之深吐一口氣,看向姚七:“既不願講實話,也無防,我恰也想知道你嘴有多硬,姚七!”

陳時清臉色一白,想起方才胸口那一腳,便驚懼道:“我說,我說!”他頓了頓道:“我想來尋她,趁著沒人的時候,將她打暈然後玷她清白......”

“找死!”

他話還未說完,頭上便受重重一擊,下一刻人便飛出去了,今日連番重擊,叫他這副弱體如何受得了,摔倒在地便重重暈厥過去。

一旁姚七卻是皺著眉頭看著他,隻覺得這陳時清當真蠢鈍如豬,他不禁看了眼自家公子,見他怒火未消,手中折扇都被他扔在了地上,眼裏已然失去理智,上前忙攔住他,抱著他的腰身告誡道:“你且悠著些,不出人命,且都由著你的!隻是你這幅樣子,儼然是奔著要他命去的!公子!”

這不是南廣,出人命他還有法子遮掩,這是京城,雖說也不是遮掩不了,但總歸是要擔些風險的。

“滾!”孟鶴之卻已然失去理智,憑他也想惦記她,一想到今日她險些遭遇這些險惡,他便隻覺心口氣血翻湧,如何都不能咽下,陳時清便該死,他就不能活著,他活著便是對她的威脅!

他眼下唯有這一個念頭,一把推開了姚七,上前又連番踹了幾腳,再看陳時清,嘴角鮮血不停溢出,看著就要斷氣的模樣。

不能再踢了!

姚七心下一驚忙道:“公子,你眼下正在議親,你現在若是沾染上了人命官司,唐二姑娘怎麽辦,你當真要讓她被大公子搶走!你消消氣,消消氣!”

一聽唐二姑娘,果見孟鶴之頓下腳步,見有成效,姚七又道:“二姑娘不是說了嗎,將他送往京兆府就是了,小的會命人打好招呼,絕不會叫他活著出京兆府,你莫要為了這樣的人髒了自己的手啊,公子!”

孟鶴之看了眼地上的陳時清,深吸了一口氣,才鎮定下來,看向姚七道:“最好是如此。”

姚七輕鬆了口氣道:“公子放心,公子放心!”

因方才那一出,這場相看便早早散了,孟老太太聽講唐霜受了驚嚇自責不已,忙命人將她送出了寺廟。

她擔憂孟鶴之沒分寸,真出了人命,孟家一行人則是還留在寺廟中,等著孟鶴之回來。

唐煙今日出來時間也長了些,也不再耽擱,便匆匆告辭。

唐霜扶著唐煙出了寺廟,唐煙見她臉色蒼白,拍了拍她肩頭安撫道:“你別怕,今日好幸有孟家公子在,這陳時清實在可恨,你放心,我回去定會叫你姐夫給你解氣!”

“我沒事,長姐放心。”

說話間幾人便走了車馬處,忽聽前頭有車轍滾動與馬兒踏蹄停落的聲音,兩姐妹隻是微微抬眸,便對上了從馬車上下來的男子。

瞧清那人身影時,姐妹兩人瞳孔都是一怔,唐霜看了眼唐煙,眼裏有些許擔心,她沒想到怎來寺廟也能見到他。

來人一身緋紅官袍,氣勢威嚴,撐著一把油紙傘下了地,瞧見姐妹兩眼底倒是沒什麽驚怪的,抬腳竟朝著兩人走來。

這是躲也躲不過去的。

唐霜擋在了唐煙跟前,衝著來人喊了一聲:“陸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