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線生機

第046章 一線生機

左安安動作猛然停滯,刀尖離那細弱的氣管不過毫厘。

她看到了怎樣一雙冰冷、銳利的眼睛?完全不像一個孩子的眼神,被他盯著,左安安覺得自己仿佛就是一個變態殺人犯,還在行凶當場被抓個正著。

“你……”

隻一瞬男孩的眼神卻變了,隻餘下滿滿的迷茫和倔強,仿佛剛才隻是左安安的幻覺。

“救我……”

男孩艱難地抬起手,左安安以為他會抓自己的衣服,可那顫顫巍巍的手指在半途一震,那一刻,左安安看到手指周圍的雨滴猛地一滯,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托住,凝固在了半空。

她瞳孔狠狠一縮。

這是……

男孩的手砸在水坑裏,剛才那個動作抽走了他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他眼裏的光芒驟然黯淡下來,嘴角湧出更多的血,卻依舊固執地看著左安安。

“救……我……”

幹澀稚嫩的聲音在說:“救我……媽媽……我有……用的,救我……”

左安安抿緊了唇。

心髒這才咚咚咚地繼續跳動。

她看著自己的手,還有手裏的刀。

好像從一個無比淩亂而悠遠的夢境裏蘇醒過來,眼神逐漸清明起來。

她到底在幹什麽,殺人殺上癮了嗎?

她用力甩了甩頭,接著發現她麵前擺著一個大大的難題。

救人還是不救?

她一瞬間腦海裏想到了許許多多,最後小男孩那飽含著強烈求生欲望的眼神在眼前閃過。她咬咬牙:“算了,救不活大不了就是損失一個仙桃……他給我一線生機,我也給你一線生機。”

她眼中變得堅定起來,意識探入桃樹空間,手中下一刻出現了一個碩大的仙桃,湊在男孩幹裂的唇邊,那仙桃竟然就自動化為了漿液,湧入男孩口中,滑過胸腹,湧入其四肢百骸。

很快她手裏隻剩下一個還餘淡淡芳香的桃核,而男孩呼吸凝實厚重起來。

左安安鬆了口氣,一點也不耽誤,小心地抱起男孩,四處望了望,不遠處有一座底層沉入地底的樓房,她抱著人一路跑過去,力灌雙腿,下蹲又猛然躍起,便跳到了三四米的高度,手一伸一鉤,握住陽台欄杆便翻身輕巧落地。

她打開落地門迅速檢查了一遍,這是個二室一廳的格局,沒有人影,而且肯定來過不止一撥人,屋子裏一片混亂,幾乎所有東西都被搬空了。

好在還有床。

左安安把男孩放在床上,從空間裏拿出電熱水壺、發電機和一桶飲用水,這發電機她雖然還沒舍得用,但細細研究過,電路電板都是準備好的,插上電,水壺加上水就開燒。

然後她用剪刀剪掉男孩的身上破爛的布料,露出瘦瘦一把的骨頭,遍體鱗傷不說,還髒兮兮的,很多傷口裏都是泥水青苔,有的地方都潰爛了,叫人不忍直視。

左安安咬牙,隻恨便宜了那三個痞子,不該讓他們死得那麽痛快的,簡直是禽獸,這樣瘦小的一個孩子居然也下這麽重的手。

她動作越發小心,又拿出幹淨的臉盆毛巾,熱水摻上冷水,將男孩擦拭了一遍,不敢用力,隻把泥垢和雨水擦去,然後拿出醫藥箱,挑著嚴重的傷口先處理,該削的腐肉爛肉,毫不留情地去掉,酒精碘酒用得毫不手軟。

接著搗了一大碗的桃葉,敷在傷口上,用紗布一圈圈纏住,額頭的傷尤其敷得厚。左臂的骨折,隻能她自己摸到骨頭,感覺對直了,塗上一層桃葉糊,纏上紗布,再用木條固定住。

好在在吃下一個仙桃後,男孩滿身的青灰死氣已經驅散大部分,臉色也變得明潤起來,那些本來無比恐怖的傷口也在收斂愈合,並且左安安動刀子的時候,幾乎沒流出什麽血來,否則這樣嚴重的傷勢根本不是她這種低級水平能料理的。

做完這些,她怔怔地坐在床邊,滿室昏沉的光線中看著這個被她纏得像木乃伊一樣的孩子,良久低下頭,扶著眉心溢出一聲低笑。

今天之前,打死她也不會相信,她有一天會這樣吊著一顆心地搶救一個陌生人。

她長長出了口氣,想到之前,她不禁一陣後怕,她竟然讓那種欲要毀天滅地一般的孽氣控製了心神。

情緒的明顯變化是從丟失珠子空間開始的,然後又知道了禿鷲的死訊,情緒就幾起幾落。

她回想起自己到了小弄堂裏後,先是心哀若死一般,然後在張亞娟兩人的刺激下,變得狂怒陰冷,心裏充滿了暴戾仇恨,欲大殺一場而後快,最後她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她細細地體會起來,就發現了一件讓她毛骨悚然的事。

真氣!

當她消沉的時候,真氣也停滯運轉,當她憤怒暴戾起來時,體內的真氣也興奮起來一般洶湧流轉。後來她情緒平複了,真氣便也恢複了正常。

完全都是無意識的變化。

到底是她的情緒狀態導致了真氣的變化,還是……她的不正常狀態根本就是真氣激發產生的?

想到自己可能被一團看不見摸不著的“氣”牽著鼻子走,她就覺得寒氣一絲絲從腳底竄起。

不會的,不會的!

左安安搖搖頭,八幅煉體術怎麽可能有這樣大的副作用?

而如果不是煉體術的問題,那就是她自己有問題了。

她記得以前看小說也好,電視劇也好,無論是練武還是修仙,裏麵都有一條:心境很重要!唯有心胸開闊心平氣和者,方能有所大成,否則不是入了岔道,就是走火入魔,要不生了心障心魔等等。

心境啊……

左安安苦笑了一下。

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前世經曆過那些事情,哪怕她重生在最幹淨的時刻,挽回了一切,改變了一切,可是胸膛裏這顆心,已經汙染了。

那些歇斯底裏的瘋狂、絕望、仇恨,曾經幾乎把她給逼瘋,哪怕她現在能夠迎著陽光微笑,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東西仍然在她的心底,像最醜陋頑固的寄生蟲,隻要一點點引子,就可以讓它們蠢蠢欲動。